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809-05-27 16:35

我与奕槿自凤仪宫出来,一前一后地走在皇宫的曲折花径,这里花卉草木经工匠的精心剪裁,每一处都透着婉约秀丽之美。三月陌上,杨柳依依,飞絮漫漫,纤纤柳色,清新雅致。

我正思忖着,忽然踩到一颗突兀的石粒,猛地颤了一下,奕槿身形敏捷,即刻转身扶住了我,关切问道:“颜颜,怎样?”

我握紧他的衣袖,冲他甜甜一笑,“从凤仪宫出来,一直未发一言,现在你终于肯理我了?”

奕槿放开我,口气温和中却带了薄责:“你终于肯说实话了,不入东宫,是担心我无法保你周全吗?”

“当然不是。”我摇摇头,但是无可否认,我的确存了这般的心思,“颜颜既已允诺,是真心诚意想与槿在一起。”

这句话令他略有动容,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极少说过有关于他倾心相许的话。

奕槿叹道:“颜颜真是个小人精儿,将你托在母后身边,也是最放心的办法了,谁让母后这株树比我更庇荫。”

我嗔怒道:“你这是在夸颜颜‘小人’吗?”

奕槿浅笑颔首:“不是吗?我觉得‘人精儿’配颜颜再合适不过。”

我们明渠走去,沿途湖面波光潋滟,青草芊绵,一些容颜俏丽明艳,穿红着绿的宫女正放着风筝,嬉戏打闹、欢歌笑语随风而至。

“颜颜。”奕槿欲回头与我讲话,我只觉得头顶黑影一晃,有什么东西冲我直落下来。

我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护住头顶,奕槿眼疾手快,已用随身而戴的玉箫将那东西打落。

“没事吧?”奕槿问我。

我看见那个黑影竟是一只精美绝伦的蛱蝶纸鸢,色泽艳丽,做工精巧,只是一根主骨已被奕槿的玉箫打断,蛱蝶长长的两根尾羽委靡地拖在地上。

“唉。”奕槿抚着我的额头,戏谑笑道:“看来,颜颜今日十分的背运,我们还是回去吧,在明渠之上,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我还要费力地捞你上来。”

“怎会。”我紧紧握住他手,“若是下去了,也拉着你。”

一个宫人的声音传来,“我明明看见风筝掉在这处了。”

俄而,一群宫女簇着一名容貌娇妍的十五、六的少女而来,那少女身段玲珑,头戴金钗,身着碧色绣金线小袄,下着水绿色轻纱罗裙,越发窈窕多姿,待她走近细看,正是皇后的端雩公主。

“公主,风筝在那里。”

一个宫人小步跑过去将蛱蝶捡了起来,失声叫道:“啊,公主,风筝的主骨断了。”

“是吗?怎么断了?”端雩问道。

太子殿下就立于眼前,端雩却不赶紧行礼,只先顾着她的风筝,看来宫人常言传端雩公主任性刁蛮,看来是不假了。

奕槿丝毫不介意端雩的无礼,已一个兄长的温和浅笑道:“九妹,皇兄有一段日子未见你了,一切可好。”

端雩并不还礼,接过宫人递来的破损风筝,看着断成两截的主骨,带了恼怒,怪他道:“不好不好,皇兄一来就弄破了我的风筝,让我如何好?”

奕槿依然神色恬淡,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妹妹。

奕槿身侧的大侍从乾天上前道:“公主,幸好这风筝是你的,否则冲撞了太子殿下,若是那个不懂规矩的宫人的,早该拿下问罪了。”乾天有意回避是我,而指向奕槿。

端雩俏丽的小脸上满是不服,可还是向奕槿行了礼。

奕槿示意她起来后,说道:“的确是皇兄不对了,我立即让宫人连夜赶制几只精美的风筝,送到你宫中赔罪怎样。”

“好,皇兄可不能抵赖。”端雩顿时喜笑颜开,不再追究了。

这时她才从对风筝的关注中,转移到太子身边还立着一个我,此时奕槿还握着我的手。

我立即屈膝行礼,顺势挣脱奕槿的手,在此刻我的身份已是颜宫人。

“颜卿参见公主。”

端雩似乎并不关注我与太子如何,为什么会与他一起出现在宫中,只是直直地看我,许久,等到奕槿示意,才令我起身。

“颜卿,一年未见了,你比以前更加美丽了。”端雩道,“我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你进宫觐见,是吗?”

我本想顺着她的话,也赞一句,公主容颜也胜往昔,不想她又突然转移话题,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端雩向来与我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一些小的过节,不过现在奕槿在场,她无任如何也不会对我发难。

端雩笑若银铃,说道:“我听高嬷嬷说,母后新封了女官,不成是你吗?”

“那么,我们在凤仪宫可要常见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结缘深宫份未浅3

149409-08-02 17:40

我如此在皇后的有意庇护之下,在凤仪宫顺利安下身。

既为女官,我每日的职责就是在凤藻偏殿的文锦阁中,与一些清秀灵慧的小女官,撰写整理书籍,做书录,玉帛竹卷,狼毫管笔,做着妈妈多年前也做过的事,我于我如何入宫,所想所要现在是清楚明白,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妈妈为何会成为宫廷的女官,于她的过往,似乎永远是讳莫如深。

宫中的流言在宫人之间流传是最快的。从前我们达官显贵之女,若是应邀入宫,与宫人也是不甚接触,而现在我身为女官,混迹于宫人之间,所闻所知也比从前多了许多。

奕槿对皇后颇为敬重,谦和有礼,毕竟留于礼节纲常,他并非现皇后所出,生母是已薨逝的前皇后许氏,然七皇子,现已封为安韶王,以及九公主端雩乃皇后所出,其余几位皇子公主的生母大都已病逝或者年老色衰,深居后宫。

然而,现最得圣眷的薛贵妃却一无所出,尽管皇后生性娴静,除了主持几次宫廷盛大的宴庆之外,多以病修养于凤仪宫中,接近于隐居,治理六宫之权也都下放给宫中几位位份较高的嫔妃。可是皇后雍容文雅,有着天然的慈性母性,而且拥有一子一女,兼对太子有抚育之恩,在子嗣为重的后宫,不掌实权,但仅论皇后这个名衔却是依然稳如磐石,当然,只是名衔而已。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圣上已逝的皇妹整理编录诗词。嘉瑞公主,当初极富盛名的公主,曾于丰熙元年,“龙吟会盟”后,为故国的安宁福祉远嫁北奴,成为北奴王妃,后于丰熙十二年在北奴薨逝,无论在故国大胤,还是在北奴,嘉瑞公主都受尽国人的敬仰和爱戴。

宫人盛传,嘉瑞公主幽雅美貌,才华横溢,是几乎与妈妈浣昭齐名的女子,犹在皇宫深闺时,曾作春思、闺情之类的诗词,亲自谱成曲目,在宫人、民间广为传唱。早年曾成书《闺阁训言》,其中详尽地讲了女子之德,为皇族高官的家庭中,训导女儿的典范之作,我与紫嫣早年开蒙学书,学的就是嘉瑞公主的《闺阁训言》。

公主为国远嫁之后,居于北奴,日夜思念故国,文笔一改先前的婉约细腻,转向豪迈、悲壮,多抒发壮志难酬、烈士断腕之痛,忧思绵密,容颜憔悴,最终卒于北奴王宫。

当今皇帝极其疼爱聪慧灵秀的妹妹,对于她的含恨而终,多有愧疚,待她与其它公主不同,甚至死后,用尽重金办法使公主遗骸回归皇陵。

而皇后唯独指定我为公主生前的诗词文章作编录、校订,我不得不由衷感激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她在宫中不曾条理后宫事务,只是泰然处在凤仪宫中,膝下的二子一女,皇后至上的名分,只要她愿意退避深宫,不参与任何争斗,她依然可以锦衣玉食,安然处世。她也是个聪明内敛的女子,她通过这种方式,明确地向我指出,若我想寻求保护,那么最好是通过嘉瑞公主,得到那个人关注。

与我同处的几个小女官,年纪大约都在十六、七之间,都是选拔出来的才女,生得不算美貌,却个个也是钟灵毓秀。

还有一人年纪颇长,文锦阁的尚书湛露姑姑,调教指点过不少女官,我们对她十分尊敬,皆以“姑姑”称之。

一日,我独自在文锦阁中,面前是刚编纂好的嘉瑞犹在闺中的诗词,用字清丽,文句淡雅,又显露着小女儿情态的俏皮与慧心。与我读过的《闺阁训言》,其中的庄重严谨,有所不同,令我不由遐想嘉瑞到底是怎样容貌气质的女子。

“颜卿。”湛露姑姑身着碧色史官宫装,挽着高髻,向我走来,“其他人呢?我一路走来未见一个人影。”

我道:“姐妹们说闷,出去走走。”

湛露板脸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时候哪能随便出去闲走,娘娘对她们,真是太宽容了。”

我微笑不语,轻轻将刚写完的一页吹干,犹带着清新的墨香。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结缘深宫份未浅4

“你倒是不与她们一起去玩。”湛露说道,语气中颇有几分赞许。

“我不想偷懒,想把公主的《珠玉词》尽早整理完毕。”我答道。

湛露看着我道:“公主的诗词早些年也有人曾整理,不过做的不好,连一篇序文作得言辞散漫,与公主的文采相较简直拙劣。令皇上大为不悦,后下令将有关公主的原著、手笔都藏在文锦阁中,不再提这事了。”

这个我自然明白,若我做得不好,只会适得其反。

湛露姑姑言辞上严厉,可对我们这些女官却是极好。她曾问起我的身世,我未有多言,其中许多事都略去不说,只言及我曾是一名普通朝官之女,后家道中落,被选入内庭做了宫中的女官。

湛露长居深宫,对宫外的事也不是十分了解,不过听后有些触动,因为女官的身世大多如此。

我将书册放回书架,仔细地扶正了。

湛露坐在一旁,开口道:“我过来的时候,听人说,娘娘的七皇子…不,现在应是韶王,回来了。”

我淡淡应了一声,我与奕槿抵达帝都的时候是三月十二日,现在已近三月下旬,他也应该回来了。

“哎呀。”这时,湛露一击掌,自语般地恍然觉悟道:“那群丫头定是簇拥着去看韶王殿下了。”

“是这样啊。”我对着湛露坐下。

女官不同与一般主理杂务的宫女,地位上比宫女尊贵。可是宫女可以三年一放,或者五年一放。女官却是可却是终生任职,除非遇到什么特殊的机缘,或者得到圣眷,或者能得到皇子朝臣的关注,都可以脱离文锦阁这样一个幽静到有些死寂的地方,不用待到娥眉老,犹自孤影。

湛露姑姑就是如此,所以对于女官们这样的事,她一般不予追究,都宽容过去了。

“颜卿,我看你倒与她们不同。”湛露道。

“姑姑,怎么了?”我问道。

我在文锦阁时,奕槿曾有几次简装来看我,我与奕槿之间的关系,湛露怕也猜出几分了。

“若有人求,可要把握机会,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久留的地方。”湛露好心提醒。

不过我与奕槿之间却不是她想的这样,“姑姑,又胡言了。”

她只当我是害羞,便不再说了。

起身道:“我出去瞧瞧她们,走了一大会了。”便走了出去。

留我一人在阁中,我临窗而坐,清风拂面,不由得想起了妈妈,奕槿曾向我允诺寻名医治疗妈妈的旧疾,不知进展如何。

这时,一只碧色的小鸟落在洁白的纸笺上,婉转啾啾,我一伸手,它就落在我的手心上,豆粒般的眼珠漆黑清亮,我解下它细腿上的一卷小纸。

打开,写着“倚绿”,我就知是他,唇角勾起浅笑。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结缘深宫份未浅5

134109-05-28 18:23

我从侧门出了凤藻偏殿,提着裙裾小步跑着,穿过葱葱绿荫。

倚绿园,一弯盈盈碧水,几竿青翠修竹前。奕槿身着皓白龙纹锦袍,身长玉立,清逸俊朗。他的肩上也栖息着一只碧色小鸟,不住地扑棱翅膀。

见我来了,便笑道:“碧翎鸟聪明而通人性,经过调教,可以驯养得如信鸽一般。”

“而且比信鸽小许多呀。”我放开手中碧翎,两只鸟在我们身侧飞翔几圈,并肩着栖息在竹枝上,婉转和鸣,互相梳理碧色的羽翎。

我此时穿着女官的玉色宫装,腰系葱绿缎带,长长的飘落在轻盈的纱裙间。长发绾成一束,较初进宫时,愈加清丽淡然。

我突然一屈膝,行礼道:“给殿下请安。”

他雍雅浅笑,“对我还要请安吗?”伸手来扶我的手臂。

我轻巧地一转身,避开了,坐在横亘着的光滑青石上。我与奕槿之间的关系现还不好挑明,就是他当日赠我的凤来仪,在见过皇后之后,我也仔细地收藏起来,未让任何人知道。

“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我问。

奕槿顽童般的笑笑,“我想你了,这算不算得上一事。”

“刚才还如此地遵守礼仪,现在我未坐,你倒先舒服地坐下了。”

我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微侧着头,面露赧然,“颜颜也想念槿。”

奕槿眼中盈满了笑意,“这些日子在凤藻殿过得好吗?女官的工作其实也繁琐细碎,有没有后悔?”

我道:“自然还好,能为人人敬仰的嘉瑞公主编录诗词文章,感受珠玑之辞,也是颜颜的幸事。”

他颔首,“是嘉瑞皇姑,论到能及当年的浣昭夫人一二的只有皇姑了。”

“槿如是言,太愧杀家母了。”我见他提到妈妈,顺势问到妈妈的病情。

奕槿露出些许哀婉之色,“我已暗中命宫中的御医前去,震雷也在授意下在民间寻觅治疗肺疾的良医,只是浣昭夫人的病实非可在短期之内治愈,说道根除病根就更难了。”

我想到那晚上妈妈手中绢帕上嫣红的血,如一枚溶血的琥珀。妈妈这次犯病来势汹汹。残冬已过,春暖之日,仍未有好转。

我眉目间不由笼上一层忧虑之色。

“家母的宿疾许久未犯了,去年迁往集州,地僻湿寒,加之操劳,勾起了旧病。”我道。

奕槿看着我,“若是迁到气候温和润泽之地,再加上细心调护…”

这也是我心中所想,可我还是爽利地打断他,“即是罪后迁谪,哪有未下恩旨,就随意搬迁之理?”

“颜颜,不必担心,浣昭夫人有众多名医调治,还是可以痊愈。”他抚着我柔嫩的脸颊,“若是这个愁容,倒真似一位宫中的怨美人了。”

我咬牙轻轻道:“你取笑我。”

“不是。”他与我一起在光滑圆润的青石上坐下,“我是悔当初母后拟定你为太子妃时,我未曾见你。”

他将眼光抛向高远澄明的天际,看着衔在宫殿飞檐上的一缕浮云。

“当初,太子妃的人选只能在你跟薛旻婥之间选出,以皇室婚姻来调节前朝权臣,我对此十分反感。当母后选定是你时,我有意出宫去西山游苑打猎。”

当初皇后邀我入宫,按理说会安排我与太子奕槿见面,可直到出宫,我连太子的容貌都不知,当时我就觉得疑惑,原来是他对我避而不见。

“原来是这样。”我淡淡道,目光盯着那缕缱绻的浮云。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结缘深宫份未浅6

197009-05-28 18:24

“因为未曾见过,所以当日父皇废你改立薛丞相长女薛旻婥,我未有异议。”奕槿目光清亮地看我,“如果早些相识,我一定向父皇力争,立你为正妃。”

我心间有丝丝隐晦的苦涩,当初的对于一切是太漠然了,入宫的几日无所事事地过去,若当初机敏一些,说不定可舒缓后来颜林两族的灾祸。

“那么我们不是在集州又相遇了。”我道,“我们之间,缘分浅却不短。”

奕槿拥我入怀,鼻息缭乱在颈脖**的**间,“好痒。”我转动身躯,一伸手,就在半空中被他截下。

“颜颜,我找你来是有正事要谈。”奕槿停止打闹,正色道:“父皇在普庆观入定,前几天突然龙体染恙,然父皇一心求道,不愿中途放弃入定,现已疾病恶化…”

我眨眨眼道:“那么身为太子,你是不是要率朝廷命官前往普庆观迎回皇?”

奕槿道:“聪明,我与薛丞相等已拟定行程,轻车简行,仅带几位权臣前往普庆观迎回父皇。”

我侧着头听着,“颜颜不聪明,因为我现在还是不明白此时与我何干?”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梁,“现在怎么不猜了?”我冲他摇摇头。

“既是轻车简行,不带大批侍从,那么我尽可以带颜颜同去,阳春三月,陌上花开,一路上顺便也可踏春游玩。”

我“扑哧”一笑,“父皇染疾,你身为太子,名为迎皇上回宫,暗下携女子踏春游玩,若是被发现了,你的忠孝贤德的太子清誉还要不要了?”

“这自然是在迎回父皇之后,不过颜颜现在也关心起本宫的清誉来了。”奕槿俊目含笑,“你现在只要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下我到为难起来了,手指绞着腰上的葱绿缎带,“可是,我身为女官,是不能擅自出宫。”

奕槿朗声大笑,愈加搂紧了我,“你不止是颜宫人,还是槿最心爱的颜颜。这个还不容易,我直接向母后告假便可。”

“在这宫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就是编纂诗书的女官了。”

和煦的春风从菱窗透进内室,阳光照亮了紫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册,如柱的阳光清晰到光中的飞尘都纤毫可见。

“哪个小蹄子又将窗开了,春日里风沙大,一吹就满屋子的尘土。”湛露责问道,一手拿着拂尘将书册上的尘土扫去,又出去了。

我怀中捧着一摞线状书册,都是皇室成员的记录年表,类似于宗谱。扉页镀金,颇沉。我伸手去够第三层书架,无奈指尖只是刚刚擦过书脊,怎么也拿不下来。

“月茗。”我喊道,“快将墙角的梯子拿来。”

我尝试着又喊了一声,还是无人,这丫头又窜到哪里去了。这时,一只宝蓝色衣袖,袖口一线素白流云。掠过我的头顶,动作轻巧地取下了那本书。

我转身,正是湛露谈到的安韶王,奕析,俊眉朗目,浅笑着看我。

“参见韶王。”我温婉地行礼,可怀中的书本过于沉重,我一屈膝,竟被压得一个踉跄,身形不稳。

“小心。”奕析伸手扶我,指尖刚刚触到我的手背,我就将手一缩,奔来抱不稳的书册,一下子散落在地,从装帧的封皮中掉出来。

“真是抱歉。”我摇头。

我与奕析蹲下将它们捡起,放在一旁的檀木桌上。

奕析笑叹道:“为什么每次都会吓到你呢?”

我浅笑不语,当初在锦鲤池旁初见时,他在身后也是下了我一跳,一年的光阴,加上戎马疆场的历练,他已足足高出我一个头。

“我听母后说新置了一名女官,没想到真是你。”

“很奇怪吗?”我道,“皇后将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也要告诉韶王。”

奕析略略翻阅着桌上的书,“我本以为你已是皇兄的内妃了,不曾想到你居然作了凤藻殿的女官。”

韶王既从漠北归来,或许大胤与北奴之间的冲突已缓解,或许情势更加恶劣,速召回帝都述职,共商策略,也不一定。

现在身处深宫,奕槿从不对我言及,对于边境的消息,还不如身在集州时来的灵通。

“殿下,您归来时可曾路过集州城?”我问。

“怎是路过?当初听闻老师遇刺,我就曾赶赴集州,不过那时你已经不在府上了。”

我垂首,这是当然,爹爹遇刺的消息传到他那里,必要耗了不少时日,再加上安排行程,路上时间,待他到集州,我已随奕槿在去帝都的路上了,如何再在集州府见到我。

“那么集州那里如何?”

“浣昭夫人只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一切安好,无须挂念’。”

“这样。”我若有所思地将书收拾起来,准备放回书架,又转身问他道:“那么,桁止哥哥在军营中如何?”我曾有事托付于奕析。

奕析合上书,递还给我,“自然不负颜颜当日所托,桁止一切顺利。”

接着又斜睨着观察我的神色,谈笑道:“既然一切安好,为何单单问他,颜颜对于桁止特别关心。”

我被他幽邃的目光一惊,反问:“过于关心了吗?桁止是我表哥…”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结缘深宫份未浅7

143409-05-28 18:25

这时,文锦阁外传来女子的嬉笑言谈声,渐渐向这里走近。

“参见公主。”

“公主想要找什么,让奴婢来伺候。”

我屏息静听,是女官月茗的声音,另一个应是端雩公主。

顷刻,端雩与几个侍女已近了文锦阁,端雩进来时,鹅黄色春衫,裙角犹自挟带着缕缕香风,月茗恭顺地立在她身侧。

“我找颜宫人。”端雩大声道,声音高贵倨傲。

我向她行了礼,端雩却不看我了,眉眼盈盈笑意地对着奕析道:“七哥哥,你回来了。”

奕析道:“九妹,你找她有何事?”

端雩嘟起**的菱形小嘴,怨道:“七哥哥,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九儿,反而先来了着文锦阁…”

我“咳咳”两声,对着月茗道:“我来服侍公主,韶王殿下要一本《五代通史》,月茗你去伺候。”

我了无痕迹地打断了端雩的抱怨,月茗向我感激地看了一眼,我也回以微微一笑。

奕析却向我蹙眉,他从未说过要找什么《五代通史》。可还是与月茗通入藏书阁去了。

我恭顺地拜见公主,“公主找颜卿有何事?”

端雩掩唇笑道:“怎么这样恭敬起来了,倒不似从前颜卿了。”公主与我的态度已和缓了许多。

我道:“公主,可要找书吗?”

端雩点点头,“现在老师教到礼了,我正是来找《礼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