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气杜鹃,恨不得把那衣裳改大了给小宝穿,但真烧了她还是心疼的。因此,她恨透了冯氏:不仅烧了衣裳,还当着这么多人落了她的脸面,让她下不来台。

大猛媳妇将信将疑:若真是这样,闹起来也有可能。

这时凤姑拿了盐来,她便接过来看了一眼,站起身笑道:“跟弟妹说一声,明儿就还来。我走了。”

黄大娘忙起身相送,道:“还什么还!说了都丢人!你帮杜鹃置了那些衣裳和鞋。她还你的情还还不清呢。”

大猛媳妇笑着转身,却被飞奔来的小宝撞了一下。

她忙低头扶住他,道:“哎哟这小子!跑这么快。等着吃肉呢!咦,这不是杜鹃的小牛吗。你拿哪去?”

小宝手上抓着一只木雕牛,正是林奶奶送给杜鹃的那只;另外,旁边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娃儿,提了个小篮子,里面全是九儿送给杜鹃的玩具,什么小木桶啊、小水瓢啊、碗啊勺的,就只没那套小桌椅。

小宝被大猛媳妇拉住。夺手要跑,一边嚷道:“是我的!妹妹的就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娘想要阻止,已经说出来了。

大猛媳妇“哟呵”一声,笑骂道:“你真有出息!这么大了。还抢妹妹的玩意。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你爹不是木匠吗。想要什么玩的,叫你爹做就是了。这些东西是九儿送给杜鹃的,这牛是老太太送给杜鹃的。你要拿了,九儿看见了跟你拼命。你呀,该把你家的玩的拿来送妹妹玩!”

一边说。一边劈手夺下那牛,扔进那男娃手上的篮子内。

然后,又毫不客气地夺过篮子,这才摸着小宝的脑袋对脸色难看的黄大娘等人笑道:“小娃儿,就是贪新鲜。老二是木匠。什么不会做,家里肯定什么都有。”

凤姑觉得脸红,忙道:“有,都有!他就是贪新鲜。”

大猛媳妇笑道:“那是,家里有个木匠,要方便许多。”

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向男人那桌,对黄老实笑道:“老实兄弟,你该多请请你家老二,让他帮你置些家用的。不是我说你,你家这几件破烂东西,实在不像样。咱们山里,别的没有,木头成片。你哪像山里人,也不像家里有个做木匠的兄弟。那桌子今儿我碰着直摇晃,都要散架了,你也不让你兄弟给修修。”

黄老实连连点头,对黄老二道:“老二,听见没有?你哪天有空帮我修修。”

大猛媳妇笑吟吟地说完,将篮子交给黄大娘,转身走了。

这回是真的走了。

直到她走出了院子,屋内还余音缭绕。

大猛媳妇回到隔壁后,跟众人说起刚才的事。

任三禾听说黄家把杜鹃的衣裳给烧了,眼中寒光一闪,手上一用劲,就听“咔嚓”一声,那装茶的大粗碗愣是被他给捏碎了,散成一堆碗碴子。

林大猛悚然而惊,怔怔地看着他。

林大头更是张口结舌。

大猛媳妇也慌了,忙道:“我只看见烧了,也不知是怎么烧的。他们说是小娃儿手不稳,掉火盆里去了。”

任三禾俊脸毫无表情,抬起眼皮问道:“那嫂子信吗?”

大猛媳妇就沉默了。

因为她也不太相信。

她在那呆了有一会,却始终没见冯氏出来,黄大娘黄老爹的面色都不大好,肯定有事。

林大猛深吸了口气,对任三禾道:“兄弟,听哥一句话,别人家的事,咱不好搀和。人家是儿子老子。”

任三禾静默了会,郑重问道:“这村里都这样?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也不讲个道理?”

林大猛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道:“也不是这样。咱们村还好,没那些龌龊事。黄家以前也没这样。是不是,大头?”

林大头急忙点头道:“对!以前黄大娘也就跟老实媳妇争几句嘴,没大事。她不喜欢这个大儿媳,不常过来这边。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老是吵。就从…哦,好像就从老实媳妇生了杜鹃后就这样了。”

任三禾听后,脸色更难看了,拳头不觉攥得死紧。

林大猛沉吟了会,忽然道:“我知道了…”

话未说完,忽听隔壁传来一声婴儿尖锐的哭声,那声音仿佛在拼命挣扎,以至于又尖又厉,刺破山村的上空,刺痛人们的耳膜。

任三禾一跃而起,晃出屋子,掠出院子,快如疾风。

林大猛等三人也都纷纷奔了出去。

大头媳妇也丢下锅铲,奔出厨房;秋生、夏生,和刚睡醒的九儿林春都往黄家跑去。

第069章 小展威风(三更)

黄家正乱成一团。

杜鹃声嘶力竭地干嚎着。

这要从大猛媳妇离开说起。

大猛媳妇走后,黄老爹便吩咐众人回家。

这饭是没法吃了,大儿媳都躺床上去了,难道他们还能脸皮厚到自己烧自己吃?

虽然心里恨,可是又不敢再骂。

若骂得冯氏再寻死,闹出事了谁都不好过,说不得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荣子和玉珍喜欢杜鹃,便要抱她一块过去玩。

杜鹃当然不肯了。可是荣子一把抱起她,她毫无反抗能力。黄雀儿也不敢阻止,奶奶又没叫她一块去,只好跟在荣子后面,心里很着急。

来到堂屋,杜鹃看见摇窝,忙伸手“啊啊”叫。

荣子奇怪,以为她要什么东西,就抱着她走到摇窝跟前。

等她弯下腰,杜鹃一下就猴到摇窝里。

荣子再要抱她起来,就不行了,她双手死死抠住摇窝边沿不放;若是硬拽,她就哭叫。

荣子和玉珍都无法可想。

黄大娘见了火大,不耐烦地说道:“不去就算了。不识抬举的东西!当人人都好稀罕她一样。”

杜鹃无所谓,把她当空气。

切!又不是她亲奶奶。

就算是她亲奶奶,喜欢她就亲近些,不喜欢她就疏远些,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这个娘怎么搞的,跟她弄得关系这么紧张,还寻死觅活的躺床上去了。

众人正要走的时候,小宝忽然冲进冯氏房里。

他是去拿杜鹃的玩具。

虽然黄老二是木匠,可木匠和木匠能一样吗?

那些小东西别看是小玩意儿,却要运用雕刻的艺术,以黄老二的木匠水准,穷尽一生只怕也做不出来。

所以。小宝是真的很喜欢那些玩具。

可是,大猛媳妇跑来说了一番话,连平日最疼他的奶奶都不让他把这些东西拿回家了。

他生气极了。拎起那个装玩具的小篮子跑了出来。

凤姑看见了,忙拦住道:“这是妹妹的。不能拿。”

黄大娘刚压下的火又腾地上来了,喝道:“给他玩!”

小宝一声不吭地拿起那只小牛,示威般当着杜鹃的面扔在地上,抬脚就踹。

就听“咔嚓”一声,牛腿断了。

就算是楠木根,那么细的牛腿,又是经过雕琢的。也经不起他这一脚踹。

跟着,小宝又把小木桶抓出来扔地上踩。

可是木桶圆滚滚的,一踩一滑,滚到一旁去了。没踩碎。

真结实!

杜鹃呆呆地看着,脑里居然冒出这个念头。

然后,她抬眼看向黄老爹、黄大娘,还有其他人。

众人不知为何,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

这就好比人们看见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忽然用充满人性化的眼光看自己,能不惊吗?

杜鹃定定地看了他们一会,然后再转向小宝。

小宝把杜鹃的玩具踩坏了后,得意地朝她笑,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凤姑忙道:“杜鹃…”

一语未了。杜鹃放声尖叫,声音陡然拔起,直刺苍穹。

众人一哆嗦,心里齐齐“咯噔”一下,差点就要捂耳朵。

好容易一声结束,新的一声又起。

大家就见那小女娃望着小宝,尖声嚎哭,哭得撕心裂肺。

几声过后,她粉红的小脸就发紫,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拼尽全力尖声嚎叫,一浪高过一浪,卷向山顶。

凤姑慌了,忙上前哄她;荣子和玉珍也不住哄劝。

杜鹃使劲扭身子,双手乱打,双脚乱蹬。

小宝吓傻了,呆呆地望着杜鹃。

黄雀儿见妹妹哭得这样,也跟着大哭起来。

冯氏在房里听见杜鹃尖叫,心里慌了,从床上爬起来,顺便抄起箩筐里的剪刀,冲出来嘶声喊道:“杀了我吧!把两娃都杀了!全家都死干净!杀呀——”

一边疯狂地冲上前来,用剪刀乱戳乱捣。

黄老实和黄老二吓坏了,拼死力抱住她腰。

黄老爹和黄大娘再次浑身颤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凤姑忽然想起什么,对大舅奶奶道:“快!带小宝走!”

大舅奶奶听了楞楞的,不知她为何想起要带小宝走。

凤姑急了,亲自来拉小宝,就要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任三禾已经冲了进来,堵在大门口。

大门很宽,他身材矫健,一点也不胖,并没有堵住全部。

他就站在中央,双脚犹如钉在地上,双眼鹰隼一般扫视屋里人,目光似寒冰,触之令人心颤。

凤姑拉着小宝倒退一步,再不敢上前。

太可怕了!

这个年轻人怎么跟先前比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幸好任三禾很快放过了他们,把目光投向杜鹃。

见杜鹃哭得那样,他右手不知不觉摸向后腰。

林大猛从外面飞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做了个严厉制止的眼神,一边高声问道:“老爹,怎么了?闹得这么凶?”

声音不高不行啊,杜鹃嗓门大着呢,非得喊得比她哭声高才能被人听见。

黄老爹哪里说得出话来。

况且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扯起来一言难尽,绝不单单是小宝弄坏了杜鹃的小牛这么简单。

可是,他怎肯把家丑外扬!

这时,大猛媳妇、林大头两口子和秋生等小娃儿都来了。

大猛媳妇惊慌道:“哎哟,杜鹃,怎么哭得这样?她可是从不哭的呀!”一面就往摇窝跟前跑过去。

忽一眼看见荣子手上拿的踩断了腿的小牛,又惊叫道:“这牛腿怎么断了?”

平常胆怯的黄雀儿大声哭道:“是小宝。他把妹妹的牛…牛摔坏了…还用脚踩。妹妹就哭了。”

黄大娘气得忍无可忍,一巴掌打过去,骂道:“死丫头!要你搬嘴…”

黄雀儿立即红了半边脸。

杜鹃本来嚎累了,声音小了一点。见她打黄雀儿,忙陡然又拔高声音,再次尖叫;并且。这一声拉老长,愣是拖着不换气。眼看就要闭过气去了,双眼还直直地盯着黄大娘。

黄老爹听傻了,不自觉地随着她的声音提起一口气,高上去,再高上去——

然后荡悠悠滑下来,却拖着长长的尾音不结束。

黄老爹屏息等待。

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杜鹃那一声还没结束。

老头儿受不了,“呼”地长出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黄大娘一眼。

死老太婆,一点眼色都没有。当着这么多人打孙女。

大猛媳妇吓坏了,忙摇晃杜鹃,尖叫道:“杜鹃,杜鹃!”

一面转头愤怒地对黄大娘道:“大娘,好好说就是。打雀儿干什么?”

黄大娘只觉两耳“嗡嗡”响。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冯氏又高喊“把我们一家都杀光算了”,又踢又咬。咬了黄老二一口,居然挣脱了他们兄弟二人钳制,用力撞墙。被众人死命拉住。

凤姑见黄雀儿揭破事由,冯氏闹得这样,杜鹃惨嚎,又被林大猛等人盯着,下不来台,便弯腰对着小宝屁股用力拍下去,骂道:“不懂事的东西!说了那是妹妹的,不能动,你非要动。”

大猛媳妇接道:“都是兄妹,玩就玩,干嘛踩坏了?”

杜鹃回了一口气,决定一定要给小宝一个教训,免得这娃儿被奶奶惯得“唯我独尊”,于是抓起摇窝里的小枕头往小宝身上砸,又是哭又是尖叫,夹着“叽里咕噜哇啦”的鸟语嚼不清,还对他“噗噗”吐口水。

屋里的人谁也没听懂她说什么,但谁都看懂了她对小宝的控诉和愤怒:欺负我,踩我的小牛牛!坏人!打死你…

林春和九儿立即跟小豹子一样,不约而同地冲向小宝。

小宝不防备,被比自己矮一截的娃儿冲倒在地,又见众人都瞪他,他娘居然还打他,禁不住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林春可不管他哭,抬脚朝他身上乱踢。

九儿也大喊“你陪我小牛牛”,扑上去揍他。

林大猛站不住了,上前一手一个,拎开两人。

小宝身上早挨了几脚,哭骂着反扑过来踢向林春。

林春被大伯拉住了,因此挨了他一脚。

秋生生气,冲过来照他脸上就是一巴掌,一边骂道:“不要脸!眼皮子浅!给肉拿肉,给衣裳拿衣裳,给玩的要玩的,一家子都不要脸!”

夏生也过来帮忙,一边骂:“不要脸!不要脸!…”

林春和九儿虽然被林大猛抓住了,却不安分,一人抱住他一只胳膊,跟荡秋千一样跳脚扑腾,一边也乱骂。

黄老爹和黄大娘等人听了,羞愤欲绝。

今天这个人可丢大了!

虽然是小儿吵闹,若不是听大人说过这话,如何能掰扯得这样清楚?

黄老爹看着林家几个小子跟小豹子一样,脸色铁青。

由此可见,儿子真的很重要!

兄弟多,代表家族力量大,不容易被人欺负。

林大猛觉得情形有些失控,对林大头喝道:“揍这小子!”

眼睛严厉地望向秋生。

林大头立即大巴掌扇过去。

秋生“嗷”一声叫,飞一般冲出门。

跑到院门口站定,一脚院里,一脚院外,做出随时奔逃的形状,然后转头高声骂道:“本来就不要脸…”

林大头气坏了,掳袖子冲出来:“死小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秋生就跑远了。

林大猛却低头对着九儿屁股狠拍了几巴掌,骂道:“敢打人,老子就打你。”

九儿居然不哭。

林春也没逃过去,也挨了大伯几下狠手。

杜鹃歉疚不已,忽地想起一首歌:“昨天为你挨了一顿打,今天又为你挨了一顿骂。挨打挨骂,都是为了你这个小冤家。”

对不住了,小兄弟!

姐姐明儿一定用心教你们,争取让你们走出泉水村。

可今儿这事还没完,她还要继续表演。

于是,她两手乱挥,扫开大猛媳妇等人的手,哭着把手伸向黄雀儿。

黄雀儿便哭着上前抱起她。

杜鹃双臂环住她脖子,抱得死死的。

当着一屋子的人,两姐妹抱头痛哭。

那光景,真凄惨,跟没爹娘的娃儿差不多。

杜鹃不要爹,不要娘,只要姐姐,可见平常都是黄雀儿照应她的,这太让人伤心了。

众人看了无不掉泪,连黄大娘都后悔不该一气之下打了黄雀儿,说到底,那是她的孙女。

第070章 抗争结果

林春见杜鹃哭得这样伤心,那肯干休,对小宝骂“坏蛋。不要脸。眼皮浅。偷儿。”把所有他听过和能想起来的骂人词儿都安在小宝身上。

九儿生长在大家庭,明显比他“阅历”丰富,再说他两周岁了,因此骂得更有“水准”:“拿人家东西,把你爪子剁了,看可长记性。”

凤姑听得目瞪口呆。

黄大娘气得发昏。

才要发作,就见林大猛弯腰,蒲扇大的巴掌朝两娃儿屁股轮流拍下去,“啪啪”几声,那叫一个响脆。比凤姑打小宝要狠多了,她的话便噎在喉咙口出不来了。

可是,九儿和林春真是极品,屁股在挨巴掌,嘴上却照旧骂不停,颇有英雄虎胆,面对敌人的“酷刑”谈笑自如。

杜鹃已经不哭了,张大嘴巴瞧着这一幕。

林大猛这是干嘛?

有你这么打儿子和侄儿的吗?

杜鹃“啊啊”大叫,这回是短调,急促而尖锐。

林大猛抬头一看,小女娃正怒视着他。

他一愣,忍不住笑了,说道:“好了,你不哭了,我也不打了。九儿,还不给我闭嘴,要不然晚上不准吃饭,给我跪一晚上。”

九儿听这惩罚有些重,又见杜鹃没哭了,忙乖乖闭嘴。

林春见杜鹃不哭了,也就没骂了。

林大猛便放了他们。

两娃儿挣脱至酷后,扑向杜鹃,一人扯她一只小手。

林大猛见黄老爹面色很不好,呵呵大笑着对林大头等人挥手道:“都回去吧。没事了。”

又朝黄老爹笑道:“我当什么事,原来是小娃们闹。嗐,这算什么!老爹没瞧见我家,娃儿又多。哪一天不闹三四场。谁家都是这样,一天到晚娃儿闹得鸡飞狗跳的。你们家算好的了,两兄弟住得远。娃儿见面少,就吵不起来。”

又对冯氏喊道:“弟妹。你也别哭了。小娃们吵架,别往心里去。都是孙子,老爹和大娘都心疼,听他们说就是了。”一边使眼色命媳妇拉冯氏进房。

黄老爹急忙笑道:“是,是。家家一本难念的经。”

林大猛把这当一场小孩子闹剧,还说家家都这样,他心里就好过多了。果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有,林大猛说冯氏的那些话,不管是真不知内情,还是怎的。都全了他的脸面,且无意插手,于是松了口气,趁机下台。

林大猛笑道:“什么经不经的!都是儿孙,好不好的。都打一顿完事。”望向杜鹃,“你也要打!”

杜鹃先是愕然,接着就朝他咧嘴一笑。

不管他为什么和稀泥,想必都有用意。自己虽然心理年纪不小,但在这山村里。却未必有他懂人情世故,不如顺势下坡,收场吧!

一会哭一会笑,正是小儿本色。

谁知众人见她笑,都齐齐松了一口大气,都拍手叫道:“又笑了!又笑了!”简直是喜出望外。

还是笑比哭好啊!

凤姑脆声道:“哎哟,她这么点大,谁舍得打!杜鹃,都是哥哥不好,哥哥坏。小婶打哥哥了,看——”

双掌搁在小宝脸颊边上,“啪啪”对拍了两声。

真哄娃儿呢!

杜鹃忍俊不禁,笑得更厉害了。

人都以为她见小宝挨打高兴地笑了,都上前哄她,仿佛之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真就是小儿淘气一般。

小宝虽然没被打到,但见众人为了哄杜鹃做出各种情状,心里嫉妒又委屈,又哭了起来,好像真挨打了一般。

九儿和林春见了,拍手笑道:“好哭佬,背稻草。背到河边,狗子咬。狗子是你,大老表。”一边用手指在脸颊上划羞羞,眼睛却瞄着林大猛。

不料林大猛笑眯眯地站那,动也没动,林大头却悄没声地走上前,一人头上敲了一下,“我叫你骂!我叫你骂!”

他就温柔多了,那手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林春和九儿撒腿就往外跑去,站在院子里喊。

小宝大怒,指着杜鹃道:“她才好哭!”

凤姑竖眉瞪眼喝道:“妹妹是女娃,才两岁。”

小宝哑口无言。

林大猛轻轻拍了下他的头,笑道:“都是你小子闹的。够淘气的。跟我家大小子差不多,整天不是上房就是下河。这些个娃子没一个省心的。”

黄老爹听他把小宝跟他自己儿子相比,十分高兴。

他板脸佯怒道:“晚上回家我再收拾他。老二,你俩要好好地管教这小子。拿妹妹的东西,玩就玩;踩坏了,那不是脚贱?”

神情十分严正。

黄老二和凤姑连连点头答应。

黄老二抹了一把汗,拿着那个断腿的小牛上前对杜鹃赔笑道:“这个牛,小叔拿回去帮你修修。修好了再给你玩哦。”

示好的意思很明显。

只是,若杜鹃真只有九个月大,如何听懂?

他不过是说给在场的大人听罢了。

林大猛忙拿了过去,笑道:“还是我拿回去让我爷爷弄吧。这是他做出来的,他手熟。”

虽然他没继承家传的木匠手艺,却是内行,明白这玩意不好做。若到了黄老二手上,别说修牛腿了,恐怕连另外三条腿都能给弄断了。

黄老二正后悔呢,刚才一边说一边看那根雕,立即知道自己做不来这玩意,听他这么说,忙点头答应。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林大猛便带着林大头等人走了。林春和九儿还不愿意走,硬被林大猛揪住,跟拎小鸡一样拎出了院子。

还有任三禾,他走的时候,神情木木的。

他怎么觉得,那小女娃把众人折腾得团团转呢?

回到林大头家,大家坐下。

林大猛见任三禾依然沉默,道:“兄弟。别想了。人家家里的事,咱们不能插手。人家是父子兄弟,咱们凭什么插手?还有。我觉得这事咱越帮越坏。”

他媳妇忙问:“这是怎么说?”

林大猛瞪眼道:“还说,都怪你!你给杜鹃做衣裳。用那么好的料子做什么?”又转向任三禾,“往后任兄弟也别老是往黄家送猎物了。过日子,靠别人接济是不成的,还是要靠自己。”

又板脸对林大头道:“你也是,往后不许要任兄弟的猎物。他还没成亲,不得攒家当?”

林大头急忙点头。

大猛媳妇恍然大悟,道:“是了。这事是怪我。穿那身衣裳。难怪人眼红。又不是自己挣来的。”

任三禾更如醍醐灌顶,明白自己犯了大错:一心只想照顾杜鹃,却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唯有让她泯然众人,方能平安长大。

因此默默低头思忖,往后要如何自处。

林大猛不会说那些大道理,只是命令他们往后不许接济黄家,要照顾也是暗中照顾。这事就过去了。

再说黄家,等林大猛他们走后,黄老爹等人也走了。

冯氏虽然闹得凶,却并没有受伤。等人都走后,立即就爬起床来做饭。今儿两闺女伤了她的心。那抱头痛哭的情形,仿佛没娘的娃,令她自责不已。

所以,就算婆婆他们都走了,她还是把兔子烧了,又烧了豆腐和菌子,还蒸了蛋,共有五六个菜。

晚上,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桌上吃饭。

冯氏抱着杜鹃,先喂她吃蛋。

大头媳妇的奶没以前多了,所以杜鹃现在常吃稀饭和鸡蛋。

正吃着,黄老二敲门进来了,手上提了个篮子,说爹娘让他送菜来,是一大碗鸡肉和一碗猪肘子炖黄豆。

杜鹃简直惊掉了下巴,看看冯氏,也是一样表情。

黄老实更是激动地直搓手,忙喊老二进屋坐。

黄老二原以为哥哥家肯定冰锅冷灶,大嫂肯定还躺着,大哥和侄女一定饿肚子,谁知来了见冯氏正坐桌上喂杜鹃,松了一口大气,也放了心。

他忙笑道:“家里还等我吃饭呢。就不坐了。”

说完,看向冯氏,又叫一声“杜鹃”。

冯氏并不出声,低下头去。

杜鹃嘻嘻一笑,对他挥挥手。

黄老二见冯氏不理他,忙自说自话道:“侄女就是聪明。认得我呢。”又问了黄雀儿几句话,才提着空篮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