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容忍那里被人践踏,特别是她还引了魔门的人,以元婴之术灵化冥隐,彻底将那里毁于一旦!为此她憎恨景喑落,如今更憎恨幕向雨。她一边听从幕向雨的吩咐把喑落引过去,另一边再让幕向雨落进江山快到手的狂喜假象之中。但这些,她当然什么都不会说。更不可能告诉龙淮!现在喑落被困,元神暂脱终究要成为废人。幕向雨身死魂灭,重新成了天地间的水滴。虹妖林已不复存在,妖域的你争我夺,因生命久远更让人觉得无味。但她终究是妖域的一份子,她展现了力量便要人窥视,这当然是报仇给她的代价。

脱离妖域便成双方追讨的对象。与其如此,不如留在这里。偶尔打杀权当乐趣,余下的时间听风看雨,看国家纷争朝代更替。看生命年轻年老,最终成尘埃!谁好谁坏都在与她无关。

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回眼看到东莱挽着个篮子正迈进来,见着她忙着深深一礼道:“大人,小的刚才去”

“你真不打算与龙大人回云顶了?”水心然歪了头瞅他,“幽抓院栽培猫妖很有心得,妖域灵气丰沛不知比这里强多少。”

“龙大人不是说,若水大人开口,他必然可以想法子将我留在这里的。”东莱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小的想学高妙水法,如果大人愿意留下小的,小的肯定会努力上进的。”

幽抓弟子千百,便是幽及万觉得她有天资,终是没那么多的心力教导她。有时她也觉得失落,亮亮无心求法倒也罢了。无忆和云端都比她的环境好许多。

云端不必说,龙大人总爱带着他,雷苍宫有极佳的汲灵地,云端可以自由出入不受限制。

而她在景华峰呆过,那里全是树妖,树妖吞吐灵力更强,灵气淳厚非漠云峰可比。景大人还许无忆住在八悬楼,可以随便看那里的书。但她混在幽爪院,到处都是猫妖,同类多了便分等级。

无忆和云端进步神速,那是因为环境更优于她。她来了人境,有机会与水心然一同出去擒凶,亲见水心然的力量绝对在幽及万之上。若可以留下来成为她的弟子,远比幽抓院更强了百倍。

水心然凝眼看着她,温淳的面貌,娴静的神情,却难掩心底的渴望潜藏的锋芒。看来这个小丫头的心理,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你想到时参加泛海,压过你那两个好朋友一头?”水心然嬉笑话却说得十分直白,“你心里不服气,觉得不是你技不如人而是是不与你?”

“小的不敢这样想。”

“好啊,你若想留下我便教你。”水心然说罢,转身便去了。好胜的种子,不知会催开什么样的花朵呢?

东莱闻之大喜,忙脆生生的道谢,也不管屋里早已空寂。初试的时候,无忆是靠他的鼓励才留在战场上的。但在对抗云端母亲的时候,她却要靠无忆的鼓励才能撑下去,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之所以软弱了,是因为缺乏了前进的动力。幽爪院太纷乱,磨灭了她的志气。如果水心然可以教她,她一定会比无忆和云端更强!

龙淮走出大门,云端正在车里等他。面容微微有些苍白的少年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当云端被探控了神识,挖掘了秘密之后,仍然是这样超乎寻常的平静。他跨上马,伸手去摸云端的头:“我看好你哦,选拔的时候一定要把黑煞族打的落花流水。这样你什么仇都报了!”

云端眼眶有些微微冲撞的痛,身体仍有些虚弱。有一个头颅分离出来久不归体,带的他的灵力不继。他答应幕向雨的时候曾想过后果,但唯一没想到的是,龙淮会带他这般好!(未完待续如欲之后事如何,请登录,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09章 汲桑

无忆昏昏沉沉,意识在昏溃与清醒之间兜转,败灵药让她的灵力溃散难以聚合,雷非又借此灌注煞血,彻底让她的灵力在体内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云梭连带腰间的荷包一应全让他搜走,逃跑的一应计划因无力量的支持而成了空想。像以眼杀人或者谩骂诅咒之类的无忆实在也懒的使,于人无痛痒,于己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她的身体日益衰弱,渐渐连人形也稳固不住。云端就在她身边,但她连使用结发与他通语都做不到了。云端的声音也没再传过来,不知是不是受到雷非煞血的影响让他的灵力也难调转。

每呆久一分,心里便灼一分。真不知这雷非心里在想什么?若他还跟以前一样上来便要掏心挖肝无忆倒也坦荡了。但如此抓了她连云端也不放,还一路驱车往北,就让无忆越发的惶惶不安。

但力量就像是系不住的游丝,一点点的从四肢百骇飘散无踪。只得迷迷糊糊的时昏时醒,任雷非一路携领而去。

至出了岚锦国雷非便直接弃了马车,以虚空跳转之术归了舞阳界。虚空跳转,为修魔之人特有的纵行之术。于天地之间撕开一个裂口,山川湖海皆成虚无,借助虚空之境瞬间转移,万里之遥须臾即达。

这种招数,只有修魔达到一定阶段才可以使用。因并非是神通之术,无法天地任意往来,需要事先建立节点,而且这种招数非常消耗血力。

+++++++++++++++++++++++++++++++++++++++++++++++++++++ ++++++++++++++++++++++砂岩海是汲桑息养之地,四周是不见天日的巨型森林,以环状将砂岩海包裹。这种奇异景观,是因妖力不断的膨胀而成。砂岩海并不是海,而是泽地。

而这片泽地上,又拱起许许多多的尖丘,像是巨大的白蚁窝,下宽上尖。有高有矮,矮的也有几十丈,更有高达数百丈的。像是沙烁堆彻,更像无数金刚石戳在泽滩,立于尖丘,可了望四面森林,但如此仍然看不到尽头。雾障之气十分深浓,视线无法穿透。

这四面森林里养育了数以百类的暗魅生物,更有许多妖怪在此修行。汇练百血改变四周空气形成冥隐不息,既而连地质地貌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雷非虚空跳转的其中一个节点片在砂岩海的中心,高达数百丈的巨大丘体,外表光滑折光,内里却有数以百计的洞穴,纵横盘布有如迷宫。有些相通,有些则是死径。

此时两人处于巨丘内部的一个洞穴之内,内壁上嵌着大大小小如眼珠一般的晶体,瞳心圈圈放大或者缩小,带出明明灭灭的光。这里除了一方石台再无其他,汲桑便盘膝端坐于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细小而干枯的老者,常年不见天日面色异常的灰白。他一直盯着喑落看,许久低语,声音干涩沙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

这巨丘四周,布满了煞血之气。陌生的妖力一旦接近,都会被汲桑感知。他任由雷非带着深处腹地,自然是探到了掩藏在妖力之下熟悉的元魂之息。所以他一开口,雷非不会意外,喑落也不会。

“雷非你先出去吧,我与喑落说几句话。”汲桑微微掀了眼皮,补充了一句,“把那只小猫也带出去,她一会便该醒了。”

喑落听了,便从怀里把无忆掏出来交给雷非,两人目光相对有些意味深长。雷非没再多说什么,接了无忆便转身去了。

汲桑慢慢抬起干枯的手像着喑落招了招:“来,过来。”喑落抬起脚向他缓缓踱过去,坐在他身边。汲桑略泛青灰的眼细细的看着喑落,带出一丝光芒来汲桑微微咧了嘴缓缓开口:“这九首黑镜蛇不足千载,你却将他的头颅带到煞血弥漫之地,仍能保其神明不溃。不带需要裂体分魄,神元达意。更需要元婴三变辅体,焕灵汲生慰魂。仙魔两法相辅相成转换得当,当真是难得至极。”

“一至此地,仍瞒不过师傅您老人家。”喑落微垂了眼,看着他枯槁的手指。

“我不过借了地利之便罢了。”汲桑道,“自打你的身份暴露,让我们师傅缘分尽与当年。于我心里,何尝不是遗憾?不过见你亦有了成就,到底宽慰了许多。”

“这些年,没有师傅与雷非人中周旋。徒弟也难有安生时日,更不可能修炼破界。”喑落低声道,“师傅于我的恩德,徒弟断然不敢遗忘半分。”

汲桑微叹了一口气,额首道:“罢了,以前的事终究不提了。你今日来寻我,必有因由。大费周章借体掩形,究竟所为何事?”

“舞阳之地,煞血连息。徒弟若大肆前来,少不得要引出祸事。”喑落道,“师傅此时身份不同,若徒弟让人发现了少不得师傅从中为难。因此便借了门下弟子的分体,到底是有事相求。”

“你进说无妨。”

“与徒弟同来的那猫妖,正是弟子的结发之妻。她身中连婴血咒,唯得魔体之术登峰造极者方可一试化之。迫不得以,弟子只能冒险来求师傅了”喑落眼中带出几分迫急之色。

“连婴血咒?这是通心神达之术,仍非人间招法。”汲桑忖道,“你究竟得罪了何人,要如此制肘于你?”

喑落表情黯然,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弟子是想”

“连婴血咒,是为昊天三十神通之一。可将两心通连,汲力焕生绵延不辍。便心离千里仍血继力供不能断绝,此为连婴,是一种依附窃取,再行反控之术。因是神通之术,意达随心。比这世上的母子蛊,合命锁更为高妙。”汲桑道“方才那小猫已经灵溃,但我养育雷非多年。知道她也是双心之体,幻猫一族。既然是一命双心,就不需要顾及另一个。只消裂体分心,将其一毁去自当解咒。虽承受剜心之痛,到底可尽根除去。”

“另一颗心,早让人拿去了。此时便用不得这法子了。”喑落道,“当下唯得灌注煞血,尽毁其灵。令灵法根基完全改变,如此连婴不得,血咒难羁。弟子因兼修双术,令其于体融合。所以才来求师傅!”

“这样一来,她灵基尽毁。

几百年的修行尽付东流,况且煞血侵魂,意不坚者受之疯魔。你如何要用这般冒险的方法?“汲桑听闻愕然,看着喑落眼中焦灼,眼瞳透出点点红芒。

“如今弟子只想保她的性命,顾不得太多。只消除了连婴血咒,弟子自有法子保其神志不迷。”喑落说着,站起身来。踱了两步跪倒在地,垂头道:“只求师傅相助。”汲桑垂眼看着他,半响低呼了一口气:“你如今前来,是孤注一掷了?若我不应的话。以你的性子,定是要去找雷衍星辉了。”

第10章 诡

洞穴内壁宛若眼瞳的晶体闪烁不定,如同许许多多只眼睛在凝视。喑落如今人在这里,其意图已经分明。若汲桑拒而不助,他定会去寻舞阳尊圣雷衍星辉。

“你既冒险前来,我断没有不助的道理。”汲桑慢慢开口,“要尽毁其灵基,复引煞血。必得继血绵丝中途不得断绝半分,断其灵脉控引其神。如此便需要一些准备方可。当年你所住白丘塔如今一如往昔,你先带她前往安养。”

喑落闻之大喜,汲桑又问道:“前一阵子雷衍星辉收到了消息,称在八荒盐泽一代有雷霆的行踪,他闻之便派遣高手前往一探真假。雷霆一直是他心中之痛,纵使明知盐泽乃是昊天于神域开辟观霞炼意之地,稍有不慎便要挑起争端,但仍然遣人前往。我只问你一句,此事与云顶可有干系?”

“师父既问,弟子不敢隐瞒。这消息的确是弟子着人散出去的,但尽都属实。”喑落微垂了眼,“当年雷霆失踪,如今弟子受制,皆是有人暗中操布。相隔五百多年,其心在先天无极!”

汲桑眼神微烁,喉间抖了半晌。终微微点了下头道:“原来如此”

“弟子这次前来,其一是想借师父的煞血之力替内人解了连婴血咒的苦楚。二来,弟子也的确是想见舞阳圣尊一面,有心与他联手共抗强敌。”喑落低声道,“弟子先来见师父,是想将内人暂留于此”

“如今舞阳刚遣了一众高手出去,你此时露面又顶了别人的皮囊。尊圣见了少不得要多心,我看你还是先在这里暂留。待我破了她的连婴血咒,再详议下一步该如何办才好!”汲桑开口,微微闭了眼道,“你先去歇着吧。”

喑落一见,也不再多言,起身慢慢退了出去。雷非正倚在洞穴之外的甬道口,环着双臂看着喑落渐近的身影:“若你没碰上我,只凭这小妖的躯壳,就能万无一失的潜进舞阳么?”

“要费些力气,但也不是不能够。”喑落看着他,没再多说。两人眼神互换,俱是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无忆微微舒展了一下四肢,打量了洞穴四周,最后眼神落在立着的云端身上。败灵药的药力渐渐消散,身体里被雷非的煞血打乱的灵力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无忆醒来的时候,已经暗自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但她没化回人形,因为她没瞧见自己的衣裳。

六年的书没白念,虽然有些东西她很不以为然,但到底是记住了。况且现在情况很是不妙,小巧的猫态于她更有利一些。

她一路都被败灵药以及雷非的煞血控制,弄得她灵力大溃根本无法进行任何逃跑计划。如今她知道,最好的时机已经没有了。但从周遭这种浓盛的煞血之力就可以猜得出来,这里是雷非的据点。她自体的灵力回复,但无法控制周遭的空气形成四元基阵,更不可能调动转换使用风系的招法。换言之,除了当下自身的这把力气,她什么也做不到了。

无忆看着云端,抖抖毛一纵身跳到他肩上。他侧了脸来,四目相对。静了半刻,竟是异口同声的说:“对不起。”

无忆愣了,见他也是微微一怔,复又牵起那抹温和的笑容。无忆瞪圆了眼睛,伸出爪子来碰碰他的脸:“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那你又说什么对不起?”

“这原本并不关你的事。”无忆歪了头看着他,“你好像并不害怕,除了见你娘亲那回,还真没瞧见你怕别的。”

“本是与你无关,是我牵连了你才对。”喑落伸手摸摸她的头。

无忆听了耳朵动来动去的,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喑落被她这双猫眼给盯的直发毛,胡乱把她的浑身的毛揉成一团糟。微喟了一声,刚要开口。无忆已经探了爪子向着他的颈间脉搏,他没动眼中却带出笑意来。

无忆浑身一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有种怪怪的感觉。云端是九首黑镜蛇,妖与人的差别在于身体。纵然妖化人形是一种骨骼体质的突变,随着妖力增长无限接近于人。但有些特质会保留下来,并不会因体貌的变异而改。

诸如她是幻猫,香腺才是她的命脉,即便成了人身,穿心重创与别类便是致死根本,于她不会。诸如云端,九首黑镜蛇的心脏位置偏低,因此化成人形之后,纵然无限接近人体的脏腑排布,仍然会异于常态,心脏的位置处在左侧偏下。跳动的比常人要缓慢许多,声源点靠下,体温也相对偏低。

眼前的这个“云端”,在这些方面全无破绽。他拥抱无忆的瞬间,无忆可以听到他心脏缓慢的跳动声,以及细小的普通人完全听不到的声源点位置。但无忆就是觉得怪,怪在哪里她却说不出。

但现在发现了,心脏连通的动脉根本没有震动感。那么心脏是不存在的,声源点只是伪装出来,有一个细小缓慢的频率,千篇一律的在跃动。却不会因心绪的变化而有任何的变化,难怪从他的身体表现,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就算无忆这一路昏昏沉沉,时溃时醒。但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是稳定如一的闭目养神。

雷非好端端的抓他干什么?雷非会虚空跳转这种极度高明的瞬移之法,顷刻之间便可以到达舞阳。还惧一个小妖回去报信?

“你”这个人不是云端,但更奇怪的感觉是,无忆惊讶但不觉得恐惧。或者她陷入到此时的境地,已经没什么好恐惧。又或者,这种温绵通过云端的样貌传递过来,叠加形成了另一种熟悉感。让她被迷惑竟一直难分辨!

“不怕吗?还是横竖都是一个死,倒让你无所畏惧了?”

“谁能借了云端的身体呢?他是九首黑镜,可以裂颅分体。但若他心不甘愿,便是愣分了去。这颗头颅也不可能久持。”无忆缩回了爪子,颈毛微微有点炸。不害怕是假的,但现在她这情况已经糟糕透了,已经再没有什么更多的恐惧可以堆砌疯癫了,“你到底是”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但她自己明白,这念头完全无稽。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喑落收回手来,任她蹲在肩上。他慢慢走到穴壁一侧,张开五指触摸有辱金刚石一般坚硬的穴壁。喑落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浓:“很快”

第11章 变

无忆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神,心跳越来越快。他抬了手,将无忆从肩上托下来,触体的一霎,无忆感觉到了一股暖流。这最为熟悉不过的灵力导入,让她险些叫出声来!

喑落垂眼看着手中已经近乎石化的无忆,脖子拧成一个奇怪的角度犹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他慢慢开口:“你当初可以脱魂至灵源木的躯体里,是因双心相分但脉继连婴。而云端九首黑镜的天赋,便成了我储备元神之力的最佳选择。”

无忆说不出话来,这世上的招法,未闻未见者何其多。力达通神四个字,原不是妄语。

“我还有一部分元神尚未归身,那里虚空架界,神识皆不可入达。不过当下又更为重要的事情。”喑落带着特属他的笑容,借助云端的面貌,叠加成无以伦比的耀眼。

正说着,雷非的声音于外响起:“义父已经准备好了,你带着她去吧。”

喑落听了应了一声,复垂眼看无忆:“一会儿不要运灵抵抗,很快就会结束。要在你清醒的时候过力,才更好的控制元神不溃。”

无忆张了张口,浑浑噩噩的竟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点点头。不管他要做什么,她总是信的。这信任来的突兀,当并非首次。早在景华峰,她就是这般。那是,她还不知因由!

喑落笑笑,单手叠指捻了个诀。脚下坚实的地面倏然消失,他却并非直坠而下,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托引一直往下而去。

这沙岩海遍布的巨大石丘,是无数死去生物被冥隐汲收分化而残剩灵渣,隐隐都含有各色的光华,与四周森林煞血传递,最终形成这种尖削如同巨蚁巢一般的高丘。汲桑据占这里以后,控制了中央一带的几个巨丘。动用自己的力量将其渐渗分改,设星罗列布绞锁,开启关合必需相应煞血应力,否则便是侵入丘内,道径也会瞬息万变,活生生的困死在这里。

汲桑的原身为千足千目。这种暗魅生物,是无数蜈蚣精死后聚魂重生的妖鬼。冥罗建虚列界之后,为天地之间的妖鬼呈现了更为广阔的修行空间。

更有数之不尽的各类妖族转投而来,人族修魔者也不再少数。

无忆的爪子不由自主的抓紧他的袖子,尾巴也明显增粗。越往下去,从空气之中传来的滞阻感越强。仿佛这身体不停地在加负,越来越沉重。慢慢的连呼吸都变得极为粗重起来。

魔门讲究的是以自体霸道从而令万物臣服,关于这一点,无忆之前已经见识到了。煞血勃张,浸心控魂。一切虚幻难迷,一应凌利皆要退散。而这里的感觉,更比面比雷非让她胆寒。明明没有看到任何人,但却无法忽略那种强大的存在感。仿佛无时无刻,一举一动都在别人掌握之中。从心里弥漫而生的怯意,还未曾面对便想逃跑的畏惧,都在不断地折磨她的精神意志。

孱弱二字,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但现在,也只有这两字可以形容她。

深埋于地底的洞穴,在喑落到达的同时,顶端的入口完全的封闭,严丝合缝像是从未打开过。

四周仍是坚实壁垒,无数眼睛一般的晶体燃出碧绿的幽光。在这样的光照之下,角落里盘坐的老者便显得更为的诡异悚然。枯瘦的,皮包着骨头。双眼深凹,头发稀疏随意的绾挽。一身袍子十分的宽大,因光照亦瞧不出本来的颜色。若非他根本就是一个煞血的力源,绵延不断的影响着周遭的一切。无忆几乎认为,他就是一具干尸。

“你的灵源十分不稳定,这倒是极为少见的。”汲桑缓缓掀了眼皮,看着喑落将无忆送到眼前,低声开口,“你自己冲开了灵源丹田限,可以储灵于身体任何一部分。这个便是归元阶的修真者,也不见得可以做到。根骨倒真是不错,可惜了。”

声音干涩,听到耳里划在心上。便是周身的不自在,却无以回避,更不可能忽略的掉。

“有师父的纯煞之力,只消能保她的命便可。”喑落说着,便把无忆往汲桑面前一送。无忆只觉这张枯骨脸在眼前倏然放大,吓得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撒,都快抠到他的肉里去。

他这样擅自替她做决定,说弄来便弄来。稀里糊涂便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为了保她的命?纵有再多的好意,至少也该问问她的意见吧?

但她的抓挠无用,汲桑伸手便将她接了过去。触体是森冷,一股彻喊便入了小腹直窜胸臆。一阵暴疼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蜷了起来,喉间便无以控制的带出一丝呻吟。

汲桑看着喑落微微有些抽搐的表情,眼中带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舍不得,现在还来得及!”

无忆连脖子都扭不动,只听得喑落咬牙道:“师父,动手吧。”

她心里一沉,她努力至今,想了解因由。就是不想再胡里胡涂过日子,不想再莫名其妙的承受畏怖与苦痛。她不怕吃苦,但不愿迷茫。但现在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她发现自己仍然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皮囊之下的灵魂,她分辨不清楚。是云端或者是喑落,如何转换她不解其中奥妙。何时变改,她亦不得而知。但仿佛每一步,都有人计算。她只是身陷迷局,一直随波逐流。

她沉迷于这种熟悉感,于是便给与他信任。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

疼痛自小腹放大,冷彻在周身切割。她呓唔颤抖,身体弥漫出一股香甜的味道。银白色的毛皮开始干枯裂开,从内里分割出一个雪白雪白的圆滚滚的躯体,软绵绵的像是完全没有骨头。

汲桑的眼瞳开始泛出红色,另一只慢慢覆上那颅顶去。极痛在无忆身体里蔓延,脑海中残破的片段开始交替上演,她喉间发出细细的哀鸣。

就在汲桑的手快要罩上无忆的头顶的一瞬间,忽然浑身一激。身体僵紧凝止,他慢慢抬眼,正触到喑落那对血红的眼眸!

喑落的手,张开五指正牢牢地摁在他的头顶上。像巨大的吸盘,正源源不绝的蚀收煞血的力量。“凝华真君,以昊天神通控制冥隐煞血,对你来说也并太容易。”喑落缓缓地说。

他自颈间开始蔓起细细的黑线,如藤蔓的须触随着他的血脉在皮下滋生,更像天工妙笔,在他微微苍白的肌肤上细细描绘,带出花形招展,一直向他的右脸上延伸舒展。

第12章 真身

“汲桑”的眼渐渐由红转灰,满穴的绿光,也像是受了影响渐渐黯淡。煞血之下,漫散出灵力兜转,随着他的身体氤氲,带出薄薄的雾状。

他干枯的面容却带出细微的笑,这种悠远闲适的笑意,出现在这僵枯的面庞之上,如此的突兀怪异。

“分化元神之术乃为昊天神通,你拖着沉重肉身又如何习得?”凝华看着喑落,“修罗锁魂用的不错。为师教导你多年,你竟连为师的煞血之力也要汲收?”

喑落眼中带出似笑非笑来,倏然收了手掌,半张脸已经带出花茎一般的婉转细线。眼珠是极彻的浓红,像是饮饱了鲜血,以至这面容出奇的诡艳。他慢转了手腕,平伸出右臂五指张开向着穴壁。

这手臂上缠满了细细的黑丝,像是绘满了浓艳的花纹。喑落掌心推震隔空未及,坚如金刚的穴壁却有如酥饼般的绵软,随着掌推开始往里凹去,继而五指隔空一收,便有一个身躯渐渐平着突出了穴壁!

先是黑漆的头发,像是自水中涌推而出。继而是颈肩,一点点向着喑落浮动而去。那是一个男子的身体,一把浓黑的长发垂散如瀑,硕长而精健,可见其肌体的优美线条。双眼紧闭,那五官的线条清晰秀美,那竟分明是景喑落!

“我来,本是来取这真身。”喑落并没有忽略,凝华在看到那移出身躯之时的眼神变化,那是极其复杂的情绪。

“我为什么能学会分神之术?因为我早就魂体分离。真身藏在这里,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因为汲桑的催引,不对,或者说,是因你的催引。让我的煞血远比灵力更强,煞血突涌难以抑制。我只有暂时脱离肉身,才能保住灵源之力。”喑落的眼中带出一丝戾色。

拜师汲桑的本意,是引导煞血归息于体。桃溪认为,压不如引,正确的引导让其起于心而归于身。但喑落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汲桑以强催固力之势让他煞血一度极速提高,远远超过灵力一个大阶。现在想来,从那时起,汲桑或者已经被凝华占据。

“当年我不是不告而别,而是这具身体中的煞血已经失控。我为了保住灵源之力,只得闭心断脉,入假死之境。令魂体暂脱肉身回到云顶。桃溪将我寄生在他的本体之中,直至他找到了灵源木。我靠灵源木养灵复醒,一直所用的都是灵源木养化而成的血肉。

灵源木焕生如真,血肉俱丰。元神布控,一如重生。神附越久,其容越真。直至最后无以分辨!“分魂之术,的确是昊天的神通,但却并非只有昊天界的人才能修习。

在这世间,草木之精天生便具备这种能力。草木之精成妖之后,元神脱离本体幻化实态人形。本体依旧植根厚土,汲灵不绝。

喑落不是木妖,未破界前,魂离太久就会死亡。但充盈煞血的肉躯成就魔体霸道唯我,魂离久远而肉身不腐。这枯丘焕血洞,会不断的吸引无生迹的煞血源力]inngsu作为洞基,不断增厚增高。成了这身体最佳的葬掩之处![凝华睨眼过处,神色瞬间大变,眼中挟杂了极度惊愕,被愚弄的愤恨,甚至还有一丝恐惧。牙关开始咯咯作响,身体却僵坐难移半分。

便是此时魂力被锁控,这身躯所含的煞血被抢夺汲收,凝华都是平静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对玄灵四气的追逐,需要长久的等待。

不光是筹谋布划以及谨慎的控制,更多时间都是在等待。收货时的狂喜固然让人期待,看着他们或是高歌快意或是苦苦挣扎也成了一种愉悦。而这一切,都在他掌握控制之内。玄灵四气投身人间,成了天地之间的生命,而他紫耀凝华就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的命运。这种操纵他们的快乐难以言喻。

但是现在,一切都被打破。而打破这些的,当然不是景喑落。实际上是他自己,或者说,是凌驾于他之上的真正的命运!

畏惧或者愤怒,景喑落当然不能带给他。能逼出他这样情绪的,只有冥冥之中的天意,真正的神!

的确,当年是他借汲桑之力催引喑落的煞血,后以汲桑之身投效舞阳。将喑落陷进两难之境,让灵源之力在煞血失控的逼压之下苦苦挣扎。不变即死,不破即消。只有这样,四元之气才能更加完美。

喑落便是在这里不告而别,既而便传来他现身云顶的消息。原来,离开的只是他的魂魄。而如今他所擒住的,原只是一具灵源木养到极致的完美傀儡!

喑落不是木妖,不具备先天可以魂体分离的特质。所有非草木族类,只有在脱离沉重肉身之后,才能进一步修习神通。凝华的催迫,成就了喑落在人家悟领神通。喑落不曾让他失望,两种力量先后破界,彼此交融互换转移。但同样的,凝华也品尝到了自己所造成的后果!

当那身体完全脱离穴壁的一瞬间,喑落左手翻腕向着自己一拍,登时一声裂音,颈部以下四分五裂。只剩一颗头颅悬在半空,飘摇不坠。与此同时,那平躺悬空的身躯一跃而起,长发飞扬之间已经有衣衫层层绕上。

喑落活动了以下脖颈,发出一阵咯咯巴巴的关节响。

盯着凝华说:“如果没有你,或者今日我仍碌碌迷茫不知所谓。你的确配得上我称你一声师父!当年是你将我逼入死境,却给我今天留了一线生机!你一直没发现我真身所在,是你太贪婪。元神四处裂分,甚至其中一部分要来控制与灵力相对的魔门至强高手。我原本前来,只是想拿回这身体。与无忆一道前来,只是因一桩意外。我早知汲桑对我不怀好意,但我从未怀疑过他这身体之内,会存有他人的灵魂。但见了你之后,我竟发觉。汲桑在这几百年里,居然丝毫的变化都没有。”

不是相貌,不是态度,不是任何外在的变化。而是煞血!力量的滋长,只消身体意志可以承受便永无止境。潜力可以无限开发,但因各种原因的局限,大部分人都会达到某种阶段而止步不前。不进则退,盛极而衰,这是万事万物的规律。如果无法再进步,便尝试用各种方法以延长本体的巅峰状态。

但长久丝毫不变,仿佛凝止休眠,像是美丽的标本。永远保持最美的姿态,却灭有鲜活感。

再见汲桑,就是这种感觉。气息如旧,丝毫无异。煞血勃强,缓稳沉厚。几百年如一日,没有丝毫增强,也没有丝毫的衰弱。

诚如一个人,就算长保青春。但历经岁月的证据依旧会烙在细微的地方,眼神或者心境。只消是鲜活的,必然历时而有变化。一成不变到俨如复沓,除非他如标本,灵魂意态永远停留在了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