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他死死地勒住,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我只能默默地忍受他恣意地欺凌和侵犯。此时只感觉巨大的屈辱感不可抑止地涌上心头,痛苦到极致化作一滴滴的泪水,从脸庞上滑落,彻头彻尾地湮没了我。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日熏黄云雪消残1

204609-08-25 16:15

“少主!”隔着帷幕,传来一名侍从禀报的声音。

“滚!”索诺的话锋中犹带着一股凌厉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他停下对我近乎疯狂地密吻,令我暂得喘息,可是加在我身上的禁锢半分也不曾放松。

“少主。”帷幕外的那人迟疑着进言,“是鄢都王宫传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索诺的语调略略和缓了一些,收敛了先前锐利的锋芒。

那名侍从答道:“老汗王忽然病重,一时间宫廷内外谣传四起。现在鄢都朝中有歌玮叔王和数位王嗣,对汗位虎视眈眈,请少主为稳固嗣位,宜从长计议此事…”

“病重?”索诺霍然坐起,“父汗的身体一向强健,可不是胤朝那个病怏怏的皇帝,怎么会突然病重?”

“少主,此事千真万确。”隔着帷幕好像模糊地看见一团影子跪下,“据汗王身边的近侍传来消息,好像是汗王出宫时见了什么人,一回宫就病重了…”

索诺轻咳一声,制止了他下面的话,毕竟现在主帐中还有我在,尽管我不过一名柔弱女子,但还是不能让我知道太多关于北奴内部的事情。

“颜颜。”索诺从意乱情迷恢复到神志清醒,他伸手想为我拭去粉腮上的一滴泪珠,我却是执拗地回避他,一丝一毫都不想让他碰到我。

索诺见我如此,匆匆整理衣着走了出去,帷幕外此时还跪着那位侍从。

听见他们谈话的声音渐渐远了,一时主帐中只剩下了我一人。我蜷缩在一片狼藉的被褥和凌乱的衣衫间,身体淹没在了层层重重柔软的皮裘绒毯中。流瀑般的长发尽数披落在裸露的背上,肩上。手臂上被索诺粗暴地勒出一圈乌紫的痕迹,烙印在莹白的**上显得愈加触目惊心。

想到他刚才对我肆意的欺侮,心中的屈辱感也是愈发明晰起来,强烈地刺激着我那根敏感的神经。终于清泪不禁簌簌地流下,一点一点洇湿了绒毯,使原本光滑如水的皮毛显得有些黯淡凌乱。

“颜卿。”啜泣间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恍恍惚惚的,如同产生的幻听一般。

“颜卿。”第二次传来的声音清晰了许多,我辨认出正是萧隐的声音,“你现在怎么样?”

“你先别过来。”我的声音因哭泣而喑哑,看见一团淡淡的身影在帷幕后停驻着。我勉强支撑着坐起,草草地拉拢了衣衫。

片刻之后,萧隐走了进来,依然是一袭白衣无尘,气质温文尔雅。我虽是极力忍耐,可是眼泪还是从脸庞上一滴一滴滑落,几绺头发被泪水濡湿贴在侧脸上,我此时应该是十分的狼狈。

萧隐浅浅地叹息一声:“耶历也真是的,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强迫人家嘛。”

我轻咬着下唇,顾自流泪。却是一点都不想知道萧隐的来意。

“唉,我是来放你走的。”萧隐笑容中带些无奈,“可是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让人十分头疼啊。”

他说他是来放我走的,我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不可置信。

“你是来放我走的?”

萧隐认真地点头,没有分毫开玩笑的意思,“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我立刻就放你走。”

“什么问题?”我问道,被绝望浸满心间涌出一丝希冀。

“第一。”萧隐沉吟一下,“你知道琅嬛是谁吗?”

“琅嬛?”我略略思索,“天下第一美人琅嬛,她与胤朝的嘉瑞公主,还有我的母亲慕容浣昭鼎足并称的为天下第一美人。”

“除了这些呢?”萧隐问道。

我微微蹙眉,在我的记忆中关于琅嬛的好像就只是天下第一美人,实在想不起别的什么,我说道:“没有了。”

萧隐继续问我道:“那么凤祇呢?”

“凤祇?”对于琅嬛,我最起码听说过,可是这个对我来说却是全然陌生了,我似乎从未听到过凤祇这两个字,我朝他摇摇头。

“伏眠?”

我依然还是摇头。

我小心地打量着萧隐此时的脸色,我刚才一问三不知,回答得应该是十分的不如人意。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不放我出去。

萧隐对上我忧急的眼神,温和笑道:“我还是先放你出去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我心间顿时有小小的雀跃,“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回答出来啊。”

“我说过只要如实就可以了。”萧隐说话间在我唇间塞入一颗药丸,“别咽下,含在嘴里半个时辰,自然可以化解迷香加在四肢上的桎梏。”

萧隐将我从床榻上横抱起,带着我离开主帐。

出北奴军营时,我坐在马前,他身上宽大的斗篷完全挡住了我,借着阴晦的夜色,没有人发现萧隐的马上还带着其他一个人。都只道是萧公子只身一人,北奴军营的人似乎对萧公子十分的尊敬,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出来。

终于出了牢笼一般的北奴军营,看着渐行渐远地隐匿在夜色中的高高的军营瞭望台,我感到心间一阵舒展,我从宽大的斗篷下探出脑袋,夜风拂面而来,吹得头脑思绪清新。

“小心一些藏好了,这里离北奴军营还不是很远。”萧隐低声嘱咐我道。

我依言又整个藏进了斗篷间,感觉到马背在剧烈地颠簸,铁蹄践踏在积着残雪的草地上,铁蹄每到之处都有无数细微晶莹的雪粒冰晶飞溅。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日熏黄云雪消残2

251709-08-25 19:59

高朗深湛的夜空中,绵延不绝的青紫色云团移动着,簇拥着,翻涌着。仿佛有着极其厚重的质感一般要从天幕间倾颓而下。层层叠叠的万里云空,缕缕的红霞金光从云气的罅隙间漫溢出来,如刀裁斧斫般将天幕分割成数个空间。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间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杏漫…”幽然肠断的回雁曲仿佛采撷自烟霭缥缈的云气之端,隐约响起的音色细若游丝,不绝如缕。

“回雁十八曲。”我听见身后的萧隐轻轻说出这几个字。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青。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我侧耳倾听,说道:“你也知道这是嘉瑞公主所作。”

“岂止知道,还十分的熟悉。”萧隐淡淡答道。

我心中一动,“那么那晚在北奴军营中用箫吹奏回雁曲的人是你吗?”

萧隐听闻颔首,“觉得很奇怪吗?”

“军营之中不是最忌讳这种悲切思乡的曲子吗?士卒听后不免会思念家乡,使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我说道。

“你这么认为吗?”萧隐道,“士卒思乡情切,反而更能众志成城,合力征战,以求得军队早日凯旋,回归故里。”

“萧公子真是见解独到。”我道,其实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跟他谈论军队士气。若我估算得不差,我现在应该还在胤朝与北奴交界一带,还算不得顺利进入胤朝的势力统辖范围。

我有些担忧道:“你这样放走我,回去之后预备怎样向耶历交代。”

“我可不一定是他们一方的人,做什么事都虽自己性情喜好决定,谈不谈要交代什么。”萧隐说得爽朗洒脱。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心中反复思量着他先前问我的三个问题,想从中得出一些线索。

“我都说了虽自己的性情喜好而定,谈不上要刻意地去帮一个人。”

我知道他这样是在搪塞敷衍我,可偏偏有觉得他的话间流露出无可隐瞒的坦诚。

我不甘地追问道:“那你先前说我跟谁长得好像?”

萧隐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索性沉默以对。

我也觉得这样无趣,也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但又突然想到些什么,问道:“那么与我同来的两名少女现在哪里?”

“她们已经出了苍括山,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与胤朝方面的人会合了。”萧隐浅笑道,“你不会认为将她们救出苍括山是芙娜一个人的功劳吧?”

“莫非是你在暗中帮忙吗?”当时纤离和纤柔能成功逃脱苍括山,不是我小觑芙娜,实在是觉得太轻易了一些,我甚至曾怀疑其中有诈,一再地拖延营救我的时间,以仔细查看其中的端倪。现在看来能有萧隐出手协助,整件事也是不奇怪了,反而是我当时过于多虑了。

萧隐勒紧缰绳令马停下来,自己翻身下马,将马留给我。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应该过不了多久,你身边的两名侍女就会带着胤朝的人来找你。”萧隐说道。

我坐在马上,拱手道:“多谢萧公子。”此时体内的迷香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单独驾驭马匹。

“保重。”话音刚落,一袭白衣已是飘然远去。

此时残夜将尽,先前绵延的厚重云层渐渐被晨风吹拂得有些单薄,天边朦胧地耸起一些幢幢的青色影子,投射在涌动云海上淡淡的光晕宛如波纹一般层层荡漾开。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戍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

荒芜沉寂的戈壁滩上,一蓬蓬枯萎的衰草,在夹杂着沙砾的风中磨砺出钢铁般坚硬的质感,仿佛星罗棋布的嶙峋怪石。

此时又是锋镝再起,战火绵连。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生绝,哭无声兮气将咽…”

来日又将家园踏碎,哀鸿遍野。

我御马逆风而奔,风声呼啸过耳边如鬼魅力竭厮号,滚滚风尘迎面而来,细细的沙砾积累在发丝衣袍的缝隙间,我感到脸上蒙了一层尘垢,整个人如同从尘封中策马而来一般。

苍莽的荒野透出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间或有嘈杂的酒客的吆喝声传来,窗纱上映出红黄斑驳的灯光和人走动的影子,似乎是驿站或者是旅店。

我此时疲倦乏力,又是饥肠辘辘,看到那里的灯光时,如同久航的行船终于找到港湾。

当我走近那里时,嘈杂的吆喝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浓重的烈酒香气胶合着甜糜的胭脂气息,直钻入人的鼻尖。我推门而入,里面正厅中零落地摆着做工粗糙的木桌,其间三五一堆围着的酒客在大行酒令,木桌间无其他吃食,一概都放着一脸盘热气腾腾的出锅牛肉,上面还晃晃地插着切肉的尖刀。几位女堂倌手执长嘴高脚铜制的酒壶,游走在桌与桌之间更盏填酒,与客人谈笑风生。

看到如此的情景,我霎时感到一种说不清的诧异。此时,先前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朝我走了过来,她脸上敷着白粉,唇间抹了艳红的胭脂,扭着水蛇腰,看得出年轻时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

“老板,打尖。”我道。

她在我面前站定,似乎是在打量我的容貌。不过此时我脸上尽是尘垢,看上去蒙头垢脸的,像极了一副落难流民的样子。

她看着我这副外表,敷满白粉的脸上露出些不屑的神色。

这种势力的神态我在宫中公公们的脸上见的多了,拿出些钱就可以镇住这些人。我转念想到我此时身上并未带了钱,于是从颈间取下先时与芙娜交换的那颗红宝石给她。

“这个够不够一顿饭钱?”我问道。

她的眼神像是一下子被点亮一般,几乎是从我手中将它夺了过去,生怕让身边的人看见一般急忙揣进衣袖。

我被她的举动一惊,心中涌现些轻蔑和厌恶,不过此时这红宝石于我而言还比不上一顿饭来的重要,“老板,够不够?”我再次问道。

“够了,够了。”她忙不迭地连声道,“不过请姑娘上楼去用餐。”

“上楼?”我有些疑惑。

“姑娘你看这楼下全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怕是不方便的。”老板娘对我解释道。

我环视四周,楼下确实都是三大无粗的彪悍男人。我发现从我进来之后,这里的男人就用一种极怪异的目光看着我。

尽管觉得十分奇怪,我还是跟着那妖冶的老板娘一起走上楼去。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日熏黄云雪消残3

223909-08-26 14:58

她领着我走上楼梯,楼道上每隔几步就会有一盏羊皮纸灯,光线还算明亮。

我们走进一间绣房中,房中的陈设十分简单,甚至是有些简陋的,不过经过主人蕙质兰心地布置,风格中也透出几分雅致淳朴。

陈旧的菱木小窗半开着,窗前背对我们立着一名素衣女子,身段纤美窈窕,及腰的长发仅以质地纯净的白玉簪绾起,看背影就应该是极其美貌出尘的女子。

此时在窗外绛紫色的翻涌升腾的云海波涛间捧出红日宛如一汪色泽温软的暖玉,嫣红如血的颜色霎时就流淌在缥缈的云气之端,一直从云端流泻下来在虚空中化作缕缕淡红的光柱。

老板娘唤她一声,“丹姬。”

伫立在窗前的素衣女子闻声转过身来,我微微地屏息。她的容颜清雅绝俗,神情疏离傲然,肤色洁净宛若雪花之色,她身体中仿佛还有着北地的血统,一双眼眸幽黑中透出光华流转的湛蓝。整个人如同一支纤尘不染的雪莲花。

在她回头的刹那,漫天霞光的嫣红投射在洁白得几乎无一丝血色的脸庞上,一时间清妍和妩媚两种极致的风华就如花般完美地绽放在她身上。

我自小见过不少美貌女子,不过像她这般莫说是常人,就算立足于万千出挑的美人间,那也是鹤立鸡群。

我心中不禁疑惑,像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如此荒凉的野地旅店。

丹姬曼步走来,声音清丽地问道:“阿姨有什么事吗?”

那老板娘“碰”地在我身后合上门。又死死地抵住,好像生怕我逃跑一般,她催促道:“丹姬,快端水给她洗个脸,快点。”

丹姬神色平静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端来一盆犹且温热的清水,我此时只觉得自从我进来以后,这老板娘的举动实在怪异得很。

不过脸上积着厚厚的尘垢,如同蒙了一层不透气的面具一样难受。于是我就着面前的清水擦拭起脸庞来,老板娘的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我。

这时,立于一旁的丹姬自然地俯下身,指尖的素纱洁白得犹如一片游云,“这里还没有擦到。”她用手中的素纱在我的右颊上轻轻拭过,在**上落下十分柔和的触感。

“啊!”老板娘突然跳脚尖叫起来,她一步冲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瞪圆眼睛不可置信般地靠近看我,我一时为她的举动惊异不已。

她重重地叹息一声,恨恨将我的手甩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上怎么长了那样大的一颗黑痣…真是…唉,没那黑痣也是个绝世的美人儿,真是可惜了。”

不同与她痛心疾首的样子,丹姬宛如一面冰封的湖面般的平静,她优雅地将那方素纱扔进那盆浣洗过的水中。

“阿姨还是将她放出去吧。”丹姬闲闲地道。

“这这这…真是摆不上台面了…”老板娘话锋一转,“不过可以做些后院的杂活。”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迷糊也是听明白了。顿时我只感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颜卿这回是栽到一爿黑店里了,真是刚出了虎穴,有一头钻进了狼窟。

我感觉手背上覆上一片清凉如冰,隔着衣袖丹姬握住我的一只手,说道:“要不先将她留在我这里吧。这位姑娘看上去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不如先让她在我这里休息,然后再作打算。”

老板娘冷哼出一声,她盯着我的手道:“能养出这般细嫩的皮肉,应该不是从寻常人家出来的吧,出手还如此的阔绰,身上还戴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我一时简直要怒不可遏了,丹姬握着我手的力道大了些,示意我忍耐。我褪下腕间数只镶有铃铛的银镯,还取下额际的那枚小银月牙,统统全给了她。

“这下真的没有了,不信的话就对我搜身吧。”我强压下怒意,勉强镇静地说道。

老板娘欣喜地捧着那些银饰,连同我先前交给她的那颗红宝石,一齐谨慎地收在了衣袖中,也没有多为难我就笑着离开了。

这时房中剩下了我与丹姬两人,我转首时瞥过放置在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人的右颊上竟赫然有一颗硕大的黑痣。

我不由一惊,指尖触向右侧脸颊,我向来爱惜自己的容貌,这里怎么会忽然横生出一颗黑痣?

丹姬察觉到我的震惊的神色,轻松笑道:“别担心,没事的。”她起身从衣橱中端出一只黑漆瓦亮的匣子,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色的瓶瓶罐罐。

她娴熟地从中取出一只细颈的白色瓷瓶,倾倒出一两滴琥珀色的液体。用指腹揉开,轻轻拭去我右颊上的黑痣。

我看向铜镜,现在镜中映出原先莹白无瑕的脸庞。

丹姬旋上瓷瓶的盖子,将其放回原处,淡淡地说道:“真是多亏了这颗黑痣,否则今天你就要有麻烦了。”

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既不是驿站,也不是旅店。而是青楼,或者连青楼也算不上,就是一个地道的边塞土窑子。我不禁暗中懊恼:颜卿你真是越来越不警觉了,哪个旅店中会全是丰姿绰约的女堂倌,而且还有这样一个体格风骚的老板娘。

难道是我出入凤翔楼太频繁了,对于这种莺莺燕燕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多谢丹姬姑娘出手相救。”无任如何,我都十分感激这位容颜清丽的女子,能对素昧平生的我出手相救。我知道定是她趁用素纱为我擦拭脸颊的时候,将那颗黑痣点在了我脸上

“不必客气。”丹姬清浅笑道,“她刚才在盯着你手看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看上了你腕上的银镯,当时我还担心你不肯给她,没想到你出手还是挺大方爽快的,不仅银镯,连额上的银月牙也一并给了她。”

这银饰和红宝石原先都是芙娜的东西,想来她们贵族女子使用的首饰也定是价值不菲,我道:“这银饰就不说了,如果她识货的话,就应该能看出那颗红宝石就抵得上她整个店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日熏黄云雪消残4

294009-08-26 17:34

丹姬得知我许久未进食,拿出一些糕点给我。我咬了一口金黄的枣泥糕,这漠北产的大枣果肉要比帝都那里的粗糙许多,不过好像也甜一些。

我见她并未将那只黑漆匣子收拾起来,一时好奇心起,取出其中一只藏蓝釉质的圆肚瓷瓶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丹姬凝视我的脸庞,如是自言一般说道:“带着这样美丽的一张脸上路,可不是很方便。”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已拿过我手中的那只瓷瓶,将瓶盖旋开,在小瓷碟中倾倒出一些乳白色微黄的黏稠胶体,掺水将其均匀化开。我瞪大眼睛地看她做这些事情。

“闭上眼睛。”她对我说道。

我依言闭上双眸,觉得她将什么清凉的东西涂抹在我脸上。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铜镜中已是一张陌生女子的面孔,肤色蜡黄病态,平庸到没有一丝出挑的地方。

丹姬略作思索,伸手又在刚才脸颊上相同的位置点了一颗硕大的黑痣。现在镜中人的容貌不仅是平常,更显得有些丑陋。

“大功告成了。”丹姬笑道,“这样应该不会引人注意了吧。”

我看她在短短一瞬间就为我变换了面容,应该是精通易容术。我对这位丹姬的来历越发好奇了,她到底是谁?表面上看来她好像只是一个沦落在边塞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可是她的容貌气质却胜过凤翔等五楼的顶尖花魁。以这样天人般的姿容,出现在这样简陋的边塞土窑子中显得尤为突兀。而且她精通易容术,貌似不是平常的女子,令人实在琢磨不透。

我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丹姬注意到我疑惑的眼神,她却是轻松地笑道:“丹姬不过一介风尘女子而已,出手帮你也是随性而为。”她的眸色中透出纯净的湛蓝,一颦一笑间宛如雪莲花瓣缀着剔透的露珠,清妍地摇曳生姿。

“你先留在我这里,等到阿姨对你的看管松懈一些的时候,我再放你出去。你放心不会很久的,阿姨对于那些挣钱无望的女孩子都是不怎么上心看管的。”丹姬说道。

也许她身后是隐藏了什么秘密,不过既然她在回避,我也就不再深究下去。可是面前这位女子如何说来都是我的恩人。

先不论她真实身份究竟怎样,我沉思片刻开口道:“巧歌艳笑非侬意,又何必忍气吞声任君哂,丹姬姑娘,风月场毕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丹姬对此神色漠然。

我想她也许认为我只是要为她赎身而已,那样出了青楼,她一介女流终究无依无靠地难以生存,我解释道:“你也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我会为你安置好一些。”

丹姬脸上浮起流云般缱绻的笑意,“离开这里做什么,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此时为她的这种反应迷惑得一头雾水,寻常青楼中的女子得到有人能为她赎身,都是心怀激动的,为妾为婢也在所不惜。就算是五楼中极品的花魁,遇到这种事也毫不例外。实在没有像她表现得这般的漠然,甚至还说“现在这样很好”。

我一时咂舌,真是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子。

“那么你不愿离开烟花之地?”我微微蹙眉,“那要不换到一个环境好些的地方怎样?比方说是在帝都?”

“帝都的凤翔楼、玉梨楼、流樱楼…你说可是这些。”丹姬悠闲地问道。

我颔首,“差不多吧,那么你愿不愿意去帝都?”

“那里?你让我去她那里?”丹姬仿佛听见了一个滑稽的笑话一般。

“什么‘去她那里’?”我狐疑问道。

“你果然不是什么从寻常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居然会与这些烟花名楼有联系。”她不咸不淡地转移了话题。

“对啊,我的确不是从寻常人家出来的。”我坦然笑道,“寻常人家的女子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丹姬的声音中透着坚决,“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觉得这里很好,也不想去帝都。”

我感觉些微的失望,随即道:“那么随便你好了。”

在填饱肚子后,我感到困乏难当,却是由于心神紧绷难以入眠,于是在丹姬的卧铺上合眼休憩假寐。一会之后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彻夜人声嘈杂的土窑在天亮之后,愈加喧腾吵闹起来,我躺在床上清晰地听见房外的急促粗重的脚步声,楼下传来的艳歌浪笑声,以及恩客的吆喝声,令我更加的睡不着。

丹姬在老板娘的再三催促中下楼去了,房中只剩了我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次,虽还是疲倦却是睡意全无。我明晰地思考起我现在的处境,现在我虽不算是困死在土窑子中,可是也绝对算不上是安全了。

萧隐告诉我,暗奴应该很快就会带来胤朝方面的人来救我,可是到现在还未见到他们的人影,也不免令我心忧如焚。

正在胡思乱想间,房门“碰”地在撞击下打开,我霎时惊得往门口处看去。

我听见楼下远远地传来一声叫唤,“丹姬真的不在。”接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只见打开的房门前站着一位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眼睛的四周染了一圈肿胀的红晕,下巴上尽是密匝匝的髭须,生得体格剽悍,三大无粗。

“谁说丹姬不在,不就在房中吗?”他打着粗重的酒嗝说道,当他贸然夹着一股风闯进来时,我就感到刺鼻的烈酒气息直窜过来,令人喉头作呕。

我当下就意识到那人一定是在醉中将我看成了丹姬,可是我现在脸上有易容,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长相平庸到有些丑陋的女子。

我急忙翻身下床,说道:“我不是什么丹姬,你看错人了。”

“丹姬,丹姬…”那男人醉醺醺地喃喃道,“还说你不在,明明就在嘛,你这小妞就喜欢躲人…”

那男人踉跄地冲上来想要搂抱我,瞬时间我想到昨夜在北奴军营中索诺对我肆意的欺侮,惊恐又一次从心间漫溢出来。

“不要过来,我不是丹姬!”我不禁惊叫起来。

“丹姬,你不要跑。”因为醉酒的缘故,那男人行走步履不稳,笨拙地一下撞在了房中的桌子上,他双眼醉意朦胧,“丹姬你怎么跟平时不太像了,这脸上还有一点黑的…”

我急得跺脚道:“我根本不是丹姬!”他庞大的身体挡住了整个去路,将我一点一点地逼到了死角中。

我感到心在不住的“扑扑”直跳,那男人眯缝着眼睛,如看已到手的猎物一般上下打量着我,发出一声浪笑就向我在的方向直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