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箫默。

在他看来,好友除了心软这一项不达标之外,无论哪个方面都甩了那个冒牌货几条街。并且,据他所知,凤凰族是个十分追求完美,还该死地很要面子的种族…

几乎是一瞬之间,申箫就在“出气”和“朋友”之间,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后者。

叶歆瑶见状,轻轻地笑了笑,建议道:“咱们先去邪皇墓看看吧,打探打探情况,等容公子的消息。还是说,要先去拜见七妙真人,征得他许可?”

申箫忙不迭道:“当然是直接去!”

“恩?”叶歆瑶对七妙真人了解不是很多,就知道是位老牌元神真人,活了数万年,修为高强,见多识广。统共收了五个徒弟,死了三个,叛了一个,就剩下申箫顶着比古韵宗现掌门还高一辈的辈分招摇撞骗。没办法,谁让古韵宗的前代掌门,就是他的大师兄呢?

按道理说,正道的前辈高人,面子上看都是不错的,怎么申箫这么一副要面对洪水猛兽的样子?

见叶歆瑶露出不解之色,申箫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无奈道:“师尊于女色上头一向比较放得开,古韵宗旁有一人数过百万的小世界,多半为他后裔。反正,反正我们古韵宗本就推崇名士风流,也不计较这些,只要能摆得平,三妻四妾三夫四侍都属正常。”

叶歆瑶十分庆幸,自己这一刻没吃东西,更没喝水,否则非得喷出来不可。

申箫见叶歆瑶张大眼睛,满脸不信任,也有点委屈:“此事乃我亲眼所见,断不可能作伪,师尊…”他对七妙真人尊敬到了十二万分,怎么能说这位师尊是个管种不管长,管生却不管埋的?身为徒弟,怎么能这样说师傅?

短暂的吃惊过后,叶歆瑶也缓过神来,却还是有点奇怪:“七妙真人允许他的后代近亲通婚?”“这倒没有。”申箫连忙解释,“为攀附师尊,主动贴上来的女人甚至男人不计其数,师尊一向怜香惜玉,却不喜欢麻烦,便特意开辟了一小世界,将这些人放进去,衣食无忧,想要男人也有。左右他发话,一打一打的人愿意凑上来,搬来这个有元神真人庇护的世界居住,图个安稳也是好的。但师尊除了这些外就不会管事,那些人修行必须靠自己,沾不得他多少好处。对孩子,师尊一开始还有些兴趣,后来发现他的孩子不过仗着他的名头为所欲为后,也将他们全扔到了里头,万事不管。这些人一开始还存着几分期望,后来发现师尊压根没打算管他们,也就心灰意冷,慢慢地接受了现实。数千载甚至近万载过去,生老病死不知几轮,也就形成一个世界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消息走漏人蜂拥

渴求温馨平淡家庭生活的女性往往会厌恶风流花心的男性,觉得他们哪怕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照样会拈花惹草,十分靠不住,不能给自己一种安全感。只可惜,就像叶歆瑶评价的那样,哪怕绝大部分女性都是这样想的,她也不是这一路人。

叶歆瑶也曾有过爱情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时候,时至今日,千帆过尽,爱连残骸都不剩下,唯有长生大道才是自己永恒的追求。她一直认为自己有手有脚,有头有脑,压根没必要靠男人过活,所以对七妙真人的做法,叶歆瑶十分能理解,也没什么敌视的态度。左右七妙真人也就是和这些女人数度风流,作为回报,给她们安排好安全的地方,甚至没一点占有欲,完全不计较他们婚配,也算过得去了。

比起在女色上花功夫花得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邪皇,放荡不羁如七妙真人,简直就是个纯情好少年。

“听说邪皇墓乃是邪皇统治一个大世界后,抽调全世界的灵脉,花千万载功夫,穷全世界的人力物力修筑而成。”拿一个大世界给自己造宫殿玩,这种手笔,也只有毫无死亡顾忌,肆无忌惮如邪皇才会有,当然,更重要的是后一句,“相传,里头住着千万佳丽,供邪皇一人享用。纵进宫至老死,都未曾得见邪皇一面,此生也无出去的可能。”

申箫扶额,无奈道:“师尊乃是名门正派出身,自然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好聚好散。霸道至斯,害人一生,实乃妖魔手段。”和谁比都不能和邪皇比啊,那可是个连亲生女儿乃至孙女都不会放过的超级大淫魔,若论男女方面的人渣,邪皇若说自己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好不好。

“不,你弄错了。我的意思是,这家伙霸道成这样,若静雅…倘若他在静雅身上下了什么咒,静雅一离开他就会遭逢不幸,我们该怎么办?”

两人一面纠结这个问题,一面往碧落天赶。

碧落天如黄泉府一般,位于三千世界的云端之上,存在于一个特殊的空间中,被隐秘的结界所保护着,唯有结丹后的修士方能瞧见。

修士通过结界后,步入得不过是碧落天三垣中的天市垣罢了。在这里,他们可以通过传送阵,传送到任意一个世界,只要那个世界上连碧落,下通黄泉。

叶歆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急匆匆传送的人,对申箫耳语:“情况有点不对,去东陵大世界的人太多了,多得不正常。”

申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道:“我亦看出来了,这些人就像刚刚知道什么重要消息一样,急匆匆地往那儿赶,稍微慢一点还…”他的目光落在一处,那里有几个散修模样的修士因为传送阵的先后次序吵了起来,争得脸红脖子粗,若非碧落天由紫薇大帝布下结界,禁止使用武力,估计这些修士能为一个次序大打出手。

至于么,碧落天的传送阵送人过去,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有他们吵架的功夫,几百个人都送完了。

两人安安静静站在队伍最后排队的同时,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样子,邪皇墓在东陵大世界的秘密,保不住了。

申箫不是多疑之人,却觉得这个时间实在巧合——魔道几大门派在东陵大世界鼓捣了几十年,连原本向此处扩张,势态良好的凌霄剑派都倒退一射之地,示意这块地盘已经不是我的,你们请随意。

几十年下来,足够魔道将此处经营得和水桶似的,反正他们也不需要什么土著引导,不服杀了就是。若非申箫惦记着挚友安危,偷偷摸摸潜入魔道势力范围内好些回,加上他精通紫微斗数,修为又极高,等闲人奈何不了,也不至于发现邪皇墓的秘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好在古韵宗滞留东陵大世界的弟子,申箫的师侄孙丹砚给出答案:“这消息是从凌霄剑派传出来的。”

“凌霄剑派?”

“回师叔祖,正是。”丹砚见申箫流露几分质疑的意思,忙道,“凌霄剑派的前任掌门崔裕,看似威严正气,凛然端方,谁料他竟背地里和魔道有勾结。他于典籍之中寻得了邪皇墓的所在,知道若自己门下的人去探索,这一消息必定瞒不住,会让整个正道乃至天下势力分一杯羹,就将这一秘密告诉了他昔日的师弟,如今魔门中声名赫赫的冰黎魔君,决意双方均分财富。但魔道中人,背信弃义乃是常态,崔裕信不过。恰巧此地四个本土的门派,以一个叫清吟门的为首,清吟门的主事者,乃是一个金丹期的女修。崔裕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派出了关门弟子,假借合作之名,前来引诱,待对方说出了这一秘密后,果断杀人灭口。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崔裕与虎谋皮,被魔道中人害死,凌霄剑派中的人一阵你争我夺之后,崔裕的师弟陈严继承了掌门之位。他发现了蛛丝马迹,查到崔裕与魔道的勾结,为了凌霄剑派的清誉,陈严将此事瞒下,只是暗中探查。果然,崔裕收的八个徒弟中,除了两个质朴无辜之外,其余得竟都失了修道者的本心!”

叶歆瑶听着丹砚滔滔不绝地将“外界传言”娓娓道来,简直没办法相信,容与竟被传成了这种鬼样子。

勾结魔道,蓄意勾引静雅,得到消息后将她灭口…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申箫显然也是将这“传言”当做笑话听,闻言就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丹砚一眼,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问:“哦?既是如此,这位深明大义的陈掌门,又为何要让全天下知道凌霄剑派的丑事?”

他在叶歆瑶面前脾气不错,打骂听得也忍得,对别人却不是那么回事。若真惹怒了他,这家伙连算卦都不用算,光扫一眼面相,就能将你祖宗十八代的丑事全都掀开,喷得体无完肤不说,顺便还追溯一下你的上下五千载。

丹砚不知哪里惹怒了申箫,立刻收敛飞舞的神色,低眉顺眼,恭敬至极:“崔裕有个女儿,名唤崔凝姿,生得美貌至极,脾气爽利却不骄横。她对自己的父亲暴亡十分有意见,认定其父被人所害,还觉得陈掌门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元凶。为此,她明察暗访多年,终于在前几日的琼林大会上,当众掀了陈掌门的老底,结果…闹了自己亡父一个好大的没脸,声明都败坏尽了。”

年长又成婚了的女人,往往都比较喜欢保媒拉纤,就连元神真人都不例外。琼林大会的主办者明霞真人乃是一位实打实的元神期女修,温柔和顺,不与人争,平时守着她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闲得无聊就找些小姑娘来陪她赏花望月,顺便开个相亲大会。

女修之中,想找个男人合籍双修,若无法共谋长生大道,好好过一辈子也不错的姑娘实在太多。何况明霞真人也不是傻子,她顶多就提供个见面的场所,又不直接做媒,成了当然要感谢她,不成或者做了怨侣,也和她没关系。这些年下来,所谓的琼林大会倒是越发有名,不过…崔凝姿跑去参加琼林大会?凌霄剑派对她看管得真松,竟然不反对她嫁出去?

这个疑问才一升起,就被叶歆瑶压了下去。

对于凌霄剑派的官方说法,她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看丹砚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绝大部分的人都接受了这一论调。想也知道,陈严既然敢放崔凝姿出去,就是有把握将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的。倘若手段高明,哪怕来两三个同为元神真人的修士检查陈严的记忆,估计都不会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留下仇人之女,故意放出点线索,让她自以为得到“结论”,再向世人“公正”…联想起许多年前,凌霄剑派上上代掌门最宠爱关门弟子,结果那个弟子却为了一个女人判出门派,成为如今的冰黎魔君。再想想前掌门崔裕为人的方正,对小师弟的惋惜,和这些年来没停止劝冰黎魔君改邪归正的举动…听说冰黎魔君没入凌霄剑派之前,门人属意的未来掌门并不是一板一眼的崔裕,而是风评甚好的陈严,叶歆瑶心里大概有了底。

这么一位心机深沉,又善于伪装的主儿,“放过”崔凝姿也就算了,他会那么好心,放过天资绝伦,且为崔裕关门弟子的容与?

得知容与还回自凌霄剑派得到的本命飞剑,自碎剑丹,寿命不足十年的时候,叶歆瑶还很是唏嘘了一阵,觉得剑修就是与正统道门修士不一样,心境修为不够,才会衬得嘴脸丑陋,而如今…凭这位主儿什么都要全的性格,不眼睁睁地看着容与死,他能放心?“他肯定受了很多磨难,只是没对你说。”申箫也有同样的看法,所以他有点担心,“若他看到凌霄剑派的人,能维持住么?何况…”叶歆瑶只觉得容与和她当真同病相怜,闻言便道:“行得正,坐得直,纵万众瞩目,亦不改其色。”

第一百五十五章 善恶有报好轮回

从崔凝姿于琼林大会上“揭露陈严伪君子的真面目”,到陈严说出东陵大世界邪皇墓的存在,以及凌霄剑派前掌门和冰黎魔君有勾结的事情不过短短几日,东陵大世界就已乱成一团。

无数修士听得这个消息,从旁的世界赶来,渴望着能在混乱中分一杯羹,成为得到凌烟仙境中枢钥匙的幸运儿。原本名声小到除了方圆千里外就不为人知,连金丹修士都只剩下阮静雅一个的清吟门等四个小门派,如今已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阮静雅和容与的名字也被反复提起,不明真相的人顺着陈严的话胡编故事,让前者成了一片痴心遭错付的可怜女人,后者成为利用女人感情,在得逞后又无情地将之迫害致死,人人得而诛之的人渣。

叶歆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讨厌别人这样抹黑她的朋友,当然,更让她愤怒得在于另一点。

“这陈严到底在想什么?不早不晚,恰好在我们打算潜入邪皇墓一探究竟的时候,将这件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叶歆瑶御剑立于高空,冷眼看着以清吟门等四个门派为中心的方圆千里内,几乎每隔个几里就有战斗,尤其是四个门派的旧址,魔道修士每天不知道要面对多少人或明或暗的进攻,将防御工事修筑得如铁桶一般,针扎不进水泼不进,顿觉头疼,“弄得魔门元神道君发了狠,亲自坐镇,咱们还怎么偷偷摸摸地潜进去?”

申箫见到此情此景,也十分无奈,却努力往好的地方想,安慰她:“这陈严八成与魔道有勾结,估计他得到了什么准确情报,比如说魔道已经快将邪皇墓的正门清理干净,这才按捺不住,祸水东引,力求不让魔道独占了好处去。反正咱们又不贪图邪皇墓里的东西,只是为了救人,纵天下势力汇聚一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歆瑶何尝不知这一点?但她实在忧心阮静雅的性命安全,唯恐外头闹得这么大,阮静雅在里面会吃苦头,不由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对隐匿之法,这两人加容与都不是特别擅长,从前申箫能无声无息地潜进去好几次,将绝大部分地方都转了一圈,那是因为魔门自以为霸占了这地方,消息又没泄露出去,故而放松了警惕,没将元神真人给请出来,才让申箫一个步虚真人大摇大摆,几度来去,悠闲程度和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眼下魔门元神坐镇此处,除了等道、佛、妖等同一境界的存在出现,让他们互相争斗去,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当…只当等容与吧!

打定主意后,二人猫在古韵宗秘密修筑的据点中,一蹲就是两个来月。

在这期间,东陵大世界的乱局愈演愈烈,在混乱中的修士怕是有近万人。

按比例来说,这个数字称不上多,但对修真界来说,却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毕竟修真界稍大一点的战斗,伤亡人数也是以十、百来计量的,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死几千几万乃是寻常。

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说明邪皇墓,不,应该说凌烟仙境的吸引力。

古韵宗见到情势已非自己所能控制,自然也派了元神真人带队出马,力求在其中分一杯羹,毕竟他们还知道密道的所在,不是么?此番古韵宗来的领袖,论辈分却是申箫的师叔涵素真人。据说,为了邪皇墓的事情,申箫与涵素真人吵了不知多少架,因为后者坚持——你要不打道回府,要么跟我们一起行动,申箫坚决不同意。哪怕涵素真人的态度无比坚决,申箫也就那一个问题:“跟你们走,你们会去救静雅么?”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这也让申箫每去见同门一次,气压都低了一分,若非顾忌到眼下东陵大世界的情况实在太乱,他们需要保存实力,不愿面对过多战斗,他早自己找个清净地方躲着了,谁乐意和这些同门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容与姗姗来迟。

他仍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整个人亦给人一种冷漠孤傲,难以靠近的感觉。偏偏昔日外露到让人无法直视的锋芒,如今却变得内敛起来,仿若一柄藏在匣中的宝剑,不出则已,一出鞘,就是石破天惊。

见他已是步虚修为,二人就知他八成将红莲收服,纵没得到红莲,也有一番奇遇。

出于对容与的礼貌,见到他之后,叶歆瑶没先提阮静雅的事情,反倒先把凌霄剑派的事情说了一下,因为她知道,容与肯定是不会关注这些的。

果然,容与听了,微微一怔,方轻轻道:“竟是如此。”

叶歆瑶听他的意思,竟觉得陈严说得没错,崔裕的确与冰黎魔君有勾结,不由愕然:“等等,你的意思是…”

她见惯了阴谋鬼蜮的伎俩,又知容与如松如柏,高洁凛然,却被逼得自碎剑丹,自然先入为主,认为陈严是伪君子,对师兄下手后,连带着对崔裕的徒弟也要赶尽杀绝,谁料…莫非她想错了?

“掌门看似方正严明,实则极为霸道,门中弟子稍有不逊,明着不会有事,暗中却会遭殃。”容与完全没有喊崔裕师尊的想法,见叶歆瑶奇怪,就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他见我天资卓绝,收我为徒,我原以为修真界的师傅不会如世俗界的一般…谁料我结丹之后,他却对我说,倘若我愿意娶他的女儿,就将门中高深剑法倾囊相授。”

潜台词就是,倘若你不识好歹,不肯娶我女儿,就立刻滚蛋。

叶歆瑶知容与肯定没答应,猜到一种可能,不由奇道:“于是,你就被发配到东陵大世界了?”

容与轻轻颌首,回答道:“正是。”

“我拒绝掌门后,他明着没说什么,反倒赞了我一声有志气。过了几个月,却突然问起阮姑娘之事,听我说是一面之缘,就说好歹是照过面的人,对方还将我送到凌霄剑派来拜师,怎么说也有一点情分在,就让我负责凌霄剑派在东陵大世界的推进和开拓。”

凌霄剑派到底是剑修门派,与道门诸派有着一定的隔阂,平日也不怎么往来,容与知这一点,就向叶歆瑶解释:“按照门规,我本可继续在派中秘境历练,不需外出。”倘若真能如此,他晋步虚的时间,说不定还要再早上几十年。

叶歆瑶闻言,不由莞尔:“他惧你修行速度,又恶你不服管教,偏偏他昔年爱你才华,曾当众赞过你,还将你收为关门弟子。为保持他对外营造的形象,他不好出尔反尔,就存心要用琐事来乱你心境,拖延你的修行。倘若你一心练剑,不理俗务,他稍微暗示一些人在东陵大世界动手脚,就能给你罗织一大堆罪名,好名正言顺地发落你,还能担个大义灭亲,公正严明的好名声。无论怎样都是他占便宜你吃亏,当真是好算计。”

崔裕看似方正,实际上惯会装模作样,本质上是个极为霸道,掌控欲极强,不容许任何事情脱离他掌控的人。他觉得容与的修行速度实在太快,太过危险,将来一定会影响他在门中的地位。本来吧,对容与这样恐怖的天赋,他还是有些忌惮的,想以拉拢为主。偏偏容与又不肯当他女婿,深深地将崔裕给触怒,觉得对方给脸不要脸。无奈容与爱剑成痴,入门的前几年,除了练剑练剑,还是练剑。哪怕想给他安什么罪名,都找不到理由。

既然找不到破绽,就想方设法地给你造出来,谁料崔裕这一害人,却是歪打正着,让魔门产生了警惕,以为他知道了邪皇墓的事情。

要知道,崔裕这种人,哪怕心里恨容与恨得牙痒痒,表面上肯定也是一副公正严明又不乏慈爱的师长模样。正常人见他连关门弟子的修行都不顾,就将容与派来了这不算富饶的地方,怎么能不往别的地方想?魔门情急之下,和早就不服崔裕,说不定这些年被他打压得十分之惨的陈严勾结,将崔裕给杀了…估计崔裕死的时候,顶多认为师弟终于露出了狰狞嘴脸,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呢!

害人终害己,说得可不就是崔裕这样的人?所以说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若你们遇上凌霄剑派的人,或是他们认出了我,找我的麻烦,大可不必理会。”容与和叶歆瑶、申箫走得这么近,互相之间早就认定了他们是朋友,至少叶歆瑶是朋友没错。他深知这几人哪怕对别人寡情之至,对认可的朋友却是重情重义,这才不得不将事情解释清楚,省得他们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将事情想歪,往火上再添一把柴,“我自碎剑丹,还了昔日的本命飞剑,自请出门派。如今又是天下闻名的人渣,他们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我与他们也无甚关系。”申箫听得叶歆瑶的身世,早就憋了一团郁气,本就想找个地方发泄,凌霄剑派刚好撞到枪口上。叶歆瑶则是听这群人乱抹黑朋友,心中有些不爽,两人还真打算若遇到凌霄剑派的人,想办法添油加醋一把,听见容与这样说,知晓凌霄剑派并非坏人陷害,好人身死,而是狗咬狗,一嘴毛,看谁手段更高,自然不会再去多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东陵世界又逢卿

应下容与后,叶歆瑶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听你话里的意思,竟是认为我们一定会遇上凌霄剑派之人?”

申箫闻言,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不可能,我往来此地这么多次,顺手布下陷阱和阵法无数,却从未被触动过。”

说完这句话后,他也很快地反应过来,望着容与,问:“清吟门有人去了凌霄剑派?还和崔凝姿站在一边?”

“清吟门前任太上长老有个侄孙女,于剑道上颇有天赋。”容与轻轻颌首,答道,“阮姑娘不擅剑术,不欲荒废良才美质,就央我将这位钟姑娘送到凌霄剑派,纵当个外门弟子亦可。掌门见状,以为我与她有什么特殊关系,就命自己的夫人收这位钟姑娘当弟子,做崔凝姿的玩伴。”

阮静雅于清吟门无甚感情,却对清吟门前任太上长老十分敬重,若非为了安这位老人家的心,答应在他之后庇护门派。她也不至于放弃对心性的历练和游历天下的打算,直接结了有瑕疵的金丹,困在清吟门的一亩三分地中。可想而知,为了恩人的后裔,她会如何耗费心血,殚精竭虑。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这位钟姑娘之前没去过清吟门太上长老的住处,在阮静雅继承了这一位置后,估计也当那地方和自己家一样,随意出入,百无禁忌。偏偏邪皇墓的那条密道就在清吟门太上长老所居住的那条山脉中,还是清吟门“地下密库”的一处岔道口。这处密库里没水没食物,机关密布,结界无数,容不下一个活物,却供奉着清吟门这么多年来收藏的典籍。

纵然是小门小派,也珍爱着自己的道统,更希望它们能传承下去。阮静雅对名门正派的膜拜来源已久,她又极为聪明,说不定早就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安意味。为了恩人后裔的前途,也为了一个算不上可能的“可能”,她才将这位钟姑娘借容与之手,送到凌霄剑派去。若有朝一日,清吟门真出了什么事情,申箫、叶歆瑶等人只是她阮静雅的私人朋友,未必会为清吟门出头,这位钟姑娘却与清吟门关系深厚,纵然称不上助力,却也能保住清吟门的道统,重建门派不在话下。再说了,凌霄剑派乃是地仙镇压的名门正派,家大业大,总看不上清吟门这点东西吧?

“崔凝姿…”叶歆瑶联想一下关于这姑娘的传闻,微微挑眉,“很有心计?”

容与也不在意自己说得是个姑娘,左右在他眼里,姑娘和汉子都一样,又不是背后说长道短,公正评价而已,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心术不正。”

光这四个字,已经够了。

崔裕是个装得骗过了天下人的伪君子,陈严身为昔年掌门之位十分有利的竞争人选,没像自己别的师弟一样,死得死,残得残,也没像自己的小师弟一样,叛离门派成为魔君,千夫所指人人唾骂,还时不时被大师兄苦口婆心地劝一顿,希望他改邪归正,却反倒成了不识好歹的典型。

联想起崔裕众多嫡亲师弟们的命运,在想想陈严,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谦恭有礼的好名声,在这位掌门师兄手下活这么多年,哪怕落下风也没怎么吃过大亏不说,还建起了足够的势力。他在崔裕死后,从凌霄剑派三位元神真人中脱颖而出,迅速掌权,旁人连一句“不”都没有,可见他的心机之深沉,手腕之高秆。

崔凝姿败在这样的人手底下,被他利用个干净,的确不冤。但同样,她能忍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地调查证据,直到琼林大会才发作,这也证明她是个心眼比蜂窝还多的人,顶多吃了年轻,阅历不足的亏。

有心眼的人不可怕,叶歆瑶和申箫本身就是九曲回肠弯弯绕绕,走一步至少要想一百步。但心术不正…这就很要命了。

容与想了想,大概是觉得“心术不正”四字,没办法概括全崔凝姿此人,未免得叶歆瑶和申箫将她当做受害者看,就补上一句:“能屈能伸。”

他素来不说长道短,此番这样说…应当是想说没脸没皮吧?

纵然再怎么痴心剑道不管事,也没人能否认,容与目光很毒,看人十分地准。很多事情,只是他不想做,不愿说,却不意味着他不知道。

容与在凌霄剑派时,人缘十分之差,他却从来没想过去经营。因为他清楚,那些蓄意靠近他的人,心中弥漫得是难以言喻的嫉妒乃至恨意。自己若一直身处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他们自然会趋奉一辈子;自己若是落了难,这些人无论受了自己多少好处,都会争先恐后地落井下石,以“朋友”的身份,编造出他的各种罪状,渲染着他的种种“恶行”,既是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给那些人好脸色看呢?他拒绝崔凝姿,一方面是并无成婚打算,一方面也是因为早早地就看出他俩压根不是一路人,崔凝姿和陈严才是烂锅配烂盖,天生一对。

崔凝姿能一边对陈严叔叔伯伯喊得甜,一边在心里诅咒这个占据她父亲位置的人千百遍,心心念念查出证据,在大庭广众下揭穿,给对方好看。陈严就能一边贤侄女贤侄女喊得亲热,一边看着对方慢慢步入自己的陷阱。

如此想来,“误会尽去”“冰释前嫌”之后,崔凝姿自然要卖好陈严,将玩伴的秘密给抖出来,以示自己“改邪归正”,“再无藏私”。陈严自然也要“温和宽厚”地接纳“被蒙蔽的少女”,给她更好的待遇,才算你好我好大家好。

“凌霄剑派的风气,实在是…”古韵宗最不着调的事情,也就是仗着修为高殴打你一顿,哪怕以申箫的身份和后台,连纳个妾都要经过对方同意,不能强抢。所以申箫抽搐着嘴角,很是感慨地说,“一宗门的妖魔鬼怪啊!”

叶歆瑶点点头,赞同道:“纵剑修对心境的要求不高,也不至于这般戕害同门,将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之上啊!长此以往,门派的行事都快走入邪道,当真…静雅的胆子也真大。”

她毫不怀疑,阮静雅要将恩人侄孙女送到凌霄剑派的时候,容与肯定提醒过,凌霄剑派的风气不好。明知道是这样,阮静雅都肯,除了胆子大,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容与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阮姑娘说,这没什么。”

也就是说,都是阴谋诡计里泡着长大的,互相算计,谁也不弱了谁,对吧?

对于这个理由,叶歆瑶无语了很久,才无奈地摊了摊手:“若咱们去密道的时候,遇上了这位陈掌门…已经有剑婴的剑修,可不怎么好对付啊!”

“既是如此。”这时,一个似水温柔,饱含笑意的声音,自三人耳畔响起,“加我一个,如何?”

纵只听过一次,这个声音,亦是绝对不会忘的。

站在叶歆瑶身边的青衣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味道,整个人就如三月拂面的春风,又似冬日的阳光,温暖,柔和,不带半点阴霾。

这般光明美好的女子,却让申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寒意从脚跟直接窜到心窝子里。

容与未曾见过这位女子,但观其修为,再看看申箫的反应,立刻知道来人是谁。

青衣女子望着叶歆瑶,目光落在她鬓发间的金步摇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问:“漂亮么?”

申箫心中一凛,有些焦急地看着叶歆瑶。

叶歆瑶静静地打量了青衣女子的金步摇一会儿,方微笑道:“美不美倒在其次,关键是有用。”

乍一看去,她俩虽一人身着青衣,缠绵如梦,温柔似水;一人身着白衣,清冷如月,温和有礼间透着难以言喻的疏离,不知怎地,却给人一种相似又迥异的感觉。加上二人同样不戴任何配饰,又同样唯有鬓间一只步摇,并肩而立,简直如同姐妹花一般。

霍青娥朗声一笑,温柔如故,只是多了一份洒脱:“的确。”

叶歆瑶的金步摇,乃是轮回寂灭光明火所化,全力铺展开来,能让四境化为焦土;霍青娥的金步摇,则是“赦神杖”所划,轻轻一扬,万千鬼神招来,仙境转成魍魉鬼蜮。

这世间首饰无数,法宝繁多,能被她们看得入眼的,又有几件?

忌讳霍青娥的人很多很多,就连前世的叶歆瑶也是其中一个,哪怕他们素未谋面。可真正见面之后,叶歆瑶竟发现,自己与娘娘所思所想惊人相似,投契到了十二分。所以,她明知霍青娥最厌恶繁琐礼数,还是恭恭敬敬地朝霍青娥行了大礼,万分诚恳地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霍青娥眼睛一眨都不眨,看着叶歆瑶三拜九叩完毕,这才轻轻上前,右手拂上她的眉间,用帕子温柔地拭去她为表诚心,撤去护身结界,散了护身灵气而沾上的灰尘。观她的神态和表情,与温柔善良的邻家姐姐没有半点不一样。

申箫见到这一幕,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青娥娘娘不碰触你,都有无数种法子杀人,若是被她碰到…焉有命在?“你呀,真是…”霍青娥柔柔一笑,好似责备孩子一样,亲昵而无奈,“我既然有求于你,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转世因同轮回果

叶歆瑶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要不然,她怎么会听见这两世人生中,最不可思议,最匪夷所思,也最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青娥娘娘有求于她?开什么玩笑呢!

“我觉得——”这时候,一道娇娇怯怯,柔柔弱弱,却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在说正事之前,能不能先让这家伙将她的嘴巴松开?”

三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麻长生站在不远处,身旁跟了个容貌秀丽,身段窈窕,面色青白,双目无神,额间还贴着一道绘着暗红纹路的明黄符咒的女子。这女子的嘴巴死死地咬着麻长生的左手,嘴巴里发出野兽般咕嘟咕嘟的声音,就好似压抑千百年的咆哮般,低哑,却震撼人心。

不用谁介绍,三人就明白,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霍青娥女儿的转世。

僵尸这种存在嘛,怨念越重,实力就越强。霍青娥之女每次转世都会见到娘娘,无非是天道厚爱娘娘,想让娘娘补偿那段因果,好心无旁骛地修行,往更高的层次迈进。谁料因果越结越大,冲天怨气造出了个强大怪物。青娥娘娘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破坏了对方的脑子,使之心智连三四岁的幼儿都不如,实力却因智力丧失之故强到可怖。肉身远胜金属,诸般利器无法穿透不说,天下万物皆可为食,更能将之转化为自身力量的本事,才惊人之至。

莫看这姑娘一口细牙如同编贝,真要咬下去,飞剑也变得嘎吱脆。偏偏她死死咬着麻长生,却没能在对方手上留下一个伤口,由此可见,麻长生的肉身强度该有多么剽悍。

霍青娥见麻长生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竟笑吟吟地说:“你可以将她摔出去啊!”

麻长生有个癖好,就是心情不爽的时候,手旁边有什么东西,她就抓什么摔出去。倘若那时候你正好在她眼前,挡着她的路,碍着她的视线,不是被她扔过来的东西砸死,就是直接被她当成东西扔出去。

麻长生白了霍青娥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出手没个轻重,被我摔出去,再怎么铜皮铁骨也是个‘死’字,到时候找谁来杀你去?”

霍青娥“哟”了一句,潜台词很明显。

只见这位大名鼎鼎的邪道女修轻移莲步,款款上前,右手轻轻按到那张黄符上,女僵尸的嘴巴就下意识地松开。随后,霍青娥温柔又耐心地给对方整理有些乱的鬓发和衣襟,将对方打理得妥妥帖帖后,微微侧过脸,露出脖颈处雪白的肌肤,眉眼弯弯,柔情似水:“小香君饿了么?”

被称为“香君”的僵尸低吼一声,伸出狰狞的獠牙,就要往霍青娥的脖子上咬。

就在她快触及到这位主人的时候,霍青娥似是想起了什么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将香君凑过来的头轻轻一按,幽幽叹道:“我突然想起来,现在的我还不能死呢!”

麻长生在一旁看着,脸早就黑了:“喂喂喂,我说你够了啊!这一招都玩了千八百遍,还嫌不腻?”

霍青娥转过身,眼中竟露出一抹受伤来,神色也显得有些委屈:“总归是要发生的事情,提前预演一下,也好到时候太过慌忙,失去了美感啊!”

她俩旁若无人地交谈,散发着属于变态的强大气场,叶歆瑶犹可,容与还能保持镇定,申箫当真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好啦好啦,一个两个都不禁逗。”霍青娥笑了笑,十分温柔地问叶歆瑶,“我可以加入么?”

叶歆瑶不卑不亢,眼神诚挚,态度诚恳:“不瞒您说,您对我这样好,我心里实在是…有些忐忑。”

霍青娥微微一笑,柔声道:“孟婆渡厄符在需要的人眼中,珍贵到了十二万分,纵舍性命也不能舍了它。在不需要的人眼里,却不过废纸一张。此物于你乃是救命稻草,于我却无甚大用,又谈何忐忑?”

“装,继续装。”麻长生双手抱胸,很不给面子地拆台,“当年是谁为了这玩意,和我大打出手的?”

霍青娥闻言,轻轻叹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啦,你还提它干什么呢?那种自作聪明,想来个二桃杀三士的家伙,光想想都让我觉得十分不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