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斜着身子半倚在龙撵的扶手上,见我跪地请安时,温和的眸子里光华隐现,脸上笑意淡淡,只是面色苍白得有些异常。一开始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定睛看了我一会儿后,这才随意挥了挥衣袖,叫起。

我起身,站在原地踟躇片刻,上前走近他身旁,低了头道了声:“父王。”

王叔凝眸看我,哼然冷笑:“不简单啊,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寡人只当你逍遥在外快活得很,准备留着性命等金城城破、齐国国灭的时候回来替寡人收尸呢!”

我不知平素王叔和无颜之间是如何说话,只是王叔对我,还从不曾如此厉言厉色过。我心中惊了惊,忙跪在他身旁,口中连称“不敢”。

王叔拧眉,抬了手扶住我的胳膊,又是一哼:“难得这次回来竟懂了些规矩。起来吧。”

我汗颜,只得顺着他的手势再次站起身,揖手道:“父王请放宽心。儿臣既回来了,定会舍命保护金城,收复失地,叫那些入侵齐国的楚梁贼子有来无回、血债血还!”

王叔叹了口气,低眉看了看龙案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军情奏报,凉了声道:“怨只怨寡人平日太过依赖你,给你豫侯爵位,叫你替寡人统御齐国军队,等到危机关头你不在时,寡人指挥起军队来,居然是有心无力……国无统帅,你大哥无苏不得不披甲上阵,只是他素来懦弱,竟未过十日便命丧沙场。一国储君既死,军心涣散,齐军连战连败,城池丢失数百座,如今金城四面环敌,差不多已成了一座空城……唉,寡人……都是寡人之过啊。”言罢,他痛心地长叹数声,拍手敲击着龙撵扶手时,身子突地一震,口中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俯身轻抚着他的后背,下意识地拈指按住了他的脉搏。不按不知道,这一按却是吓得我面色一白。

王叔的脉搏虚然无力,竟是垂死之兆。

我惊得回过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饮下去后,忙快步跑向宫门想去找东方莫进来为他诊治。

哪知脚步刚移,身后便闻一声长剑出鞘的清吟声。我本能地回过头,转眸的瞬间,眼前有光影一闪,凌厉的冷气扑面而来时,脖间忽地似霜冰寒。

有剑,直抵喉间。

奇谋救城

我愣愣站定,眸光瞥向满脸怀疑和震怒的王叔,苦笑无声。

“你不是寡人的无颜!”纵使身子再虚弱,他还是撑着站起身,说话时,微哑的嗓音衬着冷锐的剑锋更是显得漠然凌厉,痛绝中仿佛不含一丝的温度,“说!你究竟是谁?”

我垂眸看了看颈下寒气愈来愈盛的长剑,也不闪躲,只涩然一笑,轻声:“王叔,夷光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你要杀的话,便杀了吧。”

他怔了怔,长剑微颤时,不经意划过了我颈边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凝上雪色的剑身,泛出一股别样清冷妖艳的颜色。

一殿寂然。血滴落上青玉地石,细微得难以听闻的声响,却能撼动殿内人每一根神经。

倏而,长剑铿然一声脆响落地,王叔身形踉跄正要走到我身边时,突地宫门大开又合上,随风侵入的刹那卷入了一道似光似练的橙色衣影。橙衣飘至我身旁,用力拖着我远离龙撵十丈之后才猛地停下。

失神时,脖间血流处蓦地袭上一丝刺骨的冰凉。我吃痛回眸,只见东方莫挥袖扬了手指不知道在我的伤口那边涂着些什么。好在刺痛的感觉只是一时强烈,片刻后,痛楚不再,唯落下了清凉的舒爽。

“谢谢师父。”我伸指摸了摸自己那仿佛已光滑如初的脖子,低声道。

东方莫笑着应承,长袖甩于身后,转过身看着王叔,抿唇不语。

“……东方?”王叔怔然,许久后,眸间才涌出一抹难以置信的惊喜,“是你救了夷光?寡人的夷光果真未死?”

东方莫撇唇,慢慢踱步走近龙案,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时,口中轻笑:“庄公,夷光这命可是费了老夫七日七夜的功夫才救回来的。你好歹珍惜点!再说你是一国之君,随随便便地动刀拿剑作甚么?没个风度!”

如此胆大妄为的话要是出自别人之口早就罪判斩首了,偏偏王叔和东方莫是布衣之交,两人之间虽不见感情有多深厚,但素来口角言词放肆出格,丝毫不守君臣之道。

王叔苦笑,身子一颤坐回龙撵,叹了口气,唇角无力地动了又动,却总是说不出话。

东方莫将剑插回剑鞘后,也不客气,没有恩准便堂堂然迈步走上金銮,二话不说拈指按住了王叔的手腕。片刻后,他拧紧了眉,面色微凝时,瞧向王叔的眸光晦暗中隐藏担忧。

“看来这次楚桓当真是想要你的命了,居然将你逼迫成如此。”东方莫默了一会儿,松开手指负手而立,神色间依然是那言笑无忌的模样。

王叔叹息,低了声念道:“你以前说得没错。那人,竟……真的是他!”

东方莫冷笑:“我早对你说过楚王便是那人,你偏不信。如今却怎地又突然悔悟过来了?……看来楚丘动戈怕不是只为了夷光,也为了泄你被骗二十年的怨气吧。无端端为仇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还为仇人照顾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最后居然落下如此回报……是说你可怜、可叹好呢,还是说你可悲、可恨好?”言到最后,他虽脸上笑意不改,但口中却咬牙吐字、齿缝流音,目光闪动时,眸底划过了细锐锋利的寒芒。

王叔面色本就苍白,此时听到东方莫这般的冷嘲热讽,双颊更是透出了骇人的石青色。他刚启了唇要说什么时,胸口突地起伏不定,一阵急促的喘气后,紧接着又是一顿剧烈的咳嗽。

“王叔!”

我蹙了眉,赶紧跑去他身旁,一只手轻拍着他后背,另一只手却从怀里取出了一颗药丸扔到了龙案的茶盏中,勾指晃了几番,这才将杯子送到王叔唇边。

王叔皱眉,转眸看到我脸上的期盼后,眸色一动,也不多想,仰头便喝下。

茶杯放回案上时,站在一边久久不动的东方莫怪笑几声,叹气:“这个时候,延命散也无用了……”

“师父!”我厉喝一声打断他,拼命使眼色。

东方莫视若无睹,眸光一闪避开我的视线,展袖拂过王叔的脸,低笑:“为师的意思是,庄公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好好休息。女娃别乱想!”言罢他俯身,扶住闭眸后王叔那摇晃欲倒的身子,胳膊一抬将王叔轻而易举地托到肩上。

“你办烦人的正事。至于庄公的病么,为师来管。” 东方莫嘻笑着努唇撇向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眨了眨眼,背着王叔便往侧殿走去。

“有劳师父了。”

东方莫头也不回地挥手,笑:“客气!”

目送着他与王叔进了侧殿后,我低眸看了看龙撵龙案,想了想,出声朝宫门外高呼道:“来人!”

宫门大开,有身着墨色长袍的内侍双膝跪地:“奴在。公子有何吩咐?”

我扬手指了指奏折,道:“命人把这里所有的奏折和战报都送到长庆殿。另外,传令下去,从此刻起,再有战报送来,皆一律送到本公子那里;若有大臣来求见王上,皆叫去长庆殿见豫侯。”

内侍叩首:“奴知道了。”

我舒了口气,正要抬步离去时,想了想,还是从奏折中挑出了两卷封口还未开启的黄色帛书,随手敛入了袖中,开口又嘱咐了句:“叫人去传白朗将军和禁军统领蒙牧今晚入宫,到长庆殿见我。”

内侍这才刚站起身,闻言又立刻跪下,惶恐应了一声后,抬头看我:“公子刚回来,今夜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再……”

我锁眉,冷哼一声甩袍越过他身旁。

“多事!”

内侍瑟瑟,忙低了头,噤声不敢再劝。

“公子!”

“公子真的回来了!”

“公子,三月未见,想死妾身了!”

…… ……

才至长庆殿,还来不及喘口气,耳边就突地响起无数声娇滴软语,鼻间猛然有暖香萦绕,绚烂多姿的衣影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柔滑的肌肤、温软的小手贴到我身上时,直把我连日赶路积下的所有疲倦皆吓得不见了踪影,唯余下满心的惊慌和恼火。

“放肆!”我怒喝了声,蹙眉敛了敛微皱的衣袖,面色骤然冰寒。

身旁一众丽人见我发怒,忙失了神,神色失措地退到了三尺外。

少了那缠人致命的诱惑勾引,我定下神,刚要呼出一口气时,瞥眸却瞧见她们低眉偷偷打量我时莫名而又奇怪的眼神,一时心头又乱跳起来。

“都回自己的寝殿去,没事不准再出来!”我拉下脸,恶狠狠地道了一句后,撩了长袍,快步走去书房的方向。

该死的无颜!养这么多姬妾!

越想越怒不可遏,心口在瞬间又酸又疼,痛得我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相较于外殿适才的纷扰,此时的书房自是极静。天色已暗,层层帷帐隔断了窗外沉沉的夜色,书房里宫灯盏盏,明亮的烛火穿透浅紫绫纱的灯罩,照得满屋光灿斐然。

我斜身坐在软塌上,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敲着膝上那两卷帛书,目光停留在对面壁上悬挂的那张绘有天下山川的地图上时,心念转动不停。

少顷,有内侍抱来两仪宫的奏折和战报,放在书案上按序分好后,垂袖走至我身旁,轻声禀道:“白朗和蒙牧两位将军已到了,不知公子打算何时见他们?”

我侧眸,淡然:“就现在。”

“奴去宣。”内侍转身要走。

“待会你就不必进来了。守在书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内侍颔首,目光微动:“奴明白。”

因战事逼紧,纵使行走宫廷,白朗和蒙牧此时也皆是一身戎装。冰冷坚硬的盔甲下,白朗俊毅依旧,蒙牧豪气非凡。

二人进来后,单膝跪地的刹那,锁甲晃动,明铛作响的轻吟声传入我耳中时,虽人不在战场,但心底已陡然生出如在战场的紧张和斗志。

我微微欠身,挥袖:“起来吧。”

二人起身,互看了对方一眼后,白朗迅速敛下眸,声色不动地退到一旁,而性情一贯急躁的蒙牧却已奈不住,转眸看我时,目光闪动,似是兴奋,又似是欣喜:“豫侯召末将连夜入宫,是不是对战事已有所部署了?”

我沉吟,挑眸看他:“金城可战军力有多少?”

蒙牧揖手:“末将手下有守皇城的禁军侍卫三万,守宫城的禁军侍卫一万,守菘山的侍卫五千。还有,白朗将军位在金城南侧泗水旁水军军营的五万将士。”

“那就是不到十万,”我凉声接道,瞥眼看地图,再问,“金城外可还有能战的军队?”

蒙牧忙点头,手指一抬指上地图:“有!豫侯您的八万玄甲亲军由侯须陀将军率领守在金城之东的郯城,只是由于中间有梁国大军驻扎阻挠,张将军几次想突围入都城,皆不行。”

我敛眸想了想,唇角一勾,冷道:“张须陀是齐国最有名的悍将,他领着本公子的八万玄甲军居然奈何不得向来畏战胆小的梁军?”

蒙牧闻言眸色一暗,扭头看了看白朗,突地沉默不言。

白朗摇摇头,叹口气,上前揖手禀道:“楚梁这次出兵伐齐,都是倾全国之力。楚军军力共五十万有余,分散围在金城北、西、南三侧。北边是楚军最骁勇的骑军,由楚公子凡羽率领扎营在菘山以北。西侧是楚将孙之离为帅,他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虽手下只有不到十万的步兵,却也相当难缠,不易突破。唯有南侧泗水对岸,该是楚军最弱的一环。楚国位在中原,将士素来好骑射而惧水战,若非必要,末将估计楚军驻守在钟城的军队是不会冒险过江的。”

我皱眉,睨眼看他:“那梁国呢?”

白朗咳了咳嗓子,眼帘半垂,回道:“梁军出兵二十五万,扎营金城外三十里的平野。主帅是……”言至此,他低了头,轻声,“公子湑君。”

即使心中再有准备,我此刻不禁也微微失了神,不信问道:“公子湑君?”

“正是那个恩将仇报的混蛋!”蒙牧神色不满,脸憋得通红,似是忍了再忍般,依然忍不住骂咧嚷嚷,“想当初他来金城做质子时,王上对他那么好!豫侯您和夷光公主对他也那么好!想不到如今楚寇霸道,公主刚逝、尸骨还未寒时那小子居然就开始助纣为虐,伐我齐国山河,实在是令人不齿!”

我面色变了变,扯了唇角想笑,心底却陷入一片冰凉。

白朗凝了眸看我,静睿的目光摇曳在粲然烛光间,一时晦涩隐隐,一时锋芒浅现。

我侧过脸,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那夷姜呢?”

蒙牧叹息,摇了摇头:“自开战来,便不再闻夷姜公主的任何消息。”

敲击着膝上帛卷的手指猛然一僵,我缓缓起身,抿紧了唇,眸光瞥向灯罩内燃燃欲泣的滚龙金漆的红烛,面色渐渐暗沉。

湑君,若你胆敢伤了我阿姐,我定要你以命偿还!

“豫侯!”心念惘然时,身旁有人低声呼我。

我回头,恰恰瞧见白朗望向我时眸底里倏忽掠过的了悟和淡然的喜色。此人自蔡丘之战时便跟在我身边三年之久,他的一举一动,我自是再清楚不过。

心念一动,我掩去了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愁色和恨意后,学着无颜似笑非笑的模样,横眸看他:“白将军有话便说。”

白朗低头:“豫侯既然回来了,要不要末将通知郯城的侯将军,命他趁机早日出兵驰援金城,与梁军……”

“千万不要!”我挥手打断他,勾唇笑起,“侯须陀手下的八万人本公子自有妙用,任何人不得擅自行事。你和蒙牧如今要做的,唯有两件事。”

白朗抬眸,面色一肃,与蒙牧齐齐揖手站到我面前,恭声:“豫侯请吩咐。”

我笑了笑,扬眉道:“第一件事麽,很容易。明日一早放风全城,告知金城九陌街舍的百姓们,公子无颜已回宫。”

蒙牧点头应下后,随即又不解地问:“向来是兵行诡道。豫侯您回城的消息若瞒下不说,不是更让敌人难测麽?”

我微笑,道:“本公子我偏偏喜欢逆道而行。”

白朗敛眸想了想,片刻后,忽地轻笑抬头,看着我道:“末将明白了,公子想借城中敌方细作的口将消息传入楚梁军中,让他们心生顾忌。”

我侧了眸看他,啧啧一声轻叹,似是赞许,又似是遗憾:“你既然能懂得这么想,试问才绝天下的湑君公子和素来横行沙场、罕遇敌手的凡羽又岂不会料到这样的心思?”

白朗愣:“那豫侯此举是为了……”

我挑眸看墙上地图,笑意深深:“不急。不出三日,你便能知道我此举用意了。”

白朗微微失了神色,和蒙牧对望一眼后,默然不再言。

“那第二件事呢?”蒙牧开口问。

我转眸思索一会,轻声道:“即刻去金城城内所有布坊征购明黄锦罗让宫人连夜制成齐军旗帜,最好……不少于五千张。另外,蒙牧你自手下挑一万精兵,选三千良马,明夜亥时,集结于宫门之前。”

蒙牧怔然,本能地开口问我:“要旗帜和兵马作甚么?”

“嗯?”我闻言眸色一凝,瞥眼看他时,面色陡然寒下。

白朗轻咳一声,赶紧出来为蒙牧解围:“豫侯既是如此说,那自有妙计。蒙将军照办就是了。”

蒙牧自知失言,忙低头应下:“末将知错。末将这就去办。”

“好,”我走上前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就辛苦蒙将军了!”

蒙牧摇头称不敢,叩首后,躬身退下。

房门关上,室间唯剩下了白朗和我面对而立。

眸光接触未过一瞬,他便咚然一声双膝跪地,喜色浮面时,俊朗的眸间有些晶莹的水泽在流转。“末将参见公主。”他垂首,低声道。

我微微一笑扶他起身,此刻骤然再听别人叫自己公主,竟然觉出了似是前尘之梦般的久远陌生,心中缕缕愁绪交织纠葛,惘然如堕迷网。“白将军的眼睛还是那么敏锐,真叫夷光惭愧了。”

白朗笑,垂眸时目光淡然不惊:“全凭公主的教导。”

我莞尔,失笑道:“白将军言重了,想当初可是你每日一个战策地教我。夷光可从不曾教过你什么。”

他抿唇笑了笑,眸光一动瞥向我手中的黄色锦帛,道:“公主留下臣,可是要问晋国的事。”

果然不愧是跟着我三年的人,我未说话,他却已能知晓我所有的心思。

豫侯麾下的淄衣密探遍布天下,密探向上呈报各地密奏情报时,为显示国与国的差异,便以不同颜色的绢书区分。夏国为红,楚国为蓝,晋国为黄,梁国为白。如今我手上执的,正是自晋国密探上禀豫侯的奏报。

手腕摇动,我晃了晃手中帛书,笑道:“当今天下纷乱原不止齐楚梁三家。楚丘之议后,塞北匈奴因冬日草原枯竭,以牧马放羊、以天养人的借口领铁骑侵入晋国国内,我这是才知晓。”

白朗揖手,笑:“末将素闻晋国穆侯对付匈奴很有一手。相信不久后便能退敌。”

我点头,心头莫名地涌起一丝得意,口中笑道:“晋穆已退匈奴,这是自晋国密探刚送来的军情。你且看看。”言罢,我扬手将手中帛书递给他。

白朗展开帛书,转眸迅速扫过,再抬头时,声色不动:“公主是打算要……”话至一半,他拧了拧剑眉,突地止声不说话了。

我长叹一声,踱了几步走近悬着地图的墙壁,凝神看了半天后,这才抬起手臂按指图上,缓缓移动:“你看齐国如今的形势……齐国军队加起来勉强才余十七万,楚梁两方加起来却有八十万之多。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齐国若真要和楚梁硬碰,那在无外援的情况下,必败无疑。”

白朗沉吟片刻,也不废话,只定声直接问道:“公主想要请援晋国?只是如今齐国已是强弩之末,就怕晋国不肯轻易淌这趟浑水。”

“是啊,你的顾虑没错。”我凝眸细细瞧着地图,幽然应声时,心念一动,隐隐有了一个朦胧的计较,忍不住呢喃道:“或许,可以不淌浑水,来个出其不意、智胜诱敌……”

白朗不解:“公主指的是?”

我不答,只定睛看着地图上某个方向,眉间慢慢舒展,唇角笑意渐渐盈然。

“不急。会有主意的。”我回过头,挑眉笑时,眸色清朗。

白朗看着我,目光缓缓垂落:“末将相信公主。”

你倒是相信我,只可惜,我却不是很相信自己。我自嘲一笑,揉了揉额角,转身朝软塌走去时,随口问道:“城中粮草还能维持多久?”

“十日。”

脚下一滞,我顿足想了想,轻笑:“若我记得没错,囤积军粮的永丰仓在郯城附近,对不对?”

“是,只不过侯将军若无法突过梁军重围,粮草送不到金城来。”

我施然坐下塌,弯唇道:“你下去安排贮备粮草的地方。最迟在后日,粮草就会源源送入金城了。”

白朗锁眉,虽眸光闪烁有些不信,但还是揖了揖手,躬身退下了。

白朗走后,我伏案看了半天的奏报文书,直到子时过后,无颜的近身内侍蹑脚走入书房提醒我时,我这才展臂松了松筋骨,懒懒从一堆卷帛间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