“你哪里错了?你不过就是辅助小公子报仇而已,与从旁辅助我报仇是一样的啊。”

琉璃将头埋得更低,她细弱蚊蝇的声音道:

“不一样的。”

步幽晴闭上双眼,干脆躺下,叹气问道:“哪里不一样?”

琉璃偷偷望了她一眼,才解释道:

“帮助小姐是琉璃应该要做的事;帮助小公子是…为了讨好他。”

她从一开始下手就知道,这种天真的做法绝对不会成功的,但是,为了能够争取多一点小公子在一起的温馨时日,认为这样能够讨他欢心,她便做了,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步幽晴眉心微蹙,冷冷道:“既然如此…”

“…”

琉璃听步幽晴这般说话,顿时噤若寒蝉,没了生气,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能掉下眼泪,低头道:

“琉璃知道错了。求小姐千万不要赶我走。”

是她一时贪婪,她不该忘记自己的身份,不会奢望这种卑微身份的她,能够得到世间最珍贵的感情。

步幽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你去收拾收拾,我会派两百黑甲兵暗中保护,傍晚之前你务必将小公子护送出城,不用向我报告行踪,从此你就跟着他吧。”

屋内的空气因为步幽晴的话而有些凝滞,琉璃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了看,颤抖着双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步幽晴挥挥手,声音中透着刻骨的疲累,又听她说道:

“去吧。”

温暖如春的室内隔绝了一切严寒,静谧无声。

“小姐…”琉璃有些呆住了,大大的眼睛中溢满了泪水,凄苦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步幽晴张开双眼,疲累不堪的朝琉璃招了招手,琉璃立刻乖巧的走来,跪在她的身前。

步幽晴用倦怠的目光在琉璃脸上来回凝望,冰凉苍白的手指抚上她的面容,微笑道:

“我当然是留下来啊。”

也许是步幽晴难得的亲近,更是让琉璃泣不成声,只见她一下子扑到了步幽晴的膝盖之上,嚎啕道:

“不,琉璃不走!琉璃不想留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琉璃不走!”

步幽晴伸手抚着琉璃的脑袋,无奈道:

“走吧。你喜欢和明霏在一起,那就好好跟着他,好好保护他,跟呆在我身边是一样的。”

“我不走…我不要丢下小姐一个人。”

琉璃难得任性起来。

步幽晴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房梁,她不擅长哄骗孩子,对于一个长久未给予关爱的孩子,她最大的忍耐便是放任,放任她任性,放任她嚎哭。

当琉璃哭够了之后,步幽晴幽沉沉的声音才又道:

“你们这回惹上了楚方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公子是绝不能呆在京城了。”她细腻的解释道:“你虽然年岁不大,但人生经验却比他多,一路有你护着,有你陪着,我也很放心。”

琉璃抬起脑袋,眼泪簌簌掉在步幽晴的衣襟之上,她愧疚的喊了一声:

“小姐…”

步幽晴面色平和的对她抬了一个手势,表示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成功止住琉璃后,幽然的声音最后轻柔的说了一句:

“去吧!”

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剥夺了琉璃太多的自由,这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了,既然她能够放走青莲,又为何不能放走这个传承着步家血脉的孩子呢?

大嫂…对不起,我最终还是认了这个孩子,不管那个女人曾带给你多大的伤害,这个孩子总是无辜的,因为我们的冷漠,让她从小受尽了欺凌,活在阴影之中,够了,真的够了!

琉璃走后,又过了一日。

步幽晴来到水底静室中,看望昏迷不醒的李凤。

因为白发老太医今日宫中当值,不在身边照应着,见步幽晴入内,随侍一旁的药童便迎了上来,把老太医走前吩咐的话尽数告知。

从药童的话中步幽晴了解到,李凤体内的毒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今晚老太医回来后便会着手煎制解药,李凤服下后便无大碍。

步幽晴点点头,又具体问了下药性发挥所需的时辰,才离开了水底,从密室走回独幽居的房间内。

她解下肩上的裘袍,将之放置一旁,走至书案旁,整洁的书案正中,已经如期放了两大叠信函。

步幽晴将信函尽数搬到了躺椅旁的茶几上,坐下对着炭炉烘烤了下手后,才着手拆阅。

她沉着面,将每一封看过的信函全数抛入炭炉之中销毁,忽的她眼前一闪,目光被一封白皮信吸引了,她放下所有信函,独独拆了那一封,一看之下才知道,竟然是楚烈自边关寄来的。

尽管从各地的情报中,她对边关的战事了解甚详,但却依然在楚烈所写的文字中读到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飘渺无痕,似牵丝,似幽梦,无形无实,可又偏叫她心猿意马,不能自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步幽晴脸上的甜蜜微笑也就此僵住,她独自一人静坐室内,脸上渐渐覆上寒霜。

转念间,她想将那封来自边关的私信投入火中,就像烧毁其他信函一样将之毁去,她眼见着信的一角燃起火星,猛然心中一阵揪痛,又飞快的将手缩了回来,急忙晃动几下后,才算止住了火势蔓延。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过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她的身边到底还剩下什么?还能剩下什么?

穷思冥想的结果是——没有!

她能够剩下来的东西,早在十年前的那场屠杀中消失殆尽了,她就是穷极生命之力,到最后也不能挣回什么,为的不过就是亡灵安歇,大仇得报而已。

可是,楚烈…

他在不知不觉中给了她鲜亮的情感,让她有了不同的羁绊,她甚至可以对他产生期待,期待他给予自己更多的温暖。他们两人之间,从来她就不是主动的一方,是楚烈由始至终在向她靠近,她闪避不及的后果便是让他靠得更近。

她要如何摆脱这种过于接近的关系?她要如何撇净他所带来的影响?或者说,她还摆脱的了,还撇的干净吗?

不,已经撇不干净了。

最起码,已经让她不想再撇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继续呼吁…

喂,大人们快出来,出来看上帝啊!

不要霸王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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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50、心狱(三)...

自那晚落毒事件发生之后,楚方寕便火速赶去宫内,向德宗报告了这件事情,并且将心中的疑虑一一陈述。

“臣已将府中内外进行一番清查,这几日并未有可疑人进出,唯一的可疑之处便是…”楚方寕稍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小女最近与一名残面的药房先生交往过密,臣怀疑,此毒定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德宗皇帝沉吟道:“令嫒现在何处?那药房先生又是何人?”

楚方寕立即垂首回答:“她现已被臣禁足在家,当臣查到这一消息后,便立即派人前去缉拿药房先生,但终是晚了一步,让他给逃了。据他的邻里街坊说了说他的模样,臣觉得…与一人十分吻合。”

“什么人?”德宗听到这里才听出了些意味,立即追问道。

楚方寕弓腰向前一步,走至德宗面前,小声说道:“据说那人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单目被毁,半边容貌甚是俊秀…”

对于楚方寕提出的线索,德宗皇帝思虑片刻后,猛然惊道:“你是说…”

他曾听过暗卫回报,说当年步擎阳的两个儿子,步惊洛死于东胡游勇之手,万箭穿心;步明霏则被当时的暗卫统领亲手用刑,为了逼问其兄姐去处,被酷刑折磨而亡。

现时隔十年之久,又贸然出现一个对楚方寕下手的药房先生…这其中内情,不难估量。

“绝不能让他逃脱,追击千里也要给朕把他追回来,朕要亲眼看着他死在朕的面前。”

德宗皇帝目光阴狠残暴,只听他对楚方寕狠戾的吩咐道。

楚方寕知晓这个发现对皇上而言意味着什么,当即领命,退下之前,又多心问了一句:

“如果下毒之人真是步明霏,那福泽郡主…是否参与也未可知,不知…”

德宗现在心烦意乱,听了楚方寕谏言,便觉气不打一处来,急吼吼的怒道:

“不管她知不知道,都给朕找个名目,将她囚禁起来再说!”

楚方寕目中现出一抹得逞,只见他恭敬回道:

“臣遵旨!”

琉璃走后,步幽晴也许觉得将军府中越发冷清,干脆带了些日用家当,住到雪域轩去了。

这日天朗气和,日光明媚,步幽晴拿着书本坐在雪域轩三楼的雅室中悠闲晒着太阳,忽听楼下传来了一阵阵嘈杂声,她将目光自书本上移开,嘴角泛出一抹莫名的笑,而后又将头垂下,对楼下的争吵充耳不闻。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三楼雅室的门突然被踢开,一队穿着禁军服饰的持刀士兵来势汹汹走了进来。

步幽晴临危不乱,手持书本长身而立,对为首的巡防营官兵行了一个点首礼,从容问道:

“不知小店哪里触犯了国法,竟让众位大人佩刀前来?”

她的话刚一问出,雪域轩的掌柜便凑至她身前,小声解释道:

“郡主,这些人突然冲了进来,说是要找什么刺伤国定侯的刺客,这,这也太过无礼了。”

步幽晴微微敛下瞳眸,将书册放在一旁茶几之上,笑问道:

“那抓到了吗?”

“呃…”掌柜的脸色灰白,无须说明,步幽晴便知晓,那个所谓的刺伤国定侯的刺客定是在雪域轩擒获,心中暗笑,表面上却做出难以置信,惊恐害怕的表情。

“既然人是在你雪域轩中被擒获,那这位小姐想必也难逃窝藏罪犯之名,请与我们走一趟吧。”只听巡防营长官机械式的说道。

步幽晴刚想开口,只见掌柜的迅速护到她身前,昂首挺胸的指着步幽晴大声说道:

“你们敢!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这位小姐是谁!”老掌柜仗着步幽晴撑腰,说话的口气简直大到吹走了牛:“她就是当今皇上亲口御封的福泽郡主!”

巡防营长官听后并没有多大反应,大手一挥,直接将气焰嚣张的老掌柜拍到一旁,凶巴巴道:

“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着便对步幽晴抱拳道:“国有国法,既然刺客在郡主店中被擒获,还请郡主与我们回去解说一番才是!”

步幽晴冷然微笑,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请吧。”

当步幽晴跟着巡防营的官兵走出雪域轩后,自对面屋脊之上露出两名黑甲兵,他们对望一眼后,便悄悄的隐入河水之中,向水下总司报去。

李凤昏昏沉沉的自黑暗中醒来,凤目流转,四周打量一番后,便扶着额头坐起了身。

她身处一方静室,除却她外,静室内空无一人,入耳皆是水潮之声,她自床铺上盘腿而坐,将内息运足一个周天之后,才觉得心腹见火烧火燎的感觉不复存在,看来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是谁救了她,可想而知。

即使被毒性侵噬,她还隐约记得最后倒下的地方——将军府外,她想起步幽晴那张苍白幽深的脸庞,心中的愧疚与感激不能言喻。

她走下床铺,独自离开静室,想要快些见到小姐,向她致谢,可是当她出了静室之后,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地下城区,内里通道七拐八弯,静谧的昏暗环境中,唯有道路两旁的烛火照明引路。

李凤沿着墙体走了好一阵子,终是摸清了路线,她看着尽头处的石门,知晓石门之后定有出路,她凭着对机关的了解,很快便找到了石门的机关所在。

石门应声而开,内里依旧是一条昏黄烛火笼罩下的甬道,她缓缓前行,蓦地,耳中竟然响起了人声。

她轻巧的加快脚步,朝着人声的方向走去,还未靠近,便听那两个人传声道:

“不好了!小姐被官兵抓走了。得快点通知总司大人想办法救人才是。”

“什么,小姐被抓了?是谁这么大胆子?”

“哎呀,别问了,还不是楚方寕那个奸贼,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探得小姐的不是,暗施奸计,就把小姐关入了巡防营大牢,还不知要受些什么委屈呢,快走快走!”

“…”

两道声音越走越远,李凤渐渐的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但是从刚才他们的这两句对话中,她已经得知了所有事情。

楚方寕之所以会找上小姐,怕最终还是因为她了,那夜她中毒之后,心神慌乱,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当体力不支,倒在将军府门外后,小姐又毫不避嫌将她救入府中,楚方寕知道后,定会怀疑小姐的身份,这才…

李凤啊李凤。

为什么你总是被他利用?为什么你总是连累步家?为什么你当初没有狠下心肠将那个奸恶之徒斩杀?

悔恨之情瞬间充斥李凤的胸腹,愤慨之心在她脑中爆发。

不,她不能再眼看着惨剧发生,她不能再让楚方寕得逞,她不能连累小姐,她不能再让小姐受到任何伤害…

不能,绝对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中的线索还挺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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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51、情(一)...

李凤孤身闯入巡防营大牢,将牢内每一寸地都摸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步幽晴的身影,她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大闹起来,把巡防营牢狱里里外外驻守的几百名守卫一一放倒,然后嚣张的踩着狱长的脑袋逼问。

“说!你们把人关在哪里?”

李凤脚下一用力,狱长肥硕的身体便疼得颤抖起来,只见他肥头大耳的脸在李凤脚下涨得通红,痛苦不堪的说:

“姑、姑奶奶,你到底要找谁啊?”

李凤气冲冲的冷哼一声,不解气又踹了两脚,怒道:

“就是你们今天抓到的雪域轩的姑娘。她被关在哪里?如若不说,看我踢爆你的脑袋!”

“不,不…”狱长被李凤威胁到心惊,口齿都不清楚起来,战战兢兢道:

“不,不知道姑奶奶要找哪位姑娘,小的们今天可没出去抓人啊。”

对于脚下的狡辩,李凤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一声暴吼之后,她将狱长肥硕的身躯揪了起来,轻易举过头顶,像摔一件摆设一样,将庞大的狱长摔了出去。

巡防营大牢内的狱卒们哪里见过如此彪悍的女人,当即全都吓破了胆,一个个腿软似的全部跪下求饶,左推右推,推出了一位看着忠厚老实的狱卒上前解释道:

“姑奶奶饶命啊!小的们只是看守牢房,要是巡防营的兄弟抓了人,没送到这里,姑奶奶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您到底要找哪位姑娘啊!”

“…”

李凤顿时沉默了,她见那小卒说的不像是假话,既然确定了步幽晴不在此处,李凤也不想多留,心下一横,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入巡防大营,说什么也要将小姐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