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实在太过羞辱,邪皇“一生纵横”,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他眼下被叶歆瑶控制着,就连骂都不敢骂,唯恐惹得叶歆瑶不高兴,真将他给阉了,还没办法长出来。

叶歆瑶见状,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看,就是这么一个除了力量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家伙,害了静雅一生。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将他给残忍地弄死啊!

邪皇也是暴戾惯了的人,见叶歆瑶不言不语,眼神冰冷依旧,周身的“气”却有些不稳,就知道她是强行动用了本来限制极大的能力,导致心境产生了些微缝隙,情绪开始有些失控了。

思及此处,邪皇自是欣喜万分——能隔绝他与紫薇大帝联系的能力,几乎涉及到了天道命理,实在是强大到不可思议。以步虚的修为,使用这种能力,断然不会长久,只要自己拖得够久,这小贱人坚持不下来,最后还不是得臣服于自己,乖乖求饶?可…可她眼下的情况着实不大好,若是自己的拖延惹怒了她,她心一横,直接将自己弄死,或者当真让他的小兄弟离开他的身体…

还没等邪皇权衡出利弊,周身压力就骤然一轻。

感觉到这一点,邪皇大喜,正要反扑,却发现自己仍旧动不了,而广场之上,已出现了一个人。

十二旖冕冠之下,明明是与他八分相似的容颜,却带着天生的尊贵优雅,让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

绝代风华,难描难画。

邪皇望着来人,怨毒和欣喜交织,话语几从齿缝中迸出:“是你…”

叶歆瑶冷冷地望着来人,毫不犹豫地与之对峙,片刻之后,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使用天眼。

正如邪皇所想,动用这么强大的能力,又是困住拥有“天命”的地仙,叶歆瑶消耗之大,非同一般。她的神色略显疲惫,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略显柔弱之态却仍旧带着一种摄人心魄,近乎咄咄逼人的瑰丽,让人无法喘息。

按道理说,见到天仙,她应当是惊喜交加,忙不迭跪拜的。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加上方才使用天眼的感觉还留存心中,又有紫薇大帝和邪皇特殊的联系这层关系在。所以,叶歆瑶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不退不避,直视紫薇大帝,异常冷淡地说:“我的朋友被他所擒,只因另有爱慕之人,就被他百般凌虐折磨。如今她已是形同枯槁,偏生这家伙还在她身上下了禁制,让她无法离开这里。”

紫薇大帝未曾看邪皇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叶歆瑶的身上,听见她这样说,轻轻颌首,问:“然后呢?”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问题,由他做来却带着异样的控制力,不由自主地牵引着你的心弦,让你一举一动都如她所想,整个世界为他转动。

就好比现在,他问出这个问题,本来十分理直气壮的叶歆瑶,顿觉有点心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

等等!去你的无理取闹!

堂堂紫薇大帝,竟以能力诱导…

不,这不是能力…这只是,气质。

对,没错。

这只是他气质带来的奇妙影响,他本人并没有做任何的异常举动,更没存凭借特殊能力,为邪皇开脱的意思。

光凭气质和言行举止,就能有这样的魔力,这便是天仙…么?

短暂的怔忪后,叶歆瑶迅速收敛心神,保持方才冰冷的表情,淡淡道:“没了。”

想制住邪皇,就必须切断他和紫薇大帝的联系,然而邪皇和紫薇大帝的关系犹如光和影。紫薇大帝或许无法了解邪皇的内心和一举一动,但毫无疑问,邪皇的情况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旦这个联系超乎常理地被切断,紫薇大帝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势必会来一探究竟。

叶歆瑶从不打算找邪皇讨公道,因为她知道,想让这种小人真心实意地解除对阮静雅的束缚,并不再阮静雅找麻烦,难度不亚于人族妖族握手言和。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瞄准了紫薇大帝,希望能在他那儿得到一个公正。

紫薇大帝的目光十分平静,带着王者的尊贵与疏离,以及难以言说的控制力,他见叶歆瑶真没再提出什么要求,终于将视线投注在他的“兄弟”身上,问:“听到了么?”

邪皇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用挑衅而不服输的神情问:“哪怕我死,我也要她的朋友和我一起死!”

叶歆瑶很自然地摊了摊手,没多少愤怒,有的只是了然:“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找他,而是找上您的原因。”

虽说早有预料,但看到这一幕,叶歆瑶真是想笑。

邪皇还当真以为,紫薇大帝是他的大靠山不曾?紫薇大帝光辉一世,却有邪皇这么一个污点,旁人抨击他的时候,总要嘀咕一句,说邪皇代表着紫薇大帝的负面,你莫要看这位陛下多正人君子,实际上…虽说紫薇大帝不至于介意这些,也不可能对邪皇维护到哪里去。邪皇连这点智商都没有,却能混得如此之开,这世道当真是…

霍青娥推了推一旁的麻长生,掩唇轻笑:“你看,世间竟有这么无耻的人,明明自己是不死之身,还要和旁人比谁寿命多,打算与她同归于尽呢!”

麻长生被她按到伤口,闷哼一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你无耻,从不同归于尽,只有趁火打劫。”

“哎呀,你这样说,实在太伤我的心啦!”

被她们俩一冷嘲热讽,一浑然不放在心上刺激一下,邪皇的脸色又变得很糟糕,紫薇大帝却恍若未觉,只是确认了一遍:“不改变心意?”

邪皇见紫薇大帝这模样,心里实在有些打鼓。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生父或者说长兄,他充满着羡慕、嫉妒与恨意,却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变成他。不仅如此,邪皇还十分清楚,紫薇大帝看似温文尔雅,冷静自持,本质上却和东华帝君一样冷漠无情,心狠手辣,邪皇相当怕得罪他。

可是…让他在区区一个步虚修士的威胁下屈服,还有刚才,这个女人,不,这几个女人对他的羞辱…想到这里,邪皇心一横,抬起头,十分桀骜地说:“这是自然!”我就不相信,你会为了两个人类修士,对我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八章 西华至妙瑶池生

紫薇大帝闻言,淡淡道:“是么?”

看出紫薇大帝想给邪皇最后一次机会,叶歆瑶轻轻笑了起来。

没用的,对这样愚蠢的家伙,无论给多少次机会,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这浅浅一笑,当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乃是在场之人不曾见过的殊色。邪皇见状,不由呆住了,压根不记得紫薇大帝在问什么。

紫薇大帝纵早知这家伙烂泥扶不上墙,见到这一幕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和他谈话,实在与对牛弹琴无疑。

这位碧落天的帝王凌空一划,虚空之中就出现一道裂缝。

裂缝不住扩张,放大,待它占据了整个北方后,就好似一个无形的门槛,虽然连接着两地,却也将它们划分出截然不同的区域。在场的人都能瞧见,裂缝的对面并不是什么森罗鬼蜮,而是一处人间仙境。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鸟鸣蝉啼,幽兰吐馥。

下一刻,这处人间仙境中,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各种生灵。

叶歆瑶凝神看去,但见出现在里头的人泰半是容貌美丽,身段窈窕,神情却略有迷茫,正惶恐不安打量着四周的女子,也有许多中年或老年的妇女。唯有很少一部分是男性,哦,不,还要算上一类,因为邪皇和世俗界的帝王一样,在不允许女子爱上旁人的同时,还必须用非常手段来确保她们的贞洁,于是喜欢用阉人来服侍后宫中的女人。

这是…邪皇墓中的所有人?

叶歆瑶下意识地望着紫薇大帝,就见这位天仙大能神色平静,悠然振袖。

霎时间,如闷雷般的坍塌之声响彻四周,原本没有被麻长生和邪皇战斗波及的城门,庭院,古树和其余建筑,就好似被苍穹中伸出的一只大手奋力往下压,从而支撑不住,从中间断裂,再彻底倒下。

“你…”邪皇用怨毒的眼神看着紫薇大帝,才说出一个字,就见紫薇大帝看着叶歆瑶,轻描淡写地说,“此地已被摧毁,加诸于上的一切阵法,悉数失效。”

邪皇墓好歹是邪皇穷尽整整一个大世界的人力物力,花费千万载的时光来去修筑的精美宫室,与天宫相比也不逊色多少,紫薇大帝竟没个预兆,说拆就拆…

见到这一幕,叶歆瑶心中微凛的同时,言行举止间也多了一丝尊敬的味道,她望着紫薇大帝开辟出来的缝隙,毫不犹豫地放软姿态:“请问,能否让我去见见挚友的情况,我怕…”

紫薇大帝轻轻颌首:“这是当然。”

申箫被无法阻止的大力挟持,唯一的想法就是紧紧拽住阮静雅,才没在百万人潮人海中分开。由于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背着阮静雅隐藏在人海之中,十分谨慎地,张开神识探查这边情况。反正修为在步虚、元神的人并不止他一个,眼下有点修为的人都这样做,加上大家都有些心慌,没空管周围的人群,何况那么多人也不可能一一认识,也就没发现他俩的不对。

“静雅,你感觉如何?”申箫知叶歆瑶竟在和紫薇大帝对峙,心中暗道这家伙实在乱来,却对需要自己照顾的挚友投以关切的目光,“感觉好点了么?”

阮静雅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我不知道,我体内的封印还没接触。”

申箫闻言,微微咬牙,身形微挪,带她离开紫薇大帝开辟出来的空间,来到广场。

叶歆瑶见阮静雅的神情依旧萎靡不振,急忙上前,蹲下身子探查阮静雅的状况,发现她虽说稍微有点精神,体质没那么虚弱,却比刚才好不了多少,眉宇间就流露几分忧色。

还不等她说出什么关切的话语,紫薇大帝的声音就再度响起:“这位姑娘,能否过来一下?”

叶歆瑶略带惊愕地转过头,见紫薇大帝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暗想天仙大能怎会自降身份,和她一个小辈计较,就点了点头,安抚地看了一眼阮静雅后,起身朝紫薇大帝走去。

行至这位天仙五尺之外,叶歆瑶站定,有些奇怪地问:“不知陛下…”

紫薇大帝伸出右手,一方玉盒出现在他的掌心。

“你的朋友被邪法禁锢,精元受损,气血大亏,神魂亦受到重创,纵封印解开,也活不了多久。”这位陛下如是说,“此事因邪皇而起,亦有我的过失,两枚九霄玉露丸,聊表歉意。”

叶歆瑶恭敬将玉盒接过,方问:“两枚九霄玉露丸,能否治疗我挚友的伤势?”

紫薇大帝轻轻颌首,答道:“一枚足以。”

听见他的回答,叶歆瑶终于绽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她再次向紫薇大帝道了一声谢,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阮静雅走去,毫不怀疑地打开玉盒,取了一枚九霄玉露丸,让阮静雅服下。

这一串动作实在太过行云流水,紫薇大帝的视线在叶歆瑶身上停滞片刻,这才望着邪皇,说:“安逸的日子结束了。”

“你——”

“我因一年之仁,让你于地底兴风作浪了这么多年…”紫薇大帝轻叹一声,语调虽淡,却有种异样的张力,“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身为碧落天的帝王,他掌天经地纬,率日月星辰、山川诸神和四时节气,呼风唤雨,役使雷电鬼神,象征着绝对的公平公正,彰显着世间的光明与美好。作为天道的代言人,众生的审判者,他应当是绝对完美,没有半点瑕疵的。正因为如此,天道才会分离出他的一切恶念和“负”,将之无数倍地放大,成就了邪皇。

若非因着这个理由,觉得邪皇因他而生,代他受过,他也不会只封印了这座宫殿,却没限制邪皇在宫中的行为。如今看来,一念之差,半点仁慈,倒是让邪皇越发扭曲了。

听出紫薇大帝的意思,邪皇登时面色铁青。

他明白,这一次,迎接他的,会是彻彻底底的沉睡。

处理完便宜兄弟的事情后,紫薇大帝回了碧落天。

天宫正如凡人所想,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紫雾虹霓,琉璃宝玉。镇天元帅顶梁靠柱,持铣拥旄;金甲神人,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好一派神仙气象,当真是凛然威风。

紫薇大帝不欲行踪被众人知晓,他下界之事,唯有同为天仙的东华帝君和瑶池金母感知到了。是以察觉到瑶池金母出现在紫微宫的时候,紫薇大帝还觉得有些奇怪,心道罗敷不是多事之人,怎会突然关心他的行踪?

瑶池金母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戴太真晨缨之冠,足履玄凤之文,看上去约莫三十许,姿容绝世,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堪为天下女仙典范。她端坐金椅之中,手捧侍童奉上的热茶,见紫薇大帝来了,就将之放下,缓缓起身,道:“龙凤二族的使者来了。”

紫薇大帝一听就知这两族所为何事,想到方才所见,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不见。”

瑶池金母听了,有些不赞同,想说什么,就听紫薇大帝问:“从今以后,这两族若非丹朱、敖青亲至,你也不要亲自接待了。”

碧落天三位天仙之中,紫薇大帝掌天地经纬,日理万机,常人难以得见。东华帝君修得是无情道,身份地位又尊崇无比,他不乐意,旁人也不愿去打扰。如此一来,身份尊贵一些的客人的接待事宜,少不得落到瑶池金母的身上。

见紫薇大帝的态度一反平常,瑶池金母本打算询问缘由,却察觉到紫薇大帝身上有邪皇的气息,便以为紫薇大帝是因着邪皇心情不好,也就懒得在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如紫薇大帝所说,龙、凤二族的使者而已,又不是龙、凤二族的道祖亲自前来,瑶池金母接待身为地仙的使者,那是给他们身后的种族面子,可不是畏惧他们。

“罗敷。”见瑶池金母打算告辞,紫薇大帝突然问,“你这段时间见过元始么?”

瑶池金母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说:“没,怎么了?”

像他们这般天命所归的天仙大能,都曾历劫转生,好比紫薇大帝曾转世为人,最后肉身留给了邪皇,东华帝君和瑶池金母为完成“宿命”,真正修得大圆满之境,自然也顺应天命,往凡间走过几遭。

东华帝君乃东华至真之气化生,瑶池金母乃先天西华至妙之气化生,二者阴阳相济,刚柔并存,若是两人分开转生到凡人女子体内,此女势必会因为体内阴阳不调,至真或至妙太盛,导致孩子都没出生就一尸两命,也就没办法将命格继续下去。正因为如此,东华帝君和瑶池金母若要下凡历劫,都是投生为双生兄妹。转世历劫这种事,并不是没一生都在命运掌控中,能安享荣华富贵的。东华帝君和瑶池金母便有一次转世,还未来得及履行“宿命”,所在的村庄就被一因爱疯狂的妖怪屠尽。哪怕那个妖怪因为杀死他俩,直接被许多气运反噬,当场九霄神雷降下,将它劈死,却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而元始魔主,就是他们这一世的父亲。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独行魔主名元始

入修行一途之前,元始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像世俗界千千万万的平凡男人一样,他平日里十分勤快地耕种着家中的几亩地,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农闲的时候则帮过往的商队搭把手,卖点子力气,赚点外快。家中温柔娴淑的妻子纺纱织布,喂养鸡鸭,奉养父母,还给他生了一双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儿女。哪怕日子过得稍显清苦,精打细算下来也有不少结余,逢年过节还能打几斤酒,买几两肉,全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他曾以为,这样平凡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谁料村中唯一一个读书人对山林中一位女妖精的始乱终弃,将一切彻底改变。

又一次帮商队领路做活,得了不少报酬后,他给妻子扯了几尺布,买了些酒肉,又想到儿女喜欢吃点心,咬牙包了两包在他看来十分昂贵的点心,兴高采烈往家里赶去。谁料迎接自己的不是儿女的欢笑,而是全村被屠杀殆尽,尸身七零八落的惨剧。

悲愤的元始报了官,却得知这是妖物作祟,并非凡人之力所能干预的。哪怕所有人都劝他放弃,说那妖怪不知逃窜到了何处,他却心有不甘,对天发誓,一定要为家人报仇。为此,他寻遍千山万水,求仙问道,历尽坎坷之后,终于被一个名为“玉清派”的门派收入门墙。

玉清派不算很大,传承却十分精妙,规矩也异常严苛,欲入门,就必须斩断尘缘。

元始苦求玉清派之人,帮他找寻凶手,哪怕一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都行。得知那个妖物早早毙命后,他登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

他孑然一身,无处可去,便顺理成章地入了门墙,赐道号“元始”。在师傅的教诲,同门的影响和门派环境的潜移默化之下,元始开始了惊人的蜕变。

修真者眼中的元始,通文知理,博闻强识,修为高深,行事正派,言出必行,当真是众人尊敬,恶人畏惧。在许多人看来,这位正道修士样样都好,唯一美中不足得便是他对妖族极端仇视且偏执,坚定地认为妖族皆是禽兽之属,这般披麟带甲,湿生卵化之辈。哪怕再怎么悉心教导,终究会反咬人类一口,难登大雅之堂。虽说这个观点让他受到妖族的刁难,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正因为他降妖除魔的干净利索,道心坚定,一往无前,在历经种种磨难之后,竟也晋为地仙,与天地同寿。

按道理来说,元始只要能放下心中对妖族的偏激观点,就能得臻圆满,成就天仙之位。可这么根深蒂固的想法,若都能轻而易举地转变,又怎能有如此成就?元始与末法主斗着斗着,好容易赢了,却不是真放下成见,而是念头通达,立地成魔。

为何?原因很简单。

人族与妖族争斗的局势,元始身为地仙,自然知晓。若他成为人族天仙,少不得受到种种束缚,为人族大计考虑,忍气吞声,不能快活地和妖族作对。想到这里,他就十分不虞,也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人族天仙不能与妖族争锋,那魔族呢?若为了一个天仙之位,我就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还不如成魔来得痛快!

正因为如此,在诸多天仙中,元始魔主的地位实在很微妙。

他身为魔主,乃是“魔”中的天仙境,气运与人族无一丝一毫的关系。偏偏遇上妖族的问题,这家伙好得和人族同穿一条裤子,你实在不能不把他给考虑进去。不仅如此,他还和东华帝君、瑶池金母的关系微妙。身为魔主,元始却是瑶池金母蟠桃宴的座上宾,必要的时候,还与东华帝君很能说得上话。纵如今物是人非,三人已没那种血缘至亲的亲昵,却也比旁人熟络太多。

一听见紫薇大帝问及元始魔主的事情,瑶池金母下意识想到人族和妖族之争,见紫薇大帝对妖族不大友善的样子,她也慢慢收敛了脸上的平静之意,美貌端庄的面孔上带了几分肃杀,还没等紫薇大帝说什么,她就似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一般,冷冷道:“怎么?我与元始走得近一点,妖族终于坐不住了么?他们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一点!”

人族未兴之前,妖族霸道无比,呼风唤雨。虽不敢明着对碧落黄泉的人做什么,小小的摩擦和暗地里的嘲讽却少不了,加上这些年碧落黄泉中的人族更多,瑶池金母还曾数度转世为人,本能地就带了一点倾向之意。

她本就是高傲冷厉的性子,喜爱命令别人,讨厌旁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一听紫薇大帝的话里隐隐有妖族霸道的意思,登时就有几分不悦。

“不,你想多了。”紫薇大帝没想到瑶池金母竟想到那一层去,便有些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妖族的道祖对她表露过这种意思,便道,“元始地位微妙,心性又有些偏激…你这段时间别和他接触,顺便也告诉君明一声,让他也是一样。”

瑶池金母知紫薇大帝不会无的放矢,他这么说,肯定是手头上有什么证据,便肃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将脏水泼到碧落天来的。”

“另外。”紫薇大帝沉吟片刻,方道,“顺便帮我写张帖子吧!将武成那个糊涂蛋请来。”

听见他这样说,瑶池金母不由笑了:“武成顶多醉心公事,不理杂物,哪里糊涂了?你的嘴莫要太毒。”

她以为紫薇大帝打算真正封印邪皇,方有此一说,左右是好友打趣,无伤大雅,却不知天齐仁圣大帝若真站在紫薇大帝面前,后者当真会狠狠地将前者狠抽一顿。

哪怕知道武成除天地人间吉凶祸福和命理推演之外万事不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的勘对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的事物,悉数由罗酆掌管。紫薇大帝也没想到与自己并称的这家伙竟糊涂到这种程度,罗酆都出事了,他竟然半点不知晓,还能那么悠闲地坐着?

瑶池金母走后,紫薇大帝直接去了敬天殿,观了好一会儿星盘,才出言唤道:“阿昌。”

作为紫薇大帝的侍从官,天机星坚决奉行“主上需要我,我才出现,主上不需要我,我就不存在”的主张,将分寸把握到了十二万分。就好比现在,听得紫薇大帝的传唤,这位眉清目秀的星官立刻出现于敬天殿外,毕恭毕敬地说:“臣在。”

“两千年多前,碧落天是否有一个无主的孤魂出现?”

碧落天可不像黄泉府那样,往来灵魂众多,记性再好的人也会晕。事实上,能在碧落天滞留的魂魄,除了一些特殊情况的“自己人”外,就只剩下天生灵魂清白无瑕,从没经过轮回的了。

天机星想也不想,直接说:“正是,那灵魂飘飘荡荡,被毕月乌发现,给捡了回来。诸位星官几番推演,莫寻来历与出处,便按例将之安置在净居宫千年,发现没问题后,便将它到了黄泉府。”

天生清白的魂魄罕见,却也不是独一无二,对怎么处理此类魂魄,碧落黄泉早有成例,也会留档记录。

紫薇大帝沉吟片刻,方喃喃道:“按照惯例,从碧落天送到黄泉府的魂魄,也是要待一千年的。”只是,两千多年,而非三千多年…

天机星本着只听不说的原则,装死,不语。

跟随紫薇大帝多年,什么事能记住,什么事不能记住,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天机星心中都有数。控制自己的好奇,对他来说,早就成了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紫薇大帝也没指望从天机星那里得到答案,他心中早就有了定论,眼下不过随意问问而已。是以短暂的思索过后,他又问:“罗敷的蟠桃林中,是不是有个叫做灼华的小仙?她是因什么被贬的?”

您都说了她被贬,还问有没有这个人?

天机星默默地吐槽,却绞尽脑汁地想着“灼华”的资料。

灼华的地位实在太低,本人也十分低调,不爱出风头,又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倘若紫薇大帝不提,天机星压根不会去想碧落天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只见天机星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小仙没将自己负责的蟠桃照顾好,明明是六千年份的一般蟠桃,却半生不熟,酸涩难吃,才会被削去仙骨,被贬下界。”

紫薇大帝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天机星自觉消息掌握得不到位,忙道:“现在负责蟠桃林的三个小仙,名唤桃华,夭夭,宜儿,听说还算得力,这些年的蟠桃宴都没出什么岔子。”

听见天机星这样说,紫薇大帝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冷嘲,又问:“被贬的刑罚,是罗敷定下的?”

“这些小事,金母不会过问。”天机星连连摇头,心道瑶池金母什么人,贬个最末等的小仙而已,还用得着她来处置?再说了,金母性格高傲严厉,讨厌人斤斤计较,无事生非,更讨厌有人不分轻重,在大事上害人。若闹到她面前,没人能讨得了好,一起废除仙骨打入轮回都是轻的。

知晓金母的厉害后,谁敢真将事情扯到金母面前,明着将这位天仙大能当枪使?又不是真不要命了。瞒上不瞒下而已,这种事情,他们早轻车熟路了。紫薇大帝亦明白这一点,思及今日见闻,平静的语气中就带了那么一丝冷意:“看样子,这碧落天,当真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东陵暂毕往仙境

紫薇大帝赠送的“九霄玉露丸”神奇非常,阮静雅服下后,顿觉丹田处涌起一股暖流,并迅速扩散至五脏六腑,覆盖每一寸肌肤,每一处血肉。

在暖流的滋润下,她竟有一种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感觉。

见她面色逐渐红润,叶歆瑶和申箫都流露出激动之色,庆幸于挚友的劫后余生。

至于另外一颗足以引得世人疯抢,嫌弃一阵阵腥风血雨的“九霄玉露丸”,在他们这一行人中却好像垃圾一样,你推我我推你,不是坚决不肯要,就是说无功不受禄。最后,叶歆瑶被他们强行逼着留下这玩意,因为他们都觉得,以叶歆瑶的“幸运”程度和心性,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玩得不死也残。对她来说,身上有颗保命的丹药,当真十分重要。

叶歆瑶听到这个理由,简直无语凝噎。

她觉得,自己真不是这样…的。

不过,好像没什么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