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头儿竟果然这么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几个属下目瞪口呆之余忙起身去房间外帮着望风,心里却是不住打鼓——既是皇上交付给镇府司做的事,怎么好这么容易就说给旁人听不说,对方还是一个少年。

“铁赤?”陈毓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还活着?”

不怪陈毓吃惊,实在是之前不是早听说铁赤已经死了吗?当初成大帅生擒了铁赤,本是打算献俘于圣上,却不料行至方城府时却遭遇了铁翼族死士的攻击。同一时间又出现了山体塌方,虽则两者之间有一定距离,溅起的烟尘也在一瞬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等这起子突发事件结束,战场上已是扔下了一大片尸体。甚而双方殊死搏斗之下,死去的人大多已是面目全非。

众多尸体中,倒也找到了一个和铁赤身形衣着都非常相似的人,彼时所有人都以为那就是铁赤,唯有成大帅不放心,依旧留下一队官兵,漫山遍野的一点点儿搜索。

甚而之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在追捕铁赤一事上懈怠过。却是一直没有铁赤的半分消息,到得最后,所有人都认定,之前那个所谓神似的人,应该就是铁赤本人。

却哪里料到铁赤并没有死不说,还潜藏到了京城?转念一想却也明白,自铁翼族进犯大周,朝廷便下令关闭了两国之间的榷场,根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劲头。

即便后来成大帅返朝,换了朱恩荣镇守边关,依旧是坚守国门,不许铁翼族人靠近一步,至于说想要在这么一支铁军的手上逃出去,也根本是痴心妄想。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铁赤无可奈何之下,才会潜居到都城——

这般看来,那铁赤还真真是一代枭雄。还真就被他找到了机会,竟能逮到朱恩荣,既是一路携带而来,明摆着就是要用朱庆涵,逼着朱恩荣打开关门…

“本来以为铁赤出了京城,应该就会一路快马加鞭往西北方向而去,因此沿路早发去照会,还想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了呢,谁知道铁赤竟是跑到了江南,不是朱公子病了,铁赤带着他就医,我们怕是还发现不了他们竟是绕到这里了。不瞒小毓你说,朱庆涵可是大将军府的独生子,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没救回来,那可真是…”

“大哥莫要忧心。”陈毓放下筷子,凝眉道,“铁赤既是想要靠他叩开关门,自然会力保他的安全,不然,真是带了具尸体去,大将军不活剥了他们!另外,大哥有没有想过,铁赤这会儿玩了命的要赶回族中,莫不是,铁翼族出了什么事?”

第96章 鬼蜮伎俩

陈毓这句话,倒不是胡乱揣测。

实在是既然能老鼠一般躲在京城五年之久,铁赤必然所谋者大,即便想要回草原,经营了这么几年,必当有自己的人脉才是,徐徐图之岂不更好?

竟是闹出这么大阵仗,甚至不怕暴露行迹、掳掠重臣之子,若非是草原出了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那就是铁赤脑袋让驴给踢了。

“铁翼族出了事?”徐恒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睛顿时一亮,登时坐不住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不独是自己,便是满朝文武,惊闻铁赤死而复生之后,也是全都哗然,再加上之后朱庆涵意外被掳,更是令得朝中大臣同仇敌忾。

甚而很多人还把矛头指向镇府司,言说这样危险的敌人潜伏京城五年之久,镇府司竟是未发现丝毫端倪,真是一群窝囊废。

圣上窝火之余,更是震怒不已,旨意连番颁下,各地衙门都顶着巨大的压力,而作为皇上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的镇府司更是首当其冲。

要是这件事真解决不好,不独自己等人头上的乌纱帽堪危,整个镇府司更是颜面无存。

本来一路穷追猛打,抱着无论如何也要把对方尸骨留在大周朝的想法,这会儿却忽然意识到,铁赤复活并拼死拼活往关外跑这件事,说不好真的另有玄机——

一则铁赤事情发生之后,朝中群议汹汹,甚而连成国公府都备受指摘,声势太大之下,根本不敢有人提出其他看法,否自怕是很容易被戴上和铁赤暗中勾结的罪名;

二则,这时候徐恒才意识到,好像铁赤事件爆出来之前,镇府司就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收到有关边关的信报了。

“可恨!”徐恒脸越来越沉,只觉已然模模糊糊触及到什么——

有人想借铁赤事件把水搅浑,而他们想要对付的人,说不好应该就是镇国公府成家。毕竟,当初铁赤就是从成大帅手里逃脱,这会儿又突然出现在京城——

之前京都就有传闻,说是成大帅恋栈兵权,而铁赤事情一出,马上有新的流言,说是成大帅故意纵虎归山,为的就是重启边衅,好进一步收拢兵权。

还有被铁赤掳走的朱庆涵,天下谁人不知,朱恩荣可是成大帅最得力的大将,这会儿独生子被捉,若是信了这个传言的话,必然会和成家起隔阂。

即便不信,等到儿子来至边关,也必然会处于两难境地,若是杀了铁赤,使得独子身亡,则必然痛断肝肠,若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但自己大将军之位不保,还会坐实成家和铁赤勾通的流言,毕竟,天下人哪个不知,朱恩荣根本就是成大帅的左膀右臂。

而更让徐恒心凉的是,自来铁桶一般的锦衣卫,怕是也有魑魅魍魉渗入了进来,不然实在难以解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镇府司完全和北方断了联系。

“好兄弟,老哥我承你的情。”徐恒再一次重重拍了陈毓的肩,语气里有强自压抑的兴奋,“我还有事要办,小毓你自己慢用。”

走了几步又道:

“若是事情顺利,说不好还来得及参加你姐姐的婚礼。”

却是不觉攥紧拳头——小毓不愧是自己的福星,真是这件事办妥了,说不好自己将会迎来仕途上又一次重大转折。

大踏步走出雅间,那几个留在外面望风的属下看徐恒出来忙上前道:

“头儿,咱们是不是去韩庆那里?”

这也是题目中应有之义,毕竟是镇府司办案,自然要先和地方上的下属联络一番。若不是偶然碰到陈毓,说不好几人这会儿已是到了韩庆那里。

“不去。”徐恒却是一口回绝。既是已经意识到镇府司的线人中可能出了内贼,这会儿除了眼前这几个兄弟,徐恒可是一个也信不过。

“先找个僻静点儿的客栈歇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去接触韩庆。”徐恒一字一字道,朱庆涵要救,铁赤到底为什么拼命往关外跑也要查清楚,虽然说不清为什么,可徐恒就是认定,这里面定然有大玄机。

要参加姐姐的婚礼?陈毓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叫来小二结账,却被告知刚才出去的客官已是付了账。

陈毓径直出了酒楼,飞身上马,照旧往仁和医馆而去。

医馆里这会儿恰好没人,陈毓拴好马,一抬头,正好瞧见正往外探头探脑的程峰,忙打了声招呼。

见是陈毓来了,程峰冲着陈毓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里走。

弄得陈毓满头雾水。只是哄小七开心自然有耐心,要去哄一脸皱纹的程峰,还真是不情愿。

当下假装没看见程峰的冷脸,只管闷着头往后面小七的住处而去。

气的程峰牙根都是痒痒的——这个小混蛋!惹了那么大事还跟个没事人一般,没心没肺的程度还真跟小七有得一比。

有心不管,却终究不忍心,只得跺脚道:

“那个韩庆本来就是跋扈的性子,现在一儿一女尽皆受了重伤,我瞧着他可不会同你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点儿,可别连累到我这医馆才好。”

韩府?陈毓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意识到程峰话里的意思,原来那惊马竟是有这般辉煌成就吗?至于说韩庆报复自己,自然是要小心些,可也不用太过害怕,毕竟那马可是他们家的,更甚者从他们家跑出来时就是疯的。

转身要往里走,一个有些别扭的男子声音响起:

“大夫,我们有病人想请您出诊——只要大夫愿意和我们去,诊金好商量。”

陈毓随意往那人身上瞟了一眼,虽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人有些违和,只一心悬着小七,也没多做停留,眼瞧着前面就是小七的房间,陈毓上前敲了敲门,待要推门而入,却忽然想到什么:

“不好!”

不及跟小七说话,转身就往外跑,弄得里面正生闷气的小七吓了一跳,本想着不管他,可终究有些不放心,还是追了出去。

陈毓已是来至外面,四处找了一番,哪还有程峰的影子?

“怎么了?”看陈毓的惶急不是装的,小七虽然有些别扭,还是开口问道。

“程大哥,怕是会有危险。”陈毓不及细说,回身就去拉马,“你快回去,我得赶紧找人救他。”

自己虽是身手尚可,可真是对付铁赤那般久经沙场的枭雄,绝难保程大夫万全。

“五师兄被人抓了?你怎么知道?”小七愣了一下,看陈毓上马要走,忙不迭上前拦住,“你等等我,咱们一起。”

跑了一半儿又回头扬声道:“我能找到他。”

“你?”陈毓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小七私下里就是爱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也就在原地等着了。

想了想又赶紧写了个短笺,招手叫来路边的乞丐,递给他一角银子,让他马上把这封短信送给守备府的顾云飞大人。

那边小七也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怀里却是抱着一个肥肥的大白兔子。

陈毓简直哭笑不得,就说小七还是个孩子吧,这都什么时候了,眼下可是要去救人,可不是郊游,小七抱着这么肥一只兔子算怎么回事!

许是瞧出陈毓的不以为然,小七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瞪了陈毓一眼:

“你不认识它了?还是你离开鹿泠郡时送给我的——”

我送的?陈毓怔了一下,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吃了麻辣兔子,觉得挺好吃的,恰好得了这么个小兔子,就随手给了小七,想着等长肥后也杀了来吃,却不想这兔子已是长得这么大了。

许是陈毓眼神中贪吃的意味太浓,那只大肥兔子吓得拼命往小七怀里缩。

小七白了一眼陈毓:“收起你龌龊的心思。要想找到五师兄,非得我们家大白出马不可。”

这么说着,却是有些心虚——

之前因为五师兄不喜欢大白,老说大白偷吃他种的菜了,药苗了,一再想把大白给偷偷扔了,自己一怒之下,就在五师兄身上下了药,那种药对别的动物无效,却偏是最吸引兔子。

以致五师兄不但在家里夜夜都会看到不请自来帮着暖被窝的大白,便是随便走在野外的小路上,也有各式各样的兔子投怀送抱。

自己本来还说这几天就给他解药呢,却没料到会出这档子事。

却不知此话一出,便是陈毓也不禁愕然:“你这是兔子,还是狗啊?你家大白不会和你一样不靠谱吧?”

小七气的转身就要走,却被陈毓拘住后腰,连同她怀里的大白一同安置在自己怀里,低声哄道:

“小七莫气,咱们去救程大哥要紧。”

热热的气息在耳边拂过,小七顿时一僵,一张脸也红的跟虾子似的,暗暗庆幸,亏得陈毓坐在后面,不然,还真是不好解释。

好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关程峰生死,陈毓这会儿自然不好再瞒她,当下把之前遇到徐恒和徐恒告诉自己的话说给了小七听:

“…听徐大哥的意思,铁赤等人之前应该伤了朱庆涵,我怀疑,那带走了程大哥的人就是铁翼族人!”

之前只是觉得那人口音有些不对劲,却在来至小七门前赫然想起,可不正是靠近方城府的边民特有的声调?

再加上那人虽是着汉民服饰,偏是扎成绑腿的模式,还有因为常年骑马,走路时的外八字…

“竟是想要针对成家?”小七抱着大白的手越收越紧,竟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语气里的刻骨恨意——

五年前对自己下手,五年后竟是依旧想要除了成家而后快吗?

小时候还以为被拐卖是意外,可随着年岁渐长,如何不知道对方的险恶用心——

那些人贩子说要把自己卖进娼倌的情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若然真是成了,不但自己名声尽毁,便是姐姐即便有爹爹的累累战绩,也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毕竟,有一个出身青楼不名誉的妹妹,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够母仪天下?

也因此,即便找回了自己,为了瞒下那段往事,也只好暗中动手,不能光明正大的给自己报仇,便是自己失踪那段时间,也只说是因为体弱,送去了庵中修养。

现在好容易有师父跟着大哥,眼瞧着大哥痊愈有望,那些明枪暗箭,竟是又朝着成家而来了吗?

“怎么了?”以为小七有些不舒服,陈毓忙放慢马速。

“无事。”小七平静了下情绪,黯然道,“我只是,替成家不值。”

这世上最让人心冷的永远不是来自于敌人的刀枪,而是来至于身后拼死保护的人的暗箭…

“是啊。”陈毓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又不欲小七一直沉浸在这般伤感的情绪中,缓缓出言开解道,“只能说人各有命。小七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瞧着这件事并不能动摇成家根基…真是处置的好的话,还能让成家的地位更能稳若磐石。”

以成大帅多年跟铁翼族包括铁赤打交道的经历,说不好有人稍加提点,便能注意到铁赤的反常,再以此向朝廷进谏,等事情大白于天下,不但可立下大功,更可借机清查那些想要往成家身上泼污水的居心叵测的人…

小七专心的听着,却是不自觉涌起一种骄傲,陈毓,果然还是当初那个领着自己逃出贼穴无所不能的毓哥哥呢!

第97章 悲哀的人质

“驾——”明白早一点找到程峰,就能让他少一分危险,陈毓的速度越来越快——

以铁赤等人的心狠手辣,为了防止暴露行踪,待程峰看完病人,必然不会留下活口。

好在追了一段,终于瞧见了正要往客栈去的徐恒几人,忙大声道:

“徐大哥,慢走。”

徐恒几人站住脚,见是陈毓去而复返,都不禁有些奇怪。

“徐大哥,咱们快走,”陈毓并未下马,冲着徐恒压低声音道,“我这儿有关于铁赤的线索了。”

“铁赤?”徐恒还好些,他那几个属下却明显根本不相信,毕竟,铁赤那么狡猾阴险的人,连镇府司都能让他摆上一道,怎么也不可能刚在鹿泠郡露面就被个小少年发现吧?

陈毓顾不得细说,往怀里一指:“他叫小七,是我最好的兄弟,是仁和医馆的人。刚才医馆的程大夫被人请去出诊,那个来请人的,十有*就是铁赤的人…”

“上马。”不待陈毓说完,徐恒已是飞身上马,“小毓你有几分把握?”

“至少六分。”陈毓边纵马往医馆方向疾驰边道,“你知道的,我在方城府待了不短时间,闲暇时也曾去过靠近边境的地方,对那些边民的口音还算熟悉…”

一行人很开来至医馆前,小七下马放下手中的兔子,拍着大白的脑袋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见几人重回医馆,只是为了把兔子送回来,徐恒没说什么,那些属下却是越发不以为然——

这么十万火急的事,竟还想着绕这么远送个兔子回来。怎么想怎么觉得陈毓说的发现了铁赤等人踪迹的事情不靠谱呢。

还有那个医馆的学徒,竟还和那只瞧着再蠢笨不过的兔子难舍难分了。

正等的不耐,小七已经站起,陈毓探手,把小七拉上马。

“走吧,跟着小白,就能找到五师兄。”小七如何看不出徐恒那些属下的不耐,却只做未觉。

让这只肥兔子帮着找人?除了陈毓外,包括徐恒在内,所有人全部石化。眼见得陈毓已率先跟了上去,徐恒嘴角抽了抽,一挥手,也从后面追上——

希望这只兔子真能有作用,也希望朱庆涵和那个倒霉的大夫能保住一条小命。

这何尝不是此刻程峰最真实的愿望?不是没有出过诊,这样被人架到马上用刀抵着出诊还是第一次。

眼瞧着越走越偏僻,偏是后面的人根本连遮上自己眼睛的动作都不做,程峰心里不由越来越拨凉拨凉的——

连他们藏身那里都不惧自己知道,明摆着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回去啊。

正胡思乱想间,衣领忽然被人提起,下一刻程峰终于站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先就看见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正对着自己胸口。

程峰脚一软,好险没吓晕过去,被接来的那人正好接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溜起来就送进了一间应该是猎人打猎偶尔歇歇脚的寮棚。

这寮棚瞧着也是很久没住人了,不独四面漏风,里面还黑不溜秋的。

大汉进到里面直接把程峰往地上一丢:

“看病。”

程峰直觉脚下一软,忙不迭往旁边跳了一下,待看清自己方才踩着的软绵绵的物事,不觉一头冷汗——

还以为脚下是这帮亡命之徒的行李之类的呢,那里想到,却是一个人。

只是方才程峰那么大一个人踩上去,这人竟是没有丝毫反应。怕是伤的不轻。

渐渐适应了寮棚里黑漆漆的光线,程峰也看清了寮棚里的情景,除了躺在自己脚边生死不知的年轻人外,棚子里还有七个大汉。而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叉着双腿无比倨傲的箕坐着的大汉。

大汉本是静静坐着,却在程峰视线扫过去的一瞬间猛地抬起头来,那犹如实质性杀气腾腾的眼神,令得程峰顿时一哆嗦,再不敢多看,只一径低着头盯着自己衣角。

“愣着干什么?”男人略略偏头,鹰隼似的眼神一下锁定程峰。

“啊?哦。”程峰吓得一激灵,提在手里药箱一下摔在地上躺着的那人身上,里面的各种药物顿时撒了那人一身。

“蠢货!”汉子似是有些被程峰的恐慌给取悦了,嗤笑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脸又沉了下来。

程峰再不敢东张西望,只得半跪着把地上的男子扳过来,待解开男子胸前的绷带,却是倒抽了口凉气——

却是地上人穿过左肋下有个数尺长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而伤口附近的肉已是多有腐烂,甚而还有蛆虫爬出来。

后边几人也看清楚了男子的情况,顿时面面相觑。

尤其是紧挨着中间大汉的那个明显眇了一目的汉子,看向中间大汉的神情顿时歉疚不已:

“王子,都是属下鲁莽——”

本来计划的很好,谁知道会撞上朱恩荣的儿子?当初自己之所以会瞎了一只眼睛,不正是战场上拜朱恩荣所赐?

本想着掳了朱庆涵,既报了当年眇了一目的大仇,还能借着朱庆涵威胁那些追兵和边关的朱恩荣,那料想自己的自作主张却是把所有人拖到了一个危险的局面中。

“罢了。”最中间的汉子终于开口,眉宇间有着深深的疲惫,“兀格,你不用自责,或者,是上天不愿给我机会。”

五年前虽然从大周朝的军队中逃了出来,自己却已是身受重伤,为了给自己保命,几个兄弟才想尽法子带着自己来到京都,可惜命虽然保住了,自己受伤太重之下,却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年之久。

铁翼族自来强者为尊,自己当时废人的模样即便能混出关外,也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自己才又在京都留了这两年。

那里想到,就是这一耽搁,草原那里就出了事——

之所以这些年来敢孤身在外,出了伤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始终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义弟罕忽。

虽然自己兄弟众多,可笑的是那些兄弟却每日里恨不得自己早些去死。倒是罕忽更像自己的亲兄弟。

本来自己战败被俘时,一众兄弟也被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就剩下一个瞧着无害的老九铁郎罢了。

甚而前几年,铁郎还来信说,他会帮着罕忽稳定大局,一切等自己回去再从长计议。

亏自己看了信还颇为愧疚,觉得之前真是看错了兄弟。

却哪里想到——

就在十日前,兀格忽然赶来,告诉了自己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消息——

罕忽竟然勾结摩凌族首领羌扬害死了罕忽,甚而已向整个铁翼族发布诏令,他要带领全族人投到摩凌族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