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事已至此,她李凤今晚就豁出力气,闹个京都不得安宁!

只见她旋身而飞,迅疾拔出一名狱卒的佩刀,长啸一声,挥手间,雷霆万钧的气势顺着刀锋喷射而出,砍断了整排大牢的木头栅栏,呼啸而去。

直吓得满地官兵哭爹喊娘,瑟瑟发抖,直叹倒了八辈子霉才让他们遇上了这么个不要命的女煞星。

步幽晴端立金碧巍峨的武英殿内,脸色尽管苍白,却丝毫不见瑟缩卑微,此情此景,她依然神色如常,淡然冷漠。

德宗皇帝高坐龙台,手中来回拨弄着玛瑙佛珠,闭目养神;反而是躬身侧立于帝驾下方的楚方寕显得有些焦躁,脸上隐约露出点怒气,又碍于德宗在场不能发作。

武英殿内的空气由于三人的沉默而稍显凝滞,只是偶尔间回响起佛珠碰撞的声音。

“幽晴近来身体如何,旧疾可好些了?”

凝滞的空气随着德宗的开口而稍稍缓和。

步幽晴乖顺的答道:“托皇上洪福,幽晴近来身子爽利,旧疾虽不说康复,但也极少复发了。”

“…”德宗微微张开狭长双目,瞥向步幽晴,和蔼笑道:“如此甚好!却不知是遇上哪方神医,医术竟比宫中的御医来得精湛,我儿多年陈疾得除,可喜矣。”

步幽晴仿若未闻德宗话中的弯弯,雅致一笑,道:“这还要多谢太子殿下,若非殿下心存惦念,介绍了一位江湖名医,幽晴只怕现还病魔压身,缠绵病榻呢。”

德宗与楚方寕对望一眼,心中霎时明白过来。德宗隐下狭长凤目中的不悦,又道:

“原来是太子惦念…”德宗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后,语锋忽转,又问道:“对了!朕听闻在你开设的店中混入了刺杀国定侯的刺客,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步幽晴听德宗提及此事,心下冷笑,面色如常的回道:“说到此事,幽晴还未谢过陛下提问,若非陛下急招,幽晴今夜怕是也难逃牢狱之灾。”

“既然你心怀感恩,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朕听听,朕急招你前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几句道谢的话儿。”德宗挥了挥佛珠的手,不耐道。

“是。”步幽晴乖顺的福了福身,眼角余光扫向侧立一旁的楚方寕,见他面色僵硬,只听她微笑回道:“雪域轩面朝大街,每日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其间若混入刺客,亦非稀奇之事,幽晴自觉平日所行皆无不妥之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德宗问道。

步幽晴微微一笑,道:“只不过幽晴觉得冤枉,进而深思个中缘由,料想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想寻一个正当理由将幽晴送入大牢,好拷问出一些秘密罢了。”

德宗皇帝听步幽晴话中带刺,颇觉不悦,他又沉声问道:

“怎么?幽晴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吗?”

“…”步幽晴没有马上回答,只见她敛下美目,幽幽道:“对于有些人而言,幽晴身上确实有些秘密。”她稍微顿了顿,又道:“比如说…有一个秘密,楚大人肯定想知道。”

德宗冷眼看了看眉头紧蹙的楚方寕,奇道:“哦?你倒说说,楚卿想知道什么秘密?”

口中和蔼的问着,德宗皇帝的手却捏握成拳,紧紧的攥着佛珠,目中透出股威严的肃杀之气,他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将‘那些事’堂而皇之的讲出来。

步幽晴对那股杀气恍若未见,只听她气定神闲道:

“楚大人…想见一个人!”

话音刚落,楚方寕便火速向前走了一步,对步幽晴恶声道:“休要胡言!”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警告,步幽晴看在眼中,笑了。

他是在警告她,如果说了,便是害了‘那人’人吗?哼,害就害了,无所谓啊。

步幽晴将此信息准确无误的传达给了楚方寕,见他面色阴沉,待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步幽晴抢先道:

“楚大人想见一个名叫李凤的女人!”

“你!”楚方寕怒不可遏,指着步幽晴,目光恶毒。

“李凤又是何人?楚卿…为何要见她?”德宗皇帝的表现远没有楚方寕激烈,他只是面露不悦的问道。

此情此景,步幽晴心中更加笃定。

没错,正是她利用宫中的内应,将李凤这个人,早早的传入了德宗皇帝的耳中,并且让他在不经意间发现李凤与楚方寕的关系,如果楚方寕曾将他府中落毒一案告知德宗的话,当德宗得知下毒之人正是他的夫人李凤之时,定会对楚方寕的说辞产生怀疑。

步幽晴微微一笑,从容应答:

“李凤曾经是家父麾下的一员猛将,后…嫁与楚太师为妻,众所周知,楚太师对夫人呵护备至,关爱有加,十年如一日般疼爱,以太师之尊,竟能够专情这么长时间,确是难得。”

步幽晴两句话将李凤的身份揭晓,并将李凤与楚方寕之间的关系美化一番。

德宗听着果然皱起了眉头,他再次冷眼瞥过楚方寕,又问道:

“这个李凤身在何处?楚卿又为何要通过幽晴来找李凤呢?”

“因为李凤现正在我府中。”步幽晴知无不言道:“太师与夫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幽晴不知,但关于李凤的为人还是略知一二的,敢问太师做了何事,惹得尊夫人落毒相报?”

步幽晴不怀好意的对楚方寕笑了笑。

楚方寕虽然怨恨,但深知此事若不解释清楚,德宗将会越来越猜疑,当即跪下,对德宗抱拳道:

“皇上,事情绝非郡主所言那般,下毒的不是李凤,中毒的才是她。”

“太师聪明绝顶,这颠倒是非,指鹿为马的话,说得真好啊。”步幽晴纯美一笑,直气得楚方寕想跳起来掐死她。

楚方寕将此事告知德宗的时候,确实避开了李凤中毒一事,原意不过是想庇护李凤,想不到现在竟成了被离间的砝码。

“想必太师也知道,尊夫人下毒当晚,仗着与家父是故交,便孤身去了将军府,她人还是我亲自迎进去的,恕幽晴眼拙,未能看出尊夫人的中毒之兆,与她相处的时间,她也是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太师当可不必以此为由找我过去问话的。”

步幽晴的几句话,便将楚方寕形容成了一个爱妻成狂,并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爱情的旷世奇男子,可偏生这其中有些缘由,又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楚方寕暗恨在心,却又有苦难言。

德宗复杂的目光游离在二人之间,一时难以定夺,要说楚方寕蓄意诬告,为了打击步家,刻意捏造一个身份,为的是让他产生‘步明霏’的错觉,进而下旨打压也未可知…

但福泽的态度又偏于暧昧,其间也有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可一时间要想全面推翻,竟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突破点。

正两难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了几声鸣鼓,鼓声急促如雨点落地,德宗赶忙自龙椅上站起,向殿外走去。

人还未走至门边,便听殿外传来侍卫禀报声:

“启禀皇上,宫内有刺客闯入,请准许臣等入殿护驾。”

“…”

德宗皇帝再次疑惑的瞥向一旁,只见步幽晴依旧是一脸淡然,而楚方寕…则神色凝重…

见他如此,德宗心中的疑惑越卷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闯入宫中的刺客是谁?

我仰天长啸——不要霸王我…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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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52、情(二)...

皇城禁院中闯入了刺客,可不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紧密的鼓声擂起,大内侍卫自八方迅疾涌来,禁军火速调遣把守宫中各处要所。

一个火红的身影飞旋如风,穿行人浪,劈风斩棘般迅捷如电,硬是从人潮嚣涌的绝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李凤不管不顾,陷入癫狂般,在宫内穿行搜索,将每一个挡在她身前的人尽数铲除。

她刚在巡防营大闹了一场,逼问出步幽晴被带入皇宫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救人。

隐隐约约中,她知道,今天的她很奇怪,不,应该说自醒来以后就很奇怪。

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被人烧着了那般,怎么都安静不下来,精神随时处于暴躁紧绷的状态,嗜血暴戾,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解气的感觉席卷了她全身。

李凤只觉得脑中被沸腾的血液凶猛涌入,令她难以安静思考,她只知道,她要爆发,她要杀人…不,她是要救人,她要救人,她要救…谁?

德宗皇帝在千名禁军护送之下,与楚方寕、步幽晴来到了朝天楼。他阴冷着脸站在栏杆前方,鄙夷苍生般俯瞰下方的那场骚乱。

“她,是谁?”德宗将头转向楚方寕,沉声问道。

楚方寕面色凝重,但对上皇帝的阴狠目光,却又不能不答,只见他即刻掀起袍脚,单膝跪地,对德宗请罪道:

“她是李凤!臣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此,也绝不是微臣指使的,请皇上明察。”

德宗为了平息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着越打越乱的战局,怒道:

“那她…想干什么?闯入宫中大开杀戒,我问你她想干什么?”德宗眉毛竖起,吹胡子瞪眼的吼道:“她是要杀朕吗?”

“…”楚方寕面如死灰,紧攥着拳头低头不语,以阴毒的余光扫向一旁依旧淡然的步幽晴,心下料定,此番风波,由始至终都是她一手炮制,她先是揭露李凤的身份,又将他欺君一事坐实,现在,李凤无端端闯入宫内大开杀戒,不用说,一定也是她的手笔了,想不到看似纯良莼弱的女子,心机深沉至此,竟比蛇蝎还要毒上百倍。

但事已至此,楚方寕知道,他就是身上长满了一百张嘴,也难以撇清与刺客李凤的关系了。

为今之计,除非…楚方寕思及此,知晓此事势在必行,他强按下心中的不舍,不待德宗开口,便自行站起,厉声道:

“弓箭手何在?”

守卫一旁的禁军立刻迎上一队百余人的弓箭手,在栏杆前一字排开,只见楚方寕冲上前去,抢下一名禁军手中的弓箭,引弓上箭,弓满待发,冰冷锋利的箭头跟着下方横扫千军的红色身影…

步幽晴见他如此,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垂下眼睑,冷幽幽的说了一句:

“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岂是说断便能断的?”她冷然趋前一步,走至德宗身后,柔美的声音又道:“太师大可不必故作姿态,当着皇上的面演戏,吾皇圣眼如炬,岂会看不出楚太师的真实用意?”

德宗听了步幽晴的话后,冷眼扫过楚方寕。

楚方寕狠戾的目光瞪了一眼步幽晴,凝聚心神,火速麻利的射出了第一支箭。

‘嗖’一声。

李凤先觉风声,险险避过,她杀红的眸子向箭射来的方向愤然一瞥,看到一支利箭迎面射来,而持箭射的人,竟然是——

“楚方寕——”

李凤暴吼一声,整个人更加陷入癫狂。她发丝散乱,身上已有多处受伤,血流不止,但她就好像永远不知疲倦那般,控制不住体内嗜血因子的爆发…

如一头发了疯的野兽般,对围在身旁的一切生物撕咬攻击。

新任禁军统领战风见她如此,干脆喝退了围攻的所有禁军,自己孤身上阵与李凤纠缠打斗,若是寻常时机,战风的功夫未必会输给李凤,但要想擒下此刻的李凤,战风自知还没有那个能力。

李凤很快便找到了战风的一处破绽,将之一掌挥开,脚下重重一跺,花岗岩石应声而碎,李凤踩着一切能够借力的事物,飞身向前。

飞跃中的李凤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远处高楼之上的那个男人和他手上拿着的箭…

眼看李凤已经越过石门,踩上屋脊,离朝天楼仅一宫之隔。

楚方寕紧咬下颚,强迫瞪大双眼,将她最后的癫狂容颜刻入心中,然后,毫不眷恋的对着她又射出一箭…

李凤腾空的身躯忽然落空,她单手抓住一座宫墙的檐角,难以置信的看着插在胸口的一支箭,这是…他射的箭,好奇怪,为什么都不感觉到疼呢?

楚方寕…方寕…我们的结局最终还是没变…

李凤的神智渐趋散乱,浑身的力气都被这一支穿心箭全部带走了般,她无力的松开了攀住檐角的手,身子立刻沉沉坠去,迷糊间,她最后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弓箭手,射!”

随着楚方寕的一箭射中,刚一落手,便对一字排开的弓箭手发号施令,一时间,漫天的箭雨同时射向一个方向…

两日后

楚烈风尘仆仆从边关赶了回来。

因为前些日子他收到幽晴的来信,信中说是他娘中了毒,神志不清想要见他,他这才和大将军萧魏告了假,火速赶回了京城。

谁知道,等待他的不是一个中了毒的人,而是一具冰冰冷的尸体。

楚烈跌跌撞撞奔入了太师府,只见府中人人白衣戴孝,厅堂里黑白一片,正中间放着一副棺材,棺材头上燃着一只火盆,他爹一身白衣跪于棺前,神情落寞呆滞,只是向火盆中投放纸钱,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年般。

熊熊的黑烟自火盆中滚滚掀起,弥漫了整座灵堂。

楚烈难以置信的脸上苍白一片,人还未靠近棺材,热辣的眼泪便已落下,他故作坚强,走到棺材旁边,那里面躺着的可不就是那个动辄打骂他、动辄嫌弃他却从来没有抛弃他的那个女人吗?

怎么,怎么那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会安静的躺在这里?她还是适合穿红衣服,这一身素白根本衬托不出她的风骚气质…

楚烈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的抚上李凤冰冷的容颜,在碰到她脸的那一刻,楚烈再也忍不住,趴在棺材上哭了起来,就像是大街上跟父母走失的幼童般哭了起来。

楚方寕听到哭声,这才抬起头看了看,一看是楚烈,这才放下纸钱,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走至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一道圣旨从天而降,宫内的祥公公奉旨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太师亲手射杀刺客李凤,护驾有功,特赏黄金万两…”

圣旨的后面说了些什么楚烈没有听见,但是那一句他却是听得真切。

‘楚太师亲手射杀刺客李凤’…

楚烈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紧捏着棺木,生生将一块木头捏断在手,他止住了哭泣,双唇颤抖,仿佛要说什么似的,但最终,却也只汇集成一声狂叫。

“啊——,——,——”

楚烈如猛兽一般冲向楚方寕,用力掐住他的脖子,而楚方寕也精神恍惚,任由楚烈手下越来越重。

“烈…烈儿…”

楚方寕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面上涨得通红,一旁的管家见状,立刻冲了上来,拉住了楚烈。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呀!老爷快被你掐死了啊!”

一旁的家丁纷纷动手,将神志不清的楚烈拉开,楚烈同时被十几个人扯住臂膀,只听他又是一声狂叫,将人甩出老远,撞翻了棺木,只见楚烈掌风劈出,雄厚的气劲挥出,灵堂即毁,他又抬起一脚将供桌踹翻,癫狂性的揪起桌腿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桌子应声而碎。

下人们惊惧楚烈的癫狂,一个个都不敢上前阻止,楚方寕好不容易喘过了气,便看见楚烈一把抱起李凤的尸体,向外走去。

“烈,烈儿,你要带你娘去哪儿?她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这里才是她最终的归宿,难道你忍心让她做一个无宗无祠的孤魂野鬼吗?”

楚烈紧咬下颚,从牙缝间吐出:

“她生前不愿回来,身后又岂会愿意为了什么宗祠留下?做孤魂野鬼也比呆在这腌臜之地来的好。”

说完,楚烈便强忍内心的痛苦,将李凤抱出了厅堂,来到院中。

楚方寕知道,今日若不解释清楚,他失去了凤儿之后,就连儿子也会一同失去。

他追到院中,想要挽留楚烈,忽觉眼前寒光一闪,发出一声巨响。

楚烈不知何时已经抽出腰间佩剑,自院中砍下一道沟壑,绝望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泪珠,只听他对楚方寕厉声道:

“我再也不是你的儿子,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觉得楚烈很可怜吗?

所以…不要霸王我!!!

o(>﹏<)o…我也很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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