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那匹骏马,也是无妄之灾,这么被人乱刃分尸之下,竟是死不瞑目的趴在那里。

程峰上前,顺着马肚腹下被划开的巨大伤口把手探了进去,仔细翻检之下,眼神瞬时有一瞬间的凝滞——

马的胃袋里除了能引起马躁狂的绿磷丹外,还有一个芝麻粒大小未消融完的红色小点,虽然旁人瞧不出那是什么,可作为被迫间接参与制作的程峰,却是一眼认出来,可不是小七前段儿时间捣腾出来的炙厄丹,别说吃一粒下去,便是半粒,整个内脏也像置于烈火中相仿。

“程大夫可是发现了什么?”注意到程峰的异常,韩庆忙道。

程峰收回手,那点剩下的炙厄丹正好夹在指缝中带出来,和手上的血渍混在一起,自然一点儿也不显:

“马之前似是被人喂食了绿磷丹,这种丹药会令得马性子躁狂,只是这种丹药——”

剩下的话却是咽了回去——绿磷丹虽是会令服食者躁狂,却同时对中风者有很好的疗效。又因这种丹药很是难得,寻常人怕是根本买不到。

倒是韩家,听说前段儿时间府里老夫人似是有中风症状,远在京城的韩倩云听说,特意命人送了这药过来,彼时程峰还被请过来,告知过韩府老夫人这药如何吃,可有什么忌讳没有。

一番话说得韩庆简直心肝胃都开始疼了——

方才管家已经说了,良儿喂给马的可不是绿磷丹。

可心里却总觉的不对。

罢了,待会儿再请个高明的兽医来,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这马确实是因为绿磷丹才发疯,惹出此事来的那些人自己也不会放过,尤其是管家口中那个红袍少年!

程峰如何看不出韩庆脸上的狠戾,不由蹙了下眉——方才来的匆忙,倒不知事情竟是和小七并陈毓有关吗?小七虽是调皮了些,却并不是那等性情暴戾的人,至于陈毓,更是少年老成,一点儿也不是惹事的性子。

——虽然程峰自来是温吞性子,却是承袭了自家师父护短的脾气,这会儿已然认定,定然是韩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自家小七和陈毓才会忍无可忍的还击!

自己可得赶回去,瞧一下小七可有什么不对!

之后发生的事,陈毓自是毫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也是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韩家兄妹想要祸害别人,结果却祸害了自己,那还不是自作自受吗?

送嫁妆的队伍照样吹吹打打欢天喜地往韩伯霖家而去。

刚走至状元里胡同口,韩伯霖便从里面接了出来,甫一瞧见陈毓,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接了出来——

陈家嫁妆上岸,自然有韩家派去的人接着,方才行至韩庆府门外突然有疯马冲出来的消息自然也有跑得快的跑来报了。

直把韩伯霖唬的脸色儿都变了——

岳家的情形韩伯霖也是知道的,所谓千顷地一棵苗,岳父膝下也就陈毓一个儿子罢了,再加上小舅子又是个有大才的,岳父一家不定怎么稀罕呢。

除此之外,白鹿书院的相处,也让韩伯霖对小舅子欣赏的紧,又是做惯了长兄的,早把陈毓和自己几个弟弟一般看待,那里想到送个嫁妆,竟是会遇此险境,想也知道,定是二叔府上,因为嫌憎自己,才故意闹得这一出。

“毓哥儿快下来,让我瞧瞧可有伤到那里?”韩伯霖一边小心的扶着陈毓的腰,把人带下来,又惶急的问个不停,饶是饱读诗书的才子,这会儿太过愤怒之下,也有些语无伦次,“简直是欺人太甚…无论如何,我都会给毓哥儿讨回公道…快去找大夫来。”

“不用。”陈毓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根本一点儿没受伤,甚至连当时被吓着,也完全是装得,想的不错的话,说不好韩庆府里应该会受些惊吓,毕竟以小七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那匹惊马必然会在韩府好一番折腾。

“我没事儿,真的。”

说着抬抬胳膊踢踢腿。

看陈毓的动作流畅的紧,果然没有一点儿凝滞的模样,韩伯霖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

又怕陈毓给吓着,正想要好好抚慰一番,又一个身着钴蓝色上面绣有暗花的四十许妇人急步走来,瞧见陈毓无恙,明显长出了一口气。

妇人淡眉细眼,瞧着陈毓的神情更是慈爱无比,陈毓略一凝神,便明白眼前人定然就是韩母了,忙上前见礼:

“陈毓见过亲家老太太。”

见陈毓不独容貌生的极好,更兼小小年纪便如此懂礼,可见陈家教养极好,越看越喜爱之下,对即将成为长媳的陈秀不免也更加期待,上前携了陈毓的手,眼中神情也是全然的喜悦:“你就是毓哥儿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呢。”

第94章 大手笔

韩家小院并不大,一抬抬嫁妆送进来,很快就摆满了整个院落。

那么红彤彤的一片,当真是瞧着就觉得喜兴的紧。

“啊呀,这么多嫁妆呢,韩家还真是讨了房好媳妇儿。”

“可不,我刚刚数了下,啧啧啧,可是足足六十四抬嫁妆呢,可见女方家里着实是殷实人家。”

“叫我说韩家也不差啊,韩公子才多大,这就中了举人,来年下场的话,说不好就能中个进士回来,这么瞧着,可不是女方占了便宜才对。”

“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古话说男才女貌,叫我瞧着两家这样才叫般配。”

“什么般配?我怎么听说,女方好像是什么商家女…”

“这话可不能乱说——”一个挑夫正好从旁边经过,闻言顿时很是不以为然,“什么商家女,那可是我们陈知州家的千金小姐——”

因为有了陈知州这样的清官,自己等人的日子才越发好过了。整个方城府的人自然是由衷的感激陈家,这会儿听人这么胡乱揣测,自然很是不乐意。

又一指陈毓,很是骄傲的腆着胸脯道:

“看见没?那是我们陈知州家的公子,今年才十二岁,就已中了秀才,听说还是头名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顿时惊诧不已,纷纷羡慕韩家真是交了好运,竟能娶个官家嫡女为妻。更多的人则是把眼光投到了陈毓身上,毕竟那少年实在是生的太过耀眼了些,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才多大点儿啊,竟是就能考中秀才,这样瞧着,对方怕不但是官宦人家,更是书香门第才是。

就比方说这嫁妆,六十四抬倒是不多不少——

少的话显得娘家不够重视,有失知州身份。再多些的话,韩家怕是会落个贪慕富贵的名头。对方考虑这般周全,可见那女儿在家是极受宠的,不然也不会替婆家考虑这么多。

以韩伯霖的举人身份能找到这样的岳家,倒也是个有福的。

外面左邻右舍议论纷纷,房间里的韩大太太,也已是风中凌乱——

早听小姑子信中说陈知州家境殷实,自己听了并没往心里去,想着既是做到了五品的官位,怎么可能没有些家底。

等陈秀的六十四抬嫁妆送到,倒也是在韩大太太的预料之中。及至看到陈毓呈上让自己过目的嫁妆单子,韩大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是嫁女,而不是炫富的?

但凡娘家陪嫁的家具,全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甚而即便小到一把椅子,都是出自大周朝最有名的宣城府商家。

如果说黄花梨木已是弥足珍贵,能请得动商家人出手,怕是更不知要花费银两凡几,须知道便是皇家与人结亲,家具也是交由商家人协助织造局打理。也因此,在外人眼中,宣城府商家简直就等同于皇家的御用匠人一般。

而想要请商家人出手,一则要准备大把的银两,二则必须是有大脸面的人。而能请动商家人,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这家人定然不是寻常人家。

余者还有数不胜数的金银饰物,其中光名家打造的上好头面就足有十六套,更有千亩良田。

更离谱的还有足足十八家商铺,其中光位于京城的就有四家。

甚而在京都中还给买了套不小的院子——

这是,连儿子进京赶考甚而及第后京中为官的住处都准备好了?

早听小姑子说,陈家对这个长女疼爱的紧,可疼爱到这种怕是倾家荡产准备嫁妆境地的,也是世所难寻啊。

嫁妆中每一样拿出来,可不都会让人瞧了目瞪口呆。

还六十四抬嫁妆呢,自己怎么觉得,就是拆成一百二十抬嫁妆都不够啊。

韩大太太这会儿心情真是复杂的紧,既开心陈家对未来儿媳的重视,毕竟,这么多嫁妆,将来可全是会留给霖儿子孙的。却又不由得担心,自己儿子会不会受委屈,现在瞧着,亲家那边可绝不是和小姑子说的那般在朝中没有多少根基——

这么大手笔的嫁妆,能是没有什么根基的人家能准备出来的?

韩伯霖最会察言观色的,这会儿看娘亲模样,忙轻声道:

“岳父既是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可见内里一片真心——”

既是对将要出嫁女儿的疼爱,又何尝没有对自家的维护?

当然,韩伯霖也能觉出岳家的另一层意思——

这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女儿,现在交给你韩伯霖,可莫要让我女儿受半分委屈。

早在小舅子亲自跑到白鹿书院来考察自己时,就已经意识到陈家对未过门妻子的看重,这会儿再看到这些嫁妆,这种感受自然是越发深刻了。

韩大太太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闻言点了点头,陈家如此,何尝不是用心良苦?当下点了点头:

“人家千娇百宠的闺女送过来,咱们无论如何不能慢待了才是。”

待出得门去再见着陈毓,韩伯霖神情喜悦之外更多了份郑重,至于韩大太太,更是一再跟陈毓说,韩家没有女儿,待陈秀过了门,虽名义上说是个媳妇儿,自己心里却是真真当亲生女儿一般…

两家人之间的言笑晏晏自是落在了围着看热闹的邻里眼中,中间更有一名妇人,细细打听了一番,便悄没声的挤出人群,径自往韩庆府中而去。

“方城府五品知州家的女儿?”虽是已有了心理准备,韩庆却依旧有些诧异,可也仅仅是诧异罢了,待听得“陈清和”这个名字,更是再无一点儿忌惮——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陈清和自己却是并不陌生,可不是之前抢了李运丰官位的那个举人?

之所以知道的这般清楚,实在是自家妹夫正好在吏部任职。曾跟自己说过这一奇事。听他说,好像是因为国公府成家不知因何跟长临潘家起了龃龉,彼时成国公刚平定外侮,自是有大功于朝廷,皇上因要示恩成家,才会在官吏选拔上对潘家所荐多有黜落,李运丰就赶在了这个槛上,听说当时一力举荐他的可不就是潘家人?

好巧不巧,跟李运丰毗邻的等着京中授官的正是跟他同乡的陈清和,也因此,好好的方城县知县一职竟是被个举人出身的陈清和捡了去。

至于后来陈清和会再次升官,也是和当初任方城县知县时坚持不修新的官道有关——

谁知道事情就那么巧呢,方城府守备坚持让官军走的那条路竟是再倒霉不过碰上了塌方,后来依照成家派人勘探的结果,真是走那条路,到时候成国公正好会经过塌方处。

竟是因此被记了一功,得了方城府知州的位子。

所谓瞎猫抓个死耗子,说的就是这陈清和吧?

当然也有人认为,是陈清和有福气,才会凭着小小的举人走到这一步。

可再如何有福气,依旧是一个没有根基的知州罢了——

想要借此挤入成家的阵营,做梦还差不多;却是平白无故得罪了潘家,据自己所知,李运丰的姐夫,这会儿也算潘家阵营中后起之秀的阮筠,就曾公然表达过对陈清和的不喜。

现下陈家竟然和老大家结亲,明摆着是要给自己难看,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即便眼下不能拿陈清和如何,想要收拾他的儿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毕竟,没有人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可不止是妹子韩倩云,还有即便朝中一品大员听了也得抖一下的那位…

当然,自己得好好计划一番,怎么才能既收拾了陈毓,给儿女报仇,又能恰到好处的搅和了韩伯霖那个臭小子的婚礼…

陈毓并不知道自己已是被人惦记上了,从韩家告辞,便急匆匆往仁和医馆而去——

虽然再来一回,陈毓相信自己还是会狠狠的骂小七一顿,可被小七拼死护在身后那一刻,内心突然涌出的甚而灵魂都有的震颤却是骗不了人的。

陈毓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一刻好像觉得,怀里的这个人就是这世上最宝贵的物事,自己再如何伤痕累累,也绝不愿有人伤了他分毫。

明明两人分开还没多久,陈毓却觉得时光难熬的紧,眼前更是不时浮现出小七离开时虽力持镇定却明显无比苍白的脸色,竟是越想越坐不住,终究不顾韩伯霖的苦苦挽留离开。

一路打马扬鞭,及至转过一个弯,竟是险险和几个施施然步行而来的人撞上。

走在最前面的汉子被惊了一下,立马站住脚,他身后明显是随从的人,按着腰刀就挡在陈毓马前,瞧着陈毓的眼神无比冰冷,浑身的冷硬气势,明显手里是出过人命的。

陈毓顿时有一种被群狼环伺的感觉。

“无妨。”前面的汉子瞥了陈毓一眼,旋即收回视线,以自己的眼光瞧来,对方也就是个富家小公子罢了,明显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不妨那少年忽然从马上一跃而下,那几个随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年已是飞身挡在了汉子的面前,脸上全是温润的笑意:

“徐大哥,别来无恙?”

第95章 逃亡的王子

这少年是谁?怎么瞧着竟是和自己如此熟稔的模样?

而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这鹿泠郡,有什么熟悉的人。

可对方脸上的喜悦又是真切的,明显不是认错了人——

虽然自古以来就有冒认官亲的,却是绝对不会包括自己在内。毕竟,以自己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镇府司千户的身份,怕是没人敢跟自己胡乱攀扯。

至于那几个属下,眼中神情却完全就是惊诧了。

要知道虽然头儿说了没事,可自己几人却始终依旧处于戒备状态,这少年到底是怎么在自己等人眼皮底下就跑到老大跟前的呢?

这时候哪里不明白少年必是个身上有功夫的,而且身手还不错。虽然大街之上不好出手,可也是瞬间占据了有利地形,看情形只要自家头儿一声令下,就立马会把陈毓拿下。

几个人气势实在太强,令得旁边经过的行人纷纷往旁边避开,瞧向几人的眼神明显带了抹畏惧。

陈毓仿佛全无所觉,笑吟吟道:

“徐大哥,是我呀,临河县,陈毓。”

“陈毓?”徐恒神情大为诧异,上下打量眼前少年一番,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小毓儿,真的是你?”

不怪徐恒如此,实在是记忆中的陈毓,就是个苍白瘦弱的可怜娃娃罢了,而眼前少年却是丰神俊秀,怎么看都是翩翩佳公子,根本和记忆中的陈毓没有一点儿相同。

陈毓也知道自己这几年变化太大,笑着从怀里摸出那枚百户令牌:

“徐大哥,您瞧——”

旁边顿时响起几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是谁家娃娃,这才多大点儿,怎么就混到镇府司百户的位子了?这样瞧着,还真是自己人,说不得和自家头儿渊源匪浅。

看到自己当年赠送的腰牌,徐恒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身上的冷漠全然褪去,朝着陈毓肩上用力拍了两下:

“好小子,几年不见,倒是出息了,瞧你这一身衣服,这是都考中秀才了?”

说话间,掌上力道不觉加重了几分——不怪徐恒这般,属下能看出来的,他自然看的更明白,小毓儿竟是文武双全呢,文的只看秀才服饰就明白,定然不凡,待两掌下去,心底更是诧异莫名,方才自己可是用了足足六成的力道,便是自己几个属下,怕是也得吃痛,小毓儿却依旧没事儿人一般。

又连连赞叹了两声“好小子”,甚而有些技痒,想要跟陈毓较量一番。可惜大街上毕竟不方便。

把着陈毓的肩道:

“正好我也饿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陈毓虽是心悬小七,和徐恒却是数年未见,当下满口答应,当先引领着一众人等往鹿泠郡最大的酒楼而去。

其余属下也忙跟了上去,却是有些不解——两人年龄相差这么大,还以为头儿是跟少年的长辈有交情呢,怎么现在瞧着,倒是两人关系极好?

而且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早在几年前就相识了,那岂不是说,这叫陈毓的小子当时也就五六岁罢了?

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向冷峻如冰山的头儿是如何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相遇相知甚至分别几年还这么铁哥们的…

再者说,此行可是有要务在身,这么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的,头儿怎么忽然就有雅兴和人喝酒了?

却不知徐恒的喜悦却是由衷的——陈毓可是自己的福星啊,竟然能在鹿泠郡遇见陈毓,怎么瞧着都是一个好兆头啊。

不怪徐恒如此想,实在是自己履历上大的功勋,全都和陈毓有关——

可不就是靠着陈毓,自己才一举斩杀了镇府司追剿了很多年的大匪郑宏,而这只是明面上的大功,暗中破获的那起拍花子案虽是外人不知,自己却明白,分明是连皇上也给惊动了的,即便种种缘由之下,不好明面上对自己封赏,却是又记了好大一份功劳,更是落了镇国公府成家一份大人情。

凭着那样的功劳,自己短时间内就由百户升任副千户的职位。

还以为两人的缘分就止于此了,哪想到之后又发生了方城府的事情——

当初王林求见镇国公成大帅,可是按照陈毓的吩咐以着自己的名义拜见的,结果帮着成大帅逃过一次死劫,连带着那些突然出现想要救回异族王子的劫匪也因为平原之上无所遁形,几乎尽皆殒命…

正是因着这个功劳,自己任命中那个“副”字正式去掉,成为千户。

把个徐恒给乐得,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一纸条,上面就写“信小毓,能升职”。

这可是自己的小福星!徐恒坚信,只要碰见小毓儿,就准保有好事儿!

来至酒楼前面,徐恒一行人已是完全放松下来,只是几人虽是尽力收敛,内在的彪悍气势却是瞒不了人的,令得其他食客纷纷侧目,在座的正好有韩庆府的管家,见此情景不觉心中一凛——

倒没想到那陈毓还认得这等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物,甚至,有些像亡命之徒的架势。

“亡命之徒?”

听了管家所言,韩庆先是蹙了下眉,下一刻却是眼中却是闪过抹诡谲之色——

镇府司可不是正在全力缉捕几个亡命之徒,虽说鹿泠郡远离京城,却也听说了个中消息,据说那些亡命之徒,可不是来自塞外铁翼族?

至于那个陈毓,又正好是来自方城府。若是运作的好了,说不好不但陈家会万劫不复,就是自己那个好侄儿韩伯霖也会就此前程尽毁!

陈毓如何知道,不过出去吃个饭,竟也能吃出场阴谋来。或者怕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谁让咱也是半个镇府司的人呢?论起耍手段,这世上还有人比镇府司的人更厉害吗?自然不惧任何阴谋诡计。

徐恒也就罢了,早在数年前就领教过陈毓身上这种绝对不是孩子应该有的通透和淡然气质,他的那些属下,却是头一次见到陈毓这样性子的人——

追随在老大身边也有数年,何曾见过这般胆大包天到敢和镇府司千户相对而坐言笑晏晏的人?

几人边吃边谈,正自说笑,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陈毓正好坐在窗前,漫不经心的往外瞟了一眼,却是一愣——

不过片刻功夫,大街上竟到处都是官军,甚而骑马跑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大哥顾云飞?瞧官府如此戒备的模样,明显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觉拿眼瞟了下徐恒,怪不得徐大哥会突然现身鹿泠郡。

“不错。”徐恒如何看不出来陈毓想些什么——这孩子五年前就能坑的自己一愣一愣的,猜不出来才怪。

却也没有准备瞒他,“告诉你也无妨,是铁翼族的王子铁赤突然在京都现身,还劫持了如今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朱恩荣的儿子朱庆涵为人质,正一路绕道江南,要往边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