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早撩开衣襟,把胸脯露了出来。

杜鹃就被冯氏抱起来,递给大头媳妇。

同时,她也看清了她怀里的小孩子: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天庭饱满,眉型修直,鼻、嘴都大小合适,肤色不是特别白,腮颊肥肥的,看着十分讨喜。

这就是小林春了。

杜鹃苦中作乐,对林春一笑。

林春似乎对杜鹃也很感兴趣,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盯住不放。他娘将他脸转过去吃奶,他不吃,只顾看对面的杜鹃。

大头媳妇奇道:“这娃儿怎么了?”

怎么了不知道,反正小林春完全被杜鹃吸引了心神,见她一直笑,忽然伸出小手,朝她脸上摸过来。

杜鹃忙伸出比鸟爪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手挡住,笑道:“小子,男女授受不亲,懂不?”

咿咿呀呀的,小林春当然不懂,不过却兴奋地笑了,一把抓住杜鹃的手用力摇晃,嘴角滴下一串晶莹的液体。

他已经六个月了,那手劲儿还蛮大的,攥得杜鹃生疼。

见他呵呵直乐,杜鹃忽然心里一动,急忙挣出另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伸到他眼前。

林春定住不动,静静地看着那只手。

杜鹃觉得有门,忙收了“OK”,又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林春,希望他给点反应。

小林春的反应是:抓住杜鹃的手就往嘴里送!

你个吃货!

杜鹃禁不住垂头丧气,把手往回夺。

然这小子比她大几个月,她根本夺不动。

杜鹃寻人心切,忘了旁边还有两个观众。大头媳妇和冯氏见两娃儿见面那亲热劲,都惊讶不已。大头媳妇尤其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哟,这俩娃儿,多和睦!来,吃奶,吃奶!”

小林春充耳不闻,依旧盯着对面的“美妹”不放。

大头媳妇急了,道:“这娃儿,怎么不吃呢?看来两个一块喂不成,都只顾玩去了,没心思吃。”

她的话提醒了杜鹃,忙转头吃奶,不理林春了。

早点吃完了让人家走,省得耽误人家工夫。

小林春见杜鹃吃奶,也跟着吃奶去了。

大头媳妇这才松了口气,两只胳膊各托一个娃,一面跟冯氏说话。

冯氏羡慕地看着她道:“瞧你家春儿,长得虎头虎脑的,多结实。”

大头媳妇听了高兴,道:“他能吃。我奶水这么足,他一日要吃五六顿呢。吃饱了还往肚里咽,总是吐奶。我就不敢喂他多。”

里面两妇人说话,外面两男人也在说话。

黄老实感谢了林大头好几遍,林大头十分豪爽,大声道:“别说见外话。不就一口奶么,哪里就吃穷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去陈家看看有没有鸡蛋借十个,给春他娘发奶。这么两个娃吃奶,不吃些好的补身子可不成。我那小子还特能吃,一天要吃五六顿呢!”

屋里屋外人都听得发呆。

杜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林大头!

很朴实的狡诈,很直白的贪心,很符合乡下人心思,因为说深了人也听不懂。

黄老实反应还慢些,冯氏涨红了脸对外叫道:“老实,把那鸡汤盛一碗给林嫂子。”

大头媳妇慌忙道:“不要!不要!我回家吃去。我家还有鸡蛋…”

她这边努力搭台,她男人在外边拆台——

林大头在外道:“家里哪还有鸡蛋?昨晚不都捡来了么!桃子,弟妹既这么说,那也好,你就别客气了,都不是外人。我说句实在话,弟妹这一天半天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奶。要是挨到晚上,或者明个早上才下奶,这两娃就都靠你喂了。你吃一碗鸡汤,把娃儿喂得饱饱的,不就等于又还她了!”

黄老实讪笑道:“这也说的是!”

大头媳妇羞耻心重一些,受不了男人,对外骂道:“林大头,你不去麦地薅草,净在这嚼蛆巴子!我就啃两个山芋,也一样有奶。走你的吧!拢共一只鸡,弟妹才做月子,我要吃了不是丧良心!”

冯氏忙道:“哪就这么厉害了?老实你快盛来吧!”

林大头在外接道:“我能让你从弟妹嘴里抢吃的?这不是巧了,咱家鸡蛋都没了,你又要喂两个娃,我只好想法子。”

又转向黄老实道:“这女人养娃,一定要吃好,不然没奶。我家的奶水好,那都是我养出来的。从生了春儿,我家的鸡蛋,连我那老大老二都不让碰,全让春儿娘吃了,这才奶水多。”

黄老实唯唯称是,去厨房盛鸡汤。

林大头又朝房内道:“桃子,你别担心弟妹。她这一做月子,娘婆二家、村上的,都要来送礼,还能少了鸡和鸡蛋吃?”

杜鹃再次被他的精明算计惊住,同时心底升起很不妙的感觉——要是冯氏不能下奶,那些连影子还没见着的“月子礼”怕是不保了。

冯氏强撑着脸面,对大头媳妇道:“桃子,你别不好意思。你帮我奶娃子,吃一碗鸡汤,有什么好说的。”

第011章 差点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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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头媳妇红着脸道:“弟妹可别笑话我。咱们住隔壁,我家那口子脾气你也晓得些,别的都好,就是心太细了些,有点抠。说给你听,我也不怕丢人。我不是不吃你的东西,就是你才做月子,家里也没像样的好东西,鸡和鸡蛋还是我送来的,难不成我又吃回去?一只鸡能有多少,我吃一碗,还能剩多少?你婆婆昨晚拿来一篮子鸡蛋,你又要强,又让她拿回去了。你这身子骨,不好好补补哪成呢!”

这番掏心窝的话,冯氏听后心里好过了许多。

她忙笑道:“快别说这见外话了。咱俩平日怎样,你是什么样人,我都知道。大头哥说得也对,回头人得了信,都要来送月子礼,我也不少吃的。你就放心吃吧!”

大头媳妇“呸”了一声,道:“我就嫌他说话丢人!”

两人说笑间,彼此神情都轻松不少。

杜鹃也松了口气,觉得这林婶子还算不错

厨房里,黄老实从灶洞里搬出煨罐,拿了个碗盛鸡汤。

林大头凑过去,嬉笑道:“捞两只鸡腿,那东西发奶。可有没见天的蛋?那个东西最好了,最发奶…”

黄老实道:“早上雀儿娘吃了一碗。把鸡腿都吃了,没见天的蛋花花也吃了。”

说着盛了一碗汤,捞了几块鸡肉,就要盖上罐子盖。

林大头忙伸手拦住,将罐子微微歪斜,用木勺子在里面搅和两下,捞出一只鸡腿,笑道:“还有一只。”忙放入碗中,又舀了一勺鸡肉添上,那碗里的汤水立即漫到碗沿边。

黄老实看得发呆,结巴道:“这…大头哥,好歹给雀儿娘留些。她要下奶呢!”

他比不得林大头皮厚,撒了个谎,居然没有掩饰过去,反失了多的,也心疼起来。

林大头忙从碗里又舀了半勺汤倒回罐子,不然不好端,然后笑道:“你看你看,罐里不是还有不少嘛!我这也是为你好,回头弟妹晚上还没下奶,你闺女还得吃我媳妇奶。”

一句话说得黄老实闭了嘴。

这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难免还要上林家去求,不如就把这鸡送林嫂子吃了,晚上讨奶也好说话。心下想妥,便不再计较,小心端了碗就走。

林大头为媳妇争取了一碗鸡汤,心情十分愉悦。跟着走到堂屋,对房里喊了一声,道:“春他娘,我先回去了。收拾了好下地去。”

他媳妇没好气道:“你走就走,啰嗦什么!”

林大头且不走,站那笑眯眯地看着黄老实。

黄老实端着碗,站在房门口问:“她娘,鸡汤盛来了,我送进来?”

这时,杜鹃和林春都吃完奶了,被放在床里面,冯氏在外用身子挡着,大头媳妇正在整衣裳。

冯氏急忙对外叫道:“你等下,林嫂子来接。”

大头媳妇将衣裳整好后,走到门口把碗接了过来。正要转身,忽见林大头还没走,瞪眼道:“你还不走?还想在这吃晌午饭?”

林大头忙道:“这就走,这就走!”

果然走了。

等他走后,黄老实也在冯氏催促下上山挑柴去了。

大头媳妇喊黄雀儿拿了碗来,把那碗鸡汤分了一半出来,硬塞给冯氏,道:“你也吃一半。不然我吃你看着,我可吞不进。”

两人来回推了半天,冯氏无法,只得接过去。

虽如此,那脸色越发舒展了,与大头媳妇说话口气都亲密不少,一副知心模样。

她把雀儿叫了来,搛了两块鸡肉给她吃,自己只喝了点汤,说是早上吃了一碗,这会子吃不下了。

两大一小三个人,分吃一碗鸡汤,其乐融融,看得杜鹃感动;而小林春像发现一样好玩物事般,自见了杜鹃,眼睛就很少离开她,这会儿偏着小脑袋对她“哦啊”不停,努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杜鹃觉得,自昨天进这个家后,眼下气氛最温馨。

她一边听两个妇人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一边对林春微笑。又担心他老是这样歪着脖子看自己,回头落了枕,把脖子弄歪了,正不过来就麻烦了。偏两个大人只顾聊天,也没注意他们。

杜鹃见这小子只顾看她,心下奇怪之极,于是又做出许多前世的动作,试探他是不是李墩。

为此,她划起拳来。

若有人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一个婴儿划拳,能不惊吗!

杜鹃这么做,是有缘故的:前世她和李墩到了泉水村,处处都是欢乐,连吃饭也不忘划两拳。这时候杜鹃总是撒娇带耍赖,把李墩碗里的菜都赢过来;而李墩则满含笑意看着她,目光柔和、宠溺,令她莫名安心和喜悦!

见杜鹃手动个不停,小林春安静下来,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可也只是看着,根本没有与她对划的举动。

杜鹃颓然停手。

看来他不是李墩,她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她累坏了,毕竟这身子太柔弱了,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的,遂闭上眼睛睡觉。

小林春见她不动也不笑,连看也不看他了,又“哦啊”叫起来。

这一回,杜鹃再不理他了,昏昏欲睡。

她刚遭逢大难,可没精神哄奶娃,她自己还要人哄呢!

小林春见杜鹃不理自己,没了主意。

静了一会,他忽然朝杜鹃滚过去。

两人本就并肩躺着,他只翻了个身,就跟杜鹃来了个脸对脸,右手还撑到她左胸口,压得杜鹃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妈呀!痛死我了——”

这句话转换成“嗯啊”一声婴儿惨嚎,小林春惊得一哆嗦,右手一滑,就滑到杜鹃左边床上。偏又撑不住,小胳膊一软,整个人便趴在杜鹃身上了。

还好,脑袋没砸在杜鹃脸上。因他脖子有些劲儿了,头一直是翘着的。但他被杜鹃这一惊,张大了小嘴对着她发愣,那嘴里挂下一长串口水,就滴到杜鹃的腮颊上和嘴里。

这小子刚出两颗乳牙,正是口水泛滥的时候。

杜鹃只觉得自己快晕死了,再也顾不得,放声喊叫起来。

再不大声,她非被这小子压死不可,还有左边胸口生疼。跟压得透不过气相比,她暂时没顾得上那串从天而降的口水。

第012章 长得不像爹娘

杜鹃的叫声终于惊动了冯氏和大头媳妇。

两人转头一看,都大惊失色:“哎哟,这是怎么了?”

大头媳妇骂道:“死小子,看把妹妹压坏了!”

冯氏忙侧身抱起林春,递给大头媳妇,自己又抱起杜鹃,不住拍她后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可压坏了?疼不疼?”

杜鹃委屈之极,哭了两声又不想哭了,觉得费劲,便充满怨念地看着小林春,她刚意识到自己吃了他一串口水,气得要命。

虽说是小孩子的口水,那也让人难受不是。

林春满脸无辜地看着杜鹃,浑不知自己刚才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还占了人家便宜。

大头媳妇又是好笑又是欢喜,觉得儿子跟这女娃真投缘,心下更坚定了说亲的事。

她佯作发怒地在儿子屁股上轻拍两下,道:“这小东西今儿真是怪事,见了妹妹就往上凑。喜欢妹妹,就不能欺负她,要照顾妹妹…”

絮絮叨叨训了儿子一通,全不管他能不能听懂。

冯氏也不住哄拍杜鹃,黄雀儿也靠近床边逗妹妹。

好容易把两娃儿安定下来,就听外面隐约传来林大头的声音:“秋生,爹下地去了。带弟弟在家门口玩,不许跑远了淘气。留心点,听鸡下了蛋就捡了收起来,别教那馋猫偷吃了;玩一会就去后院,把树底下的树枝子树叶子耙拢了,用撮箕兜到灶门口,留着点火;看猪屙了屎就用粪筐捡了倒茅坑里…”

他不住说,一个童稚的声音不住答应,又是“我晓得”,又是“晓得了,爹。”

冯氏就看向大头媳妇,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就他一天到晚啰哩啰嗦,废话不知多少。”

冯氏叹道:“大头哥心细顾家,你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那口子,跟磨子似的,推一下转一下,你不推他就不动。”

大头媳妇忙道:“老实兄弟虽然话少,还不是样样事都听你的!这家就你做主,说一不二…”

两人言语推让,都把对方的男人狠夸一番,数落自己男人的不是,只遗憾他们不能互补。

正说得起劲,林大头从黄家门口经过,又朝屋里喊道:“春他娘,我下地了。你喂了奶赶紧回去,咱家衣裳还没洗呢。”

他媳妇不耐烦地回道:“喊什么喊!我马上就回。”

林大头就不吱声了,这回真走了。

杜鹃本是随性的人,加上还没对这新家产生归属感,因此抱着旁观者的心态看这一切。但现在看着冯氏,觉得她真可怜:生孩子吃了大亏不说,儿子又丢了;说是做月子,身边连个伺候照应的人都没有。这林婶子还算热心,偏她男人比鬼还精,又小气,还贪心,就算她想帮,她男人也会拦着。

她不禁忧心:等林婶子走了,中午饭谁来做?

小姐姐?还是冯氏自己?

正杞人忧天,外面就来了人:“大哥,大嫂,在家么?”

大头媳妇忙低声道:“你弟媳妇来了。你招呼她,我帮你把屋子收拾了,尿布洗洗,饭煮上…”

她许是觉得吃了鸡汤嘴软,不肯就走,或者因为别的缘故,说黄老实不在家,等会黄家来人没人张罗,要留下来帮把手。

刚才林大头说了那话,冯氏怎肯让她留下,急忙道:“你衣裳还没洗呢,又有个奶娃子要照应;两小子在家,也没人管,你家去看着,省得作出事来…”

话未说完,大头媳妇就嗔怪道:“瞧你说的,衣裳晚些时候洗,又不得烂;那两个混小子不要人管,自个会玩的很;春儿在这也好的很,瞧他多喜欢跟你家花儿玩!”

冯氏还在犹豫,大头媳妇又道:“我也就帮这一二天。秀英,不是我说你,你脸上都没一点颜色了,还死撑面子。我不帮你,你能爬得起来?好好养几天吧!作出病来,往后你还想不想生儿子了?”

最后一句话正中冯氏心坎,她终于低下头。

大头媳妇便将林春丢到床上,让他自己爬着玩,让冯氏看着,她自捡了一堆换下来的尿布就出去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

“凤姑来了?”

“来了。昨晚上听他奶奶说大嫂生了,这不,我吃了早饭就来了。家里不宽展,也没什么好拿的,就拿了三十个鸡蛋,捉了一只鸡,两斤灰面(面粉),一块花布,还有一双小鞋子。东西不多,总是我一番心意。”

“嗨哟,还是凤姑会说话!咱们山里头,谁家送礼不是这些东西!要好的,得去山外边,城里面才有。”

说着话,房门外就进来一个小媳妇,收拾得干净利落,见了冯氏叫大嫂。

两人客气几句,凤姑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倒提着脚的老母鸡是拎进来让冯氏看看的,不能搁在房里,依旧送出去放在外面,其他东西就搁在那张靠墙的案板上。

放好了,她在床边坐下,要看新生的侄女。

冯氏就把杜鹃抱给她瞧。

凤姑忙接过来,用惯常的法子咋舌逗弄杜鹃,“哦,小侄女,我是你小婶子。叫‘小——婶’。哦,笑一个…”

杜鹃歇了一会,觉得胸口没那么疼了,就打起精神,很配合地对小婶子展开笑脸。

为何见人就笑?

她可是刚遭逢大难,又与李墩分开了,正伤心难过呢。

这是有原因的。

一是她前世本性爱笑,二来呢,她往后就要在这家里生活了,冯氏这么可怜,她要为她长脸:让人瞧瞧,她生了个机灵又聪明的女娃,以弥补她丢了儿子、被人笑生女娃的创伤。

果然凤姑小婶看呆了,惊叫道:“她真笑了!这么小的娃,怎么会笑呢?”

冯氏微笑道:“这娃儿怪的很,就喜欢笑。还不爱哭。”虽然若无其事地解释,那声音却透着隐隐的炫耀。

凤姑便仔细地端详杜鹃。

看了好一会,对冯氏笑道:“大嫂,不是我说,小侄女可比你跟大哥长得好。瞧这小模样,一点都不像你跟大哥,又秀气,又白净…”

杜鹃听后心里“咯噔”一下,转脸看向冯氏,果然冯氏变了脸。

第013章 娘家来人了

“这么小的毛娃子,皱巴巴一团,鬼知道像谁。”冯氏若不经意地说道。

“这娃儿一点都不皱。真的!瞧这小脸,这鼻子眼睛,多周正,比爹娘强了许多…”凤姑还在一个劲地夸,浑不知这话戳得冯氏心里直抽疼。

若是自己亲生的儿女被别人这样夸,只会高兴;若不是亲生的,这话听在耳中就别有意味了。

她更想起丢失的儿子,抓心挠肺地难受!

正难受间,忽见小林春四肢着床,居然爬到床沿边上来了,脑袋翘得高高的看杜鹃,慌忙伸手拦住,一边笑说“这娃儿趴着活像个小乌龟”,这才岔开了关于杜鹃长相的话题。

妯娌两个又闲话了几句,渐渐外面来人多了,都是些妇人和婆子,提了些农家自产的东西来送月子礼。鸡蛋是最常见的,熟近些的就捉一只鸡,还有的装一斤黄豆,或是提两斤面,也是一份心意。

凤姑便也出去帮忙。

冯氏则不停地招呼众人,又要观看众人拿来的东西,用心记住,以便将来她们家有事好还礼的。

来的人照例要看杜鹃,夸她长得好。

她应付了几个人就不耐烦了,也觉得吃不消,便陷入沉睡。

这一睡,就睡到下午。

大头媳妇给她喂了奶之后,她又接着睡。

从昨天开始,她精神上经受巨大挫折和转变,附身的这具身体又是婴儿,强挣着又看又听又想事,早已筋疲力尽。因此不敢再强制自己,怕弄坏了脑子就麻烦了。

醒来那一会,除了吃奶,她也没管黄家来往的人,只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冯氏依然没有下奶。

第二天早上,冯氏还是没有下奶。

杜鹃不得不正视生存问题,偏偏这还不是她靠自己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只能“听娘由命”。

这个娘却不肯放过她,急的冒火,对着她就骂开了:“小讨债鬼,你快吃!没奶也要吃!你不吃这奶就没有。”

杜鹃本就嫌她身上味儿重,又听不明白她的话,委屈万分:没奶还让她吃?难道吸着玩?

等大头媳妇抱着小林春过来,说了一句话,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头媳妇见冯氏心焦,安慰道:“弟妹别急,也不见得你就是没奶,让娃儿多吸几次,那奶才能下来。”

冯氏对着杜鹃发怒道:“我不就是这样想的!每回都在你先喂她。可这死丫头就是不肯吃。死丫头,比鬼都精,吃不到就不肯使劲儿。那怎么到你林婶子怀里就肯吃了?”

杜鹃被她骂得汗颜不已。

她不是婴儿,当然不会凭本能行事;但她又没生过孩子,并不知道产妇哺乳的知识,觉得没奶还吃什么,谁知道还有这窍门。

于是,她认命地叼住母乳大力吸起来。

吸的时候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若是冯氏有了奶,林大头求亲的算计暂时就会落空,好歹她也能获得两年的喘息机会,等长大些再看情形应对。

小林春见杜鹃吃奶,伸手大叫,就差没说“我也要”了。

大头媳妇灵机一动,忙把儿子也塞给冯氏,道:“让我儿子也帮你吸吸。这娃儿真怪了,好喜欢你家花儿,见了她就往上凑。”

冯氏忙接过去,把另一边胸脯也露了出来,那林春欢喜地抱住就啃。

吃两口,停下来看向杜鹃。

见杜鹃闭眼只顾吃,忙又转脸埋头苦干,生恐落后了。吃的时候还不忘斜着眼睛瞟向杜鹃,引得冯氏和大头媳妇忍俊不禁。

杜鹃还不知道呢,听两妇人说笑,忙睁开眼睛看过去,果然那吃货抱住冯氏一边胸脯卖力地吸得有滋有味,好似每一口都能吸出乳汁来一样。

杜鹃看得心里直抽,心道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凑什么热闹?

小林春见杜鹃停下来,忙也停下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杜鹃心想,抓一个免费劳动力也好,没准那奶今天就有了。想毕,忙又转头用力吸吮起来。

小林春不负她望,也跟着吸吮起来。

杜鹃也斜眼看着这娃儿,实在被他逗得忍不住,嘴里含着乳|头呵呵笑起来。

冯氏嗔道:“好好吃,笑什么?”

语气虽凶,面上却是很宠爱的神情,她也觉得这娃儿实在讨人喜、可人疼,怨不得见的人都夸。

大头媳妇也赞不绝口。

冯氏让两娃儿吸了会,才放过他们,递给大头媳妇喂奶,一面和她说起洗三的事来。

原来今天是杜鹃的洗三日,昨天就去请村里的王婆婆了,冯氏娘家和婆家的人也都要来。

快晌午的时候,黄老实才领着岳父岳母、大舅哥两口子和小姨子进了泉水村。

他们赶着两头毛驴,每头驴身上都驮着两只大竹篓子,另外黄老实和大舅哥还各挑着一副担子,冯母和儿媳妇胳膊上都挽着篮子,兴兴头头地走着,见人就打招呼。

一路上,村人都羡慕地看着他们,小娃儿们还跟着撵到黄家来了。

黄老实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先已经来了些人,都是村里的和黄家人。冯氏在床上躺着,黄老实没回来,只有黄老实的爹在外照应。他也是个嘴笨的,因此总觉得缺少些喜气。这娘家人一到,那气氛立即就变了。

众人迎上来招呼、寒暄。

黄老实和大舅哥冯兴发歇了担子,顾不得喘口气,就忙着把驴背上的东西往下卸。

看着郎舅两个搬得很沉重的样子,有那好奇心强手快的掀开篓子,只见花花绿绿的棉布、绸布、针线、衣物和鞋帽等,另外的篓子里有白花花的肉和猪板油,又听见其他篓子里鸡鸭“嘎嘎”叫,众人都看直了眼,无不咂舌。

山外,在山里人心目中代表的是繁华的世界,就算冯家在山外也是升斗小民,那也比山里人有见识,比山里人富裕。

这些东西里面,肉和鸡鸭还平常,反正山里人都养猪养鸡的,就那些布什么的,还有糖和点心在山里可是稀罕物。

这山里连集市都没有,轻易买不着啊!

大家看这些东西的眼光无不带着艳羡。

黄老实嘴巴龇得像荷花,卖力地喊弟弟:“老二,帮哥一把,把这抬进屋去。太沉了。”

黄老二也高兴,答应一声挽起袖子就帮着抬。

黄老爹则把亲家翁和亲家母往屋里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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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两亲家打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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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家翁叫冯长顺,身形高大,是个直脾气刚硬的。冯氏的性子就从他传来。自他进门后就一直打量,把院里屋里的人都过了一遍,发现亲家母不在,脸就沉下来了。

他便笑问黄老爹:“怎不见亲家母?”

黄老爹面色便有些尴尬,因老婆子跟大儿媳妇赌气,说不请她她就不去,如今人家娘家人来了,这话可不能说白了。因此笑道:“家里还有些个事,她要忙完了才能来。”

冯长顺却是了解内情的,一路上早从女婿口中得知婆媳俩吵嘴的事。

为的是黄大娘来到儿子家,见了冯氏第一句话就没好气地说:“又生了个女娃!”冯氏心里正难受,回了一句“你老人家看不上就走。”于是黄大娘就气得出来了,站在外面数落。

冯氏受不了她说“攒了多少鸡蛋拎了来看”“好心不得好脸”等语,把那篮子鸡蛋塞回给婆婆,说她不敢吃。婆媳二人就这样闹僵了。

并不是黄老实多嘴搬舌,这话被他岳父套出来的。

冯长顺本没太大气性,他不知闺女丢了儿子,因此觉得她跟婆婆顶嘴是不对的。但眼下冯家人来了,黄大娘还不露面,他心里就不高兴了。

这时,冯婆子和儿媳妇杜氏、小闺女冯明英进房去了,冯长顺大马金刀地往堂上一坐,淡笑道:“亲家母有什么事这么忙?秀英生了三天,忙得都没空来一趟?”

他这是拿话诈黄老爹,心里还抱一线希望,希望亲家母只是暂时有事回家去了,或拿东西,或者干什么去了,等会还是要来的。

谁知此话说中了真相,黄老爹不免面色尴尬。

冯长顺见亲家母居然真的没来,不禁大怒。

那凤姑却是个有眼色的,端了两碗茶出来,放在桌上,笑盈盈地招呼道:“亲家大伯尝尝咱们山里的野茶。这是今年才摘的尖儿呢。”

先岔得冯长顺话头顿了一下,然后立即转身对黄老二使了个眼色,又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

黄老二一点也不二,机灵的很,忙就对冯长顺赔笑道:“冯伯伯,我娘前个晚上就来过了。也不知嫂子说了些什么话,两人拌了几句嘴,拿来的鸡蛋嫂子也不要,给推回去了。我娘回去哭了半夜呢!”

冯长顺听后面皮抖了抖。

房里冯氏则气坏了:什么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婆婆的脾气还不知道,那一张嘴,一点事能反复说上几十遍。黄老二明明就是知道,话里话外却怪自己这个当大嫂的不对,把婆婆赶走了。

她虽然厉害,却性子刚硬,不惯跟人斗嘴斗心眼的,心里明明不服,却说不上来;今儿来的人多,又不能冲出来理论,直气得胸膛起伏。

冯婆子和她嫂子杜氏忙安慰她。

堂屋里,冯长顺猛一拍桌子,大声道:“这事我闺女不对!对不住亲家了。生了个女娃子,婆婆不喜欢,说两句都不能说了?没本事生儿子,怪哪一个!”

扬声冲房里喊道:“老婆子,你出来!闺女做错了,说不得只好咱舍了这老脸不要,去求求亲家母,磕个头赔个罪,好歹别生秀英的气了,看在我们两个老不死的面子上,过来坐坐,也省得左邻右舍看笑话。谁让我当年自己找来,把一块肉扔到这山旮旯里呢,也不能就不管了。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往后秀英还要靠黄家照应。别再弄得没人管没人问的,把娃生到山上,叫狼叼去了不是造孽!”

这明着赔罪,暗着问罪的话并不深奥,黄老爹和黄老二两口子都听懂了,不禁脸色难看;村人也都听懂了,一个个眼中却闪出兴奋的光芒,觉得有好戏看了。

房间里,冯氏心一抖,眼睛蓦然就红了。

不是因为爹的关心,而是那最后一句“叫狼叼去了不是造孽”的话,正戳在她心窝,针扎似的疼。

她嫂子杜氏忙低声安慰她。

冯婆子就从房里出来了。

跟丈夫不同,她身材娇小,是个精瘦的小老太太,言语也不多,凡事都听老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