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在屋里踱着步,何老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徐老太医被晋王爷请了来,都在书房呢,药膳和补药的方子都给了他,眼下景夫人标记的册子他还未见过,还等他再比对比对?”

屋里烛火昏暗,只门前灯多些,较亮。

谢聿脚步缓缓,嗯了声:“既然将老太医请了来,那他是对宫里那个生了疑心。”

主子们的事,不能妄论。

何老五闭口不言,光是慢慢跟着走。

片刻,谢聿回眸:“提灯,我过去看看,即使是亲孙女,徐老太医德高望重想必也不能包庇谁。”

何老五赶紧提灯走在前面,主仆两个这就走了出去。

侍卫队分散开来,其中有那么两个直跟着谢聿,到了书房门口,又守在了门外。

谢聿上前敲门,很快,得知是他过来了,有人在里面给开了门。

谢晋元和老太医还在桌前比对药膳,不出所料,他比对出来的汤药分量和景岚的如出一辙,谢聿上前见礼,对于徐家的这个老太医,还是很尊重的。

已经比对出一部分了,谢晋元面色阴沉,侧坐一旁。

徐老太医眉心紧皱:“这方子看似大补,实则亏气,许多赤脚郎中都信不得,胡乱开药,调理身子的方子能是谁都能开的吗?瞧瞧…瞧瞧这…”

谢聿心中冷笑,才要提及景夫人的调理膳食,门口侍卫忽然来报,说是景夫人求见。

谢晋元亲自拿了景岚的册子递到老太医面前,连忙命人去请。

谢聿坐了一边,手里犹自摆弄着那个匕首,不消片刻,院中便有了轻微的脚步声,房门微动,小丫鬟带进来个女子。

她身穿锦衣,外披黑绒斗篷,因戴着帽子遮掩得严实些,只能看见半张脸。

即使是这半张脸,也能分辨,的确与景夫人有相像的地方。

但是却不是她。

来人肩动,玉手自斗篷下伸出来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她的脸。

徐老太医一眼瞥见不由皱眉:“淑宁,你怎么出的宫?可真是胡闹。”

谢晋元脸色顿变,女子身披斗篷,似是瘫软在地,眼帘一动,泪珠这就滚落了下来:“我有什么办法,几次请了哥哥去,他都不见我了,到了门前,若非是报上那女子名姓,恐怕连大门都不得进,我孤苦一人在宫里头,就连皇帝都许了诺了,让哥哥好生照顾我,谁想到物是人非,他有了别人了,再不想管我了…”

说话间,已是掩面哭泣,双肩抖动不停。

谢聿冷眼旁观,从她进门就已是认出她来,宫里头那个不可说贵妃,就连皇帝都忍她三分的。

若是从前,只怕她一哭,谢晋元都要上前。

今日见了泪珠子,他更有厌色,直接将药膳单子往前推了一推:“好,你来得正好,这些药膳汤药方子都是你一手推成,今个咱们就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聿儿是你的亲外甥,当着他的面,也当着老太医的面,给世子府一个交代。”

亲外甥,谢聿蓦然抬眸,重重目光落了徐淑宁身上。

她犹自不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腿一动,满是泥污的鞋一下掉落下来。

就像是没站住一样,她整个人也跌坐回地上,狼狈不堪:“哥哥说的什么话,聿儿当然是我的亲外甥,我疼他还来不及,找了多少御医给他合的方子,我一心为了那死去的妹妹,为了聿儿,你…你说这话,是真伤人…你们…我一个人在宫里十几年了,我又为的谁?难不成是为了我自个儿?”

真真是又怒又恼又急又气,眸光当中,一片雾气,泪光盈满眼眶,娇滴滴,即刻恼羞成怒。

第77章 你想的美

烛火跳着火花,徐老太医侧坐桌旁。

徐贵妃瘫坐在地,梨花带雨是一脸泪水,她平日锦衣华服,吃穿用度都极其讲究,何时这么狼狈过?

谢晋元视若无睹,只目光沉沉:“老太医也看见了,这方子就经淑宁一手,多年来,御医们给聿儿的,药方都经她手。”

徐淑宁跪行几步,到了老太医身前,伏身在他膝前:“祖父可要给孙女做主啊,宜宁还在世时,姐妹情深,她最是护着我了。聿儿是她唯一的骨血,如今她不在了,我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药膳也是御医们多方促成,祖父也知道,我一小就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对什么药什么方子只是耳熏目染知道一二,他口口声声指我蛇蝎心肠,当真太令人难过!”

她并未嚎啕大哭,也并非小声啜泣,只是一字一句,哽咽着,说出这些话,既委屈又愤恨,既无助又伤心。

徐老太医悠悠叹了口气:“这话说的并非假话,宜宁还在世时,你们就知道,我在那个孙女一小就机灵,对花花草草更有见解得了我的真传。淑宁性子软,一小身子不好,药方都不识全的。”

听闻此言,徐淑宁强忍泪水:“祖父您是不知,一打宜宁过世了,晋元哥哥对我更是凉薄,他原是我的未婚夫,怎个和我妹妹纠缠不清?我心善也心软,想这宜宁过世了,外甥还小,不与他计较前尘往事了。如今我在宫里,我撑不起徐家的天,也撑不动了,没想他对我怎么样,但是,这般怀疑我,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听她三番五次提起徐宜宁,谢晋元的脸色更是沉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与太医说一声,即便是宜宁之死,也有待查证,当年事并非意外那般简单。”

女人回眸,更觉悲切:“含沙射影的,当着我的面,这是干什么,为何不直接对我祖父说,就是我害死了我妹妹,我害死了原本要进宫的妹妹,她百般不愿进宫,我为了她为了徐家,舍了我自己,成全她,难道我反过来还要害她?那既然如此当初我替她干什么,直接让她进宫好了,哪有后面这些事呢!若不是…若不是她对你有了情意…”

谢晋元赫然站了起来:“当年多少事早已说不清了,你若不是许了东宫,我自然依着承诺娶你过府,徐家于我有恩,可徐家悔婚在前,我与宜宁在后,如今这等生分我知道是因为她,但她有什么?若不是因为选秀,也早娶了她了!”

当年自己的两个孙女,婚事都让人操碎了心。

徐老太医自知理亏,沉默不语。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

谢晋元怒意未消,对着门外扬声怒吼:“滚!”

门外侍卫知道厉害,忙是说道:“王爷,景夫人府上来了个…”

话未说完,男人大步上前,直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去而复返。

进门便恼:“宫里已经使了人,你且留下与老太医一起对药方,明日再送你回去。 ”

说着,又看向谢聿:“贵妃在此,你看顾好了。”

他行色匆匆,伸手抓了一边的大氅,转身要走,徐淑宁连忙爬起,追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狠狠扯住了,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她眼底还有泪,此时脸边尽是碎发,双眼红肿:“谢晋元,你不能这么对我,从前过往,是非对错都随着宜宁的死一笔勾销了。如今她已不在了,你答应了她的,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早就听说了,因着京中那个景夫人,你丢了魂了,她一嫁再嫁,你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干什么去?你要是这就去见她,那就带我去,也让我瞧瞧,这女人到底什么模样,竟然这么厉害,勾得你日日寝食难安的!”

谢晋元高抬袖,重重拂袖轻而易举地摔开了她的手去:“今日老太医在此对药,你既然来了,便一起对对药单,我只这么一个儿子,但凡有丁点差错,定不饶你。”

“你!”

他语气也重了些,顾不上再看她脸色,披上大氅,赶紧出了书房。

谢聿冷眼旁观,何老五上前两步,在他耳边耳语:“今日中郎府那穆家,让媒婆去了景夫人府上说亲,想是这件事,王爷定是去景夫人那了。”

谢聿不由皱眉,从中可知,穆家这是真急了,从前穆庭风还在,长公主有意联姻,也是想拉拢他们。如今穆家军受了重创,急需扩充,如果在充不起来,只怕婚事也不能成。只不过景夫人那般精明的人,岂能为那一穆夫人的虚名,而双手奉上家财。

他从小就知道,谢晋元对景夫人有意,还无意间偷听过他们对话,景夫人说是因为她长得和他娘有些相像,所以他爹才对她有意,但是她不想替代别人,只做正室,不做侧小。

而且,那时候还是林锦堂的妻子,她说她这个人,不喜回头,哪怕离开了林锦堂,也不会再回头入晋王府。

如今她离了秦家,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她与一般女子不同,不必担心她会嫁过来,如果真要嫁过来的话,那可真是要让人头疼了。

回头,嘱咐了五叔,让人继续关注后续,这就站起来。

徐淑宁已经回了桌边,低头看着对比的药膳:“这有什么不妥吗?”

老太医细心给她纠正:“这两味不能放在一起,现在太医院都是谁主事,方子谁开的,合着药膳吃,当真胡闹,若不是发现及时,人还能有命在?”

此时女人已经擦了泪,还红着眼:“此事还需调查一番,不然我担了害人的名还好说,聿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宜宁…”

一说又要落泪,谢聿冷冷瞥着她,若不是碍于老太医在,只怕早就动怒了。

女人吸着鼻子,见他神色,也到他身边来,直哽咽着:“聿儿,从前你爹不让我说,也不让我们认你,只因为你娘,她是我的亲妹妹,因为有了你,徐谢俩家断了往来。后来你娘意外去了,我们家更是恨你爹,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你娘若是知道你爹他因一个什么不相干的女人神魂颠倒的,都不顾看好你,只怕也要恨他的…”

似无意提及景夫人了,说了两句,又是落泪。

女人的眼泪,有时候就是武器,可惜谢聿无感。

徐淑宁过来拉他手:“我原本就是你姨母…”

话未说完,谢聿已然打断了她:“我娘原本就是个无名之人,不知她姓甚名谁,连个名姓都没有的人,如何能有姐妹,贵妃金贵,不敢高攀。”‘

他向来横来横去,东宫太子还要让他三分。

徐淑宁见他神色,软硬不吃,更是抖着手指了他,也是较弱,还不等说出个一二三来,竟是软软倒了下去…

谢晋元骑马而行,一路疾驰到了新宅门前,大门紧闭。

他上前敲门,片刻之后一个小厮打开了一条缝,就在门缝当中看着他,十分忐忑:“不是小的不给王爷开门,实在是我们夫人今日累了,说是谁也不见,让关了门…”

不等他说完,谢晋元已将大门推开,欺身挤了进来。

这小厮知他身份,也不敢嚷嚷,就一路跟着他身后:“夫人在屋里,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吧,王爷还是…还是…”

男人冷冷回眸,吓得他也不敢再拦。

脚步匆匆,进了后院之后,谢晋元直奔景岚屋里,到了门前,推门推不开,又咣咣敲门:“开门!开门! ”

片刻之后,景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亲自给开了门,抱臂侧立一边。

男人进门,随手关上房门,一眼瞥见她光穿着中衣裤,怒气消散了大半,随手解下大氅来给她披,可惜被她一把推开,丝毫不领情。

景岚瞪他:“刚从外面进来的,一身凉气,你离我远点。”

谢晋元跟着她往里走,还有恼意:“才离了秦家几天,就有媒婆上门了,中郎府如今大不如从前,穆家需要的钱财,你该不会傻的去添坑吧?”

想是才得知了消息来了,景岚慢慢踱到里面火炉旁,弯腰添柴:“关你什么事?我愿嫁就嫁,愿给就给,银钱没了可以挣,知心人难遇一回。”

她故意说得含糊,谢晋元关心则乱,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给人扯了回来。

景岚随着他动作踉跄一下,差点撞进他怀里,伸手抵着他胸前,不由恼怒:“怎么?我说错了?说错了我就再说一遍,我想嫁就嫁,跟你有什么干系!”

她脾气向来火辣,谢晋元不愿与她争执,理智还在,言语还轻:“胡闹,简直胡闹,十几年了,就算是和我怄气,也该消气了,聿儿和今朝都这么大了,还要分什么对错不成?不论如何,穆家你不能嫁,不光是他,以后除了本王,谁都不许。”

景岚大力挣脱,他怕伤了她,这就放开了她。

念及往事,景岚更是冷笑,后退了两步:“谢晋元,我并非是开始就这么怨恨,想当年,我有今朝,你有谢聿,我见那孩子生的好看也很喜欢他。还帮着你照看了许久,能遇见你满心欢喜,以为好日子来了,能安安稳稳过剩下的岁月,谁想到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你为了谢聿他娘不愿给我名分,一开始就是你将我推开的,哦,现在你说回头就回头,你说不让我嫁我就不嫁?怎么?我不嫁他们还要嫁你不成?”

她向来记仇,当年不欢而散走得也是决然。

谢晋元早已经领教过了,此时见她恼怒,还有怨恨,更是上前:“那有何不可?你若愿意,本王愿八抬大轿来求娶。”

万万没有想到,一怒之下说的话,他竟然应了。

景岚愣住,随即更怒:“啊呸!美的你!我嫁谁也不嫁你!”

“…”

屋里女人的怒骂声渐渐声大,谢晋元从来不与她计较,自然也是忍了,然后轻声哄着,烛火跳着火花,自窗外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慢慢由远到近了些,顾今朝蹑手蹑脚地下了石阶。

她原本是来问太子的事,在世子府故意恼怒,一来是真想知道太子的目的,谢聿未应,她心中暗喜,借故发了一通脾气,想与他断了干系。此时才到院中就看见谢晋元进了阿娘的屋子,没想到听到他们吵架,阿娘竟然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在林锦堂之前,阿娘的那任丈夫,她当然没有印象。

问了阿娘,阿娘也总是支吾过去,没想到竟然是谢聿他爹,只不过没名没分未成姻缘!

其实在她看来,既然能从那时一直守着阿娘,时至今日已十几年了,这等情意已属难得,她更愿意阿娘能得到这样的姻缘,一想到谢聿,更觉得此事大可促成。

如果阿娘真是嫁了谢晋元,那么谢聿,就不会再有那样的心思了吧!

光是想着,已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一下笑出声来。

在院子里暗处站了一会儿,被冻得手脚冰凉,轻跺着脚,一直盯着那扇窗,想等着谢晋元出来,到时候她就去劝劝,顺便打探一下阿娘的心意。

没想到,她站了好半晌,谢晋元非但没有出来,屋里灯还被吹灭了。

第78章 双手赞成

天亮了,早起烧的地龙还没热上来,屋里有些冷。

女人睡得正熟,裸着的肩头上点点红痕,身边人伸臂揽着她,才一动,她就醒了,睁开眼睛看见他正盯着自己,顿时又没好气了。

景岚翻了身,背对着他:“你最好快些走,让今朝看见,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谢晋元坐了起来,将被角给她掖好:“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嫁过来就是最好的解释,不然在孩子心里,只会觉得我是坏人。”

她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想都别想,我不嫁。”

话音才落,男人扳过她的身子,来刮她的脸:“心是口非,你明明也很想我,明明喜欢本王。”

景岚嗤笑一声,将他推开:“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要挨个都嫁过去看看合适不合适?这京里头我是住够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走了,可不想见你们这些臭男人了。”

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谢晋元只当她还跟自己闹别扭,并未在意。

穿了衣衫,下床时还俯身下来,还在她肩头吮了两口。

可真是是太长时间没在一起,这一夜可谓折腾死个人了,男人一碰到她身子也是控制不住,又浅到深,口舌慢慢又到她腰腹处了,景岚浑身酸痛,躲过去将人推开,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冷空气当中,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遮住了。

一动也不想动,她不耐烦睁开眼睛,瞪着他:“你属狗的啊,就知道啃。”

谢晋元在她唇上吮了两口:“别闹了,我好好准备一下,过了这个冬天就成亲。”

抬眼还想骂他两句解解恨,可入目的是那双眼睛,从前那般意气风发的一张脸,此时看着,眼角竟然已经有了细纹,微怔之余,鬼使神差的,景岚竟然嗯了一声。

还带着起床气,嗓音慵懒。

谢晋元勾唇笑了,抵着她鼻尖蹭了两下:“乖,你既然应了,那不许反悔,这次定不叫你失望,以后谁再敢轻看你,本王就拔了他们舌头,打断他们腿…”

他一笑时,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分明也才不到四十,岁月可真是无情。

景岚心中唏嘘,伸手在他眼角轻轻抚过:“晋元,我老了吗?”

她仰着脸,眼中都是他。

男人抓住她手尖,放了唇边轻吻:“老什么,我看你这辈子是不能老了,总觉得还是当初模样,现在虽然是圆滑了些,但也遮不住你那泼辣劲,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会老,反而是我,看着聿儿一日日长大,惊觉十几年过去了,竟然是这么过去了,想起来那时…自然也是无比懊恼…”

说着,拥了拥她,真是唏嘘不已。

许是昨晚上才缠绵过,此时再想推开他,竟是于心不忍。

也坐起穿衣,才犹豫着要不要留了他一起吃早饭,谢晋元主动提及了世子府那两个人来:“昨天晚上徐贵妃擅自离宫,虽然皇帝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此事不能随便对待,我得早些回去,老太医已经在比对药膳了,如果真是她敢害我聿儿,这等蛇蝎心肠,当真是留她不得。”

当年闹得那么不愉快,也与宫里那个贵妃有关。

景岚始终咽不下那口气,腾地坐了起来:“谢晋元,你且自重,如若叫我知道你还对她有什么心思,那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见你了,你们那点前尘往事我都知道,就算是谢聿他亲娘在世,怕也根本不会有托你照顾她姐姐的那样遗言。”

她向来恩怨明了,谢晋元沉默片刻,拿过她的外衫给她披上:“或许你说得对,根本没有那样的遗言。”

“当然没有,按你说的,聿儿他娘也是敢爱敢恨的主儿,她躲了选秀和你生情,本来就姐妹反目了,临终之时不交代人好好待她儿子,反倒叫人嘱咐你好好照顾她姐姐,这事没假才怪!”

景岚回身穿衣,他搭了把手:“是了,我竟没想过。”

女人的小心思,当然女人更了解。

景岚穿了衣裙,伸脚,谢晋元亲自提了鞋来给她穿。

他动作稍缓,半晌才是试探着看她,仔细瞥着她的眉眼:“岚儿,你十八岁之前的事,当真是一样也不记得了吗?”

景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是十八,大概是十五六吧,嗯,不记得了。”

说的废话,她再之前的记忆,就是穿越之前的现代时光,谁知道这副身子到底都干过什么事,她只记得是顾容华救了她回去,因为看起来两个人年纪相仿,顾家那善良的两口子就把她也当女儿养了。

其实是十八,谢晋元握了她的手,轻叹了口气:“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以后大好的时光,你同我一起,可不许再将我忘了。”

他这话中有话,景岚解释了几次,都还是恼:“我说过了,别再把我当成谁,我谁也不是,我就是景岚,与别人都不相干的!”

见她神色,他不再提及,只目光深邃,这失而复得的心,越发的深情。

谢晋元在屋里与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离开,时间还早,景岚亲自送了他出去,二人多年不在一起,冷不丁心意相通了些,也有不舍。

送了到门前,外面天冷,谢晋元摆了手,让她先回,她站了一站,让他先走。

他不走,她也不走的,一站又站了片刻,好半晌了,景岚强给人撵走了,这才回头。

一进大门,冷不防少年从旁边跳了出来:“诶呦,你先走,你先走的,阿娘这是掉了蜜罐子里喽,我看这个人还真不错,挺知道疼人的,要不阿娘就嫁了他得了,我双手赞成!”

景岚失笑,捂住心口:“兔崽子,吓了我一跳,你双手赞成什么,别胡说!”

今朝嘻嘻笑着,一把抱着她胳膊:“阿娘,我可看见了,他这是昨天晚上来的,都没走,别人不知道阿娘,我可知道,要是一点心意没有,你怎么会留他?”

景岚回手点了她额头上面:“鬼精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顾今朝抱着她胳膊和她撒娇:“阿娘,你说实话,是不是以前你说那个打仗没了的爹爹,就是他,你说出来是糊弄我的吧?嗯?”

景岚想了下,如今今朝也大了,用不着瞒着了,就不在意了:“嗯,那时候没成亲,娘呕这口气才那么说的,其实成亲不成亲我不在意,但是这个世道,还有你和容华呢,总不能让你们跟着被指指点点,要说呢,当年也是年轻气性大,要知道他这一个心眼的,我早给他扳过来了!”

母女一起往里走,今朝一听一过,直跟着她:“那现在也还不晚,至少,他不会贪图你什么,真心相待的话,我觉得这样最好。我就希望能有个人疼着阿娘,护着阿娘。”

景岚一脸笑意,只往前走。

今朝紧跟着她:“怎么样,阿娘,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么上心,景岚回眸,直瞪着她:“不怎么样,你娘我成亲两回,失败两回,没那心了!”

诶?

日头还没出来,时间还早,进了院子,顾今朝赶紧跟了她娘去,娘两个说了会话,景岚要去花房早早收拾了东西,让人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