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亮,不禁笑开:“很久没听到你这样叫我了。是什么事,但说无妨。”

“相信惠公。有人也会因此而幸福。”我抿唇一笑,朝他眨眨眼,趁他还在发愣时忙快步出了明秋殿。

在王叔的宫外徘徊良久,我思了再思,终是没有进去见他。无颜醒来后,看到我留给他的信自然会回到王叔身边的,到时候,他会有时间可以向王叔慢慢解释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

于是我转了身,拿出晋穆给我的地图,朝行宫的那个角落慢慢走去。

小楼依旧,门扉大开,显然是敞门迎客的美意。

我也不客气,未敲门便堂堂然登上小楼,迈入厅里,一路掀了重重帷帐,直入楚桓的书房。书房很安静,楚桓坐在案前正凝神看着一卷竹简,聂荆抱刀站在一旁,虽面容端肃,眼神却心不在焉地有些飞散。

我笑了一声,故意无视聂荆瞥眼见我进屋时的紧张和惶然,只直视着那个明知我到来却不拿正眼瞧我的楚桓,福身拜下:“见过桓公,夷光遵约来了。”

“嗯,”楚桓淡然一应,幽深的眸光依然直直地盯着手中竹简,不动声色道,“你想好了?不后悔?”

“不悔。”我笑了笑,在他对面的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饮下。

楚桓放下竹简,起身走到我面前,垂眸打量我许久后,突地笑道:“之前男装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看来,女娃果真是世间绝色,难怪寡人的儿子对你是情有独钟、非卿不娶啊。”

他怎么知道我和无颜的事?

我心中骇然,忍不住被他的话吓得喉间一咽,茶水顿时含在口中上下不得,憋得我脸庞通红。

“楚王……说笑了……”好不容易吞下茶,我咳嗽一阵,低头掩了嘴,话语稀稀落落地自唇间吐出。

楚桓也不解释,只坐上一旁的宽椅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聂荆,慢慢笑道:“荆儿向寡人请求娶你夷光公主为妻,若你愿意,寡人不但不要你的命,还可即刻向庄公提亲联姻。如何?”

原来不是无颜。我松气的同时不禁又紧紧皱了眉,转眸看了聂荆一眼。但见他也正望着我,面色虽有些烧红羞赧,目光却真挚坚定。想起北上晋国一路上他对我的照顾和保护,我微微失了神,黯然一笑。

我半敛了眸看杯中的茶,想了片刻后,抬头看向楚桓,摇了摇头,轻声辞却:“承蒙楚公子厚爱。只是夷光今世已与晋国公子穆有婚约,不会反悔。”

楚桓眸光微闪,温和笑道:“这么说你是为了他而拒绝荆儿?”

“是。”我口中承认不讳,心中想的却是无颜。

“那好,”他微笑着起身,伸手拍了拍聂荆的肩膀,装模作样地叹道,“你看到了,不是父王不给她机会,而是人家看不上你。”

我蹙了眉,侧眸飞快地瞟了聂荆一眼,清楚瞧见他疏冷眸间的怅然和失望后,我叹了口气,垂了眸不再说话。

楚桓回身从书案上取了一个翠色琉璃瓶放在我面前,软声道:“毒药,匕首,重掌……这三样,你选吧。”

明知不可能,我还是仰了脸看他,笑道:“任选一样?”

“选三样,哪个为先,哪个其次,哪个最后。你何时毙命,便何时罢。”楚桓笑看着我,狭长的凤眸里眸光清曜,显得他心情一时畅快非常。

“那就依次来吧。”我满不在乎地笑,正待拿了桌上的琉璃瓶递至唇边时,我低声叹了叹,忽地垂落了手臂将瓶子重新放回原位。

楚桓大笑,快意道:“怎么?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命?”

“非也。”我摇头否定,起身站到他面前,眸光停留在他脸上时瞬间骤寒。我抿了唇笑,问道:“夷光可以喝毒药,受匕首刺,受重掌伤……夷光可以死,但不知楚王您说话是否算话?”

楚王定睛看了我半响,点头,静若秋澜的眸子里无端端添上三分的赞叹和欢喜:“如此淡定从容、不惧生死的女娃,实属罕见……若你不是齐庄那厮的侄女,寡人定不舍得要你的命。你放心,寡人以楚国的国运起誓,只要你死,我楚桓从此和无颜不再相干,若违此誓,楚国必衰!”

“好,你说的!”我笑得轻快,卷袖拿了琉璃杯,仰头喝下里面所有的汁液。

剧毒的夹竹桃汁,未过一瞬,我的胸中便翻腾似潮滚,喉间一甜,有暗红血液缓缓自我唇边流下,殷然的颜色滴落上银色衣裳时,慢慢地浸染开一朵接一朵妖娆绽放的血色曼陀罗。

“夷光!”聂荆闪身出来抱住了我摇摇欲倒的身子,低头看我时,清澈似水的眸间尽是不舍和心痛。

我拧紧了眉忍受着胸中似万虫噬血的疼痛,凄然笑了笑,张了口想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荆儿,拿桌上的匕首杀了她,”楚桓淡淡的话语突然响在耳边,似冬日的寒玉般,一字一字清冷柔滑,不带一丝温度的残忍中,却偏偏带着十足的、傲视生命的睥睨尊贵,“这是你身为刺客的最后一个任务。杀了她,你从此就不再是荆侠,而是楚国的公子。”

“父王!”聂荆惊慌失措地抬头看着他的父亲,面色苍白,眸光迷乱,想反抗却又没有勇气。

楚桓慢慢笑了,笑颜若惑,其魅似妖。他轻轻出声,宛转提醒着聂荆:“你若不动手,那就寡人亲自动手。你以为如何?”

聂荆怔了怔,忽地眸光一闪,定声道:“荆儿愿为父王效劳。”

我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大恸,松开了紧咬的双唇吐出一大口暗色的血。

聂荆伸手颤微着拿过桌上匕首,看向我时,眸光里流动着我看不懂的晦隐光芒。

“你闭上眼。我下手会很快的。”说话时,他的声音轻柔而淡定,似绵软的羽毛般拂过我所有的神经,掩去了我意识中所有的痛楚和害怕。尤其当他凝眸笑看着我时,剑眉飞扬,凤眸微挑,唇边轻轻勾起时,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无颜。

我微微一笑,伸指抚上他的唇,纯澈的泪水慢慢洗过了我的双眸,茵氲水雾中,让我看着眼前的人时愈发地觉得清晰,清晰到能直抵心中最深处的柔软。

“无颜……”我动了唇喃喃,虽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我知道无论他在哪,一定会听到。一定会。

“乖,把眼睛闭上。”眼前的人对着我微笑,俯下脸轻轻地吻向我的眉间。

那人身上传来依稀的冷冷香气,几分陌生,几分熟悉,却不是他。

我笑了笑,没有任何留恋地闭上了眼,唯在心中不断地默念:不是他……

我的无颜,或许会在梦中等我。

胸前猛然似撕裂般大痛,然而我却弯了唇角,意识一丝一丝迷恍时,我握了握无力的指尖,试图感受到生命从指缝间流逝的悲怆。

然而不行。

眼前黑暗,所有感觉顿时消无,我只听到了自胸膛传来的那愈来愈弱的心跳声,和我鼻间愈来愈短促的呼吸。

一时魂逝。

一时命散。

一时无殇。

下?不悔卷

楚梁攻齐

当胸前的痛楚流遍周身、诞入骨骸的感觉再次侵袭上大脑时,宛若魂魄毫无知觉地飘行在悄无声息的黑暗里良久后遇到的第一束亮光,绝处逢生的渺茫希望中,有人伸手抓住了我,紧紧地,死死地,似是用尽了一世的力量和决心。

最初的时候,在那零星恢复的一丝意识中,我依稀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一声长,一声短,一声不舍,一声难忘。

“夷光……”

深沉微哑的嗓音中,有痛相随,有苦与共。温暖自他掌心不断传入我似冰僵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永不知倦地逐渐刺激着我已沉睡的神经;犹是那炙热滚烫的指尖摩娑上我的脸颊、触摸到我眼皮的刹那,痛彻不堪的胸中猛然似有清泉来回流转,洗去前世生命之尘的同时,也慢慢唤醒了我要再生的欲念。

昏睡许久,迷糊中,有人离开,有人靠近;有人往我嘴里灌着那些我平日最厌的苦药汁,也有人在我身旁悄悄洒下了清香馥鼻的花香;有人摆弄着我胸前的伤口仿若缝补破碎的衣裳般的轻巧灵活,也有人温柔地一遍遍擦拭着我的面庞、时不时换去覆在我额上的冷丝绢……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挽救我那已羸弱得不禁风吹的命。虽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但我脑子里想的、心里念的,都是对他们的感激和对人世的留恋。

总有那么一日……

再睁眼时,恍如隔世。

不知道在黑暗里呆了多久,缓缓掀开眼帘时,纵使钻入眼底的只是微弱的荧荧烛火,我也觉得刺眼。

睁睁闭闭,几次三番,好不容易适应了眼前光亮,慢慢褪却了一开始蒙罩眼瞳的模糊后,一张熟悉非常、明明眼中含笑欣慰却又偏偏刻意装成面容严肃得不象话的脸庞陡然闯入视线,留在了我眼中。

只见他身着色彩光鲜的明橙色衣裳,艳丽的颜色映上他白皙的面庞时,衬得那本属清俊随和的眉眼间生生荡出了一丝妩媚的妖娆。

“师父。”盯着他看了半天,我这才想起是谁,动了动唇角叫他,只是声音一时弱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清。

然而他却了悟点头,清和的目光中笑意愈来愈明显。他撩了长袍坐上塌侧,微凉的指尖搭上我的手脉时,唇角不自禁地一扬,垂眸瞥向我,似怒非怒地抱怨:“怎么?终于睡够了?舍得醒了?”

我转了转眼眸,眉间轻蹙时,示意他我暂时还没力气和他聊这些废话。

于是他立刻起身,也不管我是死去刚活来的重患,眼见我既不做声又不闭眼,就地便给我一声能惊魂动魄的高喝:“聂小子!哪里去了?女娃醒了,快把药拿来给她灌喽!”

我翻了翻眼,被他这声震得差点又晕过去。

话音落后须臾的功夫,房门外陡然卷入一股风来,风吹处蓝影似练,直奔到我塌前才险险稳住了身子。

“你醒了?”聂荆低头瞅着我端详了半响,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疑似梦中的恍惚。

眼前的人有着那张在黑暗中一路陪伴着我、让我再想念不过的容颜,我只愣了神、直了眸子痴痴瞧着,一时忘记答话,也忘记去思索眼前的他和心中那人是怎样的不同。

“无颜。”我喃喃,声音虽依然低得不可闻,但眼前的人却听得面色骤暗,纯澈的凤眸再望向我时,眼底顿时失了刚才惊喜若狂的兴奋,唯留下经久弥远的淡然。

“醒了就好,”他笑了笑,转身欲出门,“我去拿药。”

可是才抬腿行了一步他就呆住,眼睛定定地看着房门处,脸色愈发地不自然。

门扉侧影下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绿衣女子,乌黑的发,柔宛的貌,安静的笑,晶莹的眸子看着他时,在灯影魅惑中摇曳出璀璨的颜色。是南宫。

我咬了咬唇,醒悟过来是自己认错了人、说错了话后,忙挑了眸朝东方莫使眼色让他周旋周旋、调节下气氛时,他却笑得一脸古怪,爱理不理地侧过身子,自去一边的桌旁研究着他的宝贝药材,偶尔精力剩余,顺便再有意无意地拿眼角寒芒饶有兴致地观察一下室内的动静。

三人尴尬中,我不能说话,聂荆又是石头,最后终是南宫先弯了眸温柔笑开,捧着药碗走到聂荆身前递给他,轻声道:“你刚走得太急,我知道你忘了,所以……就给你送来了。”

聂荆默,再开口时语音淡淡,分不出喜怒:“你喂她。”言罢,不待南宫反应过来,他已掠身闪出了门外。

“好轻功!”东方莫感叹着摇摇头,望着聂荆瞬间消无的背影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我闻言皱了眉。

体力虽还未恢复过来,但我的脑子已能转动自如。凭我的直觉,心知这鬼主意十足多的师父心里必定又有了什么祸害人的计较。

南宫端药上前,吹凉了药汁后,盛满一勺递往我唇边。

“喝药了。”她对着我浅浅一笑,低头时,晕黄烛火照上她清丽的面庞,显得容色宛转而又柔媚。

我点点头,感激一笑,想也未想张口便咽下。药汁沉往肺腑时,一股子难忍的苦味漾至了嗓间,我顿时拧紧了眉,抿紧了唇,望着她再次送来的又一勺药迟疑了一会。

“怎么了?很苦是不是?”她放下了勺子,担心地问我。

我难为情地笑了笑,也不想再多折腾,于是便用力地撑臂半仰起身子,拿过她手里的药碗一口饮下。

“谢谢。”我咂了咂舌,再开口时,吐字虽微弱,却已成音。

师父果然不愧是神医,即便药是苦了些,见效却是极快的。

南宫接过我手里的药碗,扶了我躺好后,这才软声笑道:“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喝了药要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好。”我轻声应下,笑看着她关门而去后,我这才半敛了眸子瞧向那个依然装作研究药草研究得专心致志的东方莫。“师父。”低声呼唤。

桌旁的橙色身影闻声动也不动。

“东方莫!”我轻咳了嗓子,毫不客气地喊他的名字。

他终于锁了眉转过脸来,详怒:“目无尊长!谁许你直呼为师的名字了?”

我挑了眉,心知他是诚心找茬,于是也懒得和他斗嘴,只淡然一笑移开话锋,问他:“这里是哪儿?”

“聂小子的家。”他扬了扬眉,转眼看四周时,眸光里泛出了奇异的光芒。

我抬手摸了摸胸前被纱布厚厚缠裹的地方,脑子里闪电般浮现起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幕。那时的胸裂,那时的迷散,那时的疼痛和那时将匕首插入我胸口的人。我低眉轻笑,不去想也能知聂荆最后一刺留了情。

“多谢师父救夷光一命。”我侧了眸看东方莫,说得一脸真诚。

可偏偏就有人不稀罕,他哼了一声甩甩头,微恼的模样:“这么大的事居然不通知我?你以为只在临死前喝一杯延命散便能活命了吗?要不是……哼哼……”说到这时,他突然警惕地住了口,眸光微动时,眉宇间的妖娆倏然减去了三分。

我想起喝毒药前那杯差点被楚桓激得喷出口的茶,不禁微微失笑,叹了口气,不做声。

“女娃,这玉佩何来?”他走到塌侧,手指一扬,将那块已红成血玉般的凤佩递到我面前。

我脸一红,伸了手接过,小声道:“别人送的。”

他含笑挑眉,道:“那你可要多谢送你玉佩的人了。要不是凤佩凝血,护住了你胸前的伤口不让血液肆流,否则为师也回天乏力了。”

我呆了呆,指尖攒紧了手中玉佩,思绪转动时胸前没来由地狠狠一痛,痛得我冒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世,不过才刚刚开始,却竟已注定我欠了他?

我苦笑无声,抬了眸匆匆扫过东方莫,道:“是聂荆找到你的?”

东方莫摇头:“别人找到了我,告知了你的事,是我自己来找他的。”

“谁找到你的?”我蹙了眉,既好奇,又不解。

“哦,那可多了,”他揉了揉眉,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有称是晋国穆侯属下的玄甲将军,也有自称是齐国豫侯麾下的淄衣密探。”

心中扑通跳得厉害,我却装作若无其事般扭过了头,淡淡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找到聂荆的?”

“楚桓那老匹夫给你留的最后一日,”东方莫笑,随即挥了长袖拂上我的脸,凉了声道,“一醒来就操心这么多事,还是以前那样的劳碌命,不累麽?闭了眼吧,为师许你再睡个懒觉。”

冷风拂过面庞时,衣袖暗含香,沁心之气丝丝缕缕地缠入鼻息,我只闻了几下,便连一丝挣扎也没有就乖乖闭了眼睛。

沉睡散。师父就是师父,道行果然高出我许多,不像我还要费力地用淬过散的银针刺入无颜身上,也不像我需要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将散香抹上宋玉笛使计让晋穆睡去……他只这么长袖一挥就成,端的是万般潇洒,万般自如。

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时,我还是忍不住口中咕哝着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最初的时候……是谁抓住了我的手,陪在我身边……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这个嘛……为师答应过那人,不会告诉你的。你那么聪明,既要知道,就猜去吧。”他低笑着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口气虽正经,笑声中却带了一丝鬼见愁的沾沾得意。

为老不尊。我没力气地想到这个词后,全身一松,困意顿起,沉沉睡去。

躺在榻上月余后才能下地,时已寒冬,外间本该冰天雪地、北风冷啸肆虐才对。只是聂荆的家在楚中山间,四面高山环成的腹地仿佛使此处变成了与世隔绝的桃源般,即使是冬日,山间也温暖如春,遍地绿茵中,缀满了无数说不出名的粉色小花朵。

这日东方莫心情好,眼见阳光不错,暖风薰薰,便准了南宫带着我到屋外走走,而他自己也拎着一堆的药草摆在屋前石桌上,一个人坐在那边捣鼓探究得入神。

南宫搀扶着我,谈笑时,目光却迷离惘然,言词支支吾吾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我蹙了眉笑,心知她是在担心聂荆。自从十日前东方莫拉着聂荆不知道说了什么鬼话后,第二日聂荆与他的刀便一齐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唯有一张写着寥寥数语的字条,说是“出门有要事,即日便回”。这一去,哪是“即日”回,一等等了十日,却依然不见那熟悉的蓝衣身影出现在眼前。

南宫心里虽着急,但又不好意思去问东方莫。我倒是相信以聂荆那身武功断不会出现什么大碍,但如今见南宫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也隐隐地开始有些不安。

于是我叹了口气,拉了南宫走近东方莫,开口问他:“师父,你把聂荆骗哪里去了?”

东方莫执了一手的紫色花草,抬头时,摇手一晃的刹那,空气里顿时飞扬着无数的细小花束子。一不小心吸入鼻中,让人鼻尖痒痒地难受得很。

“说什么呢?什么骗?为师那是光明正大的请求。”东方莫弯了眉笑,语气微恼时,不自禁又扬臂挥了一下手中的花草。

我皱了皱眉,一手捂住了鼻子,一手伸上前夺下他有意作弄我和南宫的那束花草扔去一旁,冷了眸看他:“那他到底去哪了?”

东方莫理了理长袖,挑了眉漫不经心地笑:“聂小子去天山给你采雪莲花去了。”

我闻言好气又好笑,扬了袖在原地转了个圈,道:“你瞧我不是好得差不多了麽?需要什么雪莲?是不是你制什么药需要雪莲,故意诓他去的?”

东方莫瞪眼,故作恼怒状,手指一点更是直戳向我的额角:“没大没小!为师是怕你重伤之后元气大损,想找些固本培元的药材来给你疗伤,女娃竟如此不知好歹?”

我凝了眸看他,将信将疑:“当真?”

“废话!”他闪了目光,随手卷起石桌上的药草抱到怀中,转身朝屋里走去时嘴里嘀咕不停,“聂小子轻功不错,想必这两日也该回来了,你们就不要再牵牵挂挂的,害得他走路时眼皮又跳心又发慌,没准一个不小心从天山上摔下来也说不定……”

“东方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南宫吓得眼眶一红,小声问起时,模样娇怜动人。

东方莫扭头,冲着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老夫从不打诳语。”言罢再回头,眉笑眼开时,脸上得意愈见深重。

我撇了唇,白了他一眼后,伸指握住南宫的手,安慰道:“别理师父的疯言疯语,你越当真,他越得意。放心吧,聂荆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有事的。”

南宫垂眸浅浅,点头时,神色依然期艾不定。

我没辙地抿了抿唇,正待拉着她回屋时,身后却响起了淡淡的叹息声:“夷光说得对,我不会有事的。”

我与南宫闻声皆是身子一震,眨眼的功夫,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南宫已松开了我的手,转过身,展臂飞快地朝身后那人扑去。

“荆!担心死我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出门时,都会告诉我一声或者带着我一起走的吗?……以后再不许这样不辞而别了……”南宫甜软的声音中含嗔含娇,听得我不禁也恍惚一下略微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