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眉尖微挑,想到刚才外面好像模糊地传来一声“王妃驾到”。我一时心中郁结,这男人,都已经娶妻了,居然还想着要把我据为己有。
索诺在自己的王妃面前表现出惊人的从容不迫,“那好,你想看就看看吧。”
“颜卿。”绮娅冷冷地说出我的名字,“果然是你啊,也只有你能劳动殿下三次亲自去找你。”
我在她逼视的目光下,感到有些莫名的窘迫,避开她的目光保持缄默。
此时,仿佛有一片沁凉在瞬间贴近**,如冬日里的雪花钻入温热的脖颈,而引得身体一阵寒噤。
是绮娅手中的剑,她手腕轻翻,剑刃上一痕凌凌的寒光迫人,清冷得如一瓣落雪直直向我刺来。我此时动不得分毫,在看清那瓣落雪时,就惊得闭上眼睛,一时力竭到连尖叫的力道都没有了。
刚才桑格提刀闯进来时,有索诺和萧隐挡在前面,他手中的刀挥舞得再气势凌厉,也是离我有一段距离。现在,我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剑刃散发的寒意逼到**上,落下被切割般的痛感。
剑势在瞬间收紧!
当我睁开眼时,那片锋利的剑刃离我的咽喉不足一寸,被索诺双指夹住,绮娅依然是握剑的姿势,看索诺的眼神中无法掩饰的震惊,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把剑而静静僵持着。
“殿下,让我杀了她。”绮娅冷硬地说道。
“不可能。”索诺一指弹在剑身上,薄薄的剑身发出一声清吟,他一字一顿说道:“除非你要跟我反目成仇。”
“殿下…”绮娅不可思议地疾声道。
索诺对此表现出异常的冷漠,“绮娅,于你言尽于此。”说完就对她视若无睹。
我看见绮娅的双肩因愤怒或惊异,颤抖得如秋风中打转的叶子。即使是一个如此强势的女人,听到这般冷漠的话也是不能保持贯有的平静。我想到太子妃薛旻婥,即使是她这样一个如此有涵养的女人,在感觉到我会对她的地位产生威胁时,也是处心积虑地要除掉我。
绮娅重重地把剑抛在地上,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就疾速离开,片刻也不想久留。
我此时也是惊魂未定,刚才如果索诺的出手稍稍晚上一分,那剑刃就应该已经刺穿我的咽喉了。
索诺却是神色轻松,邀功一般地说道:“我今日可是救了你两命。”
我恨恨地横他一眼,“如果不是尊下,我也不会接连遇险两次。”
提到刚才我还是心有余悸的,这绮娅可是要比薛旻婥强悍多了。薛旻婥怎么说都是帝都的名门淑媛,受过全面正统的闺阁教育,其涵养深厚非一般寒儒薄宦出来的女子可比。心中再对我恨之入骨,也不会冲动到拿起剑就来杀我。
索诺见我垂首沉思,问道:“在想什么?莫非在想为什么绮娅见面就要杀你?”
我轻蔑地笑了一声,“这也用得着想吗?哪个妻子见到自己的丈夫带回其他女人,还能保持端庄平静的,当然恨不得一剑就杀了她。”
“不全对,不过说来也是你自己做下的错事。”索诺道。
我不解地看向他,“什么?”
“看到绮娅额角上的伤疤了吗?就是在当初的龙吟台一战中留下的。”索诺淡淡地说道,“当时正好你身陷在北奴军营中,也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制服了她,将她移到主帐中,还把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让所有人都留在主帐中的人以为是你。”
“当时你还放火烧了我的主帐,我救出绮娅的时候,一片皮毛的火星掉在了她的额角上。”
“哦,原来这样。”我针锋相对道,“其实更加令她伤心不是额角的伤疤吧,而是她的夫君冒险救出她,竟是将她看错成别的女人…”话说到这里就生生被截断了,我感觉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日在林府,桁止也是将端雩当成是我救了出来。在薛旻婥对端雩挑明真相时,那一刻骄傲的端雩公主又是如何的震惊,尽管日后待我如常,想到那件事难保心中会没有芥蒂。
可是在林府中,我是被人算计了。在千钧一发之际,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可是在龙吟台一战中,那件事完完全全就是我在主动谋划。
我感到黯然道:“当时的确是我鲁莽了。只顾着脱身,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过,绮娅在主帐会怎么样。万一你们援救的人来得不及时,她就…”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身陷囹圄玉生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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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鲁莽。”索诺神色深郁内敛,不像是在对着我说,而是面对着他的朝臣,“是不够狠绝,如果我是你,当时在主帐中就利落地杀了她,以绝后患。”
字字阴冷如刀,有力地落在我的心上。
“你…”我不由惊异于面前这个男人的冷漠,“她可是你的王妃。”
然而他却是异常轻松道:“不用那么在意,不过只是打一个比方。”
我对他算是彻底无言了,从牙缝中吝啬地挤给他三个字,“放我走!”
“还是那么坚决地要走?”索诺对我的固执流露出微微的无奈和失望。
“是尊下把我掳掠到这里。”我含着几分嘲讽道,“尊下看看您这里,桑格,绮娅,哪一个不是想要了我的性命,尊下如果不想看见我惨死在他们的刀下或者剑下,还是放我走吧。”
“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我说过一根指头也不可能。”索诺神色坚定,“跟我去鄢都。”
这人真是刀枪不入。我不由怫然怒道:“跟你去鄢都做什么?尊下已经有正室王妃了?难道还想把我收作侧室?”
“你看重名分先后吗?”索诺英挺的脸上浮起慵懒邪恶的笑意,“孤听说,你的那位胤朝太子也是有了太子妃的,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位侧妃,那么你想给他做第几房呢?”
“反正都不是正室,你跟着他和跟着我,都是差不多的。”
我顿时感到一股热腾腾的血性冲上脑门,要不是此时手脚不能动弹,我真的恨不得捅上他两刀。挑衅!这简直就是挑衅!他怎么可以跟奕槿相提并论!
觉察出我一副冒火的神情,他轻巧地转移话题道:“颜颜,闹了这么久了,又在鬼门关上溜达了两圈,应该很累了吧。还是先将你安顿下来再说。”
我沉默着不理会他。
他对守在帐外的侍从说道:“把芙娜小姐找来。”
芙娜是绮娅的亲妹,她步态轻盈地跑进来时犹如一只翩跹的蛱蝶,亲昵地唤了索诺一声“耶历哥哥”,然后就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躺在床榻上的我。
芙娜身着蔷薇红掐丝棉质坎肩,里面是樱粉色的软缎里裙,整个人看去一团红艳艳的可爱。穿着精致的羊皮小靴。披落下来的长发编成无数根细小的辫子,光洁的额头上佩戴一枚银色月牙状的额饰,手腕和腰间亦有叮咚作响的银色铃铛,衣服的前襟还有一颗鸽蛋大小的嫣红宝石。
她与我年纪相仿,长相与绮娅有几分相似,面容俏丽,浓眉大眼,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我时只有好奇、惊讶,却没有丝毫敌意。在这样清澈的目光注视下,我感到心头略微舒展,她是我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个对我毫无敌意的人。
索诺对芙娜说道:“芙娜,我就将她交给你了。”
芙娜似乎十分听从这位姐夫说的话,也不管亲姐的脸色会难看。就甜甜地答应道:“放心吧,耶历哥哥,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不知是这样。”索诺指着我,颇有意味地笑道:“你可要小心看守着她,别让她趁机跑了,她可是比草原上的白狐还要狡猾。”
我此时愤愤地想到:居然又将我比作白狐?!
芙娜所在的帐篷比索诺那里要明显小上一些,不过家什陈设已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孩家的住所。想来这绮娅和芙娜两姐妹定是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可以跟随索诺出征,一同留在这到处是士兵的军营中。
索诺已经为我化解了一部分的迷香,身体虽然不像刚刚醒来时那般绵软无力,可是仅仅限于缓步行走,若走得疾一些或是快跑几步就会体力不支,看来在前两次的失败后,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我带去鄢都。
芙娜也许是得了索诺的警告,说我狡黠异常,她一直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她身边一名唤名为胭脂的侍女,为我捧来一身与芙娜相同的衣饰,让我将身上原来的一身衣裙换下。胭脂考虑到我手脚行动不便,于是亲自为我更衣。
片刻之后,我在看镜中人已是北奴女子的装扮,在一簇娇嫩的粉霞粉红中,整个人仿佛一支新采撷的含粉凝露的桃花。我记得以前在相府闺中,倒是经常穿这般绮丽的颜色,当时的心境也是欢欣与纯澈的,一副不知愁为何物的小女儿情态。
胭脂有些出神地端详我的容貌,当我用眼睛看她时,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再为小姐戴上腕饰发饰,一定更像我们北地的女子了。”
胭脂在我的纤纤玉腕上套了几只细细的银圈,每只上都缀着一颗银色小铃,稍稍一动就清脆地玎玲作响,她又将我的发髻解散,编成细小的发辫,为我佩戴上与芙娜一样的银月牙额饰。
我看着这银质的腕饰,问道:“你们北奴女人都是佩戴这样的首饰吗?”
芙娜此时对我的戒备之心少了些,说道:“是啊,那你们胤朝的女孩子又是怎样装扮的?”
“我们胤朝。”我眼波在她秀丽的脸颊上流了一转,动手解开内襟的排扣,雪白的颈间露出一截纤细的红线,我将佩戴的玉饰取下给她看。
芙娜的眼中流露出些惊讶的神色,那是一朵白玉质地的盛开莲花,每一片**的小小花瓣都雕琢得惟妙惟肖,通身的洁白无瑕,无一丝杂色。握在手中温润如水,偏偏又清凉如冰,微微带些莹光。这玉本是极好的质地,再加上精湛的雕工,不得不说是玉饰中的**。
这枚玉饰是原来奕槿赠送给我的,我喜欢这纯净清澈的颜色,于是就佩戴在身上。
芙娜倒是看不出玉饰的贵重,只觉得那般精致的一朵白莲花玲珑可爱,不由赞叹道:“你们胤朝的工匠竟是这般的巧手。”她指着花蕊正中一点点如纤尘般的莲子。
我此时笑道:“这手巧倒也是,不过北地的首饰讲究天然雕饰,不加人工的过多琢磨,也是十分的古朴纯美。”
我看她反复地摩挲玉饰润泽的花瓣,像是十分喜欢的样子,顺势说道:“如果芙娜小姐喜欢,这枚玉饰就送给小姐吧。”
芙娜此时却是正色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拿了你的东西。”
我忍不住“扑哧”笑道:“哪是白送给你了,我赠你玉饰,你若不拿自己的东西回赠给我,我可是不肯的。”
听我这么说,帐中的气氛一下子轻松愉悦起来,就像从前与女孩子在闺房中无忧地嬉闹一样。
“那好,我将我的这颗红宝石坠子回送给你。”芙娜爽快地说道,说着解下颈上那一颗鸽蛋大小的嫣红宝石为我戴上。
我也是亲自将那枚玉饰为她戴在颈上,那莹然皎皎的颜色落在她蔷薇红的衣襟上,衬得洁白的莲花也蕴染了一层霞色。
芙娜用指尖轻抚玉饰,神色天真雀跃。如此交换首饰后,她倒是与我亲近起来了,原本也是性情开朗烂漫的女孩子。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身陷囹圄玉生寒3
214709-08-10 13:57
此时我微微蹙眉,芙娜立刻察觉,问我道:“你是怎么了?”
我流露出委屈的神色,“昏迷了两天,醒了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我是饿了。”
“哦。”芙娜点头,吩咐侍女胭脂道:“胭脂去厨房拿一只刚出炉的烤全羊来,我要好好招待这位客人。”
胭脂领命而去,片刻功夫就端着东西撩帘进来了。
我看着那只小羊,通身油亮,色泽微黄,脆嫩的皮肉中稍带些焦,放在我面前时,扑面而来**芬芳的肉香,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我试了一下手中的小银刀,迷香的作用未减,做这样细小的动作还是有些笨拙。正思考着从那里入手,芙娜已经一把将我手上的刀拿了过去。
她动作娴熟地割下一片片羊肉,放在我面前的小银碟中,那羊肉被烤炙得极其鲜美,银刀在表皮一划就沁出喷香的汁水。
芙娜有些懊恼地说道:“我差点就忘了,耶历哥哥特别交代过,不可以让你拿到兵刃。”
我不动声色地吃着银碟中的羊肉,肉质的细嫩鲜美盈溢在唇齿间。心中却道:索诺居然这样防范着我。
芙娜带些惊讶的神色,看着我狼吞虎咽用手抓着地吃东西,我知道我此时定是没有一分名门淑女的样子。
良久,她才说道:“看来你的胃口挺好的,我还一直以为你们胤朝的女子胃口小得跟针尖一样,吃不了几口就塞满了。”
“针尖?”我看着她天真遐想的模样,忍不住开玩笑道:“就算以前是针尖,现在也要变成箩筐了,毕竟吃饱了才好逃跑。”
一提到“逃跑”,芙娜的脸上就换上了与年纪不相称的郑重和成熟,竟是猛地抓住我的手腕道:“我已经答应了耶历哥哥,绝对不会让你逃走的。”
我感受手腕处一紧,她的力道大得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我看了她一眼,能在军营中,她应该也是会武功的。
我动了一下手腕道:“好痛啊,你放手吧。”
芙娜松开绕在我腕上的手指,话语中带着几分轻视,“你们胤朝女子就是格外的娇弱,我刚才不过轻轻一下,你可别告诉我,就这样在你嫩嫩的皮肤上留下了淤青。”
“怎么会,我们胤朝女子虽不及你们北奴女子强悍,但也不是纸片人。”我轻啜一口暖融融的牛奶茶,牛奶的温热腾腾地扑到脸颊上,衬得粉白的脸颊愈加染了一层晶莹。
我问道:“你知道吗,我可不是自愿来这里的,是被你的耶历哥哥强行掳来的。”
“知道。”芙娜点头,“我还知道桑格那莽汉差点栽在你手中了,幸好是萧隐哥哥及时赶回将他救了出来。”
“还有是耶历哥哥亲自带了黑甲士才将你带回来的,为你费了不少的心思。”芙娜看着我道,“所以绮娅姐姐不是很高兴。”
“不仅是不高兴…”我道,“今天差点就挥剑杀我了。”
此时,胭脂又抱了棉褥毛毯进来,要为我们整理床铺安置。
芙娜说道:“不用再铺一张床了,我要与她同睡。”
我听闻惊得看了她一眼。
她却是赌气一般继续说:“以后我们同吃同住同睡,我就不相信看不住你。”
接连几日,我都是与芙娜住在一个帐篷中,芙娜待我十分的和悦,不受一点的委屈。我在她帐中不用像其他的侍女一样要每日汲水,打扫帐篷。整日就闲闲无事地坐在帐中,不过她也是牢记索诺说我像狐狸一样狡黠的警告,看管得我十分紧,不让我有一丝可趁之机。
我闲着在帐中无聊,又想不到任何脱身的办法,心情像郁结了一层云翳般烦闷,于是与侍女胭脂一同出去汲水,胭脂是芙娜的贴身侍女,而且也是身怀武艺,对付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身中迷香的女子,简直易如反掌。所以芙娜叮嘱了胭脂几句,就放了我出去。
走出帐篷时,一阵清冷的风直窜到微微敞开的脖颈处来,我不由一个寒噤,现在吐息时,已会有淡淡的白雾从鼻尖唇角溢出。
昨夜飘的一场小雪,草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还未完全化尽,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在藏绿色的草叶上,这样看去军营外的一片草地,在冬日的萧瑟中,斑驳支离。
我回望一个个驻扎的军营白色帐篷,在草地上仿佛一团团更大的落雪,北奴的军旗高悬,被风烈烈地灌满而如一张吹鼓的帆,旗上用金线绣成的展翅雄鹰犹如要凌空飞去,鹰翅上耀眼的金色反射着清淡的日光,也是灼灼地刺人眼目。
风穿过,似乎还带来远处广场上,士气昂扬的北奴军队操练的威武怒喝声,震动天地。
我冷静地环视周围的情况,心中却不可抑止地涌出失望,我现在身处铁桶一般的北奴军营,就算身怀绝世武功,要这么出去也不是一件轻巧的事,何况我不会丝毫武功又身中迷香之毒,想要出逃前景就更加渺茫了。
胭脂与几名侍女汲水之后,她们也不惧怕风吹,洒脱地席地而坐在那里扎堆聊天,戏玩打闹,言笑晏晏。
我心事重重的,与她们又是话不投机,独自一人在草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累了也向她们一样拣个干净些的地方坐下来。那里虽是谈笑风生,可是胭脂的眼光却是一直落到我身上,生怕我插翅跑了一般。
我在溪边蹲下来,清凌凌的水面倒映出我的身影,带些迷糊的黯淡。在岸边看这水是极其清澈,越往中间就越像是凝结了一片水天莽莽的缥缈,如一袭苍白的缟素。
我伸出手指去触碰冰凉的水面,指尖点破平静的瞬间,随着沁凉的感觉传来,水面泛开圈圈的涟漪。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身陷囹圄玉生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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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陷在心中涌起的怅然中,忽然感到有男子的气息拂在脖颈上,紧接着他从身后伸出手臂环住我,十指在我腰间紧紧相扣。
“你…耶历索诺!”我看着水面突然出现的倒影,惊喊道。我想在我之前,应该没有人敢如此地直呼他的名字,就连他的王妃绮娅就算在急怒中,还是称他为“殿下”。
“别闹,这样一不小心跌进冷水里,你可是要当上几天病美人。”索诺笑谑道,他制止我的乱动并将我带离水边。
离开水岸后,他就依言放开了我,身上的禁锢一解除,我就急忙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在水边做什么?”索诺问我道。
我淡漠地说道:“反正我又不会跑了。”
索诺此时笑道:“我可不怎么放心你啊,整座军营都在这里取水,万一你在水中下点迷药、毒药什么的,不是要害得我全军覆没了?”
“尊下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强忍下怒气道,“你不是让芙娜对我搜身吗?没有没发现我身上带着什么不对的东西?”
我伸出十根素净的指甲给他看,“看清楚了,指甲也没有藏什么?”
索诺煞有介事地仔细查看我的指甲,忽然就握住我伸出的手将我拉拢到身侧,这时我才觉察出来,他检查我的指甲是假,借机靠近我才是真的。
他的手有力得如同铁箍一般,我半分也挣脱不得,羞恼地眼神示意不远处的胭脂她们,说道:“当着这么多人,你倒是给我留几分颜面啊。”
索诺颇是不以为然,不过他后面说出的话更令我哑然,“你当着这么多人三番五次地拒绝我,怎么就不想想给本王子留几分颜面呢。”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赌气地别过脸去不看他,那里胭脂和几名侍女正在向我们这里张望,我见到这般年纪的少女,心中触动,猛地想起了什么,问索诺道:“暗…就是与我同行的两名女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与纤离、纤柔分散的时候,她们还身陷在汹涌进攻的黑甲士中,也不知道她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她们两个?”索诺对上我焦急的眼神,他的手指拂过英挺的鼻梁,“陷入了黑甲士的包围,你说她们会怎样?”
“你杀了她们了?”我一时感到急怒攻心,用力地一拳锤在他的胸口上。
索诺毫不费力地捏住了我另一只手的腕骨,扬一扬眉毛说道:“省省吧,就算你没中迷香,还是像小猫一样的力道。”
听他这般漠然的话语,我不禁深吸一口凉气,现在纤离、纤柔说不定已遭不测。那日我醒来后的主帐中,他可以言谈轻松地指点我是因为当时不够狠绝,才留下绮娅这个后患。像他这般心肠冷硬的人,杀两个小婢女更加不在话下。
可是纤离和纤柔完全是受了我的连累。顿时间,几日来层层积压在心中,身陷敌国的屈辱和悲凉被这件事触发出来,我感到鼻尖涌上一股酸热,垂眸瞬间已有泪水盈睫。
“你别哭啊。”索诺放开我的双手,弯下身缓声安慰我道:“谁说我杀了她们,黑甲士可是不杀女人的。”
我将眼泪逼回去,问道:“那她们人呢?”
“自然也不能放了她们,难不成让她们去搬救兵来救你。”索诺凝视着我说道,“我把她们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了,等到我们抵达鄢都时就会放了她们。”
“抵达鄢都。”我用力捋掉一颗滑落到粉腮的眼泪,冷冷说道:“这仗可是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你也预备将她们关到那么久吗?”
“颜颜。”他神色冷峻,连话中也带了凛冽的寒意,“不管你信不信,这都一仗不会打上很久的。”
我听得感到心猛然一沉,还是讥诮道:“这么说来,离胤军凯旋回朝之日不短了?”
“是凯旋,可是不是胤军。”索诺说这话时犹如傲世天下的王者,踏万里江河于足下。
他的话令我顿生不详的预感,可我还是气势不减地反驳道:“你这简直就是狂妄…”
此时,耳边传来一声长啸。只见碧蓝深远的天幕中疾速掠过一道白影,鹞鹰,我眯起眼看它收翅落在一个人的手臂上。
萧隐依然是一袭白衣,衣襟袍角间用银线挑绣了淡雅的流云,飘逸轻盈地衣衫在冬日中显得十分单薄。不过再见他时,我也不觉得奇怪了,他定是内力深厚之人,凭借内力在冰封雪锁之下也能使身体温如暖玉。
那只名为啸风的鹞鹰就停落在他的右臂上,鹞鹰的凌厉凶猛,与他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文尔雅气息方枘圆凿,格格不入。
萧隐看了我一眼,优雅地说道:“耶历,你把她弄哭了?”
索诺看着这位好友,默然不答。
此时,萧隐却是朝我们的方向步履悠闲地走来,我看着那随同走近的鹞鹰,忍不住恐惧说道:“不要过来。”我还是不能忘记当日在宁州城时,就是那只鹞鹰伸出尖尖的利喙猛地就冲进了我与紫嫣所在的窗户。
萧隐右臂一摆,将那鹞鹰重新放到空中,“这位小美人这样怕你,啸风还是去空中遨游一会在回来吧。”鹞鹰似乎颇通人性的样子,冲我狠狠扑棱了一下翅膀,就乘风飞去,在邈远的碧空中逐渐缩小、消失。
“看来,你把啸风也得罪了。”萧隐笑道,明知他是在戏谑,可是却偏偏听不出奕析那种幸灾乐祸的口气。
索诺此时问道:“萧隐,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隐在有意回避我,我也是无心窃听他们的机密,于是离他们稍稍退得远了一些。
索诺听了眉心微锁,俊容中浮现淡淡的愁色,接着嘱托了萧隐几句话便神色匆匆地离开,向主帐那里走去。
一时间,军营外开阔地残雪草地上,仅留下了我与萧隐两人。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身陷囹圄玉生寒5
263609-08-24 18:45
我看着萧隐,并不觉得有丝毫的敌意,他浅浅的笑容总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
细看之下,我觉得他与元君很像,像的是眉梢眼角流露出来的潇洒不羁,元君似乎还比他多了一分的玩世不恭在里面。不过像这样的人,又身怀不凡武功,没有选择无拘无束地在江湖上逍遥行走,而是介入两国的征战纠纷中,也令人感到不解,或许是人各有志吧。
萧隐注意到我在看他,温雅笑道:“颜相千金,你不觉得你应该矜持一点吗,这样才对得起从小在深闺中所受的教育。”
他似乎对我的来历十分了解,我说道:“那些涵养嘛,我现在要是真的矜持起来,你一定被吓跑了。”
“你倒是与众不同,连这种话也说出来了。”萧隐笑道,“要是颜相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可能还按捺得住,依旧在道观里清修。”
我见他两次提到爹爹,像是对颜氏的事情有一些了解,随口问道:“你认识家父吗?”
“谈不上认识。”萧隐回答得十分坦然,“不过在下认识清虚子道长。”
“你认识清虚子道长?那你知道他现在哪里吗?”我问道。
萧隐笑意轻松,“这可不能告诉你了,否则以后清虚子道长就不会告诉我行踪了,万一有个七病八痛的,我上哪里去找他。”
清虚子道长此生最擅于三件事,道法、医术、武功。其中无任哪一样都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在道法上的修为他已是谪仙人,当时丰熙帝建造修颐观,广召道中之人来帝都探求道义,其中他对清虚子道长尤为倾慕,可谓御宇多年求不得。所以当初对于爹爹的弃官入道,丰熙帝问起时我只是含糊地应付几句,没有说出清虚子道长其人。
关于他的医术、武功我只是听过妈妈无意间提起,每每提及也是满溢出褒美之辞。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么我也就不问了。”我说道,“当日在宁州城虽然你的鹞鹰无礼在先,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在关键时候救了我的妹妹。”
“哦。”萧隐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转身要告退,在外面站久了,也感到寒风的凉意一丝一丝地沁到骨子里。转身的瞬间鬓边的几缕发辫被风吹起,发尾坠脚的靑钿蓝钿沙沙地打在脸上。
“浣昭夫人、浣沁夫人,她们还有其他的后人吗?”身后他忽然问道。
我回视道:“浣昭夫人唯有我一个女儿,姨母浣沁夫人育有一子一女,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人了。”
“浣沁夫人的一女就是你所说的妹妹吗?”
“是的。”我点头,“也就是上次在宁州城与我在一起的女子。”我说话的时候眼光瞥过他平静如水的脸,没有一丝涟漪。
我继续向军营帐篷的方向走去,身后随风传来缥缈的声音,与寒风烈烈声模糊地胶合在一起,“你们长得都好像…好像。”
我听得感到心中触动一下,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当我再次回头时,芙娜已风风火火地亲自带着胭脂跑了过来,一见到我就紧紧攥住我的手,像是怕我跑掉一样。一边犹娇喘细细的,一边瞪起秀眼训斥胭脂道:“叫你千万看好了,你居然还能一个人地回来。”
胭脂委屈地苦着脸道:“小姐,胭脂刚才也是看见她与少主在一起,想想不会有事的,才先回去的。”
芙娜一听,愈加来气道:“耶历哥哥军务当即,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否则将她交给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