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黄老实么,一样不会,只能干些力气活。

且说眼前,冯明英盯着山鸡眼睛就亮了。她倒不是稀罕鸡,而是觉得山鸡身上五彩的羽毛很稀罕。

小姑娘不敢私自接人家的东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叫我娘来。”

冯婆子出来后,听了缘故,死活不肯收那山鸡。

林大头笑道:“婶子别见怪。从春儿哭闹起,我就想,咱们住隔壁,常常的有事要相互帮衬,谁也离不了谁。说句不好听的,黄家有了事,找娘家得两天工夫,找婆家也要喝碗茶的空;要是喊我们,站在院里叫一声就听见了。是不是这个理儿?”

冯婆子急忙点头,觉得他说得合情合理。

林大头又道:“先前都是我眼皮子浅,春他娘都骂我了。这不,恰好得了两只鸡,给弟妹一只。我们还吃了她的呢。婶子别担心,我不会找你们要银子的。”

冯婆子见他说的这样诚恳,只得接了过去,不住口地道谢。

林大头挥挥手,道:“不谢。我走了。”转身就去了。

冯婆子把山鸡拎回去,和冯氏母女两个嘀咕半天,总归是心里不踏实;倒是冯明英和黄雀儿,高兴地将山鸡身上好看的彩羽都拔了,商议做毽子和扎鸡毛掸子。

杜鹃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她有十分的把握断定:这林大头一定是想对黄家提亲了,提的还是她这个没满月的奶娃子。

想想跟李墩的过往,看看眼前,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不由自主同成年人的被逼婚又有区别。若是悲痛愤怒过甚,好像太没出息了些,毕竟她还小,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想办法。

但若说完全不在意肯定也做不到,这时空定娃娃亲就等于定了终身了,可不是儿戏,往后想退亲,还不知要费多大精力呢。

可是,她还在吃奶,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这日早饭后,林大头夫妻腾出空来,抱着林春郑重拜访黄家。

黄老实将他们让进堂屋坐了,然后叫冯氏出来。

冯氏已经下床了,虽不干重活,却不肯再让人伺候。

冯婆子好奇,抱着杜鹃也出来坐在一旁,使得她有幸旁听这场求亲经过。

听林大头道明来意,黄老实还没怎样,冯氏想起林大头的为人,本能地就想拒绝。

林大头瞅着她神色,忙拦住道:“弟妹,你先别急着说话,先听我说,然后再好好想想这门亲结不结得。”

大头媳妇也赔笑道:“弟妹,我们可是诚心的。我好喜欢花儿呢。要不然,娃儿这么小,也不会就上门来求。”

林大头便掰着手指数起来:“咱们住隔壁,那是知根知底。”

黄老实点头道:“那是,你什么样人我晓得很。”

第027章 结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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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头顿时咬牙,憋了一会才道:“你顶多就骂我一声小气鬼,还能有别的话?”

黄老实想了想,表示同意这点,但又发了老实憨性,反问道:“这还不够?你小气贪便宜,咱俩要是结了亲家,往后就扯不清。我肯定是扯不过你的,肯定是要吃亏的。”他还心疼那些送出去的东西。

众人听得一呆,大头媳妇脸就涨红了。

杜鹃忍不住就笑起来,觉得这老实爹可爱极了。

小林春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

杜鹃白了这罪魁祸首一眼,又想他也无辜,况且,自己跟一个奶娃生气,也太可笑了,遂不再理他,继续凝神听大人说话。

林大头强忍吐血的冲动,对黄老实道:“好,咱不说这个。要不先定下来:等你家花儿一过门,就把他们小两口分开单过,成不成?”

黄老实嚷道:“那日子不更难!”

仿佛闺女已经嫁过去了一般,生怕吃亏。

杜鹃再也笑不出来了,颓然翻白眼,这爹还真是个老实疙瘩。

林大头道:“你先听我说。是这样的:我家春儿将来是要跟他大爷爷学木匠的。都说好了。我大伯说这娃有灵性,将来是个有出息的。当初秋生和夏生他都瞧过,都没瞧上呢,瞧春儿一眼就瞧上了。”

黄老实和冯氏异口同声地问:“真的?”

林大头两口子也异口同声地答道:“当然是真的。”

林大头从媳妇手上接过儿子,举给黄老实和冯氏看,一边道:“光我自个说没用,你们瞧瞧这娃儿:长得多结实!多机灵!长大了再跟他大爷爷学木匠,那往后的日子,不是我吹,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把闺女嫁他呢!”

黄老实和冯氏果然仔细地打量小林春,跟平常看不同,是用丈人丈母看女婿的眼光来估量的,估量他往后的前程未来。

小林春被爹悬空举起来,乐得呵呵笑,两腿直弹,挣得下面小裤角上移,露出藕节似的白嫩小腿,肉鼓鼓的特紧实。

冯氏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实在长得好。

这个“长得好”不单指长相好看,而是包含了健康、福泽等许多东西。

依照老辈人看面相的说法:林春长相周正,不歪头瘪脑、塌鼻豁嘴、凶眉恶眼或者小鼻子小眼,更不是短寿之相;其次他天庭开阔、眉目明朗,眉宇间无阴郁之色,脾气性格应该也是不错的;再次就是眼眸清湛、眼神灵动。这是最重要的,大概林大头的木匠大伯说要收他做徒弟,就是冲这点。

这么一估量,冯氏就有些动心了。

黄老实更是羡慕不已。

他连儿子都还没一个呢,林大头显摆他儿子,他能不羡慕吗?看着小林春心里酸溜溜的难受。

林大头见此情形,再接再厉,继续鼓动唇舌道:“我们家眼下是不大宽裕,将来可说不准。秋生不能学木匠,等他大些我就带他上山打猎;夏生我准备送他去学石匠。你说,我们家将来能不旺?三个儿子,他们兄弟也不孤单,遇事能帮手。再说,我还要生呢…”

杜鹃竟不知一个山村汉子这样能说,跟搞推销似的,硬是把林家未来画了张大饼给黄老实两口子。

大头媳妇也对冯氏诚恳道:“弟妹,我有这个想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见花儿就喜欢得要命。春儿和花儿又和睦,瞧着就是天生一对。你想想,春儿连吃奶都要等花儿一块吃,将来能不对她好?”

此话一出,冯氏动容了。

这个可是她亲眼看见的,林春对花儿还真是不一般。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是不疼媳妇,那再会挣钱都没用。从这点来说,小气贪便宜的林大头比黄老实要强多了,所以她也比大头媳妇日子过得苦。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林大头的缺陷也没那么刺心了。

嗯,没准这真是一门好亲。

再者,她心里还有一层想法:那就是闺女的吃奶问题。

若是结了亲,从此花儿就是林家未过门的媳妇,林嫂子喂奶就更尽心了,她也不会觉得亏欠林家了。

她这里反复掂量,那边,林大头对着黄老实吹得唾沫横飞:三个儿子将会成为泉水村最出息的木匠、石匠和猎户,林家将来发达是一定的了,哄得黄老实一颗心蠢蠢欲动,立即就要应下这门亲。

也难怪黄老实动心,他儿子还没影儿,可不要先抓个女婿靠着。要是眼下不答应,等林春长大后出息了,那时再求,恐怕人家已经跟别家结亲了。

杜鹃听得郁闷不已,无法可想。

就在她心急的时候,外婆说话了。

冯婆子先对女儿使了个眼色,然后才道:“大侄子,这事是好事,可总得让女婿他们商量商量不是?商量了再定才妥当。”

林大头和媳妇对视一眼,忙道:“成。那老实兄弟和弟妹就先商量商量,再给个准话。”

说着,抱着林春凑到黄老实跟前,笑道:“来,春儿跟黄大叔笑一个。”

小林春裂开才出了两颗乳牙的小嘴儿,对着黄老实灿然一笑。笑得黄老实心都化了,笨拙地用粗粗的食指轻轻地碰了碰小娃儿软软的腮帮子,结巴道:“噢…噢!乖…乖…”

林大头见状得意地笑了,又道:“咱让黄大叔抱抱。”

黄老实就紧张起来,居然将两手在裤腿上擦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林春,十分稀罕地盯着小娃儿看。

杜鹃看不过眼,觉得林大头太轻狂;又埋怨这个爹,明明自己天天对他笑,还眼馋别人的儿子,太重男轻女了!

形势已经十分的严峻:爹已经动心了,就不知外婆会对娘说什么,看能不能挽回。

林家两口子又说笑几句才离去。

等他们走后,黄老实迫不及待地对冯氏道:“她娘,我看这门亲能结。大头那个人吧…”

冯婆子忙道:“女婿,这定娃娃亲可不是小事,总得好好想想。你别急,先想想。”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理由阻止,只好反复叮嘱他们想想再定。

冯氏对黄老实道:“那就想想。也不急在这一会。”

黄老实只好点头,然后下地去忙去了。

等他走后,冯婆子把冯明英指使到厨房做饭,这里才和冯氏进房里,坐下后对她道:“秀英,这亲不能定。”

冯氏也知道娘有话说,因此才没当场表态。

这时忙问道:“为什么不能定?”

冯氏往前探了探身子,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你忘了,这娃儿是捡来的。要是将来她爹娘找来了…”话未说完,就见冯氏眼睛蓦然睁大,顿时惊住不敢再往下说。

冯氏咬牙喘息了好一会,才定下来,恶狠狠地说道:“花儿是我闺女!我想把她嫁谁就嫁谁!我瞧林家不错,林春那娃也是个好的,这门亲就定了!”

第028章 口头婚约

周末了,谢谢各位美眉们支持,今儿加更一章。晚上还有一章。惭愧,新书还不完善,没存稿,没法多加,望亲们见谅!

***

冯婆子顿时张口结舌。

她没想到自己提出的理由不但没阻止女儿和林家结亲的念头,反而更坚定了这个念头,就这么决定了。

她愣了一会,才低声道:“秀英,你这是…”

冯氏从她手上接过杜鹃,一边轻轻晃动,一边神色漠然道:“既然人家…狠心,那也怪不得人。花儿是我闺女,我那天抱着她从山上下来,差点连半条命都丢了,我能不心疼她?跟春儿定了亲,还多个娘疼她呢。”

冯婆子忧心道:“可是大头那人?”

冯氏嗤笑一声,道:“他呀,我晓得。娘瞧好了,真定了亲,往后林家有了好吃的,少不了花儿一口。林大头喜欢把别人家的东西扒到自己家,对自家人还是好的。”

冯婆子将信将疑,又劝道:“话是这么说,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把你嫁到这山里来,娘跟你爹可都后悔了呢。将来打算把外孙女嫁到山外去。这两娃如今还小,你就要定,也要等他们大些了、瞧准了再定。倘或将来有变化呢?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冯氏听了觉得有理,沉吟道:“娘说的也是。可眼下要是推了这亲事,将来林家…”

她是真觉得林春不错,怕错过了将来后悔。

冯婆子忙道:“这好办。你只要跟林家说:你们对这门亲也是满意的,可娃们还小,先不定下,等大些再说。你就说…前面两个外孙不是没了么,你就说软和些,说要一心一意养娃,养大了再说亲事。这也是为他家着想。”

小娃娃半路夭折的也多,这个理由很充分。

冯氏听这口气,有些担心闺女养不活的意思,遂不悦道:“娘,看你说的!”

冯婆子笑道:“我不是咒外孙女。借两外孙说事,林家也容易相信。你也算留了一手。谁知他家春儿将来是个什么情形,好啊歹的,谁说的定?到时后悔可就晚了。”

冯氏这才释然,认真考虑起来。

杜鹃听了外婆的话,感激不尽,心想到底是老人家,考虑周全多了。她这么拦了一拦,自己将来省了多少心。

傍晚,等男人们从地里收工回来,冯氏先跟黄老实商议了一会,然后再去林家。冯氏对林大头夫妻道,他们对这门亲很满意,但要正式定亲,还是等娃们长大些再说。两家存了这意思在心里,将来若变化了也好有个退路。

“我说这话不为别的,大头哥和嫂子也知道,我没了两个娃。这个虽然是女娃,我是一定要小心养活的,其他的事眼下操心不到上面去。不然万一…”

冯氏的话没说下去,但林大头两口子都听明白了。

他们甚至有些感激,因为这虑的极有道理。

林大头略一思索,更坚定了和黄家结亲的念头。先前他是因为看杜鹃好,看中的是小人;这会儿却看中黄老实两口子,以他的眼光来掂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心里踏实,绝不会吃亏。

再说,这话也没说死,若将来万一有事,也不至于受牵累,真是再好不过了。

想好后,林大头也说了一番漂亮话,俨然是杜鹃的亲爹。

他道:“这样也好。要是我家春儿长大了不学好,就不把花儿许给他,不许他祸害花儿!”

笑话,他儿子将来还能不学好?

冯氏听了微微有些窘,她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不过这也没什么,林家不也担心她闺女站不住么(养不活的意思),缓一缓对两家都有好处。

林大头说了那冠冕堂皇的话后,又生恐这事不落实,将来黄家遇见更好的人家反悔。黄老实的岳父可是在山外住的,山外面世界可大了,什么样人没有。所以,他要让这事在两家人心里扎根,算定了口头婚约。

因此又说道:“那咱们两家就先这么说定了,等春儿和花儿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再下聘礼定亲。”

殊不知黄老实和冯氏也正担心这个,于是点头答应。

大家说定后,林大头死活要留黄老实夫妻二人吃晚饭,“都说‘一家养女百家求’,我这都上门求了,又不能下聘礼,还不能请一顿晚饭?再说这事咱们已经说定了,那也算亲戚了。一块吃顿饭,又亲香又热闹。”

一面催他媳妇赶紧去厨房收拾,一面又亲自过去黄家,把冯婆子等人都硬喊来了。

对于这个结果,黄家人也满意,于是就留下了。

这么一忙,便到了掌灯时分才开饭。

林家堂屋正中的大方桌上点了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映照着四五只大土碗,都是些农家菜蔬。素菜有莴笋和小青菜,荤菜是韭菜炒鸡蛋和腊肉烧笋,还有一大碗兔子肉,是大头媳妇前天省下小半只兔子腌了,今儿正好用上了。

众人围坐在桌旁说笑,气氛热烈,俨然已经是亲家了。声音口气大起来时,震动的那灯火跟着跳跃,明灭不定。

冯婆子年纪最大,让坐在上方主位;林大头和黄老实坐右手边,冯氏抱着杜鹃和冯明英则坐在左边,大头媳妇抱着林春在下首相陪。

小娃儿们没上桌,端着碗坐在地下小板凳上吃。

林家的大黑狗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有时停下来,歪着狗头眼馋地盯着他们不停嚼动的嘴和手上的碗,若是哪个不小心漏下些食物,它就忙窜过去添了。

黄雀儿到了别人家里,越发怯生生的,连话也不敢说,只埋头吃饭,菜都是大头媳妇帮她搛的;若是大黑狗窜到她跟前,立即吓得不敢动。

秋生见她这样,嫌弃地想,女娃子就是胆小,因此很不屑与她说话。

倒是夏生凑在她跟前叽叽呱呱说个不停,都是些可笑的童言稚语。主要是假设林春和杜鹃定亲后,两家这亲戚关系怎么算。小娃儿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不知自己该跟着弟弟叫黄雀儿姐姐呢,还是黄雀儿跟她妹妹叫自己哥哥,真是糊涂死了!

身为女主角的杜鹃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明白不是正式定亲,心下松了一口大气,暗道只要不下聘就好,这事还有机会翻转。

她越发认真听众人说话,以备将来应对。

林大头对黄老实和冯氏道:“过几天我进山去,猎些野味回来。等花儿满月的时候,咱好好热闹一场。”

冯氏听了一怔,忙道:“花儿满月酒我们不准备办了。家里那个样子,弄不起…”

第029章 奶娃娃和山村汉子的暗中较量

林大头打断她话道:“不是说了我进山去打猎么!酒席的事弟妹不用操心。”

冯氏摇头道:“这怎么好意思。”

林大头正色道:“‘一家养女百家求’。既然上门求,好歹要拿出个样子来。不然,人家养个闺女就白送了?花儿虽然小,可弟妹怀胎十月,又在山上生的她,一个人苦挨着抱回来,丢了半条命,这是好容易的?我们总要表些心意。我那时候上春儿他娘家求亲,那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冯氏听得大震,心头颤动,鼻子发酸,眼窝发热。

她忙低头装作吃菜,却满心酸楚不平:一个外人都知道她的苦楚和辛劳,身为丈夫的黄老实却浑不在意,婆婆来了更是没好话,难道她真是命不好?

因此,她越觉得林家这门亲是可以结的,林大头这人并不像表面那样不堪。

但这份人情太大了些,两家又没正式定亲,冯氏不想接受,坚持不办满月酒了。

黄老实搛了块兔子肉嚼着,含糊道:“女娃子…办了洗三就成了,办什么满月酒!地里要忙了呢…谁有工夫。也折腾不起。”

杜鹃听了十分无语,谁稀罕办满月?

可你也别说得这么赤裸裸、这么重男轻女呀!

林大头却另有想法,他放低了声音诚恳道:“办这个满月酒,可不光为了图热闹,也是为了花儿好。”

冯婆子忙问:“怎么为了花儿好?”

众人也都望着林大头。

林大头郑重道:“我想,弟妹在山上生的娃,虽然洗了三,还是要小心些。办个满月酒,热热闹闹地冲一冲,把些邪祟都冲干净,娃儿才能长得好。”

他既然有心跟黄家结亲,当然巴望杜鹃长得好好的。

众人恍然大悟,都说是这样。

冯氏再次对林大头刮目相看,私心里已经完全认可这门亲了。

林大头笑道:“老实兄弟和弟妹也别想太多。我偷空去山里猫几天,麦子还有些日子才能收,耽误不了事。如今这时候,野味也肥,也容易打。真要是过意不去,就让老实兄弟跟我一块进山,帮我背干粮,打了猎物也帮我背着。”

黄老实一听来了兴趣,便对冯氏道:“大头哥既这样说,我就跟着去,好歹帮把手。”

冯氏这回没推辞,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因为,她心里已经决定将杜鹃许给林家,对于林大头打猎帮忙办满月酒就没那么抵触了。

这情形听得杜鹃暗觉不妙:这个林大头,太厉害了!

她看着这个大脑袋汉子纳闷极了,这回可没人逼他,以他的小气程度,为何舍得花这么大代价笼络黄家?

难道真觉得她与众不同,将来能旺家?

其实她真想错了,林大头这回是真心的。当然,他也不是被媳妇一顿骂,以至于幡然悔悟、脾性大改了,他是为了儿子林春。

小林春喜欢黄家丫头,因为她不吃奶,他也不吃,还又哭又闹;那要是将来长大了想娶她,又娶不到,可不得一辈子伤心、闹心?

为了防止儿子伤心,他这个当爹的就该早早打算。

这可不是他瞎操闲心,他可是有亲身体会的。

以他这么贪便宜的性子,当年他爹帮他相中了一门亲事,对方家境比娃他娘家好多了,那姑娘也不错,可他就是不乐意。为这还被他爹下死力敲了三扁担,愣被打趴在地上。

想想那段日子,现在还觉得揪心:整天吃睡不香,一颗心就跟贴在热锅上似的,煎熬得难受,满心满脑子都是娃他娘的影子,对别的姑娘横竖都看不上眼,差点都疯癫了。

好在他还算机灵,因那家家境殷实,姑娘穿着自然比一般人强,他便跑去跟他爹说,那姑娘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娶回来准败家。

他爹也小气,他的脾性本是家传的,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此,他爹听后信以为真,立即就松了口,这才让他遂了心愿。

因为这个缘故,也因为他特别喜欢小儿子,生怕他长大了受求而不得之苦,所以才这么卖力张罗。

成不成的,先做好万全打算么。

至于说万一林春长大后改主意了,不喜欢黄家丫头了,那也不要紧,反正又没下定,找个理由让这门亲不算数了,也就一句话的事。

办这样事,他自信比黄老实拿手。无凭无据的,怕什么?

要说这还得感谢黄家,是他们不想现在定亲的。这真是太合他心意了,做两手准备,横竖都不落空。

杜鹃虽然不明白林大头一心为儿子打算的苦心,却把他的用意看得明明白白,心思也转开了。

她天生的乐观性子,别说眼下还没定亲,就算真定亲了,她也不会从此愁眉不展、落落寡欢,甚至以泪洗面,那太不符合她的人生观了!

在李墩找到她之前,她都要在泉水村生活。这等待的日子可不能白混,要活得多姿多彩,方不辜负了这山清水秀的地方。

哼,林大头玩这一手,无非是想给爹娘留个好印象,顺便在泉水村公告一下:林家和黄家有联姻意向。就算没正式下定,但传扬开来,说得多了,等于造成事实了。

这事对于男方来说影响不太大,一旦不满意,就可以借口没正式下定,将口头订婚解除;但女方就没这么容易了,要顾忌女孩子名声。

可是,她杜鹃是什么人?

那可是穿越来的,好歹念了二十多年书——嗯,把幼儿园也算上——还怕一个农夫的算计?

她要找理由让这门亲事告吹,也就一句话的事。

她觉得,这事不能从黄家爹娘入手,得拿林家开刀。

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在她无忧无虑地健康成长和等待心上人来找她的美好岁月里,她就专门祸害林大头,逼得他打消结亲的念头。

这句话要让他主动说。

那个日子想必很精彩!

杜鹃想着想着,禁不住就微笑起来。

至于眼前么,先来个牛刀小试,先在大头伯伯心里种个疙瘩,让他吃不香、睡不稳,反复掂量反复考虑,最后再绝望死心。

嗯,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她打算再演一次“狼来了”的戏码,就是再绝食一次。

短短日子闹腾两次,想必林大头会怀疑她能否平安长大;就算能长大,将来会不会三灾八难的。

乡下人最忌讳这个了。

她快乐地揣测林大头的心思,努力想象他的为难:这亲事到底是结呢,还是不结呢?这猎物会不会白给了呢?往后还要不要再跟黄家套亲近呢?要是不套了,是不是就放手了呢?要是再接着套,会不会到头来东西都打水漂了呢?…

一系列的“呢”把杜鹃自己都闹晕了,不知大头伯伯会愁成啥样。

第030章 成心不让你好过

杜鹃笑眯眯的模样,立即就引起众人注意。

大头媳妇往冯氏跟前挪了挪屁股,将儿子凑近杜鹃,逗趣道:“春儿,往后要好好照顾妹妹。妹妹是媳妇了!媳妇要疼的,不能欺负的!”

林大头忙吐出嘴里的骨头,高声道:“那还用说!我林大头最疼媳妇,我儿子当然也疼媳妇。儿子随老子,错不了!”

众人听了一齐笑起来。

大头媳妇嗔怪地白了男人一眼,道:“你就扯吧!”

也不知怎么了,小林春今晚特别兴奋。

他站在娘腿上,两只小手撑着桌子边沿,借着娘的扶持,伸头往冯氏怀里看杜鹃,嘴里“么、么”乱叫。

杜鹃纳闷地想,这娃儿该不是喊他“妹妹”吧?

黄老实赞道:“瞧这娃站得多稳当。再过几月,怕是都能满地跑了。”

说笑间,林秋生起身来到桌边,指了两样菜,一边让爹帮自己搛,一边不满地问道:“爹,我还没娶媳妇呢,怎么弟弟先娶上了?”

众人听了一愣,接着轰然大笑。

林大头照大儿子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急啥?还能少了你的?”

秋生咕哝道:“哪个急了?我不是老大么!”

老大没说亲,老三却说亲了,他想不通这理儿。

又对娘怀里才出牙的三弟看了一眼,很不满地想,也不晓得大爷爷是怎么看出这小子聪明的,一天到晚流口水,哪聪明了?

冯明英大些,觉得秋生的话听了不大妥,便纠正道:“就是说说。连定亲都还没有,离娶媳妇早呢。”

冯氏也解释了两句,秋生这才明白,才释然。

说笑间,女人们吃完先下了桌子。

大头媳妇便招呼冯氏去房里,“该喂奶了。今儿弄晚了。往常这时候,差不多都睡了呢。”

进了房,冯氏将杜鹃递给她道:“我帮你收拾桌子去。”

大头媳妇一边忙着打发两个小的吃奶,一边抬头喊道:“快别动!等下我自己来。我家灶屋你们不熟。”

冯氏却已经出去了。

大头媳妇又要朝外喊,一低头却发现杜鹃不吃奶,侧脸躲开那乳|头,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嗳哟,闺女,怎么又不吃了?”她如今看杜鹃更亲切了,直接喊“闺女”。

小林春可饿了,因此居然没等杜鹃,先吃了起来。

吃了两口才发现杜鹃没吃,忙松开乳|头望向她,神情十分疑惑,好像在问,都过了饭点了,咋还不吃呢?

杜鹃瞅着这小子神情就忍不住想笑。

可是,这时候她却不能笑,正好肚子也饿了,遂怏怏闭目装睡。

大头媳妇哄了一会不行,忙喊冯氏进来。

冯氏进来见杜鹃这样,也慌了,“怎么又不吃了?”

大头媳妇尴尬道:“不晓得呢。我…我没吃什么呀!”

她以为又是自己的错,满心满脸自责,又想不出究竟。

冯氏俯下身子查看杜鹃。见她怏怏的,不吃奶,也不哭闹,也不像往日那般爱笑,心里一酸,用手摸着杜鹃额头轻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抬头对大头媳妇道:“瞧这娃,都这样了也不哭一声。我…我这心里…”说着就撩起衣襟擦泪。

小闺女这么乖巧,以至于有点不对她就心疼。

大头媳妇忙劝她,自己却也禁不住难过,又百般逗引杜鹃吃奶,她只是不理。

外屋的人听说后,冯婆子等人急忙也进来探看。

冯明英慌道:“我去熬米汤。”

冯氏点头道:“咱回家熬去。林嫂子和大头哥累了半天,让他们耳根子清净会。”说着就要去抱杜鹃。

大头媳妇慌忙道:“不成。你们走了,我家春儿该闹了,那才耳根子不清净呢。还是做做好事,就在这熬吧。来,明英妹子帮我抱这娃,我上灶屋熬米汤去。吃奶也好,喝米汤也好,得让他俩一块吃。”

众人听了又好笑又没心思笑,都着急呢。

外面,林大头也赞成媳妇的话,说一定要让杜鹃在这吃了米汤再回去,不然晚上林春闹起来,林家又不得安宁了。

想起前次的事他还心有余悸,坚决不怕麻烦。

他想的倒好,可杜鹃成心不让他好过,林婶子费心巴力地熬了米汤来,她看也不看;她不吃,林春吃两口就丢开,虽然没闹,却明显烦躁不安,有要发作的倾向。

这下可麻烦了!

冯氏抱着杜鹃,强压住心里焦灼,对众人道:“她虽然不吃,也没哭,也没发热,应该没事。我先抱她回家。等晚些时候,再把这米汤热了喂她。”

林大头一听急了,道:“你们走了,我家春儿怎么办?”

冯氏疑惑地看向他,难不成他们今晚就不走了?

林大头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想了一下,对媳妇吩咐道:“你抱春儿跟弟妹去黄家睡。晚上帮着照应花儿,再等两小的睡着了偷偷喂奶。老实兄弟就歇在我这。”

众人都道这主意好。

唯有林秋生觉得不满:刚才两家人还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地吃饭,转眼就一团乱,连睡觉都要分开,真气人。

他跑到娘跟前对弟弟骂道:“傻不拉几的娃子!那丫头不吃奶,你也不吃,白饿肚子。你怎这样傻?大爷爷还夸你聪明,我瞧你就是一个小傻子!”

林大头听了横眉立目,满屋子追着他打。

冯氏也不管他们闹,自和冯婆子等人回家。

当晚,冯氏和大头媳妇睡一床。

大头媳妇对冯氏道:“你只管睡你的,我来带花儿。你不睡也没用。花儿跟着我,我夜里瞅她睡着了就喂她奶,没准就吃了。上次春儿醒着的时候虽然不吃,睡着了还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