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头顶上方有人问话,见我不自觉地颤抖着直往他怀里缩,他忙伸手拉开了身后垂落的黑袍斗篷,围到我身上,“这样还冷麽?”

我稍稍侧过身,抱住他的胳膊,笑道:“这样就好,我不冷了。”

拉着马缰的一只手松开,揍过来挑起我的下巴。我抬了头,双目迎上他微微睨起的眼眸。

那目光静睿冷寂,放肆地游走在我的脸庞上,审视良久后,他摇摇头,叹道:“如此怕冷?你昨夜当真是随着我追赶了一路楚军麽?”

我转了眼珠,看着他,撇了撇唇:“怎么,你觉得我不像人,而像飞行无遁的魂魄?”

他闻言笑开,狭长的凤眸轻轻眯起,眼底一时仿佛流淌着似秋水一般潋滟之色,冰凉的手指向上移,摸过我的脸颊、鼻子、眼睛和额头,默了片刻,方道:“是魂魄倒好,我不会怪你。如今既不是魂魄,我倒要问问你——为何要跟来?嗯?”最后一声鼻音很是轻软,轻软中分明又含了三分凉意,听得我一个寒噤,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违喏跟来的事。

垂了眸,想了想,我忽地笑出声,扬手摸上他的脸,学着他刚刚对我那般抚摸他。他的唇边长出了细小的胡渣,有点扎人,我用手心轻轻磨蹭着,不答他的问题,却柔了声唤他:“无颜。”

刚毅的面庞慢慢缓和下来,刀光剑影下的决绝和凶狠渐渐远去,冷寂的目光一点一点升温变柔软。他低了眸看我,神色仿佛还有些不豫,又仿佛有些难以自制的怜惜。

我心中得意,偏偏脸上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再低声唤他:“无颜。”

“嗯。我在,我在。”他答得不耐烦,眸光一瞥,不再看我。男人俊美的面庞稍稍抬起,月光照亮了他的脸,让那丝一瞬即逝的苦苦忍耐清楚落入我的眼帘。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又叫他:“无颜!”

这一次他变了脸色,恶狠狠地垂首盯着我,声色俱厉:“叫什么?我不是一直在这里!”

我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双手慌忙从他手臂上撤下来,又害怕,又讪然:“你……你……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他瞪眼望着我半天,忽地俯面,狠狠吻住我的唇,肆意地噬咬、不断地吮吸,舌尖滑入我的齿间时,他的手掌绕到后面托住了我的脑袋,用力地加深吻,死命地将我的身子揉向他的胸膛……一个简单的亲吻,他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长久缠绵,似要维持一世的桓远,永不言离。

“无颜……”我被他吻地脑中一片空白,思维、呼吸、心跳瞬间不见,只知胸口潮涌而来的,不是甜蜜,而是因为他不顾一起的吻中带来的绝望之痛。

许久许久,他终于停下,低声喘息着呢喃:“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喜欢得发疯!”

我抬手抚着他的额角,看着他,轻轻笑道:“那我就一直这样叫你,叫到天荒地老,叫到你听得腻死,烦死,厌死……直到我死。”

他眸光一动,有细微的水泽在里面缓缓流转。

我笑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道:“不许哭。”

他一把扯下我的手,神色看似漠然,俊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本公子乃堂堂齐国豫侯,怎会哭?丫头乱操心。”

眼泪是没有。他是英雄,任天塌地陷也不会流泪,这个我从不怀疑。

只是那眸间清明非常,像是水洗过的透彻清冽。我笑嘻嘻看着他,咬了唇不说话。

他被我瞧得不自在,咳嗽一声,扯了马缰、双腿夹了夹马肚子。马儿慢悠悠地走起来,他低了头看我,使唤道:“喂,丫头,我饿了。”

我了然一笑,拿出随身带的干粮,一片片辧开,喂入他的嘴中。

“香不香?”

“一般。”

“好不好吃?”

“难吃!”

“咱们走了一天路,离钟城还有多远?”

他闻言沉默了,嚼着干粮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我点点头,再塞了一片干粮到他嘴里:“换句话说吧,我们走了一天的路,赶了几里地?”

他回头看看,微笑:“不到十里。”

我怔了半天,醒悟过来后方“佩服”地望着他:“你真厉害!”

“那当然!”他面不改色地坦然承认,低头咬光我手里的干粮后,马鞭扬起,重重抽下。

马儿怒鸣了一声,四蹄飞扬。

月夜苍野,黑马奔腾势如闪电,行动处,有旋风卷起积雪,银光飘散,霁色漫漫。

次日午后到了钟城。城外,我跳了马,让他独自先入了城。

龙烬的军队驻扎在钟城以南,营帐遍野,行辕森严。我以为无颜所说的攻下钟城打通龙烬援助金城的通道是想让龙烬的军队渡泗水而北上金城,哪知却不是。是日傍晚,等对岸的白朗领了百余艘军船来接军队渡江时,无颜只让他自金城带来的禁军侍卫们上船回去,而龙烬的军队除了留下少部分守卫钟城外,其余兵力皆连夜拔营,迅速南下。

深夜,江上。

船头,银盔黑袍的无颜伫立静穆,目光直视着泗水下游,炯然间,有忽闪忽现的奇异光芒。一时似狩猎大获后的得意,一时又似对着什么难题沉思深深。

慢慢地,他拧了眉,脸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眸底颜色渐渐沉下。

“出来吧。”他身形不动,只是手指轻弹,将手中的空茶杯弹向我藏身的舱壁。

我扬了手腕,伸手接住茶杯。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你想灭梁国。”废话不多说,开口便入题。

他弯下腰来,扳过我的肩膀,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夜色深深,那人的笑意衬着满江的迷雾,凤眸勾起,诡谲的目色流连其间,活脱脱是一只隐在绝色皮囊下的狡猾狐狸。

我低了头,不看他,闷声嘀咕:“那你就当我没说。”

他拉着我站起身,手一扬,指着泗水下游,轻笑道:“若是一舟南下,所行之处尽是我齐国的山河,你不觉得好?”

“可能吗?”我怀疑,金城之围还未解,何况灭别人的国?

无颜抿唇,笑了笑,不说话了。

“阿姐还在他们手上。”我想了想,不放心,再强调一句。

无颜侧眸看了看我,唇角含笑,却不是温暖的,而是阴寒的:“她的命若珍贵,湑君就不会不顾她的存在和尴尬而狠命攻齐国了。”

我不笨,他的话纵使再含蓄我也能明白。

“你……”我面色一白,手指颤微着,想拉他,又不敢。眼前的人并不陌生,战场上的他素来如此,冷酷,狠辣,甚至凶残。不,应该说战场上的所有将军都是这样,你死我活的顷刻决断中,根本容不得一丝的迟疑和仁慈。

我似乎,有时也是这样。

但那是面对敌人,却不是自己的阿姐。

他见我喃喃着说不出话,不由得缓缓笑了,伸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道:“不过就是想想而已,担心什么?金城之围还没解,我目前还没功夫理那昏庸在郾城的梁僖老儿。暂且就先便宜夏国惠公……我们拖住梁军主力在金城东侧的平野,他倒是打郾城打得轻松!”

想想而已?

我看着他望向泗水下游的神情,心道:不对,你绝不是想想而已。

江水滚滚而逝,夜风寒,吹动衣袂,一身冰凉。

无颜见我久久不说话,他也不再开口,转过身,抬头看着明月,似沉思,又似闲暇轻松。

一时恍惚。我看不懂。

回到金城,他入宫,我随着禁军队伍归营。放开那个被我“借”了身份三日三夜可怜的侍卫后,我换了衣服,趁夜色深重飘身潜入宫中。

一路躲躲闪闪,好不容易回到长庆殿,找到寝殿的窗扇打开跃进去时,才刚落地,就有人将手拍上我的肩膀。手掌温度恰好,很熟悉。

“无颜,是我!”扯下脸上的鬼面,我若无其事地回头一笑。

岂知闯入眼帘的并不是想象中俊美风流的面庞,而是和我脸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鬼面。

君子谋道

一袭流云锦纹的长袍,颜色虽低调暗淡,却是极精致珍贵、镶嵌金丝的绫缎,另有金带缠腰,金冠束发,英姿挺拔,气宇高贵不凡。只是那张黝黑鬼面映着满殿昏暗的灯火,忽隐忽现的魅影阴悚中,无端端让人觉出了四周陡然生起的骇人寒气。

我怔了怔。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出想要摘了他的面具,抬至一半,却又缓缓垂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来,却又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笑。

“你来了?”

他默然,不说话,唯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我。素日里总见潋澈的眸光此刻不知怎的有些黯然的幽深冰凉,偶尔风吹,殿里稀稀疏疏几盏灯火光影摇烁,落入他眼底时,悄悄地照亮了那一丝我难看分清的晦涩落寞。

倏地,他抬手除下了脸上的面具,顺便关上了一旁晃动不停的半开窗扇。然后他轻松自在地抱着双臂靠上身后的墙,唇角微勾,笑意温和地看着我,眸光刹那清朗透亮,似自夜幕跌落人间的粲然星子。

我抿了唇,轻轻笑了。

“你来了。”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只是语气不再相同。

他依旧不言,只是扬首望着殿上高梁,玉般的面庞沉浮在飘曳的灯火下,一时显得阴影憧憧。半响沉默,他终于轻声一咳嗽,垂眸瞧着我,道:“你的天兵天将果然不同凡响,一战惊人,瞬间解了钟城之困,还赶出了南方的楚军,不出三日便收复了齐国三分之一的失地。嗯,当真不赖!”半恭维半戏谑的语气,眸光掠过我脸庞时很是漫不经心。一切都遮掩得很好。

我面色一红,将拿着鬼面的手悄悄藏到了背后,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呆了会儿。

心中计较一番,短暂的局促过后,我又抬起了头,绕开话锋,直接问他:“你再次来金城,是不是夜览那边的事办妥了?”

晋穆看着我,目光轻动,微一凝眸,而后又侧过了脸,淡淡“嗯”了声。

“那晋军是伐楚还是不伐?” 找不到别的话题,只有继续问下去。

他默然,眉尖微微一蹙,随即又松展开来。

良久,他突地笑了笑,身子略略低俯,手臂轻展,自然而然地便将他面前的我揽入了怀中。“我说,你见到我时除了想起这些烦心的事情外,能不能说些别的?嗯,夷光?”嗓音低沉似弦按,一声一声,缓缓迟迟,响在耳畔时余音荡然不休,仿佛话已说完,又仿佛话永远说不完。

心弦颤了颤,我伸了手轻轻推开他,挪了挪脚跟,不留痕迹地往后逃。“你……你要我说什么?”

我咬了唇看他,他瞪了眼瞅我,那弯着的胳膊还固执地僵在半空中,一时气氛似乎很尴尬,又似乎有点好笑。

他定睛瞧了我半天,目光深似秋泓,带着一丝丝的凉,一丝丝的伤。当我心底正要生出疼痛和愧疚的感觉来时,他却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收回僵住的手,理了理衣裳,负手站直身,面色一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

“没想我吗?”

岂料正人君子如此发话,他眸子转了转,面颊浅浅泛红,虽窘迫惴然,但明显是故意做出的姿态。

我一开始有点懵。仔细端详他半天,说不出话。眸光闪了闪,不小心瞥过一旁的帷帐,意外地,我发现了在那绫纱之后绰绰隐隐的身影。

心中立马猜到了晋穆唐突问话的缘由,我不由得伸指揉揉眉,苦笑几声。

“想。” 回答他。一个字,任你们猜去吧。

晋穆歪了脑袋,打量我,笑得不怀好意:“如何想?”

我忍笑,既不想打击他,又不愿刺激到帷帐后的人,于是便正色,附着他的耳朵,轻声:“我也不知道。”

唇角狠狠抽动一下,转瞬后某君子笑得灿如夏花,手掌开始不规矩地抚上我的发,话语显得宽慰非常:“我也很想你啊。”

也?很想?

我没好气地翻眼白他,一把打落他的手,眼光瞅向帷帐后。

而他也不再迟疑,扬臂将手里的面具甩过去,冷笑:“看戏看够了没?想不到堂堂豫侯竟是喜好背后听人说话的肖小之辈!”

帷帐随面具甩去而无风勾起,长长的绫纱自动打结迅速飘至两旁,刹那的功夫,帐后的画面便清晰落入眼帘。

已换了明紫长衫的无颜倦怠地躺在帐后软塌中,银发铺落雪白的锦毡,单腿屈起,凤眸微睁。“本公子正睡得好,何方鼠辈敢夜闯长庆殿?扰人清梦不说,还恶人先告状?”目光斜斜瞥来,嘴角的笑意若隐若无,似是不屑,又似嘲讽。

晋穆不气反笑,连连点头:“好好好,本公子是鼠辈!可怜你无颜公子也要和我这个鼠辈并称天下五公子之一,晋穆荣幸。”

“我和你并称天下五公子?”无颜微笑,眸角轻轻上扬。他扭过头来盯着晋穆,眸色渐暗时,口中一字一句不紧不慢道:“晋襄公十七年,十月初五,公子穆领随军将领秋狩围猎时,曾指着一紫狐言:他无颜是天下第一公子又如何,不过是狐狸的狡诈,故作的风流,何堪比足我晋穆大好男儿!承蒙阁下贵言,从此本公子便有了‘狐狸’一别称,实在是感激得很呐!”

我闻言莞尔,到今日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无颜在晋宫听我说他是狐狸时满面寒霜大怒的原因,也突然知道了晋穆所说“什么都可以送你,就是不送狐狸给你”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晋穆先是笑,后眸光陡地一变,面色倏然有些阴沉。“我的亲卫玄甲军中居然有你的人?”声音悻悻,半含咬牙切齿的恨意。

无颜点头,承认不讳:“豫侯麾下密探遍布天下,管你暮侯朝侯,谁也逃不出我的眼线。”

晋穆挑了眉,啧啧两声叹后,脸上神色立刻恢复正常。“穆也敢问一句,三年前豫侯弱冠当晚,长庆殿里与众将把酒言欢时,可曾提过一句:想本公子俊美倜傥,竟与他丑面至极的晋穆同列五公子,非耻,实大辱也!穆也感谢无颜公子谬赞,承君一句,天下红颜再无青睐晋穆者。你说,本公子至今独身,与你这长庆殿藏娇甚众相比,是幸还是不幸?”言罢,他的目光瞥向我。

眼前人的笑容分明是清朗动人,我多看了几眼后,却偏偏越看越深觉其中别有它意。许久,反应过来它意指何,我眸间暗了暗,轻轻咬住唇,心道:非彼幸,也非他之不幸,而是我的命。

无颜似被呛住,腾地坐直了身,眸底寒芒耀起,冷冷扫过某君子:“齐国将军中竟然有你晋国的细作!”

晋穆淡然,脸上笑意似有还无:“好在晋齐交好,近四十年从未开战。豫侯如今认识到这点也不晚。当然,本公子回去也要好好瞧瞧我手下的那群人,若豫侯有兴致,我们把人再交换过来亲自调教也好。”

无颜掀眉,不以为然地重重一哼后,眸光直了直,笑而转言其它:“明日一早本公子便去拔了金城里的藏珍阁。”

“什么藏珍阁?”我愣了愣,不明白。

无颜斜眼瞅我,目色深湛,微微有些恨然:“不就是你曾经让我花了一大笔钱的聚宝阁在金城的分支?呵!敢害本公子散财,本公子还不把它查个底朝天!然后结果很不幸,那聚宝阁和这藏珍阁的幕后大老板就是站在你身边的那家伙。”

我虽早猜到了聚宝阁的背景不同一般,但此时乍闻此言,不由得还是惊了一跳,侧眸看晋穆,离他三尺。“你诓我?”生气。

晋穆脸色稍稍一变,唇边抖了两下,后又笑意如初,冷静地望向无颜:“既是如此,那本公子回安城第一件事便去抄了那红颜堵坊。”

无颜笑了,静睿的眼底有细碎的锋芒快速掠过。

晋穆扬眉,明亮的双眸刹那似夜揉入其中,深邃不见其底。

眼见气流异常,我忍不住咳了咳嗓子,轻声道:“喂!大敌当前,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对峙很无聊麽?”

四道凌厉的目光立马飞过来,紧紧纠缠在我的身上。

我吓得退后一步,无奈摊手,转身便走:“你们继续,继续!”

身后这是泼皮无赖两只吧?哪像治国安天下的公子侯爷?

我摇摇头,直叹气。

“夷光,去倒两杯茶来,本公子要和穆侯对弈一局。”半响,无颜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闻言脚下踉跄,差点跌倒。

无颜公子,你要和晋穆对弈?保证不是自暴已短?

我脑中昏了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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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茗奉上,暖炉燃起,我将青玉案旁的灯盏点亮,捧来被无颜扔在寝殿最角落的玛瑙棋局,擦去上面厚厚一层灰尘后,方将盛满黑白二子的玉瓷钵给了晋穆和无颜。

晋穆远到是客,给他黑子。无颜执白。

黑白子噼噼啪啪落在棋局上时,我无聊地站在一边静静看。

室内安静,无人吱声,黑白子越落越快,每每一子按下迅如闪电,快得让我目不暇接。很快,我便石化,呆呆地瞪眼瞧着桌上棋局,一开始是观棋不语,现在,便是叫我开口,我也无话可说了。

此二人棋艺,可用“彪悍”与“震撼”二词总结归语。

棋道彪悍,从一开始就没有规矩可言。执白子的无颜违矩先开局,晋穆只抬眼望了望他,而后二话不说,跟在他后面重重按下黑子,摆在深谙棋道之人最不愿见到的开局落子的地方。

我怔了一下,喉间噎了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转眸看向晋穆,困惑,也不解。

他漫不经心地饮茶,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施施然笑了:“怎么?你觉得我下得不对?”

问话的人眸底清煦无比,笑意深深间光华斐然,纵使开口时语带谦逊请教的意味,但那脸上的神采分明是再聪明不过的从容风度。于是我赶紧摇头,抿了唇,讪讪一笑,眸光回落棋局。

他是晋国的神,我能怀疑麽?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脑子一醒,我忙整了整心情,鼓励自己兴致百倍地继续看下去。

转瞬的功夫刚升起的兴致立马被打击。

因为无颜很快下了第二子。啪嗒敲落后,他那对好看得放肆的眉毛斜了斜,飞扬入鬓间,神情仿佛得意轻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