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别人不明白,杜成可是听严钢说起过,这阮笙平日里和严钊大将军私交甚笃,即便是在将军府也是颇有面子的。

如此既能显摆一下自己的地位又能巴结严家家主,当真是妙极。

自己可不是邓知府那样的墙头草,谁都不想得罪。只要抱紧了严家的大腿,以后有的是肉吃。

当下轻咳一声,上前一步,一开口就给赵城虎几个定了罪:

“你们是何方匪类,竟敢跑到我苜平县撒野,当真是吃了熊心豹胆。”

一句话说的赵城虎几个一下火冒三丈——这苜平县也太邪门了吗?怎么出来的官员一个两个的全都和东泰人站在一个立场上?

之前那个捕头张雄如此,这会儿出来个管事的也是一样的调调。

只陈毓没发话,几人也并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拿眼看着陈毓,那模样,明显只要陈毓开口,他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丫的也给掀翻了事。

却不知陈毓心里的郁闷比之他们几个更甚——上一世可是亲眼见识了东泰人的残暴,眼前这样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东泰武士,陈毓都不知杀了凡几。

前世落草为寇,尚且不肯受东泰人半分鸟气,没有道理这一世投身仕途,反倒得卑躬屈膝。

虽是但看服饰,陈毓已是猜出三人的来头,尤其是那个武将打扮的人,仅那一身威风凛凛的将军服饰,已经足以让陈毓猜出他的身份来,十有**就是严钊。

只是那又如何?

和上一世不同,成国公一家并未败落,严钊眼下名义上还是成家手下爱将,成家一日不倒,怕是二皇子都不会容许严钊露出什么马脚。只这一点,陈毓就笃定,即便自己做的事情如何过分,严钊也定然不敢说什么。

这般想着,当下脸一沉,冷冷的瞧了一眼杜成:

“这位大人也知道这是大周苜平县?但看大人如此不要脸皮巴结谄媚东泰人,在下还以为走错了地方,站在东泰人的国土上呢!”

一句话说的周围百姓纷纷鼓噪叫好,却好险没把杜成给气死,一张脸皮顿时白里透红、红里透青——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啊,年纪不大,说出话来却简直能把人给噎死。而且这话背地里说也就罢了,眼下却是在严将军和一干贱民眼前,活生生当众拔掉了自己一层脸皮啊。

不收拾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自己即便坐上了县令位子,这么个名头下,怕是也抬不起头来。

当下乾指一指陈毓:

“放肆!好个牙尖嘴利的匪人!尔等分明是包藏祸心,有心破坏大周和东泰睦邻友好大局在先,公然诋毁朝廷在后,本官面前,岂容你这等宵小猖狂?你们若肯束手就擒还则罢了,不然,全都杀无赦!”

说着,冲张雄一瞪眼: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本官的话吗!”

张雄吓得一激灵,心里更是暗暗叫苦,无他,实在是方才已然见识了这几人的厉害,就凭自己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人家对手啊。

只是县官不如现管,杜大人既是发了话,也不敢不动啊。好在旁边还有严大将军呢,好歹性命该是有保障的吧?

当下一咬牙,挥刀就要上,却被赵城虎一脚就踹飞了出去。然后上前一步,直接揪住杜成的衣领子狠狠的往陈毓脚前一掼:

“什么东西,我们大人面前,焉有你放肆的余地!”

杜成猝不及防,一下跌了个狗□□,平日里霸道惯了的人,那吃过这样的苦头?再抬起头来时,早已是眼泪汪汪:

“那里来的混账东西,真是反了!严将军,邓大人,你们可要给下官做主啊。”

下一刻却忽然意识到不对,这莽汉说什么,他们大人?

严钊神情也是一凛,之所以选在今天来靖海关,最主要的就是想要确认一下陈毓的消息。若对方果然未到,则说明之前的安排已然奏效,不管他是不是命丧东夷山匪人之手,苜平县令却是注定当不成了。

而对方方才竟说出“大人”一词,令得严钊一下想到了陈毓,难不成对方竟是如此命大?

下一刻心一横,不然,趁对方尚未表明身份,却是袭击了朝廷命官一事,让自己的亲兵抢先下手?

却不妨刚动了这个念头,陈毓已是抬起脚把太过诧异堪堪抬起头来的杜成再次踹倒:

“本官才是皇上亲封的苜平县县令,你一个小小的县尉算得了什么,竟也敢对本官无礼!似你这般蠹虫,享受大周俸禄,吸食大周百姓的民脂民膏,却甘心替欺压我大周百姓的夷人卖命,当真是其心可诛!有本官在,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大周子民一根寒毛?”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周围百姓直听得热血沸腾,尤其是那几个受了冤屈的乡民,听清楚陈毓的身份后,早眼含热泪跪倒一地,齐齐高呼:

“青天大老爷,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青天大老爷?杜成直接就蒙顶了,这人胡说什么?他要是苜平县县令,那自己算什么?

第178章 立威(二)

所有人瞧着陈毓,全都惊呆了——

这少年说什么,他是新任苜平县县令,肯定是,假的吧?

实在是这位怎么看,怕也就弱冠之龄罢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做一县父母官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严钊眼睛中的遗憾一闪而过,果然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小子既是表明了身份,眼下再想有什么动作已是绝无可能了。

倒是邓斌眼睛一亮——

之前早接到邸报,说是新任苜平县令乃是今科六首状元。听说此子年方十七,对照一下,十有**,就是眼前人。

只即便有些猜到了陈毓的身份,邓斌却依旧是有些忧心的——

本身六首状元就是百年难得一见,六首状元却被外放到偏远小县做县令的更是千古奇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小状元不定得罪了多大来头的人,才凭着祥瑞之名还会落得此般下场。

今儿个初来乍到,一切未明之前,先惹上阮笙这样有大背景的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陈毓所为,邓斌却也是欣赏的紧,实在是这样下手准狠辣的对付东泰人,也是邓斌最想做的,只早不是年少无知满腔热血的年纪,邓大人也就只好臆想一下罢了。这会儿瞧见陈毓做的事,自然是大为欣赏,也顿起了保全之意。

当下上前一步笑着道:

“早听说今科状元乃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啊。东峨州这穷乡僻壤,能迎来一位堂堂六首状元做父母官,当真是苜平百姓之幸。陈县令一路鞍马劳顿,定然辛苦之至,不然先去县衙歇息片刻,再行理事不迟。”

眼下最要紧的是防止阮笙和陈毓当面起冲突,好歹暗示了陈毓的身份,让那阮笙知难而退,也让陈毓颜面保存之余,不致招惹上一个背景强大的敌人,至于其他事,再缓缓图之。

一番话说得众人眼珠子险些掉了一地——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眼前这少年说得竟然是真的,年龄这么小能做县令就已经让人无所适从了,更出人意料的是对方还是堂堂状元郎!

人群中一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全都傻愣愣的瞧着陈毓,却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阮笙毕竟不是官场中人,东峨州又天高皇帝远,消息自然来的迟,今科状元花落谁家,却是并不知晓。一时有些狐疑,拿不准那邓知府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之前和这位邓知府接触过,最是个滑不溜丢的角色,表面瞧着没一点架子,脸面给的也足,可真有什么事要求到他家门下,一准儿搪塞过去。

再加上东峨州实际的当家人其实乃是严钊,时间长了,阮笙也就把邓斌当个泥菩萨供上了,表面上倒也恭恭敬敬的,内心里却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眼下听邓斌如此说,心里虽是很不以为然,可邓斌毕竟是东峨州最高行政长官,大庭广众之下,却是不好直接驳了邓斌的面子。

可要真这么被人剥了面皮供人踩在脚下,却又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眼睛骨伦伦一转,正好落到满脸通红艰难的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杜成身上,三两步跑过去上前扶起杜成:

“杜县尉,你没事吧?哎,都是在下的不对,谁让人家来头大呢,这年头,拳头硬的就是大爷,哪有什么公理可言?人家可是县令,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尉罢了,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至于我这些手下,”

阮笙站直身体,斜睨着陈毓:

“即便我是大周人,可有句老话说‘帮里不帮亲’,我吃的亏暂且不论,就是那些贱民,我也可以不追究,这些东泰武士的医药费,还请,嗯,陈县令给了再说吧。不然,真是引起两国纠纷,影响了大周、东泰友好大局,怕是不好交代啊。”

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不独陈毓几人,便是那些站得近的百姓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面面相觑——

这阮笙的大帽子也扣得太大了,岂不是暗示新县令居心不良,破坏大周东泰稳定大局吗,要知道,两国之间能有今日的局面,可全是二皇子全力推动所致,期间不知多少有异议的官员都靠边站了,听说便是皇上也因为收服东泰,而被誉为当世圣君呢。

陈县令再是状元,也不过是个县令罢了,那么多大人物压下来,真敢不识时务的硬扛着,和螳臂当车有什么两样?

听在杜成耳里,却是咯噔一下,心里登时有了计较,再顾不得身上的疼,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红着眼睛瞪着陈毓:

“想我杜成,为苜平县劳心劳力,再没料到,会落到这样的结局。陈县令果然不愧是状元,下车伊始,着人殴打东泰人在前,□□下官在后,果然是好大的威风。只是朝廷派你主政一方,是为大周效劳,令政治清化,而非为所欲为、滥施刑罚。观君今日所为,和那些酷吏有何区别?杜成就是拼着县尉不做,也要拜表朝廷,请皇上给评评理。”

那般决绝的模样,分明已是彻底同陈毓翻脸——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能把这新县令赶走还好,即便自己做不得县令,好歹还能在这苜平县衙有一席之地,设若今天的事被邓知府和了稀泥、不了了之,那自己之后在这苜平县可真就是一个摆设了,之前筹谋了那么多年就会全部成空,再没有任何人把自己放在眼里——

和阮笙不同,苜平县可是自己仅有的地盘,真是今儿个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手里,以后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杜成甚至已经能想象到苜平县人只知有这位小县令,眼里丝毫没有自己的可怕后果——

这小子年纪虽小,却委实奸诈的紧,这分明是拿自己立威啊。自己要是不能反击回去,可不就趁了他的意?

一时又想到之前严钢派人送的信,虽则语焉不详,可也暗示着这小县令身上必有□□烦,且甚为严家忌惮,再加上有大背景的阮笙跟自己同仇敌忾,但凡旁边的严将军帮自己说一句话,这新任县令的官帽子就得立马丢掉。

越想越信心满满,横眉怒目的瞧着陈毓,一副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这是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了?邓斌一阵气闷,却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在东峨州根本就是孤掌难鸣。这杜成也好,阮笙也罢,实际上都和旁边的严钊大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们之所以这般猖狂,可不就是仗着严钊的势力?

只这两人还真是小瞧了自己,再如何自己可也是堂堂知府,岂是他们可以拿捏的?顶多撕破脸的话以后在东峨州的处境更艰难些。

当下脸一沉,就要开口。

那里想到陈毓却已是停下脚步,瞧着邓斌微微一笑——

虽是衣着褴褛,稚嫩县令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的晃人眼目,更兼别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邓斌只觉心中燥怒之意尽去,所谓如坐春风,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多谢明府好意。”陈毓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只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陈毓既是做了苜平县县令,为官一日,自然要主政一方。”

说完瞧着严钊洒然一笑:

“严将军,在下所言,可有道理?”竟然丝毫没有上前见礼的意思。

甚而和方才对着邓斌时的恭谨不同,陈毓的语气明显有几分高傲并兴师问罪的怒意。

严钊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也没想到陈毓竟然就敢这么直不楞登的朝自己叫板。一时有些恼火,心想你不就是成家的女婿吗,就敢这么在我面前摆谱?却也更多了几分轻视,还以为成家那般百年公侯世家,看人择人定有过人之处,哪想到眼光也不过尔尔。

这陈毓果然如自己所料,就是个会读书的书呆子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早就想搬出岳家压自己一头?

虽是有些厌烦,可这样的人却也是最好拿捏的。

最重要的是,二皇子大势未定一日,就一日不能让成家察觉自己的背叛,不然,不独自己在二皇子那里再没有任何价值,便是整个严家,也绝担不起成家的报复。

邓斌蹙了下眉头,瞧向陈毓的眼神不免有些忧虑。

要知道严钊可是东峨州的土皇帝,得罪了他,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而方才陈毓的态度,无疑太过轻慢了些。

旁边的杜成更是心里乐开了花,还真是想什么就有什么,这小县令眼睛是瞎的吧,不然怎么一味的同邓斌套近乎,反而还在严大将军面前端起了架子?

要知道严大将军那般傲气的人,你上赶着巴结都不一定愿意搭理你,敢这么端着,自然立马踹飞出去。

一想到待会儿严钊真是大怒,这小县令就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模样,杜成只觉方才被揍得酸痛都一瞬间一扫而空。

至于旁边的阮笙,则有些晃神,陈毓,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尚来不及细思,眼睛蓦然瞪得溜圆——天呢,自己看到了什么?

从来都是沉着一张脸,即便是上官面前也难得赔笑脸的严大将军,竟然,在笑?

更不可思议的是,冲着那个一身破烂衣衫,架子端的足足的小县令在笑?

杜成也揉了揉眼睛,分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严钊却仿佛没瞧见众人的失态,依旧冲陈毓笑的和煦:

“陈大人年龄虽小,却有这般抱负心胸,不愧是皇上钦点的六首状元。只是今日事起仓促,陈大人又远道而来,正如邓大人所言,必然劳累的紧,既然事情不大,不然,便让他们各自散去,待调查清楚,再行处置。”

严钊竟然也会附和自己的意见?邓斌简直要以为自己幻听了,要知道这位大将军表面瞧着倒也算和善,却最是个一意孤行的。又看一眼陈毓,还是说,这六首状元的身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杜成却明显被严钊的话打击到了——大将军的意思,竟是根本不会给自己撑腰吗?言下之意,分明是让两家讲和的意思。

可没了严家的支持,自己再闹腾也不会起什么水花啊,又气又急之下,杜成一张脸都憋成了酱色。又不敢违了严钊的意思,只得呼呼喘着粗气呆呆站着,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却不妨他这边安静了,陈毓却仿佛根本听不懂严钊话里的之意,竟是傲然转过身来,以打量小丑的眼神上上下下在杜成身上扫了几遍,然后声音一肃,冷声道:

“杜县尉好大的口气,我苜平县这座小庙,却是盛不下你这尊大佛。身为县尉,却助纣为虐,眼看夷狄欺负我大周百姓不加保护在前,为虎作伥肆意践踏大周威严在后,你这样的县尉在下可要不起。”

说着瞧向之前被挤兑的李献道:

“今日起,你就暂代县尉一职。至于杜县尉,只管回去专心上表弹劾在下好了。”

“你——”杜成顿时直了眼,刚要说什么,却不妨被赵城虎反剪了双手就丢了出去,待得跌落尘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气的一口气上不来,就昏了过去。

阮笙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县令也太狠了吧?明明年纪不大,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这般狠辣下手不留情面的手段,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还有杜成的罪名,是助纣为虐,而自己可不就是他口里那个“纣”吗?

看严大将军的模样,竟是根本压制不了这陈毓的样子,不然,自己先离开避避风头?

哪想到身形刚一动,陈毓的冷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阮秀才,干嘛这么急着走啊?你不是还得给你这群手下讨要诊药费用的吗?身为大周人,却和东泰人亲如一家,阮秀才当真是好风骨。不过,你愿意做别人家的狗是你的事,却不该胡乱咬我大周子民。”

说着,衣袖一甩,那小模样要多傲慢就有多傲慢:

“赵城虎,把这阮秀才和东泰武士全都收监,然后贴出告示,就说本官有令,但凡有冤情的,明日都可到衙门里提出告诉,本官定然会为他们做主。”

阮笙身子一软,下一刻已经直接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连带着那些半死不活的东泰武士也全都被拖走。

直到被丢在冰冷的大牢里,阮笙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到这会儿已是再无疑虑,那个天杀的陈毓,果然就是从前那个算计了自己,逼得自己背井离乡辛辛苦苦跑到东泰讨生活的小恶魔。

第179章 治不死你

事情发生的太过兔起鹘落,等严钊回过神来,阮笙几人早被押了下去,一切竟是已成了定局。

饶是邓斌这样的官场老滑头,面对这样的雷霆手段,这会儿也是目瞪口呆,再瞧瞧旁边严大将军百年难得一见的憋屈模样,简直比吃了十全大补丸还要痛快。

至于旁边的百姓,早呼啦啦跪倒一片,“青天大老爷”的呼声此起彼伏。

“诸位请起。”陈毓走过去,扶起跪在最前面磕的头都红了的几位老者,亲自送到严钊并邓斌面前,昂然道,“咱们东峨州武有严大将军决胜千里之外,文有邓明府运筹帷幄之中,些许夷狄败类,又有何惧之?有严将军和邓明府在,绝不叫大家再受一点欺侮。”

一众百姓本是受惯了东泰武士的气,乍然扬眉吐气之下,自然个个激动不已,听了陈毓的话,竟是再次冲着严钊、邓斌跪倒,或喊“大将军威武”,或念“邓明府”睿智,群情澎湃万众拥戴之下,哪容严钊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恼火,虽是不甘却也只能依着陈毓的意思重申了朝廷会为百姓做主,做百姓坚实靠山的意思。

最后又在几位耆老并陈毓的陪同下去了县衙,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顿接风宴,竟是到离开,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帮阮笙求情。

直到上了马,严钊的脸色才彻底垮了下来——

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乳臭小儿!

还以为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呢,却没想到竟是个这般难缠的人物。

还有他身边的那些跟随,之前还不觉得,可那些人言谈间丝毫不加掩饰的傲慢,终于让严钊觉得情形有异,稍加打探后便得出一个结论,那赵城虎几个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陈家武士,分明是训练有素的铁卫。

怪不得能从东夷山匪人的劫杀中逃脱出来!

而眼前种种却也足以说明,成家竟是对这个女婿极为看重——

据自己所知,成家铁卫全都掌握在少国公成弈手里,个个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好手,成弈既肯拨出来交给陈毓听用,足见对这个妹夫的爱重。

也怪不得对方在自己面前一副尾巴翘上天的傲慢模样,偏是自己,眼下还只能忍着。

一直到跑上一个山丘,遥遥瞧着身后雄伟高大的靖海关,严钊才冷笑一声——

靖海关号称东门锁钥,却不知那把大锁却是掌控在自己手里!自己想的话,这就是一道固若金汤的雄关,自己若是不愿意,那靖海关也就和豆腐渣没什么两样。

且让这小兔崽子得意一时,就凭自己手里独掌的兵权,早晚会让他为今日对自己的冒犯付出惨重的代价。

至于阮笙,自己却是没法子再公然维护,毕竟,之前也就罢了,眼下却是来了个陈毓,天下谁人不知,阮家和潘家有亲,若然被他看出些什么,毁了二皇子的大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为了不致陈毓起疑,免不得要暂时躲些干系了…

吉春抹了把脸,远远的瞧着“苜平县衙”几个大字,神情阴鸷。

作为东泰摄政王奶娘的儿子,吉春可以算得上是颇得吉正雄欢心的心腹之一。更在前几年,因意外结识阮笙,并通过阮笙,帮吉正雄和大周二皇子搭上线,一跃成为吉正雄手下最得力的谋士。

说句不夸嘴的话,如今在东泰国内,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得给吉春几分薄面。

却偏偏在大周一个小小的县令面前接连吃瘪。

之前因为杜成的纵容和严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阮笙也是足可以在苜平县呼风唤雨。至于说吉春,自然更是可以在苜平县横着走的角色。

眼下倒好,竟是连陈毓这个小小的县令的面都见不着不说,还整个处于一种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处境下——

本以为那陈毓所谓的为百姓撑腰,也就说说罢了,东泰数年积威之下,谅这些东泰贱民也不敢公然站出来。

谁知事情却在第二日完全失控,先是一家人站出来,然后竟是足足数百户百姓跟着站出来控告阮笙勾结县尉杜成强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以致短短数日内,本已被贬斥的杜成身陷囹圄,阮笙那边更惨,直接被打了一百杀威棒后又丢回牢中,到现在还生死不知。

连带的东泰设在苜平县的商栈也有好几处被查封,甚而多家武馆也被殃及。

令吉春着急上火的是被查封的这些商栈之前可全是最赚钱的行当,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更不要说那些武馆,更是有大用——

一则可以借切磋之名,铲除苜平县的大周武人;二则集结在武馆里的东泰精英,一旦主子挥兵西进,立时便可以成为埋伏在苜平县的一支奇兵,里应外合之下,保管这靖海关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