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碧见颜色好看,也跟风要了一杯。她接过饮料大大地喝了一口,遂满足地回味,顺便怂恿宋诗嘉:“你也点一个吧,诗嘉,真的好好喝,有草莓和巧克力的味道!”

宋诗嘉抢过她的杯子尝了尝,“嗯,是比长城干红加雪碧高端那么一个档次。”

难得听见赞同,阮雪碧眼睛都亮了:“是吧?!满嘴小资味儿!”

说完,又拿过杯子兴高采烈地喝了一口,却在下一秒,全数喷在了宋诗嘉侧脸上。

连默躲得快,幸免于难,她优雅地掸了掸从宋诗嘉方向溅过来的水滴,满脸嫌弃。待宋诗嘉反应过来,吼着阮雪碧的名字,要当场拔刀相向,阮雪碧却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正当两人愕在原地,一群黑衣人蜂拥着追向阮雪碧,她跟个猴子似的左闪右跳,惹起广场一片鸡飞狗跳,“诗嘉救我啊啊啊!!”

结果求救不及,被黑衣大长腿们逮着了,往马路边停住的白色宾士塞去。

见势不对,宋诗嘉一把抓起桌上的包要追,连默拉住她,环视周围道:“去开车。”

广场地形特殊,只有一条单行道才能到大马路,宾士只能从这边绕回到商场入口,如果运气好,她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跟上。

宋诗嘉鞋都没顾得上要,光着脚去地下车场。好在连默计算的时间刚好,她们的车刚出,白色宾士也才呼啸着从马路口过,宋诗嘉启动引擎,将MINI当飞车开。

宾士到一家酒店门口停下,宋诗嘉听了连默的劝告没有下车,抬头看看酒店的名字,“别愣着了,给顾长风打电话啊。”

千钧一发,宋诗嘉才想起最有用的人。摸出手机,发现顾长风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她回拨过去,慌慌张张,“她又给人绑了!”

“你慢慢说。”

连默也不指望她冷静了,一把夺过手机,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最后以酒店的地段和名字结尾。

二十分钟不到,一辆军车出现在酒店门口。

上面跳下四五个人,一看就训练有素,大堂经理询却迟迟不敢透露对方房间信息。来的人摸出证件,经理才弯了腰,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并非我们不配合,是真的…”

真的哪面都不能得罪啊。

经理弯着腰一边滴汗一边骂娘。两边都是崖,他要跳哪方啊?一大早老婆就说了今天黄历说流年不利别出门,他为什么不听啊!

后来里面昏天暗地还是有商有量,宋诗嘉不知情,反正二十分钟后,阮雪碧毫发无伤走了出来。

宋诗嘉开车门迎上去,两人双双回到连默的MINI后座上,换连默开车。全身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宋诗嘉蹙眉问:“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阮雪碧神色躲闪,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见宋诗嘉不耐烦了,才怯生生问:“陆杭…你认识吗?”

头脑风暴一遍,宋诗嘉膛目结舌:“你说的陆杭…和我以为的是同一个吗?”

见宋诗嘉吞了口唾沫,阮雪碧再傻也知道两人说的就是同一个人,当即不吭声了,宋诗嘉觉得天塌了下来,戳着阮雪碧脑袋就开骂:“不作死就不会死啊你!招惹他干嘛?!”

连默似乎不惊讶,悠悠道:“不然你以为她能从哪里搞来苏今陷害你的证据。”

宋诗嘉屏息静气,强逼自己镇定:“所以,你之前老莫名其妙失踪,也是因为他?”

显而易见。

车子行驶在柏油马路,周围的风景一闪即逝,宋诗嘉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开口,“你喜欢他?”

阮雪碧短短的睫毛扑闪,下午热烈的阳光打过来,映在那张小小的模子上,明明是暖,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单。记忆中,好像也是这样一个窗净明亮的下午,那个挺拔身影逆光而行,字字珠玑。

“还要怎么样?不会真梦想我招来南瓜马车单膝下跪许你未来吧?不是十八岁的人了,有时也该清醒一点。”

那时她回答了什么?

头突然剧烈疼起来,阮雪碧顺势往宋诗嘉怀里一倒,拒绝再说任何话。

顾长风公寓。

宋诗嘉窝在沙发里削水果,视线却定在顾长风身上,用刀的动作忍不住更重,发出刷刷的声音。

顾长风看完报纸,佯装不经意夺过刀子,她忍不住了:“雪碧和陆杭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当初看奥运,才一点儿不担心雪碧的安全。”

他默认,她倏忽间伸出手至男子腰间,狠狠掐了一下,“居然瞒我!现在好了,覆水难收!”

顾长风抓回她的手:“不告诉你是觉得不一定是坏事。”

宋诗嘉却不苟同,“还要坏到哪里去?那可是陆家,你知道吗,一言不合就…”

“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顾长风表示淡定,“我还生在顾家呢,不一样被你气得死去活来。”

宋诗嘉扑哧,大概有些理解了周衍的心情。这人虐起狗来,手段不一般啊。

“总而言之,我不放心。任其发展的是你,那你必须帮我看着雪碧。”

顾长风掀了下眼皮,算无声承诺。

京城。

“那宋家小姐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最近惹出一堆烂摊子,少爷照单全收,再这样下去局面可能无法收拾,需不需我?”

盯着荆齐收集的资料,顾元随后将目光落在苏今的照片上,片刻,摇头。

“不用,自有人告诉她这样做多不合适。”

周末。

周衍上门时,宋诗嘉正全神贯注地坐在电脑前,顾长风则闲适地看报晒太阳过地道老年生活。周衍将脸凑近宋诗嘉,定眼发现上面一大堆红红绿绿抛物线。

“哟呵,你还炒股?”

宋诗嘉头也不回:“不是我,是连默。她说上班时间公司内网做不了闲事,所以拜托我帮她盯着,当然,我也有点小股份。不过!真的好神奇,我这一入股,连着好几天都涨停!这福星说的就是我啊!”

顾长风没忍住,哼了一声,周衍立马知道其中曲折,暗自赞赏这连默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可单凭宋诗嘉的脑子想不到这上面,此时还洋洋得意给周衍阐述这几天的战绩,没发现周大公子诡异地扬了嘴角:“是吗?我也知道一只蓝筹,现在价钱不高,但潜力无限,昨天刚刚入手。”

顾长风再不能淡定,警告地睨周衍一眼,可惜对自身运气深信不疑的宋姑娘为了验证她就是幸运星这“事实”,成功被周衍花言巧语蒙骗,入手了同一只股票。后来,当她坐在家里数白花花的零头时,周衍正看着自己账户里飙升的七位数仰天长笑。

姓顾的,你!也!有!今!天!

渐渐,宋诗嘉发现规律,她买哪只,长风集团总会东扯西挂地和那家公司有联系,才恍然大悟自己被人当枪使。

连默她认了,可周衍这个魂淡,压根不是缺钱,是缺心眼儿!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陆尔尔成日成夜地缠着周衍,终于传到周父耳朵里,周家变了天。

第 24 章

周衍的父亲周深,政界出了名的老滑头,再过不久将退休,周衍却好死不死地招惹了陆家小姑娘,分明是要断送他的晚年清福。周衍受到召唤时,陆尔尔也在旁边,他数落她别成天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

“做点儿正经事不好吗?”

陆尔尔像压根不知道受挫两个字,脸上的笑容像是用水草密密麻麻织起来的网,又扎眼又让他透不过气。

“我也想啊。可正事儿太多了,不知道先做哪一件好,就把你摆在了前头。”

周衍想说我谢谢你,周深的电话就打来:“倦了的鸟儿还知道回家,你这是要表演禽兽不如吗?限你二十分钟内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就发声明和你划清界限。”

“二十分钟太科幻了,您知道我在哪儿吗?我在城南这头的…”

周深斩断他的话:“你就是在南极那头也得马上露脸,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被我气死?那保险柜密码…喂,爸?”

那头已经挂了。

陆尔尔两手撑着下巴眼睛轱辘转地瞅着周衍,看他气急败坏地收了线,跳脚回头怒斥:“你这女人,要是我被逐出家门你会负责吗?!”

天哪,她等这机会很久了,遂风驰电掣窜到他怀里去:“别说负责这样的傻话,包养也行啊!”

周衍给磨得没了脾气,只得规规矩矩回家三堂会审,进家门前还聪明地给顾长风去了一个求救电话。

宋诗嘉与顾长风正在约会,两人一起来的,周家格局与当初的宋家相似,两幢两层,带个花园。宋诗嘉进去时有片刻迟疑,顾长风不动声色靠近,将她往怀里一拢,用体温融化她对往事的不安。

见他,周家佣人迅速往里领,还没到正厅,便听见周深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别给我说什么无伤大雅!你是真不知道对方来历还是假不知道?我对你从来也没过多要求,只求别成日沾腥带荤,你倒好,我不喜哪样你偏做,现在干脆直接给周家扛个随时会炸的雷,你是怕别人找不到机会整死我?!”

宋诗嘉毕竟是外人,顾长风将她安置在凉亭,一只脚刚踏入正厅,便见周深满脸愠怒,赶紧上前打圆场:“伯父消气,那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姑娘,成不了什么气候。周衍年轻气盛,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正常。”

说完,偏头示意佣人上茶,自己也上座,陪着来来回回地打太极,周衍才有了喘气的空档。

周深骂累了,进里屋休息,顾长风和周衍去凉亭走道上抽烟,远远看见宋诗嘉正百无聊赖地在凉亭里玩手机。周衍节制地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抬头发现晴空万里,照不进心上。

回家路上,宋诗嘉好奇顾长风与周深谈了什么,开车的人一边打轮一边回:“还能有什么?不就数落周衍的斑斑劣迹,托我看紧他,别和那陆家姑娘走太近,毕竟身份敏感。”

她下意识问:“看来你们这些社会指导层真的很注重匹配这件事儿。”

他连犹豫都未曾:“社会指导层们不一定需要门当户对的配偶,但就大院子女来说,对方的背景一定要干净。”

我目前在你爸眼里,也是不干净的人,对吗?

宋诗嘉想问,最终却一点点抠着手背上的皮肤,说不出话。

上班时间,纪襄突然来电,说要约宋诗嘉吃晚饭。

她原想拒绝,却瞥见桌上的日历,忆起是他的生日。

自有记忆以来,纪襄的每个生日,都有她的参与。

十岁,宋诗嘉在纪家大院儿里被路过的其他小朋友撞倒在地。刚下过一场雨,院子里也翻过新泥,宋小姐最爱的公主裙上立刻污渍斑斑,当即哭了出来。老宋以为她是被疼的,为了培养她的独立性,故作严肃呵斥她:“自己爬起来。”

宋诗嘉更委屈,趴在地上不依不饶,小短腿踢啊踢,直到寿星出场。

那天,众人只觉眼角一闪,便听得啪一声,定眼就见小小年纪的纪襄也扑到了泥地,工整的蓝色小西装顿时只剩黑和白。两半大的小孩儿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义气,瞅着对方傻笑,老宋没办法,叹口气过去,一手一个拉起来。

所以有句话,宋诗嘉从来没敢说出来:在她不想失去的人当中,纪襄是其间一个。

多月不见,纪襄成熟了些,据说纪森正渐渐将公司事宜交给他。

两人吃饭的地儿他似乎很熟,一进去,就有服务生兴匆匆地向弹钢琴的姑娘报告。那姑娘欢天喜地抬头,发现他身旁的宋诗嘉以后,眼里的光陡然灭了。

见状,宋诗嘉习惯性地吐槽纪襄:“你怎么跟蒲公英似地,哪哪儿都有种。”

纪襄抬手喊冤:“拜托,我现在都还留着守宫砂好吗?”末了,又神神叨叨加上句:“你不觉得她弹《爱丽丝》时的神情和你有些像?”

宋诗嘉看了看,缄默半会儿道:“所以你勾引了人家然后甩掉,感觉跟复仇了似地是吗?太贱了纪襄!”

两人的唇枪舌战立马上演,感觉这几多年来从没有过嫌隙,好得像她即刻摔到在地,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趴下去。

宋诗嘉明白,今天不单吃饭那么简单,更是纪襄打算终结他俩无谓纠葛的日子。否则,他不会带她来这里,不会道出钢琴玄机,更不可能只字片语带过,他曾对她有过的心动。

中途,宋诗嘉主动提起许暖,说起年少旧事。

“旁观者清。不管你承不承认,纪襄,你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你抵触。你整天让她不痛快,但决不允许别人让她不痛快,就像你要我帮你击退所有对你有想法的白骨精,但你从来没让我去劝许暖。”

男子莞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遥敬对面一杯酒。饭后,又神神秘秘地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车到了路尽头才发现是荒郊野外。穿过一丛盛开的芦苇,有间玻璃房。

这块地很早以前纪森买下来准备建小区,后来检测说周围有珍稀植物就给上头打回来了,于是一直荒废着,结果被纪襄拿来当作自己的秘密花园。

他引着宋诗嘉过去,刚到门前,灯亮了,里面的陈设入眼可见,上百的衣裙和高跟鞋,还有宋诗嘉儿时最喜欢的水冰月限量版玩偶,以及许多她曾经还给纪襄的东西,都在向她招手,勾引她回到最纯真的年头。

“你…”

宋诗嘉压住心尖秒过的颤动,欲说什么,被纪襄斩断话头。

“你十六岁生日许愿说想要间魔法房子,透明的,月亮照进来会发光。里面收藏着各式各样的衣裳,等到二十六岁时,你一一穿上它们,和王子在月光下跳舞。那时我想,你身边敢自称王子的除了我特么还有谁啊?从那天起,我就兴致勃勃地准备着这些,想等到你二十六岁,和你共跳那支舞。可十年过去,我依旧没能站到那个位置去。如今,扔掉它们就像是背弃曾经的自己,这种感觉忒不好,所以想找个机会,还给你。”

听完,宋诗嘉哑了嗓。

她原想讲,十六岁的生日愿望她只是随便说说,因为过了太多的生日,她的愿望早就不知哪个最重要。可正如顾长风之于她,随口一句即印记,原来她对纪襄而言,也是这样。

见她呆呆的样子,以为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她,纪襄赶忙努嘴:“你别误会,我是真决定放下才对你承认这些事情。我懂,你这朵花不属于我,我只是途径了你开放的过程。可让你盛开的人,是他。”

就着星辰与月光,宋诗嘉仔细打量眼前人,夜风拂起他的发尖,翩然在额角。青年笑容与当时年少别无二致,像一把利刃,把这些年的隔阂与和陌生破了口,涌出来的全是美好回忆,让人在烈烈风里也只觉得暖洋洋,令宋诗嘉忍不住伸出手,装模作样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是的,耳光。

她恶意吐槽,“你才是花,你全家都是花,我明明是公主好吗?!”

整个画面一下从温暖的南方跃到炽热的纬度,令差点被自己感动的纪襄破了功,像儿时那般扯着她的头发不撒手,咬牙切齿地,“什么公主?拆台国公主吗?”

闹腾到最后,宋诗嘉整齐的鬓发被扯掉,纪襄也不好过,胳膊上多了许多红色指甲印。

凉凉风中,他就着玻璃房的阶梯而坐,搓着胳膊上的红印想令它们快些消散,以免许暖发现胡思乱想。宋诗嘉也累了,不顾形象地盘腿跟上,盯着身旁那俊朗的人不转眼,恍惚低声说了什么,又顷刻在风中散了。

好像是谢谢。

男子一僵,而后笑了,也回她两个字。

“爱。过。”

那天回家,宋诗嘉睡了个好觉。

梦里桃树柳树成林,清风徐来,波澜不兴。

好梦过后通常也会遇见好事儿,例如第二天醒来,就得到公司装修翻新放假一周的消息。

第 25 章

宋诗嘉难得有假期,顾长风主动调出时间说陪她出门散心。

“想去哪里?”

“有雪的地方就行。”

望城很少下雪,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六年前,同顾长风分手的那个冬天。但那场雪在她眼里,不是惊喜的代表,而是别离。

阮雪碧接到宋诗嘉的电话时,正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对面坐着一人,浓眉黑发。

她的手机铃声不负众望,和她的人一样搞怪,“擦浪嘿哟,擦浪嘿哟,擦哪哪都黑哟…”

男子眉毛又蹙了几分。

“什么?度假?可是我最近没假期诶。”

“what?缺勤工资他补,没工作了去长风,他真这么说的?国民男神!”

对面人的脸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