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天才,我现在也没时间教你。你如果真的不想拖我的后腿,就该把这衣服穿上,关键时刻,它还能救你一命。”北辰星君手扬了扬,那件折叠了放在一旁的金缕衣飞起来把苏绾兜头盖住。

苏绾从金缕衣中探出头来:“可你要对付的是未已,你也需要它。”

北辰星君傲然道:“我自有分寸。去把衣服换上吧。”

“嗳。那算我借大人的好了。”苏绾起身往里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她和从前不一样了,这里是北辰星君的寝宫,明珠都搬出去住了的,她一个女人不适合在这里换衣服吧?于是又问:“我住哪里?”

“你住后殿吧。这样也好照应一下小白。明珠,你带她过去,需要什么,让照影准备齐全。”

苏绾走到门边,只听北辰星君在她身后说:“顺便说一句,你穿蓝色顶顶难看,脸白得像个鬼。”

苏绾一阵气闷,回道:“我又不是穿给你看的!”

明珠低声劝她:“大人心情不好,你不要和他计较。其实,你穿蓝色也很好看的。我和你去看看,瞧需要什么,让照影送过来。”

苏绾熟门熟路地摸到后殿,里面什么都是齐全的,她只看了一眼就满意地说:“不用啦,这样就挺好。你去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明珠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苏绾,你和大人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挺别扭的?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以前不是都住得好好的吗?”

苏绾一边琢磨要把金缕衣弄个什么造型,一边回答:“没什么,以前我是鬼魂,没法子计较那么多事,现在我是人了嘛,自然该注意的都要注意。”

“不对,我觉得大人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你也不一样,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珠同样是个小固执。

“嗯……是这样的,”苏绾抬起头来,抿了抿唇:“以前,大人以为我是他的某个故人的转世,所以……但我其实并不是,现在他知道他弄错了,明白了吧?”她见着北辰星君尴尬,北辰星君见了她又何尝不尴尬?

明珠也听说了关于金缕衣的一些事情,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苏绾,你是说真的?你不是?你真的不是那个人?”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把门关上。”

明珠见苏绾身上的金缕衣变幻的还是一身一模一样的蓝色衣裙,忍不住微笑起来,她这是明摆着故意和北辰星君作对嘛。不知北辰星君的脸色会如何难看?

谁知北辰星君见了,却点头说:“这个颜色比刚才那个好看多了,你这次眼光不错。”

明珠晕倒,苏绾却是明白了,敢情在他眼里,金缕衣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什么颜色,都是最好看的,而其他的就统统都是狗屁不如?她注意到,北辰星君也换了一身蓝色的精致长袍,天空一样清澈的蓝色,衬得他精神了许多。

一只小鸟飞来停在窗台上,啾啾叫了几声,北辰星君忙道:“客人来了,快跟我出去接人。”

竹林外,立着芷风和十一公主。

芷风还是老样子,十一公主穿了一身黑色镶金边的衣裙,头发挽得紧致,只插了几件简单大方的首饰,看上去又大方又高贵,只是和她的实际年龄相比较而言,略显成熟了些。二人见了都穿着蓝衣服的北辰星君和苏绾,都是一愣。

十一公主先就向北辰星君和苏绾盈盈施了一礼,然后才笑着道:“我来时听我七哥讲,大人从蛮荒古地带回了玄女的徒弟。我们要称姑奶奶的,是不是就是这位仙姑?姑奶奶?”

苏绾哪里敢应,更不敢直接认了她就是玄女的徒弟,只讪笑着看着北辰星君,既然是他吹的牛,就由他自己去圆。北辰星君面不改色地说:“其实她就是苏绾啊,只是运气好,刚好得了玄女的青睐,算起来还是和我们一样的,喊她苏绾就行了。”

芷风笑道:“原来是苏绾,我就看着挺眼熟的。果然运气很好。”

这边还说着,那里照影又领了几个人过来。

第60章 桑田(二)

来的都是些苏绾曾经在东煌星君和四公主的婚宴上见过的一些人,据说都是些狠角色。其中有三个分别是另外三个星君派来的代表,他们会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三个星君,统一部署后,从四面八方追捕未已。可是天宫却没有代表,不知道是北辰星君没有派人通知他们,还是他们不屑于参与。

每个人看见苏绾,都少不得好奇地问上一问,北辰星君一一抢在前面回答,说是她和玄女有师徒情分,只是未曾正式入门。又有识货的,认得苏绾身上那件衣服,更是对她的身份凭空多了几分猜测。

北辰星君这样的介绍方式很有利于苏绾在天界立足,因为这些人每听到玄女两个字时,都对她多了几分看重之意。可是苏绾又对那些人眼中的猜测打量之意说不出的气闷,她知道,他们都把她当成了一个人——殷梨。

她最气的还在后面,有与北辰星君关系极好的人拉了北辰星君到一旁小声说话,还不时打量她。北辰星君不知说了什么,那人就哈哈大笑着拍北辰星君的肩头,连声说恭喜。苏绾觉得,北辰星君这就是故意引导这些人误会她就是殷梨的转世。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她心里都特别不舒服,便寻思着,要寻个机会,特别向他声明这一点。

一拨人坐下来就一直商量个不停,他们说的那些话,苏绾听不懂,地名她不清楚,法术的名称她也不知道。呆坐了一会儿后,她便给众人续了茶水,带着小白回到自己的房间练习她所会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法术。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她不能和这些神仙比,但她可以尽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前进,总有一天,她能不用依靠任何人,只靠着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之间。

她回忆着施了从南瑶星君那里学来的幻术,便把小白正吃着的鱼皮花生给变没了,小白开始很生气,以为她又捉弄它。后来明白她在干什么,便跳到她的膝盖上,轻轻啄啄她的手,示意她把手指递给它。

苏绾知道小白不会害她,但她看见小白吐出来的那簇白色火苗时,还是吓了一跳。她对天火那种恐怖的破坏力记忆犹新,正想躲开,却见小白固执地看着她,她默默把丹田处的仙力运到指尖上,豁出去地把手指递到小白面前:“来吧,小白,把你能教的都教我吧,我不怕吃苦。”

冷白色的火苗在她的指尖犹如有生命力一样、活泼地跳跃着,虽然有灼热刺痛之感,却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吓人。虽然她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但她还是快乐地想,最起码说明一个事,她不怕天火了。

三公主都被烧得哭爹叫娘,她却可以把这火苗拿在手上玩,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比三公主还厉害了?就算不会用,拿来吓唬人也是极不错的,苏绾极阿Q地笑起来。小白见她高兴,也跟着穷乐和,围着她转圈,“呱、呱”地叫个不停。

这边北辰星君与诸人协商完毕,各人散去,自行其事,只有芷风兄妹留下来,要与他一道。让明珠带着芷风兄妹去前面供客人住的宫殿住下后,他自己推开后殿的门走进来,正好看见一人一鸦看着一小簇火苗傻笑,不由得也跟着弯起了嘴角:“你们在笑什么?”

苏绾高兴地向他展示:“我不怕天火了。”

“嗯。玄女的精血可是一件好东西,所以我才说要用天火给你炼一下筋骨呢。我刚才想到,你没有防身用的兵器。”北辰星君从怀里摸出一把银色的小弓来:“这是用月桂树的枝桠做的,名唤凝风,本来已经很坚硬了,但是灵力和威力还不够强大。我教你用天火锻炼一下,就差不多了。以后让小白跟了你,谁要敢欺负你,你就用火箭射他!试试看,顺不顺手?”

苏绾顺手把那簇火苗子抹在他手上,接过那把银色的小弓拉了拉,感觉很顺手,当下嘻嘻笑道:“简直就像是为我定身量做的。箭在哪里呢?”

“它不是叫凝风么,不需要箭,只要你实力足够强,拉一下弓弦,也能凝风为箭!至于火箭,便是这样,你看……”北辰星君接过那把小弓用手指蘸了那簇火苗在弦上,拉弓,满弦,苏绾正想问他要往哪里射,只见他突然一个转身,对着窗外密密丛丛的竹林猛力射去——

随着那点火光飞速射出,竹林深处突然狂风大作,那火光被吹了几下,摇摇欲坠,看似要落,看似要灭,看似要散,却始终固执地又凝成了一线,向着一点飞去。

影影绰绰中,原本空无一物的竹林空地上一个黑影飞速弹起,用宽大的袍袖兜住那点火苗,妄图截住攻势,却听“嗤”的一声轻响,袖子处火光冲天。那黑影吓得又蹦又跳,连连掐了几个手印,手忙脚乱地脱了外袍,将那点火苗打落在竹枝上,竹枝慢慢变焦,冒出浓烟来,他自己则纵身往竹林深处逃去。

“哎呀,着火了——”苏绾话音未落,身边的北辰星君已经一连完成了几个动作,先是将桌上的残茶泼出窗去,接着一手执弓,一手揽住她的腰,流星一般地从窗口纵出,向那黑影追去。

刚出了窗,苏绾就被一阵瓢泼大雨淋湿了头发。这场大雨来势极猛,不过片刻功夫,着火的竹林便已经被浇灭了。而那雨,分明飘着淡淡一股茶香。什么叫实力?这便是。随手一杯残茶,便是一阵及时雨。

北辰星君镇定自若地自竹林和茶雨中穿梭,苏绾抬眼看向他,相比她满头满脸雨珠的狼狈,他是从头到脚,半点儿雨珠也不曾落上。

二人追着那黑影出了竹林,眼看那黑影就要暴露在月光下,却见十一公主激动地冲了出来。

明珠在她身后追了过来,道:“十一公主,您不要插手,省得误伤了您。”

“大人,等我来帮你拿住这妖魔。”十一公主听也不听,自头上拔下一根金簪,迎风一划,便成了一把金剑,气势汹汹地朝那黑影砍去。

那黑影顿了顿,“桀桀”怪笑出声,幻化成一道黑烟,向着十一公主冲过去。十一公主摆了个极漂亮的姿势,金剑舞得水泼不进。

那黑烟却是虚晃一下,迅速缩成了一条细线,顺着地下就要往她的裙子里钻,十一公主乃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下绯红了脸,拿着剑一阵乱砍,怒斥道:“下贱东西!淫贼!”又扔了个金色的小铃铛去收那黑烟。

那铃铛发出“叮铃”一声绵长的响声,瞬间涨得有几尺大小,牢牢罩住那股黑烟,“刺溜”一声,那黑烟被吸了个干净,吸完黑烟后,那铃铛自动缩小,飞回十一公主掌心上。

十一公主得意地收起铃铛,抬眼看向北辰星君,一眼看到了还被北辰星君揽住腰的苏绾,关心的道:“苏绾这是怎么了?难道刚才这个恶徒伤了你?不要怕,我已经收了他,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说着要将那铃铛递给北辰星君。

北辰星君却不接,一边将在他臂弯里挣扎的苏绾放开,把那把小弓塞进她手里,一边和十一公主说:“她没事,我带她来长长见识。至于这铃铛,你自己收着罢,他已经逃了。”

昂?苏绾不明白,明明被铃铛收了的,怎么就逃了?但她是不会怀疑北辰星君的判断力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绝对不会错。

十一公主却不服气,高高举起铃铛,念了几句咒语,一股黑烟很迟缓地冒出来,软兮兮地落到地上,她一剑挥下,“叮当”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黑烟散去,那金剑硬生生地砍在地上,什么都没留下。果然是被骗了。

北辰星君耐心地给苏绾解释,刚才那黑影使的是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那黑烟是分身,做那种下流事,目的是要引开十一公主和旁人的注意力,他的正身早化作一阵清风逃走了。

十一公主听到这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假如不是她在这里,这个人今日肯定是逃不走的。她帮的忙,不过是倒忙。她不由得又羞又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回头见到早就来了,却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芷风,便扑过去牵着他的袖子跺脚:“五哥,你明明在,都不肯来帮我,让我坏了大人的事。这下可怎么办?”

芷风无声地叹了口气:“以后不自量力的事,你少干。”随即向北辰星君拱了拱手:“舍妹无状,坏了大人的事,请大人不要和她计较。”

北辰星君道:“无事。她不知道情况,也怪明珠没有拦住她。”

明珠委屈地想,拦得住吗?这位十一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看上了北辰星君,为了接近他,三天两头地就跑来讨教法术。两百多年来,从无间断。

她的天赋一般,但她胜在能吃苦,也不娇气,知道要和大家搞好关系,相比较天帝的那位三公主而言,很谦和大方,所以北辰宫诸人并不讨厌她。

十一公主这些年来还养成了一个习惯,穿衣打扮,吃喝爱好,都以北辰星君为风向标,他穿白色,她就穿白色,他突然抛弃了所有彩色衣袍,改穿黑色了,她也就抛了彩衣彩裙,跟着穿黑色。

这样的一个女人,肯定是想方设法都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他如何能拦得住?

明珠自委屈他的,芷风自问北辰星君:“大人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第二卷 魔界

第1章 炼弓

北辰星君道:“没看清楚呢,但是那身手不是很差。”

“那你们早点休息。”芷风的眼神闪了闪,淡淡一笑,不再继续追问,喊了十一公主一道回去。

苏绾跟了北辰星君重新回到幽篁宫中,北辰星君道:“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人是南瑶星君。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和这种嗜好,潜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只有他才能如此顺利地从我的手下逃脱。”

苏绾道:“他这是要干什么?他不是派了使者来吗?为何又多次一举?难道大人曾经和他有仇?他心有不甘,想伺机报复?”她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

“我和他的矛盾少说也有几千年了,他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北辰星君不愿意和苏绾多谈:“他生性怪异,小肚鸡肠,谁知道怎么就突然惹着他了?他狡诈得很,又来去倏忽。你刚回来他就潜伏在你的窗外,当是没安好心。我看你还是不要独自一个人住在后殿了,还是搬到前面来吧,我给你用屏风另外隔一间出来。有什么要拿的,去拿过来。”

苏绾没有表示反对,因为她知道反对无效。她根本也没什么可拿的,他说让她住在哪里不过就是抬抬腿的事儿。她一边帮北辰星君准备要锻炼金缕衣的材料,一边和他说起那日她遇到的事情,问他:“我听明珠说,段青在和大人动手的过程中,他的一面神镜掉下了界,落入东海惹了祸?那面镜子是个什么样子的?”

“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北辰星君垂着眼把一只玉瓶打开,突然抬头:“是他用来照你的那面镜子?”

“嗯。”不但如此,她还怀疑那面镜子其实就是未已让她找的那面天离镜:“我也不确定,因为未已给我看的那面镜子,上面是有一张嘴的。可当时太黑,我没看清楚段青的那面镜子上是不是有张嘴。但我当时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仿佛是两股力量,要把我硬生生地撕成两半,很痛苦。”

北辰星君沉思道:“也说不一定,但那面镜子肯定是有一个瞬间传送功能的。从天界到魔草海,中间不但有很长一段距离,还有种种限制,并不是轻易就能穿过的。东煌星君和四公主在你不见了以后,便让人严密地看守着那个房间。他要把你运出去,就必须用一种很隐秘的方式。就算是他挖了老鼠洞,也不能把你送到完全能避开东煌星君耳目的地方。他只有打穿那一层界面,再用这个镜子直接把你送到魔草海去。”

苏绾笑了笑:“他不但要我的命,还想让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玄女问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想不透,后来才明白,他是把我当成殷梨了。”说到这里,她瞟了北辰星君一眼:“大人,我不是殷梨。虽然我知道她很美好,很厉害,但说实话,我始终不是她。你们都把我当成她,我很难过。我就算是很弱小,很没出息,我也是我自己,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北辰星君扯扯嘴角:“我知道你是苏绾,我们不是早就达成共识了吗?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而你,是苏绾。”他像是要说给她听,又像是要说给他自己听一般,大声说:“我分得很清楚,你是苏绾。”

苏绾还要说什么,他不耐地扬了扬眉毛:“你烦不烦?我觉得不是别人爱把你当成她,而是你自己不肯放过她,有事无事总喜欢把自己和她联系在一起。你说你是苏绾,很好,你就做苏绾该做的事就行了,你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何必如此刻意?你这样累不累啊?”

听他如此一说,苏绾反而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了,是啊,她做她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行了,何必总和殷梨联系在一起?

苏绾如今的情况和当初做灵魂的情况不一样,再不能随着金缕衣叠成一叠放入盘子里面,而是坐入一个特制的大桶中,再由小白往里吐入天火。

“玄女有没有教过你修习心法?”待苏绾坐定,北辰星君才问她。

苏绾犹豫了一下,道:“她没教过我,但我会玄清心经。那个可以的吧?”

“玄清心经?”北辰星君皱了皱眉:“谁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芷风五太子教我的,他说他欠了殷梨的情,看在我和殷梨算是有缘的面子上,把那个传授给我。我以为大人早就知道这事的。”苏绾鄙视地看着他,他不知道?那是谁把她的玄清真经给毁了的?

“哼,你又没告诉过我,我怎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你倒是瞒得紧啊,苏绾,都说你笨,我看你是最奸猾的。”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了,还瞒得滴水不漏,还说她老实?她笨?

真是贼喊捉贼,苏绾忍不住道:“我是因为认为大人早就知道这事,所以才没有说的。倒是大人,你明明早就知道这事,偷偷毁了我的书不说,还偏偏装作不知道,真的是很过分!”

小白闻言,紧张地挪动着肥爪子悄悄往床下缩。

“我偷偷毁了你的书?”北辰星君恼怒地把手里的瓶子一扔,瞪着她:“你说话要负责任!不要想到什么就乱说一气!我是那种人吗?我像那种人吗?我要收拾你,根本用不着和你用这种手段!”

苏绾见他恼怒地拧起眉毛,样子不似作伪,已经相信不是他干的了,本想说不是他就算了,想了想,道:“看着是不像……”

北辰星君刚有点满意,她又恶作剧地转了个弯:“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你们都老成精了。”

北辰星君冷笑了一声:“在你眼中,我很老是不是?你是看见我长皱纹了呢?还是看见我白头发掉牙齿了?我怎么觉得,我看上去比你还年轻呢?”

他这样爱美骚包的男人,想必很在意这个问题,苏绾不敢继续和他深入研究,忙岔开话题:“不是你不是明珠,那是谁呢?”

两人眼光一碰,便知道肯定是小白了,这臭乌鸦,心眼比针尖还小。再回头一看,它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北辰星君只扫了一眼,便判定了方向,冷冷地道:“小白,是我请你呢,还是你自己出来?”

床底下没有动静。

苏绾忙打圆场:“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反正也没造成什么后果,算了,算了。”

北辰星君却道:“哼,是没造成什么后果,但它做了就要做得干净,不要让人发现;既然被发现了,就要勇于承担后果。它这种做法算什么?又蠢又没有担当。出来!我数三声,你看着办!一……”

他的声音还未落,小白旋风一样地滚出来,“扑棱棱”一下飞入桶中,钻入苏绾的怀里,讨好地用嘴往她怀里擦,可怜巴巴地蹭啊蹭。

北辰星君凶神恶煞地要去揪它:“我还说,你怎么突然那么讲义气呢,原来是心中有愧。”

苏绾护住它:“算啦,它是小孩子没长大,它已经受到惩罚,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北辰星君似笑非笑地道:“你既然为它求情,那便算了。我是老成精了的,它也活了将近两千年,怎么就是小孩子了?如果是这样说,你便是那乳臭未干的娃娃了。”

“时间不早了,大人不是还要教我用凝风吗?”苏绾暗自摇头,这人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肯忍下天帝和天后给他的气?

北辰星君也不再和她纠缠这些小事,转而开始交代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无非就是让她把天火的力量引导入体内,转为己用罢了。

这一炼,就炼到了下半夜。收功以后,苏绾全身软绵绵地,几乎想要靠在桶壁上就睡过去。

“起来,苏绾,你看看你这模样,哪里像个修行之人?快起来我教你炼法宝。你要炼过,它才会是你自己的,随心如意。”北辰星君拿着那把小弓在一旁比划着,呱噪个不停。

苏绾费力地撑着桶壁站起来,打了个呵欠:“我知道修行很累,但是没想到有这么累。往次我练了功以后,都觉得神清气爽,这次不知为何会这样累?”

北辰星君笑道:“这次是超负荷了,当然会累。但是不累不行,你多学一点,你的生命保障就多一分,反正都是为力你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北辰星君把凝风弓放入琉璃盘正中,把苏绾的手拉过去,不由分说就取了根金针在她指尖上戳了一下,挤出一滴鲜红的血滴到弓上,随即又让小白吐了火苗布满整个琉璃盘。

在北辰星君复杂的手势下,苏绾吃惊地看到她的那滴血化作了血丝,呈放射状迅速沁入银白色月桂树枝做成的弓臂里,与此同时,盘子里的火苗“突”地一下暴涨起来,维持了一刻钟后,才又慢慢地变弱。

等到火苗终于熄灭,北辰星君微笑着把那把弓递在了苏绾手里:“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不同了?从此以后,它是你的了。你要努力做到,和它心意相通。”

珠光下,银白色的弓臂里隐隐透着一缕随光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瑰丽宝石红,苏绾什么都没想,举起来,拉弓,把意念集中于弦上某一点,对着窗外一放,她惊喜地看到,湘妃竹的细竹帘被打穿了一个洞。

北辰星君看得摇头:“你这是给人搔痒痒吗?来,我教你。”

第2章 何方

北辰星君展开双臂,将苏绾圈在怀里,握住她的两只手,最寻常不过的一个教导射箭的动作,却让苏绾有些别扭。

如今她的六识远比从前灵敏得多,他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能很灵敏地感觉到。她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地吹气在她的耳洞里,他的下巴也很讨厌,总是在她的肩头蹭来蹭去,好痒,一直痒到心里去,痒得她难受。

她不自禁地就想躲开,刚歪了歪脖子,却被他低声呵斥:“乱动什么?不知道射箭要稳吗?”于是他的手臂收得越发紧了,身上的太阳味道更是充斥了她的鼻腔。

苏绾反而静下心来,是呢,这是在做正事,她乱想这些做什么?她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口,屏声静气地按他说的做,至于他吹到她耳洞里的暖风,蹭在她肩头上的下巴,都不过是浮云。

当她聚精会神地在他的亲手指导下凝风射出第一箭,把窗边的一卷湘妃竹爆成齑粉的时候,她欣喜若狂,眨巴着眼睛等他夸奖,他又骂她:“身体僵硬得像木头,呆头鹅,你这样叫我怎么教?”

这不行,那不行,苏绾雀跃的心情被他打击得跌落尘埃,很快她又重拾信心。她知道,射箭要的是一种感觉,太计较了,太紧张了,反而不能射中,要的是一种灵与力的结合,捕捉到最关键的一刻,让力量在瞬间爆发,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百步穿杨,不过熟能生巧尔,她自己多加练习便是了。

少顷,天亮,旭日东升,万丈霞光下,北辰宫流光溢彩,犹如一座宝石砌成的宫殿,一如苏绾刚来时的那个早晨。她还是从前的那个苏绾,但一切都不同了。

北辰星君随手自竹枝上摘下一片竹叶,望风一抛,碧绿的竹叶顷刻间化作一叶碧绿的扁舟。他当先跨上,招呼芷风兄妹一起坐上。

十一公主兴奋得很,她苦熬了两百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日吗?她终于能够像当初的殷梨一样,和他并肩战斗了。她痴慕地看着立在舟首的北辰星君,阳光下的他是多么的好看啊。早晨微凉的清风抚起他黑中带蓝的发丝,吹起他雪青的袍袖衣襟,整个人说不出的飘逸俊美。

苏绾孤零零地坐在舟尾,却是觉得有些迷茫和无趣,明珠原本是要和他们一起出发的,临走时却突然被北辰星君留了下来,说是他不在期间,由明珠统领北辰宫内的大小事务。一行几人中,小白还不会说话,她同芷风不熟,北辰星君默然不语,十一公主望着北辰星君发花痴,实在是无趣得很。

苏绾索性闭上眼,让真气循环了几个周天。小舟一阵剧烈的摇晃,她没坐稳,险些跌倒,一只手轻轻扶住她,却是芷风:“前面气流不稳,你当心些。”

苏绾谢过他以后,探头一瞧,只见前方白茫茫的一个漏斗型的大气旋,翻滚沸腾,狰狞恐怖,有金色和蓝色的闪电闪现其中,犹如两条狂舞的金蛇和蓝蛇纠结搏杀,不死不休。竹叶小舟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往那个漩涡的正心。

北辰星君冷笑了一声,一道白光自他指尖射出,直射漩涡中心,那漩涡翻滚片刻后,一声高昂似兽鸣,尖锐恐怖的怒吼自底下传来,气旋散去,须臾一切归于平静。

苏绾被那声兽鸣震得心惊胆战,脸色苍白,好容易才稳住心神,没有失态。有心问北辰星君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他一脸的肃穆,到底没问。

芷风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应该是魔界的高手在拼斗,与我们无碍。”转而问她:“你刚才在修炼玄清真经?修炼得怎么样了?”

苏绾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她只知道体内的那股真气比以前强劲了许多,至于到了个什么地步,她不知道,更不好意思拿出来和身边的三个人比。

十一公主闻言,“扑哧”一声娇笑起来,亲昵地点着苏绾的额头:“真是个傻丫头。自己修炼到了何等境界,居然都不知道?想必玄女就是喜爱你这傻闷的性子,所以才这般怜惜你罢?不要说玄女和大人喜欢,我也喜欢,真乐和。跟你在一起,不想笑的也想笑了。”

苏绾听十一公主这话,怎么都不是味儿,当下笑道:“公主殿下错啦,玄女是喜欢我实诚,不作伪。公主爱笑,可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公主天生就爱笑。”

芷风道:“是十一错啦,傻和实诚可是两回事。”

十一公主“呵”地一笑,爱怜地要摸苏绾的头:“是我错啦,傻和实诚是两回事。我们苏绾不是傻,而是实诚。”

苏绾不喜欢她的这种亲昵,脸上带笑,不动声色地往芷风身边挪了挪,垂眼捋着小白的羽毛玩。

十一公主的手落了空,有点没面子,转而大方地笑道:“小苏绾怎地和我如此生分?当初在流芳殿里时,我还陪你玩了一个下午,送了你不少小玩意儿,你可是记不得了?”

苏绾扬起笑脸:“没有忘记,公主现在比从前更加美丽了,还添了几分巾帼英雄的英气。”

十一公主看着苏绾灿烂的笑脸微微失神,喟然叹道:“你也和从前不一样了。韶华易逝,红颜易老。一转眼,两百多年就过去啦。”

苏绾笑道:“殿下何必发出此等感慨?那年我去东海时正逢公主及笄之礼,虽然如今已过去两百多年,但公主乃是天生仙骨,也不过长了一岁而已。”

十一公主怅然道:“你是一觉睡过两百多年,又怎会知道这日子的难熬之处?我小时候被身边的管教嬷嬷管教,心里不耐烦,总盼望着长大,盼呀盼,眼睛都望穿了,才好不容易长大。长大了呢,才发现,长大了还没小时候那么轻松快乐。我经常想,花花草草和飞禽走兽想修炼,为的是成人,可是那些凡人已经是人了,却总想修仙,难道就不怕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