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阴差阳错的误会

明天要上架了,小杜鹃也要插手管家了。庆贺!

***

黄雀儿伸手从她旁边的案板上堆的衣裳里面扯出两条尿布,小声道:“在这。”

黄大娘看着近在咫尺的案板,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迈步就往外走。

黄雀儿忙跟了出来。

来到杜鹃身边,她并没有把尿布递给舅奶奶,而是抱过杜鹃放进摇窝里,让她趴着,帮她换起尿布来。

黄大娘的嫂子一个不防备,被她抱走杜鹃,忙叫道:“哎哟,小心摔了!让我来。你哪会这个!”

雀儿头也不抬,小声道:“我会。”

说完,掰开杜鹃小屁股,先用一块干净的尿布又仔细擦了一遍,然后再换上一块干净的尿布,动作十分熟练。

众人都看呆了眼。

黄大娘咧咧嘴,皱眉道:“我都帮她擦过屁股了,你又擦一遍。白费一块干净尿布。哪就这么娇贵了?”

黄雀儿抬头,惶恐道:“我马上就洗。”

荣子和玉珍都走过来,稀奇地看着黄雀儿,夸道:“雀儿真能干。这么小就会照应妹妹了。”

杜鹃屁股兜上了尿布,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又精神抖擞了!

见她身上弄干净了,荣子拍手要抱她。

玉珍忙笑着挤到她前面,道:“让我来抱一会。”

杜鹃却一把扯住黄雀儿,攀着她脖子不放手。

小姐姐身子矮,站在摇窝边很容易就够着。

等黄雀儿揽住她,她便指着外面“呃啊”叫了起来。

林春马上道:“妹妹要出去玩。”

黄雀儿小心地看了奶奶一眼,把手上的尿布递给林春,抱起杜鹃就往外走。从后面看去,那小身子摇摇颤颤的,让人担心不已。

杜鹃却大声笑了起来。

林春忙跑过去拾起杜鹃另一块屎尿布,对九儿道:“走,洗尿布去。”说完飞跑跟上。

九儿也跟上,一边大声问道:“你会洗尿布?”

林春头也不回地答道:“雀儿姐姐洗。”

荣子在后急道:“雀儿,你抱杜鹃怎么洗?”

这情形并没让黄大娘自豪,反而觉得落了脸面,不禁火冒三丈,朝着黄雀儿背影骂道:“雀儿,你作死啊!要把妹妹掉沟里,看我不打你。把尿布放那,等你娘下午洗。”

黄雀儿停下脚,转头道:“尿布有屎,干了不好洗。”

黄大娘顿时哑口无言。

听孙女这口气,似乎常干这个。

她终于挂不住脸面,让大妞去帮黄雀儿。

黄雀儿并不要人帮,她把杜鹃放在门前一块大石上坐着,让林春和九儿在旁扶着,自己拿着那两块尿布跑到前面小沟边蹲下搓了起来。

杜鹃和林春九儿嬉笑不停,为的是让黄雀儿听了安心。

大妞站在旁边,看着这个小堂妹十分疑惑:她怎么就那么爱笑呢?

黄雀儿洗干净后,飞快地跑进院子,将尿布搭在专门晒衣裳的竹叉子上,这才出来抱杜鹃。

杜鹃不想进院,对隔壁指了指。

林春马上道:“去我家玩。”

黄雀儿犹豫了,怕家里人叫她。

要是找不着,奶奶说不定会骂她。

杜鹃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担心什么,遂打消了躲开的念头。认命地想,再熬一会就好了,这些人吃完饭就会走了。

好在回去后,又说笑了一会,就开饭了。

共开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就算冯氏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这顿饭也是不能跟杜鹃干娘家相比的,无非是多了些猪肉烧的荤菜,唯一的野味是兔子肉。

兔子是任三禾给的。

他终究不忍心,大年三十,送了两只兔子给黄家。

席间,黄大娘娘家哥哥对任三禾十分关切,问了许多话。

可惜,任三禾惜字如金,显得很高深莫测。

林大猛等人来此并不为吃喝,因此草草应付了几杯酒,吃了一碗饭,借口晚上林大头请客,便提出告辞,往隔壁去了。

任三禾自然也跟着走了。

临走的时候,又紧盯了荣子一眼,因为她又抱着杜鹃。

大猛媳妇借口弟妹要给杜鹃喂奶,把她也抱走了。

黄大娘等人苦留不住,只得随他们去了。

等人都走后,黄大娘便和嫂子合计,觉得依照之前情形看,任三禾十有八九是看上荣子了。

黄大娘便要冯氏亲去林家询问任三禾。

问准了的话,晚上就请林家兄弟和任三禾去黄老二家吃饭,大家商议婚事并认亲。这样以老两口的身份请客,显得郑重。

本来这事该黄老实去问的,但她怕黄老实不会说话。

“赶紧去,回头晚了煮饭来不及。”

黄大娘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了,因此心急火燎的。

凤姑虽然觉得任三禾没看上自己侄女很遗憾,却不会扫婆婆的兴,忙笑道:“娘别急。家里菜都是现成的。等大嫂一回来,我们就先过去准备。爹和娘、大舅舅大舅妈陪着客人慢慢来,坐下喝碗茶也就差不多了。”

黄大娘满意地点头,对嫂子道:“老二媳妇做事把稳。”

一面催着冯氏去了。

冯氏并未让她们等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她带来了不幸的消息:任三禾说他眼下不想成亲。

众人呆愣。

黄大娘诧异地想,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见他老是朝荣子看的,那光景傻子也能看出他对荣子动心了,怎么到说亲时又不应了?

她嫂子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拉着冯氏反复询问。

冯氏只得又解释一遍,说任三禾确实是这个话。

黄大娘看着冯氏,忽然就动了疑,觉得她必定不想这门亲事成功;再往深处一想:眼下不想成亲,那是要等几年了?她记得,冯氏有个小妹妹,旧年来过的。别是她想把自己的妹妹说给任三禾,故意用这话来搪塞自己吧?

黄大娘越想越觉有理,遂沉脸道:“老大家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有你这样办事的么?”

冯氏听了莫名其妙,问道:“娘怎说这话?”

黄大娘不想跟她掰扯,板脸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转头对嫂子道:“我去问鹃儿干娘。”

她娘家嫂子微微点头,看着冯氏笑容就淡了。

冯氏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黄大娘亲自出马,来到林家。

大猛媳妇正和大头媳妇在厨房忙晚饭呢。

黄大娘进去后,先赔笑说了几句闲话,问杜鹃可吃了奶,闹没闹等。

大头媳妇笑道:“没闹!杜鹃从来不哭,乖得很。”

大猛媳妇也凑趣道:“你老人家好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孙女。村里谁见了不夸!”

黄大娘这会子又觉得很自豪,忙谦虚说都是干娘照应她,跟着又感谢大头媳妇,说亏得她给孙女喂奶,她才能长这么好。

大头媳妇爱听这话,因此笑得合不拢嘴。

大猛媳妇先以为黄大娘是来接杜鹃的,谁知她站着唠叨半天也不走。她们妯娌忙得团团转,转身的时候跟她碰了好几下,不禁奇怪极了。

她心下一动,便问道:“大娘来接杜鹃?”

黄大娘正找不到借口呢,闻言忙点头道:“嗳!我那侄孙女好喜欢这娃儿。问她吃了奶,要抱回去玩呢。”

大猛媳妇忙道:“杜鹃跟九儿和林春在房里玩呢。”

黄大娘道:“那我等会去抱。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她干娘帮着问问。”说完,趁便就将来意说了,请她去问任三禾意见。

她以为大猛媳妇定不知这事,谁知她回道:“刚才弟妹来,也说了这事。我已经去问过任兄弟了。他说眼下不想成亲。”

黄大娘就愣住了。

原来冯氏见了任三禾有些发怵,自己不敢去问,才托了大猛媳妇的。

黄大娘愣了会,还不死心,追问道:“她干娘,你可说明白了?是那个穿浅红衣裳的女娃,先前抱着杜鹃的。你可别弄错了。我见任小哥老是盯着她瞧呢。要是没意思,那么盯着人家女娃做什么?”

大猛媳妇奇道:“有这回事?”

黄大娘猛点头,说任三禾看荣子,眼睛都直了,那光景肯定有意思,“他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伙商量。我哥嫂和侄儿那都是顶好说话的人。”

大猛媳妇便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呵呵笑道:“那我再帮大娘去问问。放心,我就问他:是不是瞧上抱杜鹃的小女娃了。要不然,那么盯着人家干嘛?要是想等两年,就说出来,人家也能等的起。是不是,大娘?”

黄大娘顿时眉开眼笑,急忙点头道:“等得起,等得起!我那侄孙女今年才十五。还小呢!”

于是,大猛媳妇就去上房问任三禾。

任三禾听后面色可就精彩了:错愕、羞怒,青红交替。

静了半响,待要不说吧,林大猛和林大头都盯着他呢。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我一进门,就看见她差点把杜鹃给摔了,我就盯着她;后来杜鹃要…要尿尿,她也不去把,我又盯着她;杜鹃在尿布上拉了屎,她又嫌弃,说臭,我又盯着她…”

说到这就没了,大家也都明白了:他之所以盯着荣子,绝不是看小姑娘长得好看,这是怪她没带好杜鹃呢!

林大猛一口茶喷得满桌都是。

林大头也哈哈笑起来。

大猛媳妇使劲憋住笑,脸颊憋得通红。

她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走到门外,站住,双眼看天,想着怎么跟黄大娘说这事。

 

第067章 不能承受之事实

略一思忖,她就想好了。

这事得照实说,不过要说软和些。

不说清楚,黄大娘那边不死心,这事没完;

若说得太直接了,又恐怕伤了黄大娘娘家哥嫂的脸面,白得罪人的事她可不干。

于是,她满面春风地回到厨房,拍手笑着对黄大娘道:“我就说你老人家福气吧!我都不知怎么说好了!”

黄大娘见她这样,喜得心痒痒,差点没跳起来,笑得合不拢嘴,直问上前来:“可是成了?我就说么,任小哥那样子,那对荣子可是…诶!我们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什么事没经见过?那还能看错!”

大猛媳妇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坏了,装过头了。

她忙笑嘻嘻地摆手道:“不是!不是说那个——那个事还是不成,任兄弟说眼下不想成亲。我是说杜鹃!大娘,你老人家可真养了个好孙女。这一村的人,谁见了不夸!那是人见人爱呀!”

黄大娘脸上的笑容来不及褪去,就被她的话打懵了头。

她刚想问个明白,再表白说任小哥想晚两年成亲也不要紧,他们等得起,谁知大猛媳妇又夸起杜鹃来。说得又快又响亮,还夹着一阵脆笑,她愣是插不上嘴。

人家夸她的孙女,她当然觉得有面子。

可眼下夸得有些不是时候吧?

若是杜鹃年纪大些,哪怕有十岁也好,那还能说明任三禾看上杜鹃了,可眼下她还在吃奶呢。

她一脸的不知所措。等大猛媳妇笑得慢了些,才呐呐问道:“她干娘,任小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大猛媳妇见说了这么多。她还没死心,知道糊弄不过去了。遂解释道:“任兄弟呀,他也喜欢杜鹃这娃儿…”

黄大娘吓了一跳,惊叫道:“他喜欢杜鹃?”

大猛媳妇点头道:“对呀!”

忽见她脸色古怪,念头一转,就知道她想歪了,忙拍手道:“看我这嘴,话说的不清不楚。大娘你老人家可别想歪了。任兄弟是觉得杜鹃这娃儿讨人喜。我爷爷奶奶也这样说的。说杜鹃这娃将来有大福气。你老就等着享福吧!”

大头媳妇嗔道:“嫂子,你不说清楚,把我也吓一跳。”

黄大娘快急疯了,心想再大福气。也等会再说。

“她干娘,你就说吧,任小哥是瞧不上荣子还是怎的?”

她干脆直接问了。

大猛媳妇笑道:“大娘别急…”

黄大娘嘴直抽,她能不急吗?

“…任兄弟见杜鹃讨喜,每回见了她。都要瞧着逗一会。今儿一进门,他就朝杜鹃看。恰好那荣子抱着杜鹃,也不知怎的,差点把杜鹃给摔了。他就不放心,就看了半天。后来杜鹃要撒尿…”

她也不啰嗦了。竹筒倒豆子搬,将缘故都说了。

总之,任三禾是因为关心杜鹃,才看她,不是看荣子。

所以,他对荣子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为了怕黄大娘面上挂不住,大猛媳妇把杜鹃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意思是人家这样都是因为你孙女。

对于大猛媳妇给予杜鹃的“高度评价”,黄大娘一时之间还难以消化。就好像黄雀儿当初吃下去那一大碗好肉,无法消化,都膈应在肠胃里,肚子闷痛闷痛的。

她整个人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对付胸口闷痛,一半却干笑着对大猛媳妇道:“原来是这样!这下我可就明白了。没事,不成也不要紧。呵呵,多谢她干娘!那我走了。哦,我把杜鹃抱回去吧。”

大猛媳妇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脸色,一边笑道:“我刚才过去,听屋里没动静了,想是几个小的都睡了。要不等杜鹃醒了,我送她过去吧。”

黄大娘忙道:“还是我抱回去吧。怎好让你们接来送去的。我们大伙儿晚上过去我那边吃饭,等会我们就要走了。她舅奶奶也喜欢杜鹃呢,要抱去玩。”

大猛媳妇只得道:“那大娘等等,我去抱杜鹃出来。”

孙女是人家的,她总不能扣住不放。

她不想让黄大娘去抱,是怕她见了任三禾尴尬,因为去房里要经过堂屋。

杜鹃睡梦中被黄大娘抱回家去了。

也不是非抱回不可的,不过是全黄大娘的借口罢了。

回到大儿子家,黄大娘还没缓过劲来。

直到将杜鹃交给冯氏抱进房里,她才在火盆跟前坐下,面对嫂子询问的目光,想着怎么说。

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冷的,中午一过,那太阳就弱了,外面凉阴阴的。所以大家就挪了进来,围坐在墙角的火盆边,一边嗑瓜子一边说笑。

黄大娘见冯氏进了房,索性直说——不直说她也说不清啊,于是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跟黄大娘一样,她嫂子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年轻男人,这么关注一个奶娃娃,谁信?

就算杜鹃长得讨人喜些,逗两句就罢了,能一直这么盯着她吗?便是亲爹,黄老实也没这样时刻盯着闺女吧!

她可是一直在悄悄打量任三禾,明白他看荣子看了多久,真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死也不信他对荣子会没想法!

可这回是小姑自己去问的,这门亲也是她在张罗,她应该不会哄自己。

众人都沉默。

之前黄大娘回来,荣子便知要说自己的亲事,不好在跟前听,忙拉着玉珍往外面去上茅房。

这时回来,一看奶奶和姑奶奶的脸色,便知亲事没成。

她尽量做若无其事样。在火盆边坐下,用一根树枝拨弄炭火,又喊荣子。“把那瓜子抓一把给我。”

小女娃,再掩饰。也掩饰不了脸上的失落。

她奶奶就心痛极了,再也不想在这待下去,对黄大娘道:“老大这咱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过去吧。”

一句话触动黄大娘的心肠,心底冒出一股火,对房里喊道:“老大家的。你出来!天不早了,我们回去煮饭也来不及,就在这将就一顿吧。也不要你费事,把那剩菜拢拢。再把那兔子烧了,蒸些干鱼、腊肉,烧些菌子和笋,再煮个豆腐,对付一顿算了。”

冯氏听了气怒:每回婆婆说话都能把她活活气死!

一面说的好听。叫不要费事,把剩菜拢拢,跟着又把家里的菜都点了一遍——她晌午可不就做了这些菜么!

做就做吧,最后还来一句“对付一顿算了”。

这么费心张罗只能算“对付”,那要是不对付该怎么办?

还是她家里还藏了多少野味没烧给他们吃。黄老实又不会打猎。

她气得浑身发抖,望着外面坐着的一堆人愤怒又无助:总不成她冲出去,当着这些人跟婆婆大吵一场?

最终,她神色木然地走出去,一声不吭地去了厨房。

黄大娘等人便重新说起闲话来。

才一会,气氛又好了些。

本来也是,亲事没成是常有的,犯不着为了这个不下火。

外面的说话声很快惊醒了杜鹃,她便爬起来,细看看周围,原来回家来了,正睡在床上呢。

黄雀儿正坐在床边,看见她醒来,立即笑了。

她上前伸手摸摸她裆下,觉得还是干的,很满意,小声问道:“要尿尿不?”

杜鹃不想尿,抱着她脖子,两人一起滚倒在被上。

姐俩很默契,都无声地笑,怕惊动了外面的人。

黄雀儿看着妹妹刚睡醒的脸,粉艳艳的,忍不住用唇碰了下,觉得十分欢喜。

她其实是想亲一下的,可是用嘴啃妹妹的脸,她觉得不大好,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碰一下,或者跟她脸挨脸,轻轻磨蹭。

妹妹的脸跟那绸子布一样光滑,蹭着很舒服。

两人玩了一会,杜鹃觉得想尿了,就喊“吁吁”。

没法子,小奶娃的脸说变就变,尿也是说来就来的。

黄雀儿急忙下床出去了。

外面虽然有许多人,她却不敢叫。刚才的事她也模模糊糊听了,直觉奶奶和大舅奶奶都不高兴。所以她就跑去厨房叫冯氏。

冯氏没怪雀儿多事,她也没指望婆婆帮杜鹃把尿。

于是,她就丢下厨房里的事,来到房间帮杜鹃把尿。

见她进房,黄大娘没好气地问道:“饭好了?”

冯氏回头道:“没呢。”

黄大娘见她半天没出来,以为她又使性子,高声道:“饭没好你还在屋里磨叽?凤姑一个人忙得过来?她这是在帮你呢,你倒躲懒起来了。”

冯氏满腔怒火,大声道:“我给杜鹃把尿!”

黄大娘听了一滞,跟着就火冒八丈高,怒道:“我们这么多人坐这,还不能给她把尿?还是嫌弃我们手笨,怕把你闺女摔坏了?”

这话正应了之前的事,她嫂子想劝,也不愿吭声了。

黄大娘越说越气,把手上一把瓜子往火盆里一摔,高声道:“一个丫头片子,你就娇惯成这样!兜了尿布在身上,就不把又能怎地?谁家娃儿不是尿布半天一天才换?谁像这丫头?这么娇贵,那也要有那个命;没那个命,投到我穷人家,就得有个穷人样。吃穿都要讲究,你有本事买几个丫头来伺候她,我就服你。再好,再有福,搁这山里面,长大了也是嫁个山里汉子,还能当娘娘?…”

杜鹃听得目瞪口呆——

她就是想撒一泡尿而已,至于这样借题发挥吗?

奶奶发这么大火,这中间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冯氏终于忍无可忍了。

第068章 一泡尿引发的家庭战争(二更)

从一早开始,她忙得脚不沾地,中午饭都没吃完——因为媳妇都是等客人吃过了,才在灶下将就吃一口的——就被派去保媒拉纤;亲事不成,反落了不是;晚上这些人还不走,还要在这吃;现在婆婆又把亲事不成的火发到杜鹃身上,横竖都是她的错!

她刚把完了尿,把杜鹃往床上一丢,旋风般冲到箱子跟前,打开箱子盖扯出那套粉红的袄子和夹裤就冲了出去。

“娘就是看不惯杜鹃穿两件好衣裳,我烧了就是。赶明儿人家送一样,我烧一样,省得娘心里扎刺。娘要是还不足,还看不惯两丫头,娘你说,我拿刀把她俩杀了今晚做菜。娘不是说蒸些鱼和腊肉,烧个兔子,弄些菌子和笋子,煮个豆腐都只能算对付么。雀她爹没本事打野味,没好东西招待亲戚,那就把两娃儿杀了做菜…”

她状若疯魔,恶狠狠地说着,一边把那衣裳丢进火盆。

众人都被她要杀人的话惊呆了,谁也没想起来抢救衣裳。只见火苗窜起,那衣服外面的绸布和里面的毛顷刻燃烧起来。

一个媳妇醒悟过来,忙一手拽出,放在地上狠踩了几脚,才踩灭了。看时,已经焦黄蜷缩,不成个样子了。

黄大娘气得哆嗦道:“你…你…”

她从没想到冯氏敢这样对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嫂子等人都看着冯氏。暗叫这媳妇厉害。

荣子和玉珍吓得往后直躲,缩到墙角观看。

黄老爹愤怒了,“啪”一拍桌子。对冯氏吼道:“给我跪下!凭你是哪家的闺女,你敢这样对婆婆说话。就是不孝。你给我跪下!”

又转头对儿子道:“老大,今儿你要是敢护着这婆娘,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这意思让儿子去惩罚媳妇。

可黄老实还发蒙呢,不明白帮娃把尿怎么就吵起来了;再者,以往娘跟媳妇吵嘴,他也没护过媳妇,今儿当然也是两不相帮。因此呆愣。

谁料冯氏今天豁出去了。

她一扭身,一脚跨进房门,从靠墙的案板上的针线箩筐里翻出剪刀,尖声叫道:“不用跪。我死给你们看!我死了。你们再把两丫头剁了,再给你儿子娶个贤惠的媳妇,好给你们添孙子。”

说完,就把剪刀往胸口扎。

众人再也坐不住了,一拥而上。拉住冯氏,抢下剪刀。

冯氏还在跺脚大喊,把多少年、多少天的怨气都发了出来,想起一句说一句,想起一件说一件。嚎啕大哭不止。

黄大娘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过去。

她又羞又怒又怕。

羞的是儿媳妇把她说成了恶婆婆、偏心眼的娘;

怒的是冯氏敢这样对她,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怕的是冯氏要是真死了,那亲家冯长顺来了,非点火烧了黄家房子不可,甚至杀了她都有可能。

这么想着,便浑身颤抖不止。

她对嫂子哭道:“我…我前世里造了…什么孽哟!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回来。”

她嫂子低声劝道:“你忍忍。这娶都娶了,娃都生了,还能怎么着。”

正闹着,门外传来大猛媳妇的声音,“大娘,大娘!”

黄大娘立即停止哭,慌忙答应“嗳”,抹干净眼泪起身。

真奇怪,她在冯氏面前,觉得“有理走遍天下”,因为她是婆婆;但面对外人,尤其是面对大猛媳妇,却变成“无理寸步难行”,生恐刚才的事被她知道了,惹人耻笑。

她嫂子对凤姑使了个眼色,众人把冯氏拖进房里去了。

这里大猛媳妇笑灿灿地走进来,手上端了个巴掌大的小陶罐,道:“盐没了,我来跟弟妹借点盐。”

原来,先前黄大娘走后,她和大头媳妇嘀咕了一会,觉得不放心,要过来看看才好。

正说着,就听隔壁擂桌子响,跟着又有哭喊声。

她便知出事了,忙装作借盐,就过来了。

凤姑忙从房里出来道:“我带你去舀。”

说着就要走。

大猛媳妇一眼看见地上烧得缩一团的衣裳,诧异地将盐罐子递给凤姑,道:“你帮我舀几勺就够了。我懒得往家跑,先借点对付今晚一顿,明儿就叫人送些过来。”

因她家卖盐,所以这么说。

凤姑无法,只得接了过去。

这里,大猛媳妇指着地上的衣裳问黄大娘道:“大娘,这不是我帮杜鹃做的衣裳么。怎烧了?嫌不好?”

她开玩笑地说着,黄大娘却绝不敢当她开玩笑。

可她还没从刚才的风波里回过神来,愣是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嫂子忙道:“是刚才雀儿娘拿衣裳出来给大伙瞧,娃儿手贱,不小心落火盆里了。这不,她爷爷也生气,奶奶也骂,闹了半天呢。”

黄大娘忙接道:“可不是!我就心疼这衣裳。这好料子,那是好容易得的?她干娘又费心做出来。我这个气哟…”

她是真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