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啊,两个好妹妹。”他的声音中透着无奈,悲凉,甚至一点点的自嘲,“你们以后让我做什么事,我都会照做。”

这般淡漠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我听着不由心中也泛起感伤,的确,我与紫嫣的行事,往往都鲜少考虑他的感受,其中做得最过头的就是强塞给他端雩公主。

我走近些半蹲在桁止的床榻,右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哥哥,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没什么,若不是你的引荐,我现在还在集州的军营中做个无名小卒,庸庸碌碌,壮志难酬。”他的唇角绽开一抹虚无的笑意,“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可是,表哥,我…”话生生地被截断在舌尖,我猛地回头,透过虚掩的房门隐约看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我刚才分明听见外面有衣裙摩挲的声音,心中腾地升起不好的预感,有人偷听!

我未解释一个字就向房门外追去,留下一脸错愕神情的桁止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紫陌红尘拂面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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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脑中的运转格外的灵敏冷静,刚才的确有人,惊鸿一瞥看服饰应是丫鬟之流。我急冲冲地追出来,恰好迎面碰上了向这边过来的紫嫣。

紫嫣疑惑问道:“姐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我道:“我发现有个丫鬟之类的人,在偷听我与桁止讲话。”

“这样。”紫嫣收敛笑容,神色旋即凝重起来,下令身后的暗奴道:“分头向四个方向去追,务必要将她揪出来。”

“是,小姐。”四名暗奴领命而去,她们皆是凤翔秘密训练出来身怀武艺的女子,话音刚落,就化作四道碧影迅疾地掠向四方,霎时不见踪影。

“姐姐确定有人吗?”紫嫣再次核实道。

我思索片刻,还是肯定地点头。

紫嫣此时轻叹一声,“怕不是这座府中的人,刚才我将少将府中的所有仆人都聚集在前厅,一一地对他们查询问话。之后我是直奔这里,不可能有这府中的丫鬟之类的人赶在我前面,并且有时间偷窥张望。”

“就算是府上的人,那么此人实在不简单,留在府上必是一个祸害。”她又道。

刚才紫嫣未来见桁止,就是将府中的所有仆人都聚集起来,过目了一遍。看看其中有无不稳妥的人,再看看哪几个还算忠厚可靠,可以留在身边,为着桁止的事,也可谓煞费苦心。

紫嫣正回头吩咐府中的管家立即锁门,并将丫鬟们都聚集起来,管家维诺道:“是。”

我道:“算了,不用这般兴师动众了。”

“姐姐,就这样算了,你就不怕留下什么隐患吗?”

“如果连暗奴也找不到她,就更别指望其他人了。”我神色轻松道,“若真是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的,我也有几分把握猜出那人是谁。就算某天冒出一个人指证我与桁止的事事非非,又能怎样。人家想做这种事情,你是拦不住的。毕竟,炮制几个人证出来真是太容易了。”

“那也只有随他了。”紫嫣眼神示意管家不必锁门了。

我正色说道:“不过必须将这件事的苗头还小时就压下去,否则这头牵连着太子,那头牵连着公主,这样的一把火烧下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紫嫣也是郑重点头,“劝说哥哥的事我会尽量做得稳妥一些,断了他这些害人害己的念想,决不像上次一般拖泥带水,平白留下隐患。”

“大事未成,怎能在这种微末小事上翻船。”她道。

说到大事,我对她说道:“紫嫣,还有一事,就是我希望你能出宫。”

“出宫?”紫嫣仿佛并不是十分意外,“为什么?”

我伸出三个指头,“第一,你原本就不是宫中的人,这样不清不楚地留在宫中对你有害无益。第二,要加紧与宫外的联络,稍息传递更加灵通。我们两人就不能都在宫中,必须有一个人在宫外亲自处理凤翔中一些事,我现在是不可能长时在宫外的,惟一的人选就是你。”

紫嫣直视我的双眸,问道:“姐姐不相信韶王?”

我摇摇头,“不是不相信,只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能完全仰仗着别人。”

“第三,你也好随便躲躲。”我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八,“躲躲那个人的麻烦。”

刚提到他,紫嫣的脸色就由晴转阴,我就知道这件事她从那时拖到现在了,可是我依然不动声色。

紫嫣问道:“那么我应该怎么出宫?”

我道:“办法自然是有,不过无任如何都要等皇后点个头。”

此时,四名暗奴已陆续回来,恭顺地回禀:“小姐,没有找到人。”

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道:“好了,这件事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紫陌红尘拂面来5

222009-08-02 11:00

这件事仿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那个我所担忧的丫鬟迟迟没有现身,有时我回想起来,会觉得也许只是我一时的错觉而已。

不过我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些,关于锦溪一案的调查,在我手下势力和韶王手下势力的联合下,渐渐已有了眉目。

今日,韶王暗中传入一道密语给我,说那个至关重要的人已经秘密地送入帝都,现在正在凤翔的势力范围之内,万无一失。

我看完就将那道狭长的纸笺放在火上,一寸寸燃成灰烬,了无痕迹。

我对紫嫣道:“现在姐姐那里应该也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去见她。”

紫嫣眸色中透出一股韧性,“好,现在就去。”

我们与颜珂相约的地方在帝都城西的一处名为“品悠”的酒楼,是凤翔暗中操纵的一处产业,属于凤翔的势力地界之内,其中服侍的仆人都是精心挑拣过的,机灵懂得应变,而且十分可靠。

我与紫嫣坐在临窗的位置,悠闲地聊了几句话。看见一辆官员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了酒楼门口,帷幔撩动,一名侍女上前,谨慎地从车中扶下一人,那人动作迟缓,身形有些沉重。

我道:“已经来了。”话落之后片刻的功夫,颜珂已在侍女的搀扶下踱步上楼。

颜珂挥手就屏退了那名侍女,房间中一时只剩下我们三人。

我看着她,颜珂的气色比上次见面明显要好上很多,她的一只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两颊丰腴红润,眼眸中透出幸福和满意的神色。

我道:“姐姐,快坐下吧。”上前亲自搀扶她坐在一把置有锦面云纹图案的椅子上,颜珂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紫嫣娇美地笑道:“大表姐近来过得怎么样?”

一点点浅浅的虹晕在她脸上铺展开,说道:“很好,他现在不仅不提纳妾的事了,而且还顾家了许多…”

我与紫嫣相视一笑,心中皆是明明白白的,看来丁香姨这事办得不错。

我道:“这本应该放在家里的心思是收回来了,那么姐夫放在官场上的心思现在如何了。”

颜珂有些神色为难道,“我还是不敢说这事。”

“哦。”我听闻微微挑眉。

她又立即补充解释道:“不过我听他平时的言语,对我们颜氏的事也是颇为惋惜遗憾的。”

我轻叹一声:“只是‘惋惜遗憾’啊。”

“还有一点悔意…”颜珂的声音瞬时就低了下去。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她反是越发回避我的目光,半响,才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一封已开封的信,递给我。

我平静地接了过来。

颜珂垂首有些局促地说道:“这是我从他书房中发现的一封信,信中都是官文,我才疏学浅看不太明白,所以拿来给妹妹看看。”她说话时一直不敢与我对视。

“原来这样。”我从信封中抽出已泛黄的信纸,徐徐展开,信纸的落款处印着一枚鲜红的中书令印,中书令正是杨宥的官职,原本应是写给一名戍边的将士,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滞而未发。

里面通篇都是生涩的官文,关于什么粮草运输,还寥寥地谈了朝中现在的情势,和朝中对于锦溪一案的反应。末尾处还有几句相对浅显的叙叙旧谊的话,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价值。

我将那封信再递给紫嫣,紫嫣匆匆瞥了一遍下来,也是与我同样的表情。

一瞬间,房间中的气氛陷入了沉默。

此时,门外传来几声疏落的敲门声,伺候在门外的品悠酒楼侍女恭敬地开门,从门外走进来一名俊美飘逸,举止高雅的年轻公子。

这韶王来的真是时候,我想。

看见有一名年轻公子浅笑优雅地进来,颜珂的神色一时变得窘迫起来,她怎么会不认识,这个所谓的名动帝都,潇洒倜傥的韶王殿下。

“参见韶王殿下。”颜珂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行礼道。

我此时看都未看他,“啪”地将那封信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房中的人皆是震惊,目光都向我这边聚拢而来。

“妹妹…”颜珂道。

韶王蹙眉问身边的紫嫣,“她又在发什么火?”

我蓦地站起,突兀地朝颜珂抛出一句话,声音清亮坚决,“把杨宥给我叫上来!”

“什么。”众人霎时错愕。

颜珂见我这样子,面含担忧地说道:“妹妹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不在这里吗?”我的语气旋即严厉,“难道不是他让姐姐刻意地来试探我的吗?”

一句话将颜珂的神色逼得不自然的彤红,她怔怔地看我,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

我继续说道:“杨宥不是笨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姐姐在查他的事,今天也是他有意安排姐姐来探我的口风吧,那些话怕也是杨宥教给姐姐的,然后又拿出一封貌似有关,实则无用的信给我,难道不是他安排的吗?”

颜珂嗫嚅道:“可是他人…”

“难道不在楼下的马车中吗?”我的眼神中蕴含了几分锐利,“这么要紧的事怎么可能放心让姐姐一个人来?”

我转向韶王,说道:“你说呢?韶王殿下。”

奕析没有说话,只是默许一般地点头。

我淡淡地扫过她一眼,就向房门外走去,说道:“劳不动姐夫大驾,那只有我去见他了,看看他还有几分脸面能见颜家的人!”

“别。”颜珂上前一步匆匆拦住我,“妹妹,千万别。”

立即又吩咐门外的侍女道:“去楼下将老爷请上来。”

如此一番后,我依然在原位悠闲得坐下,紫嫣与颜珂大概在房门的方向,离我比较远,紫嫣神情一派平静无澜,像是正在对颜珂说些什么,颜珂的神情却是惴惴难安,不住地看着楼下。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紫陌红尘拂面来6

229709-08-07 18:43

韶王奕析此时走到我身边,音调轻轻地道:“原来你发起火来还是挺有气势的。”

我莞尔笑道:“你来的也真是时候。”

奕析俊美如俦的脸上刹那浮起薄怒的神色,切切道:“被你利用了!”

我依然笑道:“殿下这话说得可不中听了。”

“你是故意的。”奕析在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与我正好面对面,“让她看见我,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们在合作的事。”

我点头,“对啊。”让颜珂知道我们的靠山不仅是太子,还有韶王。

“让她千万不要打脚踏两只船,盘桓观望的主意。”我不甘示弱地对视他的目光道。

此时,房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一名三十左右,身着青色儒生长衫的男子,面容消瘦清炯,正是我的姐夫中书令杨宥,颜珂瞬时就迎上去絮絮地说着什么。

我也不担心,此时那边有紫嫣看着。

我半开玩笑地对奕析说道:“要不你现在藏起来,免得又抱怨我在利用你。”

奕析说道:“都被你绑在一根绳上了,有什么好回避的?”

我随即起身,与韶王一同向外面走去,伸手略略撩起房间中一处低垂的轻罗纱帷幔,曼声道:“姐夫,好久不见。”

与杨宥的面谈进行得比我想象中的顺利,我想应该是韶王在场的缘故,尽管从头至尾他不过讲了寥寥几句话,不过推动作用巨大。

谈话结束后,杨宥夫妇起身告我告辞,我对紫嫣道:“前几日撞在花障上的伤还痛着,不如紫嫣替我送送姐姐姐夫吧。”

紫嫣走过我身边时,我覆在她耳畔极轻微的一句,“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她会意,朝我嫣然一笑,“那么,姐姐我走了。”

他们都走出后,奕析先是双手倚着红榉木的窗阑,看着楼下,然后又是唇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颇含意味的看我。

此时,品悠酒楼的侍女们罗列成对,依次为我们送来了楼中最为著名的佳肴美酒,瓜果点心。

我道:“我请殿下吃饭,以慰劳您今日辛苦了。”

奕析手指间缠绕着一支银箸,“叮当”一声敲打在碧色缠枝的瓷碗上。

“林小姐一时半刻地也回不来的,你现在可以说说你心中的计划了吧。”奕槿开门见山道。

我囫囵地吞了一口汤,不想他会问得这样直接。于是说道:“薛氏是扳不倒的。”

奕析一点头,“这我知道,三哥也知道,现在看来,你也知道。”

我道:“可是偏偏有人不知道。”

“你指的是林紫嫣?”

我说道:“是,锦溪一案,我们颜氏失去的不过是高爵显位,荣华富贵而已。而首当其冲的林氏却是家破人亡。”

奕析沉默下来,当时林姨父在押解回帝都的途中,意外猝死。是畏罪自尽,还是遭人暗算,已不得而知。而姨母为了保全子女,殉节割腕自尽,以所谓的贞烈感动朝廷,对林氏其他人从轻处理。

这些事我原本以为紫嫣是不知道的,直到在集州的那日,她一反常态地说出“女人并非无所作为,只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时,我才惊觉原来她一直是清楚的。

“那么她恨薛氏吗?”奕析缓缓说出几个字。

“恨!”我利落答道,“只愿除之而后快,毕竟是不共戴天的父母之仇。”

奕析问我:“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难道现在就将矛头指向薛氏吗?”

“我不会去做以卵击石的傻事。”我道,“这整个薛氏就是一棵大树,枝繁叶茂,与之相比,我们不过是小小的蚍蜉而已,试问蚍蜉如何撼动大树。”

“你的主意…”

我夹起一块酱汁浓郁的五花肉,鲜美的滋味在舌齿间蔓延开,“砍下树上的一些枝叶,来给颜林两家沉冤昭雪。”

“砍下枝叶。”奕析顾自斟了一杯酒,“那个杨宥不会也是枝叶之一吧。”

我摇摇头,“怎么会?我可答应了姐姐,不会拿他开刀的。”

“你还算顾着姐妹之情。”

“啪”,我手中的银箸清脆地夹断了一片嫩嫩的莲藕,“我是顾着她,而她呢?帮着那个出卖颜氏的叛徒来算计我。”

奕析也在我的金樽中斟上了酒,说道:“喝杯酒消消气。”

我丢下银箸,一脸后悔状,“早知道不能让丁香姨就那么轻松地放过了他!那种表里不一、花花肠子的人,真应该让丁香姨把他给…”

“好了。”奕析忍不住笑道,“还是为你姐姐和未出生的小侄想想吧,你若是弄死了他,你姐就守寡了,你若是阉了他,你姐就守活寡了。”

“好没正经的人。”我不禁也被他的话逗乐了。

此时,奕析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砍掉枝叶,那么林小姐的意思是拔起薛氏这棵树吗?”

我道:“尽管与薛氏仇恨深重,但她也不是糊涂的人,以前她虽未说什么,可是还是默许了我的做法。”

“直到一段时间前,我从凤翔得到一个消息。”我警觉地察视四周一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有可能是薛氏暗通北奴制造了破城、劫粮等事端,置姨父于死地。”

“哦。”奕析表现得并不是十分意外,“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说道,“不过紫嫣还不清楚这件事,我已严令凤翔楼中的人不准向她透露,而且也对你说过不要对她提起锦溪的事。”

“怕她得知后会冲乱了原有的计划。”

“我这妹妹的脾气难说,暗通敌国呀,这是多么大的罪名。”我道,“无任是真是假,她一定会查下去的。”

“可是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我叹气道,“现在就去拂薛氏的逆鳞,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奕析对此表示赞同,“这倒也是。”

此时,我们同时息声,紫嫣已俏生生地站在了房门口,脸上笑意盈盈,我知道她那边一定进展得很顺利。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紫陌红尘拂面来7

165009-08-03 08:53

在回宫的途中,我一直在思虑着怎样让紫嫣顺理成章的出宫,眼前却是反反复复地出现在绮霜阁中最后见到姨母时,那凄艳决绝的面容,转而又错错地蔓延展开成妈妈临终时苍白虚无的脸,两张相似的脸庞交叠,却又是那般格格不入。

我深吸一口气,都走了,倾城丽色最终碾作滚滚红尘消散殆尽。

文渊阁中,湛露正在编排一室的书册编码,我双指间夹着一支玉管狼毫,微微出神地看着洁白的玉帛纸。

“小姐,老奴想告诉你一件事。”湛露抬头看我,“那边樱雨轩的若菡婉仪重病了。”

“我知道了。”我道,若菡一介文弱女子,又被那样厉害的毒蛛咬伤,病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湛露轻轻合上那页书,“你不想见她?”

我反问道:“我见她做什么?”

“其实相处得久了,小姐心中所想我也能看出几分来,你以前不是有什么事想问她。”湛露说。

我将笔搁在笔架上,“就这样过去,也要有个缘故。”

迟疑了片刻之后,我最终还是决定去樱雨轩见若菡。对于能从她口中问出妈妈的往事,我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也许她真的是一无所知,进宫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不过她毕竟对我有恩,而且现在宫人中已滋生出这样的谣言,说这位樱雨轩的婉仪被毒蛛咬伤流产,现在又缠绵病榻,怕是时日无多了。

衣裙窸窣地摩挲,我进去时,若菡正微合着双眸靠在深碧色粟玉软枕上,面容有些憔悴,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在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眼睑上,听到有人进来,她睁开眼,覆在眼睑上一层密密的睫毛颤如墨蝶。

“颜尚宫。”气息虚弱。

我道:“婉仪现在好些了吗?我可是特意来谢婉仪上次的救命之恩。”

若菡有些费力地露出一丝笑意,“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的。”

原本在旁边服侍的宫女,若菡一个眼神示意下去,全都垂首退出去了。我随意地在她床畔的一个绣墩上坐下,看着她因久病瘦削得尖尖的下颌,我不通医术,根本看不出她究竟病在哪里,和到底病到怎样的程度。

我说道:“要不要我通过凤翔,安排一个精通医术的人到你身边来?”

若菡摇头,“我都不是五楼的人了,自然不能再接受五楼的恩惠。”

“真不知道你这样是有骨气,还是固执呢。”我道,“如果算是我给的恩惠你要不要?”

“这又有什么区别。”若菡有些恹恹地闭上眼,“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好像都喜欢在重病时说几句这样讳疾忌医的话,我道:“那就随便你吧。”

我从绣墩上起身,缓缓地走至敞开的窗前,明媚恣意的日光将室内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我就这样背对着她说道:“别的我都不问你了,我只要你如实告诉我,凌波舞究竟是谁教给你的。”

“凌波舞?”她的语气中透着诧异。

“对。”我转过身,清妍的面容在重重叠叠地阳光渲染下,显出一派幽致的朦胧,“就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庭中所作的舞。”

若菡静默地垂首,喃喃地道:“原来那是叫凌波舞。”却回避着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心中早已料想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追问的兴趣,于是淡淡地请辞道:“那么就此告辞了,不打扰婉仪的静养。”

“等会。”身后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

我驻足回顾她,只见她的脸色在一瞬间是奇诡的苍白,血色褪尽,眸中的神色却是摇摇曳曳,跳跃不定。

我疑惑于她的失态。

然而她却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银牙一咬,说出来道:“今年五月十二日,我在凤翔楼中曾见到过浣昭夫人。”

什么?!

我惊愕不已,一时间心中的往事如同铺天盖地的狂澜汹涌而起,我仿佛身处在疾速的漩涡中,我感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激流**般的旋转,强烈地压迫着我的思维。

我后退几步,手扶在一处桌面上,桌子坚硬的棱角硌得手心的**发痛,我强压下震惊道:“不可能!她在四月廿三日就逝世在集州!怎么可能五月间又出现在帝都的凤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