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也懒得再和他废话,回身拽了沈胤和小七掉头就往山下而去。

看到几个人终于被自己赶走,王朗的心情终于豁然开朗,倒是郑子玉,却是好几番欲言又止,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两人正自静默无言,又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姚澄海去而复返,看见山门处除了王朗几人外,并没有其他陌生面孔,不免很是失望,转头瞧向郑子玉:

“这么长时间了,白鹿书院的贵客还是没有到吗?”

“没有啊。”郑子玉摇头。

“有没有手持请柬的十二三岁少年?”姚澄海依旧不死心——

姚澄海之前在书院读书时,授业恩师正是眼下已然做了山长的大书法家刘忠浩大师。受老师的影响,姚澄海同样酷爱书法。年前得恩师信件,说是在白鹿书院发现了一个书法天才,起初姚澄海还很是不以为然,毕竟,按刘先生信中所写,那所谓的天才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罢了,于书法一途上又能有多深的造诣?

哪想到第二封信就接到了刘忠浩转赠的那少年的一件墨宝,甫一见到,便不由惊为天人。若非平日里公务繁忙,姚澄海说不好早就跑去白鹿书院找那人切磋了。

本来山上的书院里,有专门负责接待的执事,来客到那里再交上请柬即可。姚澄海却是等不得,终是主动向刘忠浩讨了个接人的差使,自然姚大进士要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儒柳和鸣的关门弟子、书法天才陈毓。

那里想到等了这么久,却是连人影都没见一个。

手持请柬的十二三岁少年?王朗心忽地一跳,旁边的郑子玉更是一下张大了嘴巴——不会那么巧吧?之前刚被王朗赶走的那叫陈毓的少年,可不就符合姚师兄口里要恭候的人的特征?

虽然王朗很快调整好表情,摇摇头示意并没有见到这样的人,姚澄海却明显发现了异处,当下也不看王朗,只盯着神情惴惴的郑子玉:

“子玉,方才有没有人拿着请柬前来?”

“啊?”郑子玉明显并不会说谎,听姚澄海这般询问,顿时就有些惊慌,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往水沟那里瞟了一眼。

却被姚澄海一下发现破绽,循着郑子玉的视线瞧过去,脸色一下变得很是不好看,朝着下面的水沟一指:

“那是什么?”

却是陈毓之前拿在手中又被王朗扔进水里的那封请柬这会儿就剩最中间一点还露在水面上。

王朗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姚澄海已是亲自朝那水沟走去,拿了树枝把请柬勾了过来,打开来,虽然字迹已是洇湿,却依旧能隐隐约约瞧见白鹿书院几个字。

姚澄海抬起头来,瞧向王朗的视线已是冰冷无比:

“你方才说,并没有人持请柬而来?”

“这——”王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姚澄海给看破,登时有些慌张,匆忙间,忙辩解道,“是有人手持请柬前来,不过对方分明是一个纨绔子弟,绝不是白鹿书院的人…”

姚澄海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骗过,当下一扬手中湿漉漉的请柬,厉声道:

“睁大你的眼睛瞧瞧,这上面写着什么?”

王朗越发心惊胆战,好容易靠近了一瞧,却是立时喜上眉梢——

就说那个纨绔从哪儿弄了张请柬来,却原来竟是白鹿书院的吗?冒充谁不行,竟是敢去冒充白鹿书院的人——

作为大周第一大书院,既是能代表白鹿书院来西昌到访,定然是当代有名的宿儒才对,也就陈毓这般脑袋进了水的纨绔,才会想出冒充白鹿书院人这样的昏招。

当下正色同姚澄海道:

“姚师兄怕是被骗了——方才那手持请柬的人在下刚好认识,绝不可能是白鹿书院的人。”

“你认识?”没想到这么明显的证据,王朗竟是还要狡辩,姚澄海不怒反笑,“那你倒说说,方才那人是谁?”

“不瞒师兄,方才手持请柬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西昌新任知府陈家的公子,陈毓,那么一个纨绔罢了,也不知从哪弄来白鹿书院的请柬——”王朗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之极,还要再说下去,却被暴怒的姚澄海一下喝止:

“混账!你还不承认,方才不是你把陈公子给赶出去的?”

“啊?”王朗骤然被打断,顿时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姚澄海怎么回事,竟然会因为一个冒充白鹿书院宿儒的纨绔子弟这般喝骂自己?

姚澄海却是懒得再同王朗多说,抬手就把挡在前面的王朗给推开,厉声道:

“竟敢赶走书院和山长的贵客,王朗你好大的胆子。有什么话,你还是同山长解释吧。”

又叫来一个书院学生:

“快去告诉山长,就说白鹿书院派了大儒柳和鸣的关门弟子、书法天才陈毓陈公子前来,却是被王朗给赶了出去,我这就追过去,看能不能补救一番。”

白鹿书院的人,还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柳和鸣的弟子,甚而是山长也钦佩不已的书法天才?

王朗彻底懵了,心里更是凉到了底,忽然想到陈毓之前离开时撂下的狠话,这会儿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若然真是和姚澄海所说那般,以山长性子之严厉,自己怕是必会受到严惩。

第119章 无力

“你还是找山长解释一下吧,不然,去寻陈公子道歉,只要陈公子不追究,想来山长也不会说什么的。”虽觉好友方才所为颇为不妥,却再没想到,会捅下这么大的娄子,郑子玉也很是替王朗担心。

“找他道歉?”王朗声音一下抬高,“莫说姚师兄十有*认错了人也不一定,那般小小年纪怎么可能被大儒柳和鸣看中?还书法天才?叫我说,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罢了!也不知怎么蒙骗了姚澄海,就这么堂而皇之跑到咱们西昌书院来招摇撞骗罢了。”

说完依旧气不过,又恶狠狠的加了一句:

“便是他真是柳和鸣的弟子又如何?这般纨绔子弟,没得就会给老师蒙羞罢了,让我跟他道歉,万万不能!”

郑子玉还要再说,却忽然觉得不对,忙回头瞧去,脸色顿时一白:

“山长——”

却是刘忠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的身边还有书院的一些贵客。

与往日谆谆教诲的和蔼模样不同,刘忠浩这会儿的脸色无疑很是难看,眼神也是严厉的紧。

王朗一下站直了身体,饶是自诩平日里也颇得山长青眼,这会儿也不免惴惴不安,嗫嚅了声:

“山长。”

“让先生蒙羞的不是陈毓,而是你。”刘忠浩瞧着王朗,一字一字道,“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王朗,这就是平日里书院教给你的东西?”

口中说着,神情难免有些疲惫:

“怪不得陈毓之前论及人才时说,德为主,才为辅,德才兼备方是人才。”

眼前不期然闪现出陈毓在白鹿书院山门上题的“厚德载物”几个大字,眼中失望的情绪愈浓。

陈毓说的?旁边的人即便原先不知道陈毓其人的,这会儿也不免讶异——须知刘忠浩性子最是孤傲,难得有他佩服的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从刚才听到的谈话里,那陈毓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刘忠浩语气一转,瞧着王朗的神情也是少有的严肃,“今日事本就是我们书院有错在先,也是我这个山长没有教好你们。”

“现在,你和我一起,去向陈毓赔罪!”

“什么?”四周顿时一片惊叫声,便是王朗也完全吓得傻了——

要知道刘忠浩可不仅仅是书院山长、大书法家,更是陇西望族刘家嫡系子弟,家族中在朝为官的颇多,也就是刘忠浩生性佻达,不愿受官场束缚,才隐居在西昌书院,这么一个有着铮铮傲骨的人,这一世何曾向其他任何人低过头?

如今却是受王朗所累,不得不去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道歉。

一时众人看向王朗的眼神充满了谴责:

“骂别人斯文败类,原来自己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般连累书院和山长,这样的学子,还要他作甚?”

也有人劝导刘忠浩:“山长,这事全是由王朗一人惹出来的,您何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就是,山长本就为学院操碎了心,这会儿还要帮个不成器的学子收拾烂摊子…”

也有人不以为然,以为许是陈毓以势相压,不然,山长怎么会这般委屈自己?

却被刘忠浩狠狠一眼瞪过去,更是掷地有声的道:

“犯错不怕,可怕的是却被所有过错都推在别人身上,若然再有人敢非议陈公子,那就别怪书院庙小,把这等大佛全清出去。”

这话无疑也是说给王朗听的。

以致王朗脸越发没一点儿血色,虽是万般不愿,却又担心刘忠浩真会把自己赶出书院,这样丢脸的事,王朗可不敢冒险。

无奈何,只得咬着牙跟在刘忠浩身后往山下而去。

好在走不了多远,便瞧见姚澄海正和几人站在一处说话,刘忠浩一眼认出中间那俊秀无双的少年,可不正是陈毓?

陈毓也瞧见了刘忠浩,脸上神色也是一暖,更是有些歉疚——之前在白鹿书院时,就明白刘忠浩是个真性情的人。方才倒不是刻意针对西昌书院,不过是因为之所以会来西昌府,本就不是为了参加书院盛会,更要紧的是之前带来的治理河道的能人已是在衍河走了个来回,这两天说不好就会回来,陈毓便也没有在书院耽误时间的意思。

碰巧王朗发难,陈毓自然乐得不去书院露面,回去干正事要紧。也是替沈胤出头,给王朗一个教训,没想到却是累的刘忠浩还亲自追来了。

忙上前见礼:“怎么惊动先生了,毓真是惭愧之至——”

“说什么惭愧。”刘忠浩神情很是欣慰,就知道陈毓年纪虽小,却是豁达的性子,这么一想,瞧向王朗的神情也就更加严厉,“是我没有教好,才会发生那等事情,王朗,还不快过来道歉?”

王朗羞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虽是心里恨极,却不敢不听,只得上前道:

“方才是我的错,还请陈公子海涵——”

只躬身站立半晌,却久久没有听到陈毓的声音,待抬起头来,好险没气死,却是陈毓已然和刘忠浩一起往山上而去,根本连理都没理自己。

倒是那个照常跟在陈毓身边的小七,还站在原处。当下一挑眉,就要喝骂。

却不妨小七冷笑一声,抢先道:

“蠢货,闭嘴!今儿个书院的事,我已然派人禀报师尊,既然你们王家这般没家教,犯错在先不说,还胆敢侮辱沈大哥,就得有承受后果的代价!”

这也是之前陈毓嘱咐的——既然王家人都不怕闹大,又何必帮他们藏着掖着?

已然走了几步的沈胤明显听到了这话,顿了下,终究没有回头。

王朗犹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小七这么威胁自己,只觉好笑之极:

“好好好——”

一句话未完,却是传来一声断喝:

“住口!”

王朗回头,却是自己父亲王行,正急匆匆而来。一声“爹”刚叫出口,就被王行一脚踹倒在地。

而这还不是事情的最后结果,第二日,就传出了王府一个姓乔的姨娘忽然暴亡的消息,而且那之后,每到中午人最多的时候,王朗就会被王家人拖着到距离沈家最近的十字路口痛打,一直到第五日上,王朗一次次被打的浑身是血,直到最后昏死过去,王家人却是看都没看一眼,丢下王朗扬长而去。

因闹不懂王家这么做到底是何意图,其他人虽是诧异,却也不敢多管闲事,倒是郑子玉听说后,连忙赶了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王朗,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忙令人抬起来往医馆送,浑然不知,远远的路边,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垂涎三尺的瞧着自己…

不是严宏,又是哪个?

严宏也没有想到,被禁足了这么久,甫一出来,就瞧见了郑子玉这样的极品——这西昌府倒是地杰人灵!

“少爷看上了那个小白脸?”下面的家丁自然熟知自家少爷的喜好,见此情景忙不迭上前凑趣,“不然小的去打听打听?”

严宏点头,眼睛却是根本不舍得从郑子玉身上挪开。

那家丁倒也是个能干的,很快回返,脸上神情却是有些为难:

“少爷,那个小白脸,怕是不好动——”

“怎么?”目送郑子玉扶着王朗离开,严宏这才转回头。

“少爷听说过威远镖局的名头没有?”那家丁小声道,“这郑子玉,是威远镖局的小少爷。”

却是方才打听了才知道,郑家在这西昌府也算是颇有名气,家中七个儿子除郑子玉外个个身手了得,又因郑子玉生的甚肖乃母,一家人都对他宠的不得了。

之前就出现过曾经有纨绔想要调戏郑子玉,结果便宜一点儿没占到,就被郑家人堵住打了个半死。

那家丁抖了下,就自己这少爷这小身板,怕是真不够郑家人捶的!

严宏的神情明显有些晦气,却依旧不死心,眼睛慢慢落在郑子玉护着的王朗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无妨,咱们可以找帮手吗。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等那王朗能动了,带过来见我。”

与此同时,陈毓也在加紧寻找一个叫郑庆阳的人——

上一世的那场□□闹得那么轰轰烈烈,即便陈毓这样远离西昌府占山为王的山贼也知道那为首挑起叛乱的人的名字,可不是叫做郑庆阳?

早在知道父亲竟是调到了西昌府做知府时,陈毓就动了杀机,暗下决心,即便那郑庆阳这会儿还没犯事,可若是杀了他一人,能免去一场兵灾,挽救上万人的性命,那自己也绝不会手软。

只是让陈毓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单只一个西昌府,这会儿就已找出了五个名叫郑庆阳的人。

除了排在调查表上第一位是威远镖局的大少爷外,其余五人尽皆是一般百姓。

只是就这些人眼下的情况来看,竟是全不符合将来会引兵作乱这样的条件——

毕竟,大周朝已是百年盛世,平日里民愤并不大。天灾的话,又注定了和朝廷无关,这种情形下起兵造反,表明那人要么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要么就是家境赤贫,活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

而且从那人造反后取得的成绩而言,当是个胸中有韬略的。

再看手里这几个人的情形——要说最符合推测的,就是威远镖局的大少爷了。可威远镖局的大少爷却是出了名的义薄云天,更兼家境富足,即便遇到水灾,家里绝不会缺吃少喝,这样的人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扯起大旗走上灭九族的造反的路子。

至于剩下的这几人,有农夫,有商人,还有一位直接就是位盲人,这样的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领导一场战争。

到得最后,陈毓悲哀的发现,名单上这几人,竟是没有一个符合造反的条件。

难不成是后来从其他地方涌入西昌府的人

扔下信件,不由长叹一口气——却原来即便脑子里有关于未来的信息,有些事却依旧是无法做到的,就比如说确定匪首郑庆阳的真实身份…

第120章

“这里堆放的是药材…”

“还有这里是粮食…”

裘家在西昌府负责打理生意的是一个叫裘英的管事,这会儿正恭恭敬敬的陪着陈毓查看从江南一带收购运送而来的粮食和药物。

虽然无论如何不明白,好好地突然运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就不如说这么多粮食,已是堆满了所有的仓库,甚而为了存放这些,不得不另外又租赁了相当宽阔的地方用来存放,裘英甚至悲哀的发现,甚而裘家其他生意说不好都会或多或少的受些影响。

更不要说虽然江南之地今年粮食丰产,比起西昌府来确实要便宜些,可加上运费之类的,怕是也差不了多少,说句不好听的话,运来这么多粮食,能赚个千儿八百两就不错了,真不明白三公子和陈公子图的是什么?

就是自己这里,因着这些粮食和药材的影响,今年的利润怕是要垫底了。好在三公子已是特意着人知会过,到年底盘点各地掌柜的盈余情形时,西昌府这里可以不算在内,不然裘英真就只剩下哭死在粮食堆上这一条路了。

“很好。”巡视了一圈,陈毓满意的点头。

这裘英倒是个听话的,粮食也要,药物也罢,都依着自己吩咐,全都在下面砌上厚厚的硬底,甚而硬底上面还特意铺了一层防水的油布,这般防护,即便再大的暴雨也不须担心会出现霉坏的情形了。瞧着真真是个尽心干实事的。

看陈毓满意,裘英也长出了口气——作为裘文隽的心腹,裘英早就知道,别看这位陈公子年纪小,却是三公子真正的合伙人,即便是裘家生意,也有一定的决策权,更兼对三公子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更不要说,陈毓还是知府陈清和唯一的儿子,货真价实的西昌府第一公子。

这几天坊间早就传闻,便是严守备的儿子,因为惹了陈公子,被乃父当街痛殴,还有同为西昌府望族的王家小公子王朗,落得那么凄惨的下场,也主要是惹了陈公子的原因。

种种原因,令得裘英自然丝毫不敢看轻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自然全心全意做事,不然真是办得不好了,不用陈毓开口,三公子定然就会先处置了自己。

这会儿看陈毓满意,裘英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裘掌柜辛苦了,这个拿着,请兄弟们喝酒。”陈毓拿了个红包递过去,“对了,你方才说,那些匠人已然回转,你带我去看看吧。”

知道陈毓是个不差钱的主,裘英倒也没有推脱,高兴的接过来揣在怀里,待得无人时抽开一看,一下长大了嘴巴——里面竟是足足五百两银子。

忽然心中一动,每年年底时,盈余第一的掌柜得的赏钱可不就是这个数?

两人一路来到正厅,早有十多个匠人候在那里,看两人进来,忙起身相迎。

陈毓摆手让他们坐下,自去主位坐了。

这些匠人全是之前陈毓从江南之地带来,俱是修筑堤坝的能手,一番勘测之下,自然收获不小。

“衍河流经西昌府内的堤坝,共有十多处需要修筑,其中五六处只需要稍加营缮,其余四处需要的工程量则比较大。”

西昌府已是连续十年没有出现过汛涝情形,河坝自然失于管理,不独有些地方已然塌陷,甚而个别地方的堤坝根本就没有了。

这种情形,不发生大的水灾也就罢了,真是有大灾发生,以西昌府的地形,怕是必成一片泽国。

按照工匠们的叙述,陈毓在手里的地图一一认真标注好。

旁边的裘英瞧得愈加惊诧——难不成三公子之所以这么大手笔的送来粮食,是得到了什么高人指点,知道西昌府可能会受灾?

若是这么一想,之前所有古怪的举动,包括这会儿陈毓询问地形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就只是风雨雷电俱皆上天所赐,神仙只说又太过缥缈,裘英实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竟然能预测出西昌府将来的情形。也就三公子和面前这位陈小公子钱财丰裕,可以赌一把。

“唯有这里,”一个叫陈巷的工匠上前,在陈毓手里的地图上点了一下,“这个地方叫渔峡口,乃是武原府所辖,堤坝已是完全坍塌…”

武原府的堤坝塌了,又和西昌府有什么关系?裘英心里暗自诧异。

陈毓带来脸色却是一下凝重起来——

之前已是研究了好几遍西昌府的地图,陈毓如何不知道渔峡口那里于西昌府的意义。

如果说西昌府地形是一个葫芦的话,渔峡口那里就是葫芦嘴,一旦坍塌,于武原府影响不大,大量河水却会倾倒入地势更加低洼的西昌府境内,这也是西昌府根本不管那一段堤坝的根本原因。

陈毓回到府里后,径自去了书房。

毕竟很多事陈毓自己是根本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