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看着我,她是明白的,赞同似的点头。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怎共铅华争胜负2

199309-07-02 07:54

我与紫嫣今夜同睡一处,薄薄柔滑的锦被下,她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那滑腻如丝绸般的触感蓦地停留在我手背上。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翻身而起,轻轻道:“阿紫,我睡不着。”

紫嫣一双水灵灵的俏目看着我,若有若无地道:“今夜怕是有很多人睡不着。”

我的手指来来回回地缠绕着锦被一角,浅啮下唇,“应该是吧。”我侧过身看着窗外,黑影幢幢,其间流光溢彩的宫灯明明灭灭地摇曳。

宫人的住处青霜堂,甚僻静幽远,所以就算有什么动静也是听不到的。

我心一横,反正做都已经做了,现在后怕又有什么用?不过正如紫嫣所说,今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怕是难以安眠了。

夜间,丰熙帝不知为何缘故,深夜亲临八皇子的宴清殿中,屏退左右,与八皇子在殿中谈聊了许久。

第二日,那些因皇子箭伤甚重而留驻在宴清殿中,以便随时候诊的太医陆续退出宴清殿,皇子的伤势由攸关性命,到奇迹般的逐渐好转起来。

第三、四日,先前坚决地要求严惩罪首的薛贵妃,包括虽为出面但暗地里支持贵妃的薛氏,在刹那间偃旗息鼓,不提旧事。

一切在丰熙帝暗中有意地斡旋之下,原本堪忧的事态渐渐平缓下来,等到桁止毫发无损地放出天牢,我才真正地感到压在心头的巨石落地。

我与紫嫣避过宫中诸人的耳目,低调地穿过长长的甬道,同往朱雀宫门,在那里见桁止哥哥一面,看他是否从天牢出来之后一切安康。

我无意间道:“真想不到妈妈在皇上心中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箭伤皇子的风波在顷刻间无声无息地压制下去,向来跋扈的贵妃也不敢多言,桁止也可以安然脱罪,“一切都只要她的一句话就够了…”

这话说得极轻,只有身侧的紫嫣可以听清,她有些含糊地“嗯”应了一声,依然不疾不徐地跟在我身后。

我毫无预兆地停住脚步,转身,语调中颇带了几分郑重问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妈妈与皇上之间的事…”

在我的印象中,知晓丰熙帝深恋浣昭的人寥寥无几,毕竟多年来他爱得这般隐涩,即使浣昭逝世后,他的凭吊也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守在她生前的旧楼绮霜,默然地静坐一夜。

即使我,作为她的女儿,也仅仅是在几位老宫人偶然流露的只言片语中,隐隐约约地揣摩出一些,而紫嫣所知道的绝不会比我少。

紫嫣如在思索一般,微微地停顿一下,“不瞒姐姐,我也是十分偶然,姐姐随殿下入宫,而我尚在集州之时,曾经撞见有帝都派来的太医秘密地来为姨母诊治。”

哦,帝都秘密派遣的太医,我想:应该是受命于皇上的旨意无疑。

我问:“那后来呢。”

紫嫣淡淡地耸肩,“姨母将他们全都撵走了,从这里我瞧出了些端倪。”她靠近我,压低声音道,“妈妈在世时,她也曾若有若无地提到过这事。”

我摇头叹气道:“原来这样,不过现在知道人可多了。”

“姐姐指的是韶王?”紫嫣眼中灵性地一闪,猜测道。

我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韶王那夜虽然帮我,可是我还是察觉他对我假扮魂魄的手段是极其的反感。

心中落了宛如细小的尘埃一般纤微的隐忧,我于是岔开话题道:“八殿下的伤病倒也奇怪,来势汹汹,好得也迅猛。”

话音刚落,我就发觉紫嫣在身侧笑,她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映着**的榴唇,说不出的娇憨和甜美。

“姐姐。”她贴近我的耳畔,轻轻地似在梦呓道:“他的伤——是——假——的——”

话虽然很轻,但那几个字却是咬得极重,我惊诧地回头,正对上她那双如碧水般盈盈含笑的眼睛。

“假的?”我惊得反问,那一夜因八皇子伤势甚重,鱼贯出入的成群太医,以及薛贵妃在宴清殿中动雷霆之怒,请求圣上定要重重处置林桁止,都缘于一场作假。

她道:“是的。”

我见她如此确定,并不怀疑,一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趣问道:“你怎么知道?”

紫嫣看着我,轻描淡写地道:“我亲自看过了。”

什么?亲自看过了?这可比八皇子的伤势造假更令我惊讶,我猛地握住她的手,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见紫嫣一脸的无辜状,甚至还有些委屈地咕哝道:“姐姐,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就算有事,你也应该先关心关心我呀。”说着冲我调皮地眨眼。

我唇角勾起一丝浅笑,现在的颜卿,对于男女之事不再像以前那般完全的懵懂,紫嫣是何等的美人,她在怎样的情况下,检查到八皇子的伤势,应该不难想象。

我突然忆起那日从天牢看望桁止,回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见到紫嫣,这丫头应该就是在那时溜进了八皇子的宴清殿。

我戏谑道:“你个鬼精灵怎么会有事呢,只是当时你看到他根本没伤,居然这样陷害桁止,怎么没气得当时就拿出那股野蛮的劲来,戳他几个窟窿?”

紫嫣笑道:“姐姐,这不是开玩笑吗?”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怎共铅华争胜负3

273809-07-01 19:02

我见她想这般轻松地就将这事带过去,收敛笑容道:“你这样无端地招惹他,他万一缠上你怎么办?”

紫嫣依然若无其事地浅笑:“惹不起,我躲总可以吧。”

“当初拟定前往绮霜的计划时,你可没有对我说过这件事。”我意识到她先前的隐瞒,心中一阵恼意,正是因为八皇子的伤是假的,她才敢谋定这样冒险的计划。

“姐姐,是在怪我告诉得晚了吗?”紫嫣撅起嘴,赖在我身边,“那么看在我主动坦白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我转过头去,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穿过延伸绵长的宫道,朱雀城门内一带轩敞的广场便呈现在眼前,青石地板整齐得犹如鱼鳞千瓣,一痕铺展开去,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精致的马鞭响亮地在空中抽了一记,“噔噔”的马蹄声错错落落地敲打着地面,远远可以看见骑在一匹英俊的枣红马上,一抹娇小窈窕的身影。

是端雩。

我凝神仔细看去,在宫中能这么放肆的公主,也只有端雩了。她一时来兴在朱雀广场上骑马,并不是件稀罕时,可是在她不远处站着的一人,正是我现在最尴尬相见的韶王。

紫嫣转身要绕道而走,我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覆在她耳边道:“他已经知道了,你也有份。”

她懊恼地“哦”了一声,乖乖地站在我身侧,在这一瞬间,韶王已看见了我们,移步向我们走来。

我与紫嫣按照参见王爷的礼节向他请安,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们溜出来见桁止,是吗?”

“是。”我道,又随口问,“不知殿下为何在这里?”

他用眼光飘过远处骑兴正浓的端雩,她坐下的枣红马性情是极温驯的,但几番跑下来端雩也是娇喘细细,香汗淋淋,不过丝毫没有就此停下回宫的意思。

韶王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道:“本王来为她护驾。”

我与紫嫣都不由“扑哧”一笑,韶王说在这里为公主护驾,我终于更深刻地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待在漠北军营,也不愿回宫的原因了,怕那些一拨又一拨的选妃是一方面,宫中事多也是一方面,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父皇深夜外出,不得义不容辞地暗中跟着吗?作为一个好哥哥,妹妹任性胡闹,不得时刻照看着吗?毕竟她出点事,向凤仪宫中的母后不好交代。

此时紫嫣道:“殿下,好空闲啊。”

我用指尖刮她的手心,“是对公主真好。”

然而韶王如同未闻一般,眼睛的余光看着端雩,此时端雩已一骑驰去,接近朱雀城门,与我们所在的地方有些远了。

韶王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去将公主的马牵回来,别让她跑得太远。”

自从在绮霜阁前让他撞见之后,韶王对于我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疏离,我究竟还是令他感到失望了,他先时对我表现出来的爱慕,也许是因为颜卿容颜殊美,身上有着正值青葱年华的纯澈无瑕,可是我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我看着他的侧脸,心中一横,暗自道:这样最好,你不要对我存在一丝的爱恋,颜卿攻于心计,玩弄手段,不是也不愿是单纯的少女。

紫嫣看出我一时的沉默,也安静地不说话。

这时,一声尖利的马嘶声,我们蓦然抬头看去,只见端雩的枣红马一时如中了魔障一般,癫狂地扬起前蹄,完全没了刚才的温顺听话,猛地一跃,几乎是要将端雩摔在地上,那马背上近有一人高,这样摔下来端雩就是不重伤,也有的苦头吃。

“保护公主。”韶王厉声下令,施展轻功动作敏捷地向她那处而去。

端雩一向刁蛮任性惯了,可那里见过这样失控的场面,吓得花容失色,情急之下一鞭用力地抽在马臀上,马吃痛地粗粗嘶鸣,迈开四蹄竟是直直地向朱雀城门撞去。

眼看端雩渐渐体力不支,驾驭不住马,几次险些要从马背上摔下来,可是韶王离她还有十余丈远,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不由得暗中也为端雩捏了一把汗,她惊恐地尖叫一声,就在我低下头去的刹那间,从朱雀城门外迅疾地闪过一道颀长的人影,接住了坠落的端雩,稳稳地立在地面上。那样轻盈的身法,犹如采撷一朵空中飘落的飞花一般。

没事了,我心中舒缓了一下。

当我看清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端雩的人是谁时,一颗心又“扑扑”地跳起来,桁止。

是桁止,现在已过他与我们相约的时间,他迟来一会,却阴差阳错地救了公主。

桁止的手臂捆在端雩的纤腰上,端雩仿佛受惊的小鹿,紧紧地抓住桁止的衣袖,眼睛毫无顾忌地直视他的脸庞,一时全忘了平日里的礼仪训导,面前的他还是个陌生男子。

在安然落地的瞬间,桁止就放开她,带着几分疏远地向公主请安。

韶王此时已至端雩身边,关切地询问她是否有所损伤。

“呵呵。”紫嫣在我身边愉快地小声击掌,我瞅她一眼道:“还嫌不够乱,幸灾乐祸吗?”

“没有。”紫嫣慧黠地一笑,“我幸的是英雄救美,公主无恙,乐的是那英雄是我哥哥,可不是在幸灾乐祸。”

这丫头向来擅于狡辩,我携住她手道:“走啦,我们去见桁止。”

可是这时紫嫣却是不愿意梛步了,幽黑的眼瞳中有小小的光芒跳跃,每当这时候,我就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姐姐,你说哥哥和公主这样站着,是不是一对璧人?”她轻笑声若银铃。

我一记推在她的额头上,切切道:“你倒是打起她的主意来了。”

紫嫣不依不饶地问道:“姐姐,觉得如何呢,端雩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呀?”

这话说的不假,皇上最疼爱这个小女儿,是人尽皆知的,待到端雩渐至婚龄,胤朝的王公贵族、高官权臣中,向请求皇上下降端雩公主的人无数,但丰熙帝都以不舍端雩早早下降,多留在宫中几年的理由推诿了。

端雩的美貌,个性,以及无与伦比的尊贵地位,令帝都的青年才俊趋之若鹜,若能娶到她,无疑是一种天大的荣耀。

我随口道:“这可难啊,多少人垂涎着。”

“若是她自己愿意,难道还会难吗?”紫嫣道。

我打断她的话,这里虽然空旷,免去了被人偷听的麻烦,但实在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好了,好了,你个妹妹倒谋划起哥哥的终生大事来了。”

此时我们走得离他们近了,紫嫣欢呼地叫了一声“哥哥”,就放开我的手臂向桁止跑去,我依然缓缓走着,心中想着紫嫣刚才说的话。

没有觉察到韶王不知何时走至我身边,轻轻道:“那夜,颜颜是怎么说的,绝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我倏然一惊,抬头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绽开笑意搪塞道:“当然不会了。”

“你刚才的表情十分狡黠啊,好像又是在谋划什么坏事。”韶王道。

“有吗?”双手不由覆上脸颊,是他的洞察力太敏锐,还是我喜怒形于颜色,不过,我暗笑,如果让他知道,我与紫嫣刚才正在图谋他的亲妹妹,他会有什么反应?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怎共铅华争胜负4

205809-07-01 19:03

我没有同紫嫣一起回去,而是去找了奕槿,现在去往奕槿的东宫我是轻车熟路,现在这个时辰,如我所料不差,他应该还在书房之中。

楠木桌上的青铜瑞兽炉吹拂着娉娉袅袅的烟雾,依然是淡淡,但沁入人心脾的檀香,那般若有若无的香将书房中的物什,都氤氲出有如历时久远而积淀下来的沉香般的色泽。

无人禀报,我轻缓地踱步进来的时候,奕槿一手支着前额,将眉目都收拢在掌心的阴影中,似在休憩。

我蹑手蹑脚地取了一件鸦青色的丝质披风想为他盖上,没想到我一动他就醒了,声音沉沉地道:“盖件衣服都这么毛手毛脚的。”

我眉一挑,刚才心中蕴染开的一点温馨和旖旎,全让他这句话败坏了兴致,颇有怨气地道:“说我毛手毛脚,去找心灵手巧的呀。”

“颜颜。”他伸手勾住我的腰身,“我好歹也是在为你的事忙碌。”说着捏我的鼻尖,“小没心肝的,对我过河拆桥的事,做起来越来越顺手了。”

的确,天牢是何等的地方,若不是奕槿有意地安排,桁止怕是等不到丰熙帝出面了,那时候不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就是屈打成招了,出来也是废人了,何能像现在这样平安。

“我哪有过河拆桥,现在不是特地来谢恩了吗?”我朝他盈盈一拜,说道:“恩公…”

奕槿将一根指头压在我的唇瓣上,“够了,别闹了。”

“林桁止,说来以前也是本宫身边的侍官,现在又是用人之际,不管怎么说,都是会尽力帮他脱险。”奕槿道。

我半蹲着,温顺地伏在他的膝上,任他轻轻地抚弄我的发丝,听他这样说,我却是浅笑不语,在边关,大胤与北奴的边境冲突愈演愈烈,战祸频发,确是需要优秀将才的用人之际,在朝堂之中,颜林两家的失势,伴随这薛氏的势力独大,权倾朝野,党羽遍布。

若任薛氏这般恣意地滋生下去,迟早都是奕槿君临天下时的大患,以奕槿对政治的敏锐,他绝不会等到养痈遗患,危及自身的一天。所以必须要扶植自己的心腹之人,我想桁止应该也是他想收为己用的对象。

我道:“表哥没事就最好了。”

奕槿道:“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一直在太极殿养病,不问政事的父皇,会忽然出面。”

我默然,我是不可能告诉他,那晚我假扮浣昭的魂魄,通过鬼魅之口说服丰熙帝的出面干涉此事。

“还有八弟的伤势来势汹汹的,好得也十分的快。”

我依旧默然,我更是不可能告诉他,紫嫣怎么样哄得他脱衣,才检查到伤口的真假。

“颜颜,今天怎么安静起来了。”奕槿俯身看我。

我支吾着,不知对他说什么,脱口而出问道:“桁止他们一行人,什么时候遣回漠北。”

奕槿道:“或许是快了,锦溪总兵应该会留在帝都养伤,其余人不日就要遣回锦溪等地。”

“哦”,原来桁止他们不日就要返回漠北了,塞外艰苦,加上兵连祸结,这次一别也不知何时会再相见,想来心中有些怅然。

“颜颜。”奕槿轻点我的眉心,神色促狭,语调中夹着一点醋意,“你怎么那么关心林桁止,怎么都不晓得关心一下本宫,说你一句‘毛手毛脚’,还给本宫脸色看。”

我被他说得有些发窘,说道:“他是我表哥呀。”

奕槿紧盯着我未说话,这时书房外传来细碎地撩动垂珠流苏的声音,一名女子步履轻盈而至。

当时我亲昵地伏在奕槿膝上,恬然地笑着看她,薛旻婥优雅的神色在一瞬间僵硬了一下,接着又恢复端庄的姿态。

我跟她,早在江青衿这一事就撕破了脸,她应该已经猜出,宫中的相师那番皇嗣命途多舛,需祷告避除磨难,包括将江青衿送往佛寺,其中大半有我的主意,所以还回避什么。

我想起身向她行礼,奕槿却将我按住,语气淡淡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薛旻婥果然是极富涵养的人,听出奕槿对她的不满,还是恭顺地答道:“雪蛤羹已经备好了,请殿下食用。”

“知道了。”奕槿道,然而薛旻婥却是驻留在原地,温婉地朝我一笑,“听说令表公子已经安然地从天牢出来,真是有惊无险。”

我暗中冷笑,桁止能入天牢,其中可也是有他弟弟薛旻政立下的汗马功劳,“是呀,有惊无险,我那兄弟这回真是福大命大,有惊无险。”我在“兄弟”两字上咬得极重,觉察到她眼中淌过一丝异样。

此时,她却忽然施施然对着奕槿道:“殿下,臣妾到瞧着颜尚书这几日清减了。”

“有吗?”奕槿闻言,以手托起我的脸庞,仔细地端详,“下颌好像是尖了一些。”

她继续优雅地说道:“唉,颜尚书这几日为了表兄的事,忧愁得人也受了,真可见其‘兄妹情深’。”

我听得心中“咯噔”一下,好一个藏而不露的薛旻婥,她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甚至是褒美之辞,却将我推向了风口浪尖。

奕槿在我脸上的手蓦地停滞了一下,眼中似有惊疑,刚才他只是拿我跟桁止来开玩笑,发发牢骚而已,现在被薛旻婥这样一说,仿佛真的有形有影一般了。

“奕槿。”我轻轻扯他的衣角。

薛旻婥适时地悠然退下,“那雪蛤羹该凉了,臣妾再命人温一下。”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怎共铅华争胜负5

127709-08-02 17:41

我一脸怨尤地回到碧霜堂,紫嫣坐在屋中,挑绣了粉蝶的鞋尖轻轻地踢着一个系着五彩丝绦的绣球,像在等着我一般。

一下踢得用力了些,那小小的绣球骨碌骨碌地滚到我的脚边,她见我神色有些不爽,自己过来将球拾起,问我:“怎么跟殿下吵架了?”

我摇摇头,简要地将薛旻婥使太子对我和桁止生疑的事,说了一遍,紫嫣垂眸道:“当初哥哥来,我怕的就是这个,让人觉察出他对你有情,所以我几次三番地告诫哥哥,尽量地对你疏远。”

原来如此,所以桁止见我时,总是冷淡疏离的。可是这又怎么样,一对恋人之间最伤人的莫过于无端的怀疑和猜忌,疑深情却疏。

薛旻婥有这样一位狠绝的贵妃姑姑,她也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若是她只是一味对我诋毁,反而会令奕槿因对我保护心切而愈加疏远了她,不如退一步,插入一人,令我与奕槿之间产生龃龉不和。

为颜林两家雪洗沉冤的路还未真正迈出一步,我却已是四面受敌,如履薄冰了。

紫嫣收敛起平日里嬉闹的神态,正色问道:“姐姐,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静默地坐着,紫嫣也不说话,一股沉沉的死寂盘踞在屋中。我出神地看着碧霜堂窗外,几竿挺秀的修竹搭成简易的晾衣架子,两个生得嫩脸修眉的小宫女,高高地挽着袖子,将刚刚浣洗好的素白纱衣展开,仔细地晾在竹竿上。

那纱衣应是十分轻薄的质地,在微风中如白蝶一般悠悠地吹起,看久了感觉眼睛有些酸疼,视线中只留下纯白的一抹影子在摇曳飘动。

白衣。

我不由得回想起了妈妈,一袭白衣,衬得她飘然出尘、明若灵玉的绝世风华。

妈妈,我心中默念。

笑意自我的唇角晕染开,玉牌,妈妈仙逝前留给我的玉牌。质地温润的上好羊脂白玉,正面依稀刻有一个“圣”字,玉牌的背面雕刻的是一只展翅翱翔九天的凤凰。

“若遇到难处,可以找凤翔楼的元君,持有这玉牌,她会无条件的帮你。”妈妈临终时浅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么,现在应该是使用它的时候了,虽然我并不清楚妈妈与凤翔楼的关系,包括这元君姑娘究竟是谁,她是凤翔楼的人,还是凤翔楼的主人。

可是我知道,我那聪颖敏慧的妈妈,预料到**后的艰难处境,一定是指了最通畅的一条路给我走。

我收回目光,那两个小宫女还在吟着歌谣,无忧地浣衣,阳光照着她们脸上溅起的水珠,很是晶莹剔透的样子,像极了她们此刻的表情。

合上窗,我道:“紫嫣,我们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出宫一趟。”

“出宫?”紫嫣道,“掩人耳目地出去,倒是要颇费一些脑筋。”

我道:“最好和湛露姑姑商量一下,她是老宫人了,办法应该不少。”

我们走进内室,雕琢精致的檀木匣子中,装着妈妈生前留下的几件旧物,那一袭冰绡质地的白色衣裙,我当时为了脱险,留在绮霜阁了,现在应该在丰熙帝的手中,匣子的一隅,一面玉牌静静地躺着,纯澈得如一汪凝固的水,握在手中触感润泽,背面的凤凰每一处细微的羽翎都生动地纤毫毕现。

我对紫嫣一笑,她也报以同样的笑容,有湛露在,出宫不是问题。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怎共铅华争胜负6

168609-07-02 07:55

在湛露的周密安排,疏通关节下,我与紫嫣装扮每日按份例出宫采办的小太监,在申时宫门开启的时候,混在一群太监中间出了宫,之后再到僻静处脱下太监衣服,里面事先穿了寻常的男装。

女扮男装地出去,当初在府上时,我与紫嫣也是惯于此技。在宫中,湛露已妥善安排,对外声称我与紫嫣两人在文渊阁,为嘉瑞公主作传记,丰熙帝曾经特下恩旨,如果是为嘉瑞著书,可以拒绝任何人的打扰。我们只要能在宫门关闭之前,回到太监们的行对中,顺利入宫就不会有什么差池。

紫嫣自上次进宫就没有再出去过,看着那车马络绎不绝,游人如织的景象,一脸兴奋的神色

我们两人身着宝蓝色云缎男装,腰间系着白璧佩环,垂下一道深蓝色的细细流苏,银冠束发,再看已是两位翩翩俊秀的少年。坐车前往凤翔楼的途中,紫嫣问我:“一定要穿得这么隆重吗?”

我眯着眼睛养神,“那里可不同于我们以前偷溜出来,去玩的地方,穿得不富贵一点,说不定在门口就被人扫出来了。”

紫嫣冲我一吐舌头,继续撩着窗帘看外面。

凤翔楼,是帝都中最出名的花柳繁盛之地,据说那里的姑娘个个不是寻常俗物,有才华馥郁,满腹经纶,也有舞艺翩跹,轻妙至极;有玲珑清雅,甜美可人,小家碧玉般娇涩的情态,也有妖娆妩媚,娇艳动人,西域的胡姬一般的撩人风姿。

凤翔楼除了汇集了人间出众的美貌之外,还是一个著名的销金窟,能在凤翔出入的一般只有王公贵族,高官富商,在那里就算品级再低的姑娘,一曲弹毕,也可以赢得红绡不知数,更不用说那些在风月场上艳名远播的凤翔名姝,只怕仅仅是一睹玉颜,也要花费不少银子。

我不由想笑,不知妈妈所指的元君是属于哪一品级的姑娘,不过决不是寻常的人物。

凤翔楼。

大道青楼御苑东,玉栏仙杏压枝红。

达官贵人华丽奢侈的车辇将这一段花街柳陌,围得水泄不通,这里的姑娘也不同于别处,从骨子里透出骄矜和傲态,没有寻常风尘女子倚楼卖笑的轻浮、佻挞,所以门庭之前的景象没有想象中的香艳酥骨。

凤翔四处飞扬的檐角上悬挂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灯,一壁的雕栏玉砌,覆以轻盈翻舞的红绸,那样鲜亮妩媚的红色,将凤翔映衬得如仙境一隅,其中多仙娥,媛女。

隐约可以听见箫管声声,丝竹绵绵,应该还有如花美眷,曼妙起舞。

我与紫嫣在此处下车,我稍稍整理了衣着就向里走,紫嫣却悄悄地用手拉我。

我问道:“怎么了。”

“姐姐,我们真的要从正门进去吗?”她道,“我们这样穿着,明眼人还是可以看出我们不是男人。”

“哦,那你说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