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一朝沉冤终得雪5

224609-08-04 08:09

四道白绫如同长虹般从她们的素手中飞出,在空中舞动若灵蛇。竟是直取奕析身后,分明冲着我的方向而来。奕析执剑格挡,“铛铛”几声,剑刃与白绫相撞,发出珠玉一般的声音。

几回交手下来,白色的身影迅疾移动,她们四人已将我们包围在中间。而且她们也已觉察出我丝毫不会武功,奕析武功再高强,也难以在四面夹击之下,完全护住我。

我躲藏在奕析身后,却始终无法突破她们愈来愈紧地包围。渐渐地我也感到紧张起来,她们手中看似轻盈的白绫,舞动起来时却有剑刃般凌厉的气势,又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柔韧,起起落落间,灵活到无孔不入。

我现在该怎么办?她们又是什么人?我此时全然没有了刚才高谈她们“秀色可餐”的悠然。

此时,其中的三名女子倏然向奕析那侧聚拢,身形敏捷若御风,三道白绫从手中抛出,那一掠而过的幽然白光,划破沉沉的夜色。

那一瞬间,剑刃舞动带出薄如蝉翼的清辉,在半空中如羽翼层层展开,起起落落间,划出银色的幻影千重。

奕析放开握住我手腕的一只手,全神御敌。剑势忽转凌厉,我被那般凛冽的威势逼退了几步,剑刃带起的罡风刮在**上,有割裂般的疼痛,“铛”一声,三道白绫一时力竭,逶迤拖地。

此时,久久未动的那名女子,趁奕析全神对付另外三人时,终于等到罅隙动手,她手中的白绫呼啸着舞出,灵蛇般蜿蜒地缠上了我的一只手臂,她在白绫那头一用力,我便被牵引着远离了奕析的方向。

“啊。”我惊惧地大喊。

那名女子翩然落到我身边,毫无预兆。面纱随着她的动作,飘逸浮动。我不由惊得后退,只是手臂上还被她用白绫紧紧缠住,如一只猎物般根本脱身不得。

“你们是谁?”我问道。

清幽的声音传来,轻却是不容反驳,“跟我走。”风吹过她的面纱,露出一双清泠的星眸,她好像无意伤害我,只是想带走我而已。

我感到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今夜的事态发展已远远超过了我可以预计的范围。我凝视着她暗下思索着,她们到底何方势力的人。

剑刃的寒光,和白绫的幽光在晦暗的夜色中激烈交织,现在奕析与另外三人缠斗,根本无暇顾及我这边的情况。

“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我的一只手被白绫缚住僵直在半空中,她仿佛并不急着带走我,我不会武功,此刻犹如她的囊中之物一样。她纤纤素白的手指绕着白绫的另一端,指尖轻轻点着缀在白绫上的一颗珍珠,神情闲适地端详着我的容貌。

我的另一只手却是按在腰间的位置,那里每次外出时,我都会藏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刀。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她的声音犹如着夜间的雾霭淡淡溢出。

我的指尖已触及金属坚硬纹路凹凸的质感,手摸索到刀鞘。我屏住呼吸,等到时机就抽出腰间的刀,割裂缠在手臂上的白绫。

就在我抽刀的一瞬,一个身影旋风般迫近我身侧。手中的剑兔起鹘落,白绫在风中烈烈翻搅,伴着剑的清吟,发出“嘶”的裂帛声。

我握着那把小刀趔趄一下,奕析已突破那三人的围攻,为我解开了手臂上的束缚。

一截割断的白绫无声无息地垂落在地上,四名女子看着奕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此时的情势已陡然一变,奕析握住我手,“快走!”就带着我向御河的方向跑去。奕析一直带着我退到九孔桥上,将四名女子尽数挡在桥的一边。

“颜卿,她们好像是冲你来的!”奕析背对我,执剑而立,那颇有怨气的神情,像是在怪我拖他进了这趟浑水。

我看着她们逐渐逼近的攻势,急道:“你敢扔下我一个人去逃命!”

“不敢?”处在下风的劣势中,奕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戏谑道:“要不我先脱身了,然后到东宫报个信,让皇兄亲自领着军队来救你。”

我不由怒从心起,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一脸的恼怒和后悔,冲他喊道:“我就知道,你没奕槿靠得住。”

奕析挥剑打下一记白绫,“你信不信我真的走了。”

我心中其实暗自叫苦不迭,颜卿,你怎么就找了个这样的人合作?一时竟脱口而出地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

“你少学人家林紫嫣说话,什么忘恩负义?”奕析回头怒视我,“我跟你一起时,除了受罪,受过你什么恩了?”

我一时气结,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奕析在回头时,正好瞥见了我手中紧握的小刀,皱眉道:“扔掉它!现在是我在你前面,别一不小心捅到我身上。”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防身用的刀丢掉。

此时,那四名女子的进攻渐猛,大有包抄到奕析身后的势头,这样的情况拖延下去,对我们有害无益。

四道白绫在空中飞舞矫若游龙,奕析用劲推了我一把,“你先走!”

我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地一推,步履踉跄地后退,慌乱中竟一脚踩空,脚腕处一崴,疼痛瞬间就从脚蔓延上来。我丝毫为感觉已退到了边沿,身体蓦然轻飘飘地凌空,积蓄到一定的势头又重重地向后坠落下去。

“颜卿!”奕析疾速靠近我身边,我本能般抓住他伸出的手,这突然加大的下坠的力道也令他身形一颤,在虚空中倾斜出半个身子。

在短促的交睫之际,一道暗藏着珍珠的白虹夹势而来,奕析再次执剑格挡的时候。我感到我如同悬在叶尖上摇摇欲坠的水滴一样,即便是风极轻微地吹拂,就从叶尖上抛了出去,滴落在湖面。

我感到还有什么抓在手中,清凉纯澈的水温柔地漫溢过全身,身上的衣衫在水中层层地舒展开,犹如一朵落花一般,随着湍急的水流悠悠地打了一个转,又沉沉地向水底坠落。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一朝沉冤终得雪6

202109-08-04 10:23

恍恍惚惚间,仿佛听见邈远的歌声传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碧绿的莲叶田田,一支支挺秀的荷花出水而立,幽香淡雅,气质皎皎不染纤尘。采莲的兰舟划开清波涟涟的水面,莲叶下露出女子娇妍的脸庞,纤纤素手折下一大朵翠绿的莲蓬,如此开到荼蘼的花事盛景,唯在南国。

妈妈浣昭出身江南连州的商贾家族,我在年幼时曾跟随妈妈归省,在连州的外祖慕容府中也住过一些时日,现在回想起来,我连外祖父母的面貌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十分和蔼的老人。

我仿佛又看见我小时候的样子,大约只有四五岁,头发梳成两个鬏,整个人如粉团捏就一般,五官没有一处不像妈妈。

我从水下冒出来,藏身在一片缱绻的荷叶下,一双圆圆的眼眸,机灵地看着站在河阜上的妈妈,她一袭白衣地立在那里,绝代风华压倒一池荼蘼盛开的荷花,温婉地对我浅笑。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荷叶的碧绿和荷花的洁白嫣红,被搅浑在一起。而我此时的意识却逐渐清明起来:我明明是通水性的,为什么却记不起落水以后的所有事。

身边有个声音在梦呓般的呢喃,“再看你一眼吧…”那声音柔和得宛如一汪春水漫过,温柔却是无孔不入地摄入人心深处,仿佛不是在耳边听得,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心壁上带起的回声重重叠叠,使人听着坠入愈深愈沉的迷蒙中。

我清晰地感觉到,那人熏然的呼吸言语犹在耳畔。可是我却是无任如何不能从连绵不绝迷梦中中醒来,仿佛被梦魇紧紧攫住一般,从支离的梦境辗转到另一个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我费力地睁开眼,我正躺在一张白玉榻上,头顶上铺天盖地的洁白素纱笼罩下来,层层交叠的素纱将光影过滤得极淡极浅,缀在素纱上白玉雕琢的铃铛,随着素纱的拂动,发出玉质清吟的声音。我一醒来,触目皆是纯粹到苍茫的无瑕白色。

四周乳白的烟霭缭乱,朦朦胧胧的,一切都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我尝试着动了一下,仿佛一脚踩在了虚浮中,手掌舒展开时,手心中宛然停驻着一抹细若游丝的云气,仿佛可触可摸一般,当手指收拢,又分明是无形无质的东西。

我一时都分辨不清我到底是清醒的,还是从一个梦又沉入了一个梦。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又是梦中邈远缥缈的歌声,绮霜阁的旧景又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

那一树的梨花如雪。深深浅浅的洁白花瓣簇在枝头,如同皎皎的月华。风过则片片飘落,如蝶舞翩跹。

拂面生香,柔软的花瓣,铺在青石地上,如一层纯净的落雪,踩上去竟有些不忍。

静谧无澜的一大片水面,宛如一汪莹润的沉璧,几支白色的出水小荷在缭绕的烟雾水汽间娉婷初绽,摇曳生姿。

葱郁的错叶交柯下,庭中的桌案上,瑞兽金炉中焚着悠悠的兰草香,袅袅的香烟氤氲萦绕,一袭犹胜梨花皎然莹洁之色的白衣,素色的裙衫曳地,若流霞般姿态轻宜。

我看见一个纯白的剪影,青葱般的手指拂过乌木琴的每一根琴弦,那纤细的琴弦在淡淡的烟雾中,仿佛凝结了细密的水珠,弦身浸润得光泽晶莹。

在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隔着一面湖,怔怔地看她。

我终于明白当初在绮霜阁前,枯等了四十九天的丰熙帝,在见到我假扮的浣昭临水出现时的一刻,是怎样难以言喻的错愕、震惊和狂喜。

是她?!

一袭白衣飘然若仙,宛如凌波独立。从那纯白的光影中浮凸出来的笑容,盛开的一片茫然的虚无中。正如那晚在绮霜阁中的情景,那凝结的白光竟在错错地弥漫消散。

“妈妈。”我大喊,一时间也像那日的丰熙帝一样,要涉水过去,脚崴到的地方突然剧烈地痛起来。

“小姐,当心。”有人从一左一右扶住了我,记忆如流水般门上心头,扶着我的人正是带我来这里的白衣女子,面纱在她们如兰的吐息间轻盈吹拂。

“放开我!”看着她们如花娇颜,我却感到没来由的憎恶。

水面的那头,凝结的纯白的光影已渐渐模糊,一颦一笑仿佛还铭刻在那边充盈着花香的空气中。

“走开!”我用力甩开她们的手,踩入清冷的池水中,脚下格外柔软的湖泥仿佛不能承受我的重量一般,在缓慢地塌陷。

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真是固执啊…”

无数道白绫从身后飞出,白色在我的周围密织成网,令我无所遁逃。

我尖叫一声后退,想要摆脱这样兜头兜脑覆压下来的白色,却感觉春蚕抽丝般束缚得越来越紧。蓦地又仿佛泥泞地从一个梦境中涉出,我感觉还是躺在清凉的玉塌上,睁眼时重峦叠嶂般的素纱,伴着白玉铃铛的清吟从头顶覆压下来。

那般重叠纠葛的白色中,视野却如同入暮般黑了下来,洁白的梨花在骤雨中打湿,娇嫩的花瓣被冷雨侵蚀出透明的颜色,摧败零落,碾作香尘。红藕香残,花瓣**、色泽嫣然的荷花寂寞地萎靡,然后从水面静静地沉下去,了无声息。

她也不见了。

那凝结的纯白光影烟消云散。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一朝沉冤终得雪7

199709-08-04 12:11

我仿佛是被梦魇攫住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拖着我愈陷愈深。人在迷蒙中时,在脑海中隐藏着几乎遗忘的深层记忆,却是格外的明晰起来。

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状态,这回是我,是我自己真真正正地变小了,并不是如一个抽离在虚空中的灵魂一般,去俯视那个变小的我。

我就在南国连州粉墙黛瓦的慕容府中,庭院深深,花下重门,连绵多日的细雨将房屋墙壁笼罩了一层轻薄如翼的水色,脚下的石板如青翠的竹简一般一页页展开、延伸,从石缝间漫溢出碧绿润泽的苔藓地衣。

柳树垂落下千万条丝绦,新新柳色,纤纤若折,在那里立着一名女子,岁月的风霜尽数见证在她的沧桑的眼眸中,却始终无法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眉心嫣红的印记犹如一线流火,又如一片轻羽,她与妈妈的容颜竟是如此的相似。惟一不同的是,她的身上仿佛由内而外散发出不怒自威的王者气息,与妈妈清新如水,飘然若仙的气质风华截然不同。

我好奇地打量她,她也在那时看见了我,端庄威严的神情有一刹那的收敛,对我慈爱地浅笑。而她对妈妈说话却是十分严厉的样子,妈妈对她又好像十分尊敬。

她在我面前蹲下来,指尖温柔地托起我娇小的脸颊,声音若暗涌的兰香般迷离,“颜卿,颜倾,长成之后真的是容颜倾世啊。”

“长得真是像啊。”她对着妈妈感叹道,“这般的倾世之色,留在尘世中平庸一生难道不是太可惜了吗?”

“交给我吧。”她轻轻抚着我的发丝,“我一定将她培养成举世无双的奇女子。”

妈妈笑容中隐约带出一丝悲凉,“举世无双的奇女子?我只希望她可以平静幸福地度过一生,别无所求。”

“糊涂!”她话锋忽转凛冽,“平静幸福?你所谓的平静幸福就是去嫁人生子,一生无所作为地直到终老,这样才是埋没了她。”

毕竟还是小孩子,我被她凌厉的气势一惊,急着离开她躲到妈妈身边,妈妈如同护雏一样地紧紧抱住我,平日淡然的眼神中,此时透着一丝担忧,却又是那般的决绝,“你难道想培育出第二个…”接着声音又小了下去,心中翻涌的情感被一层层的心网过滤,最终平静得只剩下哀婉凄绝,“…于我…此生已如此…我不希望于她…也是如我这般…”

我懵懂地蜷缩在妈妈的怀中,忽然间那千重碧绿的柳色逶迤落地,一片碧绿纷纷扰扰地垂落之后,立在柳树下的她,绽开一个不知是怜悯还是悲戚的笑意,就倏然不见。

我惊讶地她站过的位置,一回头,妈妈也是离我渐行渐远…

“妈妈…”我追了过去,在一面纯澈平静的湖上,我瞥见自己的倒影,居然又是颜卿长大了的模样,一痕碧波荡漾过,然后那倒影脱离我自己动了起来,逐渐成了妈妈的模样,她清雅笑着,从水中温柔地抬起手来触碰我的脸颊…

朦胧中,听见有散发着清淡药香的人在身边说话,“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殿下,不要进去…”

就在那清凉如露的手指触及我脸颊的瞬间…

“姐姐,你快醒醒。”有人从背后将我托起,我感觉靠着了一人温暖柔软的脖颈间。

我尝试着搐动一下眼睑。

“醒了,终于醒了。”有个声音道,我睁眼就看见了紫嫣娇美却有些憔悴的脸庞。

“这里是哪里?”我虚弱地问道,怀疑自己还处在梦境之中。

“姐姐。”紫嫣扳过我的双肩,正视着我道,“你已经失踪三天了。”

什么?我失踪了三天?顿时我感到一个激灵,什么倦意、睡意都没有了,她说我居然失踪了三天。

从一个格外冗长连绵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一时脑中涌现的纷繁复杂的思绪,令我感到不堪重负。我用手抵住前额,慢慢地梳理思绪。最先出现的是我们在凤翔楼中的情景,那只掷落的玉杯,我与紫嫣不愉快的争吵。有马蹄的“噔噔”声,凭空飞舞出四道灵蛇般的白绫,然后我在御河上落水…

再后来我就失去知觉般,坠入一个接着一个的迷梦…

“我们现在哪里?”我问道。

“在宫外,少将府上。”

“姐姐…”紫嫣急切地想告诉我,我这记忆空白的三天中发生的事,“你现在是…”

此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门外有人恭顺行礼地对他行礼,他焦虑地问道:“颜颜醒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紫嫣暗自怨道,神色慌乱起来。

我听出来人是奕槿,他会来看我倒是不奇怪。令我狐疑地倒是紫嫣,为什么对他的到来如此紧张。

我问她:“怎么了?”

紫嫣四处回顾一下,从梳妆奁上拿起一张面纱,不由分说地就蒙在我的脸上,手脚失措地弄痛了我。

我扯下面纱,问道:“怎么回事?干嘛给我蒙这个?”

“来不及解释了。”紫嫣急得跳脚,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说话,“总之你现在脸上发疹子了,不可以见人,其他…”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奕槿就已经进来了,神色中带着欣喜,“颜颜。你醒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一朝沉冤终得雪8

150509-08-04 14:34

奕槿轻轻地从背后托起我,我此时还有些虚浮在空中的感觉,怯弱不胜地倚在他的怀中,他的衣袖鬓角宁神平气的淡淡檀香依然,悠悠地钻入我的鼻尖。

“颜颜,你已经病了三天了。”奕槿看我眼神有掩隐不住的心疼和关切,“先是感染了风寒,后来脸上又发了疹子。”

我感到越来越糊涂了,紫嫣明明说我是失踪了三天,可是奕槿却说我是病了三天。

“不过大夫看过姐姐了,说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碍。”一旁的紫嫣伶俐地说道,原本见到奕槿这般亲密地拥着我,她早就识趣地退出去了,可是今日的情况不同。我醒来之后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紫嫣若不在旁边帮衬着我,以奕槿的聪明,多问之下就会发现端倪。

奕槿说道:“这宫外的大夫终究还是比不上宫中的太医,就算好了,也还是令他们进来看看吧。”

“再看看你脸上的疹子。”

我看见窗外人影幢幢,想必就是奕槿带来的人。

此时,紫嫣一个眼神朝我丢过来,“大夫说只要静养几天就好了。”

我立即会意道:“殿下不用担心了,再说我这样也不好见人。”我没有说谎,我现在这样子的确不好见人,若是让太医看见我脸上光洁得无一物,马上就露馅了。

“哦,这样。”奕槿看着温顺地倚在他脖颈下的我,伸手来掀我脸上蒙着的面纱,“这疹子到底发得怎么样,让我来看看。”

紫嫣一时急得心提到嗓子眼,在旁边拼命地用眼神示意我,无奈又说不了什么,一声叫唤拖得很长很长,“姐姐…”

我顿时惊觉过来,迅速地用双手捂住脸上的面纱,轻声喊道:“不要,不要看。”

奕槿听我这么说,也不勉强我,伸出的手在我鬓角的发丝轻拂一下,“怎么了?”

我声音软软地娇嗔道:“颜颜现在的陋容,怎么能入得了殿下的眼呢?殿下还是不要看了。”

奕槿指尖轻弹我一下额头,宠溺地说道:“我又怎么会嫌颜颜丑呢?”

“姐姐平时如此出众的美貌,现在竟发疹子,不想别人看见也是人之常情啊。”紫嫣笑容甜甜,“尤其是不想让殿下看见…”

“怎么,好好地会发出疹子。”奕槿的指尖隔着面纱支起我的下颌。

“大夫说…”紫嫣思索着回忆道,“好像是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

我大为惊讶地看向她,心中暗道:林紫嫣你在胡扯什么?什么过敏了?而她只是浅浅朝我笑了一下。

“哦,是吃了什么东西?”奕槿眉峰蹙起,问道。

紫嫣一脸无知无辜状,“我怎么知道,宫里面吃的东西又那么多。而且姐姐平日里心思玲珑,对这种小事却是不怎么上心的,有时候也会不小心忘记了,不该吃某样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我想出声,却怎么也插不上话,索性就让紫嫣一人说,让她自己编出来的谎自己圆

奕槿的神色有些严肃起来,怀抱着我的手臂也有些僵硬。

紫嫣却是浑然不觉,“总之,没什么大碍的,过几天就会消下去。”

我还真是佩服她,明明是空穴来风的事,她偏偏能说得那般煞有介事。

奕槿面对我时,又恢复过来温柔雍雅的神色,“那么颜颜,还是好好修养吧。宫中的事我自然会处理。”

“好。”我绽开一个娇妍的笑容,“那么恭送殿下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这样不是在撵我出去吗?”奕槿笑道,“那我还是多留一会吧。”

我撅起嘴道:“你这还叫我怎么好好修养。”奕槿笑中带出几分邪魅的味道,也不管此时有紫嫣在场,就隔着面纱在我撅起的**上轻羽般的一点。

我一时羞窘,只感觉虹晕从颈后一直火辣辣地烧到脸颊上来,不过还好有面纱遮着。奕槿此时才起身,说道:“那你静养着,我就走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一点冰心霜华凝1

283809-08-04 17:02

奕槿一走,我就将脸上的面纱扯下来,重重地摔在床上。

“紫嫣,你刚才在胡说什么?”我质问她道。

紫嫣被我突然的举动一惊,接着又无所谓地耸肩,轻声笑道:“姐姐,你怎么记得这么牢啊,我还以为你要娇羞上半天,才来兴师问罪呢。”

她话中所指刚才奕槿当着她面亲吻我的事。

我道:“你少给我就这样糊弄过去,什么吃错了东西,什么过敏了,都是你瞎扯出来的。”

紫嫣眼中盈盈流波宛转,坐在我身边,用甜糯的声音道:“姐姐别生气,你看。”她的手指一点门外,“这样不是走得最快吗?”

我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但愿别处,别因为这根本空穴来风的事闹起来。”

“我可没说与谁有关的,只是说姐姐在这类事上迷糊,吃错了东西是她自己的缘故。”

“而且太子不是这种喜欢兴师问罪的人。”紫嫣看着我,那神情好像在怪我刚才对她的“兴师问罪”一样,她说道:“不过心中的不痛快肯定是有的。”

我恹恹地道:“是啊,有不痛快。”

“那就要看谁的运气不好了。”紫嫣俏皮地眨眼,“接下来的事,可是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我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念及颜林家族中的事,我淡然问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紫嫣覆在我耳畔道:“一切顺利。”

我霎时感觉心情舒展了些,对她说道:“我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三天,一切的事情都辛苦你了。”

手指轻轻地揉着额角,直到现在思绪还是有些混乱。三天之内,我们如何出的宫,如何将我失踪的事隐瞒过了所有人,如何周旋于前来探视奕槿和太医之间,同时又如何一步步地推进为颜林家族的复名,我不在,是唯有紫嫣一人在有条不紊地谋划这些事。

“算不上什么辛苦,只是那几日我蒙着面纱,躺在床上假扮你时痛苦了一些。”紫嫣轻松笑道,“当时还真是紧张,万一我外面交代好的人拦不住他,进来一看不就露馅了。”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的,可是我能想象出她当时的紧张,一定如在针毡上一般,我道:“怪不得在说我染了风寒之后,还要再编一条我发了疹子,真的是不能让人家看见。”

“现在是殿下在主理这个案件,刚才应该是怕你担心吧,没有告诉你现在颜林两家的事进展得怎样了。”紫嫣眼眸中闪过一星光亮,“不过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他们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我垂首,声音极轻地道:“终于烧起来了。”

“所以…”紫嫣说道,“还要麻烦姐姐再病上一些时日,朝中发生的事毕竟与我们有关,怎么都要回避一下。而宫外要比宫内安全许多。”

“看来当时说我有恙时,你就考虑到了这点上。”我赞叹道,“真是周到。”

这时,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从我醒来到现在,都未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我问道:“那么,韶王现在怎么样了。”

“跟你一样,病着。”紫嫣说道,“不过也不一样,他是真病了。”

“出了什么事?”我最后的记忆就是我与他一同落水了,别的什么也想不起来,难道他就是这样生病了。

“姐姐我告诉你吧,这位韶王殿下现在真是诸事不顺啊,我也是打听来的。据说韶王三天前的晚上失足跌进了御河中,他又不通水性的,在水中淹得大半条命都没了,才被巡逻的侍卫给救了上来。送回王府时就病倒了,发了整整一夜的高烧,皇后娘娘急得凤仪宫中都待不住了,在王府上与太医一起守了他一夜。”紫嫣说。

“什么?”我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那夜白衣女子救起了我,就随他浸在水中了。

紫嫣笑得十分促狭,“还有更惨的,皇上在责问那夜御河附近巡逻的侍卫玩忽职守时,有个侍卫无意间透露出来,说先前好像看见韶王与一名女子在一起,后来韶王落水后,就没有再看到那名女子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那晚与韶王在一起的女子,说的不正是我么?“那么,他们有没有说看到那女子的模样之类的话?”我着急问道。

紫嫣摇摇头,“刚开始那侍卫就说没怎么看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人影而已,连韶王也是大概才认出来。”她忽然靠近我,柔柔的气息吹拂到我的脸颊上,“放心好了,没人看见是你,姐姐。”

我看向她,一直以来,紫嫣最能揣摩出我的心思。

“审问时,皇上当场就发了天威,这毕竟有关韶王和皇室的脸面。吓得那个说话的侍卫立马噤声了,后来都不曾提过说看到什么女子,众口一词说当时只有韶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