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真君的目光瞬间移了过去,在那一刻他的感知随即放大,几乎是转眼间就抓到了刚才突然丢失的气息。他的嘴角再次露出笑意,他的脸色再次温和下来,看去就像是一个大人望着正在胡闹倔强的孩子,带着一点慈爱。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刚刚响起声音的墙壁对面,也就是天澜真君背对的那面墙壁上,竟也响了一声。

“啪…”

极轻微,极细小,几乎不可耳闻,除了天澜真君他这等人物以外。

天澜真君面上神色瞬间微凝,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点错愕回头望去,但是在他转头到了一半时,他便是眉头一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身躯猛地一顿。

那一刻,似乎天地静止,时间凝固了一刹那。

天澜真君的身影孤独地站在那屋中,屋外似乎正有一阵风儿吹过,而门窗紧闭的屋内,他的大袖好像又微微地拂动了一下。

光阴如长河,河水滔滔有人正在那河水深处幽幽地看着他,时空错乱的缝隙里这个光头的男子似乎也正侧眼看去,与那无形的光影交错的地方对视着。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又或许只是过去的将来的自己,谁知道呢?

然后他忽然抬头,好像抢在了那时光前头,在他头颅转动的那一刻,像是有一股力量突然打碎了平静,将那错乱的幻觉尽数摧毁,让这个光头男子看起来就像是抢在了时间的前头,抬头望去。

“轰!”

一声大响,尘土飞扬,回响声音的那两堵墙没有事,在他的头顶,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有人从天而降,杀意如潮,狂暴迸裂,以令人窒息的气势,直取他的头颅要害。

第六百三十二章 师徒的血

如暴风雨中的大海卷起惊涛骇浪,当头劈下,激烈的风声甚至有种将要撕裂这座房屋的错觉,狂暴的劲风将这屋里的东西吹得东倒西歪,甚至就连昏倒在地上的白莲都被吹动得翻滚了几下。

风卷起来成了一个漩涡,呼啸奔腾,然而在那暴风眼的中心,那个高大魁梧的人依然站立在那儿,虽然他的衣袖也在猎猎飞舞,但是他的身躯巍峨不动,他的脸色平静淡然,他的目光似乎也深远悠长,隐含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天澜真君在狂风中,抬头向上空望着。

他的瞳孔倒映出从天而降的那道人影,那道影子,十分眼熟。

狂烈暴风吹动了他的衣衫却丝毫不能撼动他的身躯,但是不知为何,他这如山一般厚重坚实的身子在这一刻,却也好像山峦一般纹丝不动,在那千钧一发狂野生死的一刻,他居然还是就这么静静地抬头仰望着,没有半点的动作。

看上去,他似乎有点像是措手不及?又或是束手待毙?又或是无可奈何?

风暴似脱缰的野马在这间屋子里疯狂地肆虐着,隐匿在狂风背后满是杀意的影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的犹豫,冲入这屋中就立刻向目标扑去,用最狠的杀招带着最凶的杀意。

漫天风暴似乎都成为了他的随从,呼啸汇聚成一股令人畏惧又恐怖的力量飞掠冲去,幽影深处,陆尘的那张脸若隐若现,他的全身犹如一柄利刃,直刺下来。

曾经拥有的那柄黑色短剑现在已经不见了,当初它已经被天澜真君直接毁掉,而现在的陆尘则是身上闪动着诡异的黑火,就连眼眶里也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

不过眨眼之间,这两个男人仿佛就已经近在咫尺。

天澜真君抬头望去,似乎对那个从天而降足以劈开自己头颅致命的攻击还没有做出反应;陆尘呼风唤雨威风凛凛,威势无边,却在那一瞬间,他终于看清了这下方的那个人。

那个光头的男子。

那个正抬头仰望的男人。

这一击,到底要不要真的打下去?这一击,会不会就是他这一生中仅有的可以杀死这个死光头的机会?死光头如此强大,如此可怕,化神真君的境界几乎不可能仅靠努力能够修炼到,那么还有什么机会,会比此刻更好呢?

一对一,他看上去占据了绝对上风。

他望见了天澜真君的脸,那一刻太短太短,甚至让他都来不及去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茫然?

又或者只是一个陷阱,只是一个试探?

人生的道路又在他眼前出现了分叉路口,让他去选择,选错了便是悬崖深渊,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狂风呼啸着,那一刻仿佛像是永恒那么漫长…

天澜真君凝视着从天而降的那个身影,看着那风暴背后幽影中的熟悉的脸,心里在想他会不会刺下那致命的一击呢?

他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早上,阳光很温暖,他在小巷中找到了那个少年,然后带走了他。那一天上午他牵着孩子的手,那个男孩虽然平时凶狠狡诈,但是那一天却很乖。

也许是从小他就具备那种特殊的能力,也许是生活早已教给那孩子生存的技能。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死在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手中,是不是也是一种轮回与因果?那些藏在心中的秘密,大概就会永远消失了吧。

他的嘴角甚至还有些微笑,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半空中那带着杀意的身影,然后与狂风中的那个人,那道视线接触在一起。

那一刻他居然也觉得过得很慢、很慢…

然后,他忽然听见天上猛地传来一声闷哼,风声骤然凄厉,但暴风中那道杀气却忽然消散,紧接着他清楚地看到陆尘的脸庞突然从凝聚着杀意到掠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陡然涨红。

就像是他全身的鲜血忽然冲到了脸上和头部,他的身躯在半空中从急速落下猛然间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突然拐了一下,然后陆尘的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人还在半空,陆尘的身躯上就响起了几声低沉的咔擦声,像是有几根骨头被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折断,随即他的身子猛然弓起,人还在半空就猛一仰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片刻之后,只听“轰”的一声,陆尘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了旁边那堵墙壁上,瞬间墙倒砖裂尘土飞扬,这房屋也是一阵颤抖,索索作响,眼看就要倒塌的样子。

天澜真君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那一片狼藉的废墟下挣扎的那个身影,眼底深处光芒微微闪动着,过了片刻后,他迈开脚步,缓缓走到了正倒在地上,手抚胸口剧烈咳嗽并不断咯血的陆尘身前。

陆尘面上有痛苦之色,任是谁身上骨头断了几根又被激烈无比的力道反噬经络,都不会感觉好受,换做是普通人,大概这个时候都已经昏过去了。

但是陆尘并没有,他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了一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默默站在自己身前的天澜真君,带血的脸上片刻后忽然露出笑容笑了一下,然后看起来带了一丝讽刺之意,骂道:“滚你妈的,死光头!”

天澜真君看着这个年轻人,嘴巴张了张,似乎睿智如他好像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听到的会是这么一句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居然并没有生气,相反的,他的目光甚至还柔和了些。

他蹲下了自己那高大魁梧的身躯,靠近了陆尘,看着他那张被鲜血和灰尘弄脏的脸,沉默了片刻后,道:“这句话你大概想骂很久了吧?”

陆尘点点头,道:“嗯,从你把我丢到魔教去的那天开始。”

天澜真君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拍了拍陆尘的肩膀,然后很随意地双手一抄,将陆尘扶起,往自己背上一丢。

陆尘一声闷哼,好像是撞到了痛处,身子都抖了一下,但除了这一声外,他就一言不发地强忍住了。

天澜真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背着陆尘,走出了这间屋子,将这满地废墟都丢在身后,连那个倒在尘土间生死不知的白莲他似乎也无意再管,就这么与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个弟子,离开了这里。

一行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流淌了下来,有些温热。

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的血还是热的啊?”

陆尘伏在他的肩头,气息听起来有些微弱和痛苦,过了一会后,道:“废话!”

第六百三十三章 救命

天澜真君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掩藏行迹,看上去他仿佛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脸平静淡然地走着。当然,除了他背后还背着看上去面容憔悴苍白,明显是受了伤的陆尘,并且在他走出那个门口后又往前走了五六步后,突然在他背后猛地传来了一声轰鸣之声。

似绝望的悲鸣,又像沮丧的哀叹,然后是咔咔作响,数十道裂缝在那屋子的砖墙上出现并迅速的蔓延,然后在一声轰响中整间屋子塌了。

尘埃碎石飞上半空,看上去颇有几分壮观,不过天澜真君却是连回头看上一眼都没有,就这么平静地缓步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早就惊动了周围,何况这里本来就是浮云司的地盘,作为真仙盟中警惕性最高、实力最强的堂口,这里的人动作也是最快的。

不消一会儿的工夫,周围那些房子里便窜出了好些人,有些人面容警惕,有的人衣衫不整也不知道刚才在屋中正在做什么,而在更远的地方,四面八方的还有更多的人正在纷纷赶来。

最快到了近处的人面色最早发生变化,看上去惊愕非常,立刻顿住了脚步站在一边;而稍后赶来的人有性急的都呼喊呵斥出声,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

后面的话在他看清了前方景象后顿时就像是生吃了一个带壳鸭蛋般被噎住了,面露惊容,连退几步,一脸好像看到了鬼一样的神情。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周围,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站到一边围观着,同时,一股异常的情绪也在人群中蔓延,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人们都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

陆尘陆公子受伤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天澜真君丝毫不顾忌血腥,亲自背负这个弟子,亲若父子。以往暗地里流传的那些不和传言在此刻烟消云散,他们的关系看起来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如果有需要选边站的,现在几乎已经不再需要更多的考虑了。所有人都自觉地与天澜真君与陆尘保持了一段距离,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那师徒二人,同时不少人暗自偷偷望向另一个方向。

天澜真君往前走着,身躯魁梧但走得异常沉稳,与此同时,陆尘耳边忽然听到了他浑厚而低沉的声音,道:“那柄黑剑被我毁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可惜啊。”

陆尘微微抬头,向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天澜真君笑了笑,低声道:“或许真的可以伤到我也说不定。”

陆尘索性闭起了眼睛。

天澜真君不以为忤,想了想又道:“刚才在屋外时,你怎么做到同一刻在两面墙壁上发出声响的?”

陆尘刚想说话,忽然他们两个人都若有所觉,一起回头向倒塌的屋子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一片碎砖废墟里,突然有块石头被顶开,然后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了出来,站在原地浑身使劲抖了抖,顿时一阵尘土飞扬,正是黑狗阿土。

陆尘没有言语,天澜真君倒是笑了一下,点点头道:“这狗不错。”

陆尘趴在天澜真君的肩头,走过人群之中,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人群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面带诧异之色以及一点疑惑地看着自己。陆尘迟疑了一下,随即对那边那个胖子招了招手,叫道:“老马,你过来一下。”

人群里的老马吓了一跳,而在他周围的人呼啦啦一下子散开了去,将他的身影孤立出来。

老马尴尬一笑,不得已只得往前走去,而天澜真君显然半点也没有为老马停下脚步的意思,仍是自己走自己的路。

就算给老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天澜真君计较什么,所以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位真君的侧后方,然后微微弯着腰,靠近陆尘,哭丧着脸带着一点紧张,道:“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要干嘛?”

陆尘咳嗽了一声,往后方指了一下,然后说道:“白莲还在那屋里,被压在废墟下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但是你过去看看吧。”

天澜真君没有回头,但此刻的眉头还是微微挑动了一下。

老马却是呆滞了片刻,谁知道刚才在那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偷偷看着天澜真君,却发现这位大佬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老马只得在心里咬咬牙,对陆尘点头道:“我知道了。”

陆尘“嗯”了一声,好像还有点不放心,又追加了一句,道:“死了就埋了她,还活着就尽量救一救,总是跟咱们相识一场的人。”

老马“哦”了一声,答应了下来,然后回头大步向那房子走去了。

天澜真君背着陆尘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道:“只是相识一场的情分?”

陆尘道:“就这样。”

“好吧。”天澜真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背着陆尘离开了这里。

主角两个人都走了,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就逐渐散去,只剩下老马一个人站在那堆刚刚倒塌的屋子面前,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他站了片刻,转头向四周望了一眼,却发现并没有一个人有意过来,似乎大家都很聪明,都不肯插手这很有可能惹来麻烦上身的事。

所以,倒霉的还是只有一个他。

老马叹了口气,低下头开始翻动那些碎石砖块,而旁边的阿土大概是看到了陆尘被天澜真君背走,它少见的留在原地没有跟着陆尘去,想来是这只狗对那位光头真君一直敬畏有加,不肯接近的缘故。

只不过就算留在原地,阿土显然也没有对老马施加援手的意思,它往旁边让开几步,跳上了一块石头就趴在上头,然后懒洋洋地看着老马像个苦工似的干活。

老马虽然胖,但终究还是个修士,还有点道行在身,所以干活的速度还是比常人要快多了。很快的,他就翻开了不少废墟砖石,然后在一片尘埃中,发现了躺在下面的白莲。

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白莲,身上满是尘埃,老马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过了片刻后,从指尖传来一阵略带暖意的呼吸,老马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凝视着那被尘埃遮掩了大半美丽容颜的少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你也是苦命人啊,其实活着也很累,不过谁又想死呢…”

最后一句话他声音放轻,倒好像颇有几分感触似的。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太麻烦了

如果说真仙盟是这天底下实力最强大的组织,汇聚了人间最大的权力,那么仙城和那座天龙山就是世上最大的舞台。在这个无比庞大的台面上,千百年来上演着一幕一幕人间悲欢离合,多少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戏码,都在这里发生,甚至还有更多的诡谲奇异的事情,发生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那就像是一层一层堆叠到高处的浮屠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高度,他们就只能知晓自己这个层次的东西,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大家都明白和知道的,越往上走,站得越高,知道的看到的东西就越大,所获得的利益就越大。

从没有人自甘平凡,在仙城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名利场,最现实也最令人向往神迷的权力塔中,每个人都拼命地想要往上爬。无意奋斗没有恒心毅力没有野心的庸人,早就在这里被刷了下去,在大家鼓吹得满嘴都是天理正义、公道仁心的这座巨城中,其实也没有太多人真的相信这些美好的字眼了。

陆尘就不相信这些好听的字眼,他来自外面的那个有些昏暗阴影的世界,与这座光明的城在开始的时候总觉得而有些格格不入,但后来一切都变好了。

天底下所有名利场中很好的一点就是,这里的人们总会仰望着站在最高处巅峰的那些人,敬畏崇拜着,哪怕他们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他们会亲手干掉并去抢夺那些令人垂涎目眩神迷的宝藏。但只要实力还未够,只要他们的野心还没足够大,他们就对权势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人们以那些站在最顶峰的人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他们敬仰着权势者,人们幻想着他们的生活一定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人们的世界里权力就是唯一的标准。

陆尘是外来人,一开始,有许多人不喜欢他,他与这座名利横行纸醉金迷的巨城看上去格格不入。但天澜真君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权力,让陆尘明白了他所面对的是拥有何等权势的一个人!

那位光头真君出人意料地决定收陆尘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是唯一的一个,然后还郑重其事地举办了一场规模宏大盛况空前的收徒大典。

天龙山上所有的权势者,站在仙城同时也就是站在整个人间人族修真界最顶峰的那些人,纷纷来到了现场,为这个一步登天一夜暴富的年轻人站台。

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影子、落魄无人问的潦倒男子,一举成为了如今真仙盟中炙手可热的年轻俊杰,是未来真仙盟权位的有力争夺者,手握重权,甚至可以隐隐与浮云司的那个女人分庭抗礼。

权力的迷人由此可见一番。

陆尘是个聪明人,他甚至可以说比很多人都更聪明一些,在得到了这难得的机缘后,他立刻紧紧抓住了,然后开始改变自己,适应这座巨城的规矩,学习这个名利场中的种种。

他学得很快,当然也许这要归功于他有个好老师,尽管他对死光头天澜真君的情感从来都是那么复杂,但这从来不能改变天澜真君雄才伟略的事实,而哪怕是陆尘,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动摇过对这个人实力的敬畏,他心底曾经产生过涟漪动摇的,其实是信任这件事。

没有人想与天澜真君为敌,包括陆尘自己。

在天澜真君从那间屋子里带走陆尘后,天龙山上的气氛似乎少见地安静了下来,并持续了有挺长的一段时间。这对向来暗流涌动、争权夺利的真仙盟来说,其实是个挺少见的事情,以至于让大家心里都暗暗嘀咕,莫非现在是在哪个阴暗角落正在发生什么大事情大阴谋,而自己还不知道?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在这个巨大的名利场中简直就是罪该万死的罪孽了,那也许是往上爬的最大的机会,又或者再一次提醒了茫然的那些人,他们的层次还不够高。

因为有了个好师父,陆尘的层次在短期内就被硬生生拔高了许多,这是无数人羡慕无比的际遇,而相应的,他知道的事情就比普通人要多得多了。

因为有些事情,真的只有化神真君这种人才知道,然后现在,就是化神真君亲自在对他说着秘密,那些个可以让人为之疯狂的秘密。

“我要做一件大事!”在昆仑大殿里,只有他们师徒两人的时候,天澜真君这般对陆尘说道。

看他的神色,郑重而坚决,同时对陆尘温和亲切,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决心完全相信了这个徒弟,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与他共享。

陆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死光头的这种情绪,但是他并没有太过惊喜的情绪,反而觉得心头沉甸甸的,甚至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眩晕感。

一个化神真君,甚至是像死光头这样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化神真君,他口中郑重其事地说出的大事,那会是什么样的重大事情?怕是要捅破天了吧…

陆尘面上还带着一点礼貌的笑意,心里暗自流转过这种念头,然后听到了天澜真君接下来的话:“我打算设下一个局,干掉真仙盟其他几个老不死。”

陆尘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嘴角,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他想了想真仙盟中到底有哪几个人有资格被天澜真君叫做“老不死”,又有几个人值得死光头这货小心翼翼布局暗算而不是直接用不可一世的实力碾压过去的,最后的答案出奇的简单。

简单到陆尘嘴巴发干,然后从心里到嘴上都只剩下了一个词:疯子…

“你疯了吧?”陆尘盯着死光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有些艰难地道,“你要杀…那种人,而且还是好几个?”

天澜真君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看着陆尘呵呵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陆尘抬头看了看昆仑殿那恢弘的穹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挣扎地劝了一句,道:“要不,咱们慢慢来,一个一个杀,怎么样?”

天澜真君嗤笑一声,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道:“太麻烦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神器碎片

跟一个疯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陆尘心里有一种无力感并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道理,但是很快的,他心情复杂地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然对这个疯子的疯狂计划有那么一点点信心,并且还产生了好奇心,很想知道这疯狂的死光头下一步究竟会有什么打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近光头的人也会同样发疯吗?

陆尘定了定神,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坐在旁边的天澜真君好像正好想起了什么,对陆尘说道:“对了,前头你去天律堂那边找铁壶老儿,对他转告天狼有关那件叶子的事,铁壶老儿是怎么个反应?”

陆尘原本有些飘忽的思绪被这句话给拉了回来,想了想,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况后,他开口说道:“铁壶真君听我说了这些话后,当时的神情明显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面露不屑之色,似乎不以为然,对我倒也没多说什么,最后也就点点头说知道了。”

天澜真君想了想,颔首道:“这样就足够了。”

陆尘没听懂他的话,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天澜真君宽厚的手掌在身前摆动了一下,几只手指看上去像是在无意识地屈伸,他看了一眼陆尘,眼眶里的目光有些复杂的情绪,不是生气也不是欢喜,倒似乎有些…困惑。

是的,困惑、犹豫这一类的情绪对天澜真君这个人来说向来是十分罕见的,但在此刻他还是流露了出来,陆尘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心里一时间也有些疑惑,因为这并不像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人。或者说,以前在他与这个死光头的接触中,陆尘自己也极少在他身上发现这一类的情绪吧。

但是天澜真君并没有犹豫太久,他好像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微笑着看着陆尘,然后开始对他解释。

而也就是在看到天澜真君开口的那一瞬间,陆尘心中忽然有所领悟,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人,本是可以不理会世界上所有的人,但是现在他却愿意对自己耐心地去解释自己的心意。

他好像,真的是愿意将自己当自己人了,不再有隔阂,不再有猜疑。对外人来说,他们是亲如父子的师徒,但实际上的情感他们自己都能感觉到,其实仍有一段距离,就像两个人中间始终隔着一条河,有一道沟。

那道沟那条河其实都不算宽,也许可以轻易跨过去,但是他们两个男人始终都站在自己这边,都没有主动去走出这一步。那是一种始终十分微妙而复杂的情绪,牵涉到这么多年来的风风雨雨,也关系到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那一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