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火焰莲花覆盖海面,待月而开,美轮美奂,却蕴藏无尽杀机。

偶有鱼虾被金莲所迷,好奇地凑上去,霎时间,身体如冰消雪融般,转瞬便化得一干二净。

叶歆瑶心中一横,驱使扁舟上前,本打算再凑进百里,冒着危险看看情况。谁料刚做这个动作,海中金莲竟似感知到什么一般,齐齐朝她涌来!

这是…什么情况?

关键时刻,叶歆瑶纵身一跃,身形已在千米开外。

她立于半空之中,姿态翩然,宛若神女,神情却好看不到哪里去。

方才一时情急,叶歆瑶来不及多想,自然做了最本能的反应。此刻高踞半空之中,俯瞰海面,才见金莲聚于自己脚下,明明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却似万千星辰拱卫明月一般,欢欣雀跃至极。

轮回,寂灭,光明,火。

为什么…

叶歆瑶定定地望着这一幕,沉默半晌,慢慢地撤了施加在全身的法力。

下一刻,她便从数百米的高空直直坠下,竟不做出任何防御!

无穷无尽的轮回寂灭光明火幻化成炫目金莲,层层叠叠,垒成一个十二品的莲台,接住了下坠的叶歆瑶,好似没受到半丝冲力。金色的花瓣如微风般轻柔地合拢,将她牢牢保护在莲心之中。

明明漂浮于海水之上,轮回寂灭光明火却好似浮于热油上一般,火光越发明艳迫人,火势也一瞬大过一瞬。

方圆百里之内,仿若火山喷发,万丈水汽蒸腾,连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发杀机移星宿

天劫过,金丹成。

即便如此,天地间的异象却未曾消失。

海平面逐渐压低,浓烈的水汽被蒸腾出来,微微向上漂浮,却又被剧烈的高温烘烤,转瞬就了无痕迹。

容与神识一扫,见海面往下延伸五百米内,都没见着任何生灵存在的痕迹,不由心中疑惑。

他知自己这次劫雷声势浩大,不同寻常,渡劫之时也是九死一生,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葬送在这次渡劫里。但无论如何,天劫已过,再怎么多的异象都应该结束才是,怎么会…

容与神色微凛,正打算循着浓烈的灵气,去异象的源头看看,谁料才走几步,天色为之一变。

明明先前还时值正午,烈日当空,此时却变得天色暗沉,不消片刻,竟是星月同辉,周天星宿齐齐出现!

容与不假思索,御剑飞行,来到沿海的城镇,见村民纷纷紧闭门窗,在家中焚香祭拜,为此异象忐忑不安。又往中原走了一阵,见天下百姓,不论天南海北,山中海边,无不见此异象,并非独独自己的幻觉,这才回到南海,重归自己渡劫的小岛。

他说对星象阵法之类并不精通,那也仅仅是针对修真者,尤其是像叶歆瑶这种诸般杂学触类旁通,无一不说得头头是道的人而言,却并不意味着他半点都不懂。要知道,身为凡人之时,所拜的许多老师恐惧于他的天赋,为移他的性情,诸般杂学也不知教了他多少。如他这般过目不忘之人,哪怕没用心学,也不可能不会,只是没办法在行家面前托大而已。

仰望星空,略微留神,容与就发现异象还不止于此…夜幕中的周天星宿,看似与每个晚上闪烁的星辰一般无二,对之了解的人却都能发现,满天星斗,周天星宿的位置,都偏移得厉害!

这满天的星辰,给人一种感觉,仿佛…仿佛天崩地裂,星宿西斜,欲朝苍穹西边坠去,自此,天上再无此星。

饶是容与的定力,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神色微变。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难不成这个世界,竟有什么大变动不成?

等等,此世动静如此之大,连寻常百姓都被惊动…叶琼呢?莫非…

一瞬便猜到事情大概的容与身形微动,转瞬已出现在此世的入口,即碧落天的驻扎之处。果然见到入口已被彻底封锁,便知异象非但此世之人能看见,三千世界,亿万生灵,无不会将之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在天道对此类引发三千世界异象降临的宿主都会加以保护,一旦出现此类情况,世界与世界的全部渠道会被悉数封锁,天机命盘悉数紊乱。纵天仙大能出手推演,也没办法真正确定异象的宿主到底是谁,又在哪个世界。

来自一个世界,又同行了这么久,感情纵谈不上深厚,也将彼此当做朋友,就不知道叶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思及此处,容与心中一动。

不知为何,他的心,竟有一瞬跳动得异常之快,偏偏按道理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不仅如此,他的眼中也无端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就好似…宿命之中,必有一场盛大的相逢。

与此同时,叶歆瑶再一次沉入了梦境之中。

不,不应该是梦境,而是…现实。

伴随着跳动的轮回寂灭光明火,她穿越了无尽的空间,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人间仙境。

天生的异象,影响了这片本该万法不沾的安宁区域,叶歆瑶看见了许多人围在华丽万分的宫殿中,时不时交头接耳:“异象是为这个孩子么?”

“好像…不是。”

“不是?怎么可能?咱们都…她自己…怎么会不应在…”

“谁知道呢?但若是这个孩子带来的异象,前面的那几位…神色何至于如此?”

孩子?什么孩子?是…是我,么?

不,不是,不是我。

不知为何,明明是华丽的装潢与生得极为美貌的一群人,叶歆瑶却拼命想逃离这里,逃离这陌生的,从未见过,却给她带来异常熟悉感觉的几个人。

紧张地站在最前的,有一个身着火红衣袍的男子,明明是艳俗的颜色,在他的身上,却是异常的高贵优雅。他仿佛察觉到了叶歆瑶的存在般,目光巡视四周,却一无所获,眼中不由流露几许疑惑之色。

为何刚才…

叶歆瑶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躺在一艘金灿灿的大船上,漫无目的地在海面飘荡。

似是感知到她醒来,又或是觉得她不再需要保护,这艘大船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根做工精巧,华丽非凡的金色步摇。

步摇的一头,雕琢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口衔鲜红如血的珠子,展翅欲飞。坠下的几许流苏好似它一路洒下的光辉,点缀在鬓发间,若隐若现,令人神往。

不得不说,这支步摇十分漂亮,并且带着一种魔性的魅力。任何女子在见到它的第一眼时,便会挪不开目光,恨不得将之彻底占为己有,哪怕叶歆瑶喜爱玉石胜过金银也一样。若将之弄到集市上去拍卖,售出高价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引起腥风血雨。但叶歆瑶只要一想到这支步摇很可能是轮回寂灭光明火所化,就觉得拿着十分烫手,却又不知道怎么处置为好。

那一刻,轮回寂灭光明火展现出来的欣喜、欢悦、臣服甚至膜拜之情,至今能清晰地回想起。但她不自觉用出来的火焰,又与轮回寂灭光明火十分不同,看上去也不带太阳真火的痕迹,与三足金乌的火焰大不相同。

权衡片刻,叶歆瑶还是将这支步摇收到了储物袋中。

左右…先搁着吧!

东西才一收好,远方便传来一道剑光,瞬息而至,自是容与无疑。

叶歆瑶见容与无事,微微一笑,欣悦道:“恭喜。”

容与这一次成就剑丹,就像她打算再次晋步虚一样,程度之艰难远胜上次,非常人所能想象。正因为如此,对容与的成功,她亦感到十分开心,就好似能从这位同伴的身上,看到未来的自己一般。

“同喜。”容与自然能看出叶歆瑶的修为也足够晋金丹,只是她压着没晋而已,比起几年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恭喜过后,便道,“我有事与你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质子性命令人忧

叶歆瑶和容与交谈了一番,知道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免不得有点触动,却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俩皆是心气极高之人,本就极为自负,加上周围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免不得习以为常。纵件件都记得十分清晰,甚至九死一生,却也不会遇上棘手的事情便提心吊胆,十分在意。顶多默默记下,暗自叮嘱,心道以后渡劫的时候要注意一点,自己的劫雷可能会十分与众不同,威力估计也比旁人大许多罢了。

比起这件事,对叶歆瑶来说,还是另一件事更为重要。

这天,萧云霈与往常一般,坐在柔软舒适的马车上,静静地翻阅读了四五遍的史书。四周的场景冷不丁一变,从温柔乡到了荒郊野地,一男一女站在他的面前。

萧云霈平素所见,叶歆瑶皆是独来独往,不与人同。如今见她身旁竟有别人,便好奇地望着叶歆瑶身边的男子,见对方一袭白衣,冷锐似剑之寒锋,孤高似远山冰雪,莫说细细打量他的长相,竟连直视他都成了一种罪过。

萧云霈被容与气势所摄,不敢再看,但见他敛眉,肃目,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说:“见过前辈。”

“这熏香…”萧云霈往她面前一站,刺鼻的熏香让叶歆瑶心中一凛,淡淡道,“看样子,你以后少不得装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了。”

听得她这般说,萧云霈想了好久,才明白叶歆瑶话里的意思,却无甚害怕的意味。

在他年幼的心灵中,叶歆瑶一向是无所不能的,何况区区慢性毒药?所以萧云霈犹豫片刻,方问:“弟子连拒绝熏香的能力都不曾有,若是装病,如何骗过北齐人?”

他在惊尘宫长大,平素所闻得都是花草树木自然的清香,或是叶歆瑶特意制作出来,镇定凝神的线香,早习惯了这种清新自然的味道。一入北齐车队,嗅到浓烈的熏香,本能地就受不了。

北齐派来服侍他的侍女察言观色,向上司汇报,提出更换熏香,东岳随行的人却暗中提醒他,北齐从皇室到平民,都崇尚大红大紫之类热烈的色彩,喜爱浓烈的香气,食物多半刺鼻辛辣,看重金银更胜于古董书画。总之,典型的暴发户做派,没什么文化底蕴,和东岳的习俗格格不入。

萧云霈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好歹要在北齐生活许久,入乡随俗也是好事,便没反驳,只是强自忍耐,却没想到自己表现得太好,引得北齐人忌惮,从现在就开始动手脚,想让他天寿不永了。

“不用装病,让旁人以为你水土不服,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就好,其他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叶歆瑶轻叹一声,侧过脸对容与说,“有劳了。”

比起自幼修行道门正宗,对“武学”一道有着本能排斥,也实在缺少相关太多实战细节的叶歆瑶,转战千里,以武入道,又走得是剑修路子的容与,显然更适合指导普通人的武艺修行。

顾明宪与萧云霈的安危,非但是越千钊的最后嘱托,也涉及叶歆瑶能否成功弥补内心破绽,由阴神直晋步虚。于情于理,叶歆瑶都会对他们多一些关心,若非容与为成剑丹,闭关五年,叶歆瑶定早早就请了容与帮忙,为萧云霈量身打造一整套功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交给萧云霈呼吸吐纳的功夫,还有一些养身锻体的拳脚,临阵对敌却是半点未教。

容与捏住萧云霈的手腕,测了测他的根骨,很直接地说:“资质不行。”说罢,他望着叶歆瑶,意思很明显…你怎么没给他洗筋伐髓?

对普通的武者来说,资质是很大程度上能决定一生的东西,对修真者却不然。哪怕你资质再差,几次淬炼下来都会变得相当不错,更别说给普通人洗筋伐髓了。以叶歆瑶目前的修为,无论是炼制洗髓丹还是直接出手,都不要太简单,怎么会将这种小事给落下呢?

叶歆瑶略带无奈地摇头,心想自己倒是忘了和容与说这件事。

忘了说,萧云霈的特殊。

容与这句话说得完全不留情面,萧云霈闻言,眼神一黯,却听得叶歆瑶说:“我不求他成为绝世高手,只求旁人刺杀之时,他能不靠我的符咒逃生。毕竟,我总不能保护他们母子一辈子。”

容与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战斗于他,几乎是铭刻在骨血,烙印在灵魂中的东西。所以他稍稍检查了一下萧云霈的资质和根骨,根据这孩子一直以来修行的内功,很快就设计出来一套颇为适用的全套功夫,包括掌、剑、枪、拳、腿等多般套路,印入萧云霈的脑海。

待萧云霈回过神来,就听见叶歆瑶柔声道:“长生,以你的能力,还不能做到完全的伪装。对北齐的伎俩,我自有考虑,这几年你忍忍好不好?我保证,顶多三年,你在毒药这方面,就不能被他们所害了!”

萧云霈用力点点头,叶歆瑶一挥衣袖,送他回车队,这才转过身对容与说:“长生他…不能被洗筋伐髓。”

“不能?”

“没错,他…他的体质十分特殊…”叶歆瑶轻叹一声,无奈道,“我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兴许是他出生特殊,与神道牵连太深的关系吧!道门的所有物事,灵丹妙药也好,高深功法也罢,对他来说都如同毒药一般,沾都不能沾。他出生时,体弱无比,我为他输入灵气调养,却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哎,好在我制作的符咒,他使用起来暂时没出现多大的问题,但我也不敢给他用多,唯恐害了他。”

萧云霈因神道秘法所诞生,体质这样倒也不奇怪,也难怪叶歆瑶有些担心。

提到这里,容与忽然想到一事,便略带感慨地说:“光阴荏苒,转瞬这么多年过去,故人怕已陆续不在了。”

“你已晋为金丹,能通过碧落黄泉的传送阵,随时回到之前的世界。”想到叶涛,叶歆瑶沉吟片刻,又道,“若只是惦念故去之人,直接去黄泉府查询他们的踪迹,倒也无妨,但灵石可得准备足。”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渡血河遇鬼修

每个世界,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它可能位于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同样享受着明媚春光,却无端给人一种阴冷诡异的感觉。

在这里,一个转弯,一个路口,甚至一个覆盖阴影的角落,都可能悄无声息地将你带入另一个世界。

一个生人止步,死者方能踏入的世界。

黄泉,入口。

越是冷静自持,心湖难以波动的修士,就越是看重“心血来潮”。因为这象征着修行过程中的一个坎,跨过了,自然是朝着更高的层次迈进;没跨过,就要被天道淘汰,很可能神魂都不复存在。

不要想着逃避,躲避是没有用的,因为心念如影随形,拖得越久,就越容易成为心魔。

对容与来说,他修行途中残留的一缕牵挂,便是他的旧部。而对叶歆瑶来说,她这些日子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则是她的亲人。

正因为如此,两人商议片刻,觉得还是不要贸然回到自己的世界,打扰他们平静生活,搅乱一池春水的好。他们决定先去黄泉府看一趟,找找有没有滞留黄泉府,安然享受子孙香火供奉,在阴间自得生活的故人,稍稍打听打听情报。倘若他们过得好,两人便不再回去,倘若他们过得不好…少不得往他们诞生的世界走上一遭了。

容与未曾去过黄泉府,不知该如何前往,叶歆瑶却是知道的。她借罗盘和枯荣观观此世风水,寻到至阴之地后,收敛一身气息,包括心跳和温度,将自己伪装成死者,和容与一道进了黄泉府。

黄泉府外围的天是昏黄的,好像一张老旧的字画,给人一种冰冷的、不真实的,又充满暮气的感觉。

一路往黄泉府的深处走去,脚下踩着得是焦黑的泥土,飘散着油脂的气息,也分不清燃烧得是动物还是人类的尸体。

放眼望去,青黑相间的树木和白森森的骨林交织,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

这便是黄泉府,死者的乐园,轮回的国度。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发现远方的滔滔江水,待走进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鲜血灌溉的河流。约莫十几个鬼修呆在河边,或站或坐,见他们来了,眼睛都是一亮,知道逮到了肥羊。

死灵被黄泉府的力道接引,走得是另外一条路,唯有生者才会畏惧那条路上足以腐蚀他们的种种景物和建筑,往这条小路而来。

对任何修士来说,黄泉府盈满的死气会让他们极度不舒服,更莫要说什么三生路,枉死城中萦绕的浊气对他们的伤害之大。偏偏“生”与“死”的界限,永远是这么壁垒分明,让人渴望去打破。古往今来,也不知超凡入圣,与世俗脱离的前辈高人,为见自己的亲人一面,眼巴巴地来到黄泉府,不惜散尽家财万贯。三生石畔轮回台前,也不知演绎了多少悲欢离合。

初入这行的鬼修不知事,还会为这些场景动容,等在黄泉府待久了,自然练出一幅铁石心肠。

与其有情饮水饱,不如无利不起早。

租一艘地府特制,绝对不会在血河中翻船的木舟,坐着人来人往等偷渡客的买卖,三年难开张,开张却能吃三年。

容与见这十几人眼神浑浊,透着些许贪婪的味道,心中不喜的同时,却想到叶歆瑶之前说的,来黄泉府必须准备很多钱,为此她还拉着自己特意去了一趟修真者的集市,卖掉了珍藏的金鳞银波鱼,又拿灵石赔本地换了很多阴珠。

容与原先想着,应该是凭此兑换什么凭证才能通行,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阴珠并不是用来购买通往黄泉府的凭证,而是偷渡用的路资。

血河畔的十余人,此时都已经围了上来,满面堆笑,比凡间最出挑的伙计还要热络三分。

按理说,鬼修的青白面色红绿眼睛,怎么说都让人觉得恐怖。偏偏为首的一个鬼修却生得十分憨厚,哪怕这幅狰狞的样子安在他脸上,也让人觉得他极为淳朴老实。只见他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搓了搓双手,问:“两位是打算去枉死城,转轮台,三生路呢,还是去烛照区?”

奸商的惯用手法,就是先抛给你一个选择题,将你的思维不自觉地带入,跟着他提出的条件走。所以叶歆瑶微微挑眉,问:“怎么,你们这条船,不能去女罗域么?”

知她来过黄泉府不止一次,憨厚男子心中提高了警惕,告诉自己不能随意乱忽悠,真惹急了对方,两败俱伤,谁都不讨好。所以他连忙堆笑,解释道:“能去,当然能去!二位请这边来!”

“等等!”叶歆瑶喊住那群转过身,打算弄船出来的家伙,冷笑道,“这渡资…你莫不是打算等我俩到了船中心,再来收取?”

这些偷偷帮修士摆渡的鬼修,多半兼顾打家劫舍的生意,看见来人强,人数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人少或者修为不够…等船到血河中心,修士被死气影响,实力大损的时候,他们再出手,往往是十拿九稳,基本上不会出岔子。哪怕真运气不好,撞到了铁板,能在血河中活个几十息的他们,也比周身溢满生灵之气的修士多了太多的优势。

想也知道,这群鬼修中都有四个阴神期,若真让他们一窝蜂全上了船,到时候…他们定会动这心思。

叶歆瑶倒不是顾忌这些人的实力,觉得自己和容与会打不过对方,毕竟她的极天太玄术和容与的青莲剑,对这些“负”的事物,都拥有绝对的克制。哪怕真阴沟里翻船,还有轮回寂灭光明火幻化的步摇,敌人必死无疑。只不过青莲剑啊、紫霄神雷啊,轮回寂灭光明火啊,都属于被黄泉府重点侦查的对象。

她能肯定,只要他们在这里用了类似的招数,不出十个呼吸的功夫,鬼兵鬼卒加鬼将就会找上门来,请他们去十殿里找判官“说清楚”。偏偏他俩又无甚后台,不能走捷径,还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一来一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花费多少工夫,甚至还可能遇上让他们很不开心的事情。即是如此,何不从一开始就避免争端,好生生地坐个船,去看看亲朋故旧?

叶歆瑶说这话的时候,右手轻轻把玩着步摇,虽未往里头灌注一丝半点的法力,却也使之透露一点气息。

光明、灼热、强横、霸道…一感受到这股如同天敌般的强大气息,憨厚鬼修就知他们走眼了…光凭这件法宝,这位姑娘就能将他们悉数诛杀,自身却不会受半点伤害。看样子,眼前这两位,当真是…有备而来啊!

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憨厚鬼修可谓极为到家,所以他忙道:“二位龙章凤姿,见之忘俗,小人心生仰慕都来不及,怎会做出此等禽兽不如之事?这渡资,当然是等小人和兄弟们将二位平平安安地送到之后,才有脸向二位收取的啊!”

叶歆瑶微微一笑,声线上扬:“哦?”

“若您觉得如此行事,与上次所见不相符,也莫要觉得奇怪。”憨厚鬼修满脸堆笑地解释道,“听闻陛下恰逢劫数,转世去人间历劫了,导致黄泉府…实在有些混乱,各地税收不一不说,还往往是同一段路,你收了一份钱,我又收了另一份钱。从这里往女罗域,还真算不清要多少渡资。小人与兄弟们经营得也是小本买卖,不好狮子大开口,也不好做赔本生意,您说是不是?”

若非地府这段时间混乱至此,搞偷渡实在有点入不敷出,他们也愿意老老实实地混点阴珠,谁愿意一直干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打家劫舍下去?要知道,等地府秩序稳定了,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会怎样还不一定呢!

凡人死了,还有转世的机会,在地府被盯上…想到什么刀山油锅火海血池之类的恐怖刑罚,憨厚鬼修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叶歆瑶还真没料到有这么一桩,和容与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都想到了黄泉阴珠的事情,却未动声色。

待船行了一段,叶歆瑶状似行程无聊,想找人聊天打发时间一般,很是随意地问憨厚鬼修:“我听说黄泉府有七位鬼帝,不知你口中说得去转世的陛下,究竟是哪一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阴酆都遭暗算

黄泉府满溢死气,乃众生轮回之所,为生人罕至之地。

莫说世俗界的百姓,就连修真界的很多修士对黄泉府的了解都不甚清晰,单纯以为十殿阎罗就是地府主人的大有人在,倒是神道修士需要汲取信仰为己用,对这些事情了解的相对来说透彻一点。

据叶歆瑶所知,黄泉府真正的主人,便是与碧落天之主紫薇大帝齐名的天齐仁圣大帝。这位天仙大能受天道任命,管得是世间万物的生死轮回,显然是一位强到没话说的主儿。

地位略次于天齐仁圣大帝,却绝对不是上下级关系,严格来说能称双圣并尊的则是北阴酆都大帝。这位大帝同样是天仙大能不说,比起天齐仁圣大帝反倒更像黄泉府之主,因为他管得是黄泉府所有事物。哪怕是地位仅次于他俩的五方鬼帝,罗酆六宫的守宫神,即罗酆六天,十殿阎罗等大能,也悉数归他统辖,就更别说鬼兵鬼将牛头马面这些小卒子了。

这两位之下,才有地仙修为的五方鬼帝和罗酆六天说话的地方,哪怕是这样,地仙想代天仙发号施令也得小心了,千万不能得罪奈何桥的那位老婆婆。要知道,地府总共就三位天仙坐镇,除了两位君王,便是这自愿坐镇奈何桥,为世间魂魄或清洗,或凝固命运和因果的醧忘元君。得罪了她,也不会说死得怎样惨,但绝对没好日子过。

按照凡间的规矩来说,天齐仁圣大帝,北阴酆都大帝和五方鬼帝,统统能称作陛下。这就像东岳、南楚等国家的君主,只不过是割据一方江山,就敢自称皇帝一样,但在地府…叶歆瑶这样问,便是想知道地府的规矩,究竟是严呢,还是松。

憨厚鬼修以为修士不懂这些规矩,看见世俗界的人随意割据一方就敢称王称霸,还以为黄泉府也是这样。不由带了点小心,又有点自得地说:“您有所不知,咱们黄泉府可不像世俗界那般不讲规矩。在咱们这里,唯有天齐仁圣和北阴酆都两位大帝能称作陛下,五方鬼帝只能被称作殿下,至于十殿阎罗大人,就只能是阁下喽!哪怕咱们这些小杂鱼,若有幸见到这些大人物,也不能为逢引拍马故意往高来喊,否则可没好果子吃。”

听闻黄泉府的规矩如此森严,再联系一下她的遭遇和憨厚鬼修的话语,叶歆瑶猜到一些事情的同时,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碧落天、黄泉府,这两处无异于一个翻版的人间皇朝,说不定还更严酷些。毕竟人间皇朝,纵然心中不忿,忍气吞声,养精蓄锐,指不定还有“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机会,但在碧落天和黄泉府…除非天荒地老,世界轮回,否则,入了两府的名册却想翻身,做梦去吧!

正因为如此,但凡有点本事和心气的修士,都不会选择进这两个地方,安逸是安逸,自由和前程也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