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缘故,那一定跟她有关。也许是怕此事影响她的未来,说不定还担心泄露她的身世秘密。因此,她便提醒他。黄家找回这个儿子,真的很重要,对她也很重要。

好吧,杜鹃承认自己有些要挟人。

但是,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是亲戚,不是该携手奋进,共创美好生活吗?

所以,杜大小姐就利用自身要挟小姨父了。

果然,任三禾听了这话,神情慎重多了。

他沉吟了一会才道:“这几天我正好在这,先打探了再说。若是不弄清就急着跟杨家要人,万一他们不认,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冯长顺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说。所以我先头心里虽然疑惑,却没吵出来,就怕的这个。你们想,那杨家要是肯把儿子还人,那还不对外说这娃是捡来的,何苦瞒着?”

这也是杜鹃疑惑的。

原先杨家没儿子,还有个说辞;如今都有了亲生的了,为何还瞒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人家只会赞扬杨家做了善事。

众人猜测了一阵,不得结果,只好先丢开。

第二日,任三禾果然出去打听了。

回来说,杨家大房自从生了第二个儿子后,对杨元明显不如原先疼爱。这回送他去府城读书,看着是好事,只怕另有企图。

可他又想不通,为何杨家不公开杨元的身世呢?

只要公开,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冯氏听说后又哭了起来,觉得儿子肯定不受养父母待见,还不知怎样被折磨呢,会不会把他弄出去卖了?

杜鹃忙安慰道:“小姨父说的‘不如原先疼爱’,那是跟原先比。要说弟弟吃苦头,我看不会。娘想想咱们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的,还有那天吃的,还有小子跟着,并不是没人管没人问的。”

任三禾点头,说正是这样。

他道:“杨家嫌弃他,这事就有指望。等下次出山,我就去府城,托朋友留心他。大姐也不要太担心,就当儿子在外读书,时候到了,儿子也就回来了。”

冯长顺点头,正色劝女儿道:“你妹婿做事把稳,你听他的没错。要是心急,不说杨家了,就是你那儿子,他也不一定肯认你。他好好的少爷当着,凭什么认你一个乡下媳妇子做娘?不如等他大些,懂事又能明白道理了,我们也准备好了,再把这事说出来。”

这话撞在冯氏心坎上,她可不是一直在自卑么。

因此她连连点头,将多年的思念按捺下去,一心一意等候儿子长大。

这事暂且就搁下了,几人便安心安意地做客起来。

第145章 家里闹起来了(粉红200加更)

杜鹃这日子就过飞了,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无拘无束的,还有一堆人陪呢。

冯家没分家,四个儿子住一大院。

大人多孩子也多,常有争吵,甚至打得鬼哭狼嚎的时候都有,却没有因此生出大的矛盾。因为冯长顺很有威严,善治家,能压得住。

他对家财管理也宽,除公中规定要干的活外,儿子们自己想做什么也随意,所以儿子儿媳妇们都不觉得拘束,竟没人想要分家。

杜鹃深以为奇。

这些日子,几个舅母的任务就是变着花样做吃的。

杜鹃看得手痒,也曾做了几道菜,博得众人一致赞赏。

外婆却不许她多做,总赶她去玩,怕把她身上衣裳弄脏了。

玩儿腻了,任三禾就教她骑马。

这样的日子,照说杜鹃应该乐不思蜀才对,可不知怎的,她总也不能安心。

杨元走了,她一下子失去了来此的目标,急切间又不能有所作为,因此心就空了下来;再者,杨元的事暂时搁下了,家里的事便浮上心头来了。

她十分惦记黄雀儿,不知她的事怎么样了。

想想爷爷奶奶,再想想老实爹和姐姐妹妹,杜鹃无法淡定了,她心里急得跟猫抓似得,恨不得立刻回去泉水村。

除了这件事,她还惦记泉水村的一切。

眼前浮现林春的身影,居然有些想念了。

也真怪了,林春、九儿、黄雀儿等人也是小孩子,可是杜鹃跟他们一块说笑做事,并不觉得幼稚无聊;然她跟舅舅家的表兄弟姊妹们玩,却提不起精神来。

可是娘和小姨好些年才回娘家一次,每日跟外婆和舅母们忙吃忙喝、说说笑笑,亲密又融洽,她实在不好意思提出就走,只能捱着。

煎熬到正月二十三。九儿来了。

他大哥福生也一块来了,还有他两个堂叔。

看见九儿的那一刻,杜鹃觉得心都活了起来。

“九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送山货?路上还顺利吧?家里…怎么样?”

杜鹃嘴上问着寻常话,眉眼却传达另外的问题。

九儿见她满脸满眼都是话儿,表情丰富活跃,也跟着眉眼一齐动,嘴上却故作随意地大声说道:“家里?家里都好。就是你爷爷他们闹起来了。”

这话说的,都闹起来了还能算好?

杜鹃听得心抽抽,不知这娃儿是否意识到自己说漏了。

泉水村的人来了。冯氏和冯明英在娘家也算半个主人。因此客气地招呼他们进来坐。一边寒暄问好。

谁知九儿这么一嚷,大家听了齐齐发愣。

“闹起来了?杜鹃爷爷?” 冯氏停住脚,似乎还不敢相信一般,“为什么闹?”

福生急忙捣了弟弟一下。怪他大嘴巴。

杜鹃抢先道:“娘,先让林叔叔他们进去喝口茶、喘口气,再慢慢问。这事还是问福生大哥,九儿小,说不清楚。”

她是怕九儿说漏了嘴,把他们之前谋划的事给漏了。

九儿也知自己说漏了嘴,怪不好意思地傻笑。因他就是为这事来的,又见杜鹃着急,所以一不小心就说冒了。

当下众人进屋。坐下喝了杯茶后,福生才说起缘故。

原来,杜鹃的大姑回娘家来了,还带着儿子。黄老爹两口子要把黄雀儿许给外孙,叫了大儿子过去说。哪知道黄老实先一步把黄雀儿许给夏生了。已经收了林家的聘礼,只等杜鹃和冯氏回去,就要正式下定。

黄老爹不肯,逼着儿子退婚。

谁知一向肯听爹娘话的黄老实这回却倔了起来,死活不答应;而且,林大头也不答应,说既然定了亲,黄雀儿就是林家媳妇了,天塌下来林家也不会退亲的。

厅堂里,一干人听了这话都形色各异。

其中,以冯氏和杜鹃最为愕然。

冯氏简直不敢相信,一贯在自己面前老实的男人居然敢趁着自己不在家的空档,私自做主把黄雀儿许给了夏生,他哪来的胆子?

她之前还跟老娘商议,要把黄雀儿许给二弟的儿子呢。

杜鹃也疑惑:爷爷奶奶不是要把小姐姐许给梨树沟村的亲戚吗?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冒出个大姑来?

说起她这个大姑,要另外交代几句。

她叫黄招弟,嫁去了山外。在泉水村的东面,而杜鹃外公这里属北边。无论哪个方向,道路都是一样难行。所以,她也跟冯氏一样,多年不回娘家。偶尔回去一次,顶多住两晚就走。因此,杜鹃对她没什么印象。

谁知忽然间就带着儿子来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冯氏缓过劲来,对黄雀儿亲事的关心占据上风,暂把男人自作主张的事丢在一边,转而问起公婆和男人相持的结果。

九儿四堂叔面色古怪地答道:“后来?老实兄弟就跑了。”

“跑…跑了?”冯氏再次愕然,“跑哪去了?”

林家四叔咳嗽一声道:“到处跑。等他爹娘走了就回来了。他爹娘听说他回来了,又找上门…”

杜鹃心里笑翻了天。

九儿也对她猛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目光。

正偷着乐,谁知林家四叔接着道:“后来,黄老爹就气病了…”

“啊?”

杜鹃和冯氏一齐惊叫。

杜鹃感觉不妙,急忙问:“那我爹就去看爷爷了?”

福生眼含笑意,瞅着她道:“那还能不去?”

警告地示意她当着人说话留心,别太过分了。

九儿明知杜鹃担心什么,急忙道:“我们来的时候,黄鹂也病了,哭得跟什么似的。老实叔急得团团转。所以我们才顺便来告诉婶子和杜鹃一声。”

杜鹃又激动又紧张:祖孙终于对上了!

大pk呀!

只是这胜负尚未可知。

不行,她要回去。

她怕黄雀儿和黄鹂顶不住。

冯氏听说黄鹂病了,也急了,立即站起身道:“走,回家!”

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家里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

不过也可以想象。必定十分热闹就是了。

冯长顺听了半天,这时沉声喝道:“慌什么!你也不看看天,都黑了。又快月底了,月亮跟镰刀似的,你敢走夜路?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早再走。”

冯氏只得去房里收拾,冯婆子等人都跟过去劝慰。

厅堂里,冯长顺挽留林家人吃晚饭。

林家四叔推辞不受,说他们要把货送去镇上,太晚了不方便。和任三禾约好明早一块上路。就带着福生等人告辞了。

九儿临走时。靠近杜鹃飞快地说道:“别急。没事儿。”

杜鹃心里便有数了。

因见任三禾疑惑地看她。便故意对九儿道:“明早我给你准备好吃的,你过来吃吧。”

九儿大喜道:“我正要说呢。”喜滋滋地跑了。

等他们走后,冯长顺才拍着桌子大骂道:“黄石人就不是个人!为了当年那一口气,专门难为大儿子一家。这老狗越老越昏头了!”

这么些年了。要说他心里没后悔过,那是骗人的。

想当年,他狠狠地落了亲家脸面,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然那后果都让闺女女婿和外孙女承受了。往年闺女和公婆间也就有些小矛盾,关系可没现在这样恶劣。

他越想越忍无可忍,对任三禾道:“三禾,这事你可不能不管。不过你也没法多管。你就看着办吧,瞅着机会就帮着说句话。别让雀儿嫁去那老远的地方。”

任三禾点头道:“岳父放心。”

他一直都很淡定。

主要是黄雀儿的亲事并不能使他太上心。要是当事人是杜鹃的话。他怕是连夜也要赶回去。

但杜鹃的着急他也看在眼里,所以他还是会管的。

对于黄老爹和黄大娘,他早就忍无可忍了。

若以他过去的脾气,想都不用想便把这两个老东西给除了。

之所以没动手,可不是他心善。而是因为杜鹃。

他很了解杜鹃心性,若是知道为了她杀人,她必定会惊悚,会怪他;再说,他还有另一层用意:留着他们当杜鹃的磨刀石。

若杜鹃连这对村夫村妇都不能应付,那可不成!

因此两点,黄老爹和黄大娘才得以苟活。

且说眼下,任三禾盯着杜鹃问道:“这事你可有主意?”

杜鹃含糊道:“暂时还没主意。回去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这么矮,我怕谁?”

一本正经考问她的任三禾听她说了这么乱七八糟一大串,先是愕然,接着想笑,又要板脸训她不够认真,那个表情精彩极了。

外公和舅舅们可不管,哄笑声差点掀了屋顶。

外婆等人出来,问怎么了。

杜鹃忙道:“没什么。娘,东西都收拾好了?”

冯氏道:“都收拾了。也没什么好捡的,买的东西是早就包好的,就把衣裳收拾收拾就成了。快得很。”

杜鹃这才放心。

翠儿等表姐妹们都不舍杜鹃走,拉着她说长道短。

冯明英看着几个侄女心中一动,遂对冯婆子道:“娘,叫小青她们跟我进山玩些日子吧,我家里又没多少事。”

她没有孩子,因此特别喜欢带外甥女和侄女玩。

杜鹃忙也邀请,她看得出表姐妹们都想去的。

第146章 黄老实:先斩后奏(1)(第二更)

冯长顺插嘴道:“等三四月再去吧。三四月去,还能摘些茶叶,捡些菌子,掰些笋什么的,又玩了又能弄些山货,不更好?”

小青立即高兴地说:“爷爷,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不许我们去。我们也不白玩,我们保管跟着杜鹃上山,掐许多茶叶、捡好多菌子回来。”

杜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

她无语地看着大表姐,都怪她在向他们在描述山里生活的时候,语气夸张了些,以至于她们以为山里满山都是茶树,遍地都是菌子,所以满怀信心地说“许多”“好多”。

到时候弄不到那么多,会不会心里落差太大?

冯长顺等人戏谑道:“好!爷爷就等你们捡‘好多’菌子回来。不够的话,也别回来了,等凑够了再回来吧。”

众人都笑。

大舅冯兴发点拨闺女道:“你当那山上的东西是好容易得的?那茶树都长在高山上,一座山上也没几棵,也不是每个山头都有。菌子也不是到处都是,要会找才成。有时候转一天也捡不了几斤呢。”

大舅母杜氏道:“她们这是看人家吃豆腐牙齿快。”

小青等人听了这话,又见杜鹃抿嘴偷笑,这才明白现实的残酷。

说笑一阵,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这夜,冯婆子跟两个闺女低语到半夜方睡。

第二天鸡叫头遍,冯家大院的人就都起来了,洗漱吃饭,喂牲口捆行装。等林家叔侄来了,立即就上路了。

那天还没亮,只一弯下弦月,便点了火把照着。

冯婆子搂着杜鹃,反复叮嘱路上要小心,又说得了空再来玩,十分不舍;几个舅母都有东西送。光鞋子就送了好几双,都是这几天赶着做的,说山路难走,特别磨鞋底子,送鞋子比别的东西都实用。

杜鹃也依依不舍起来,叫外婆舅母们三月跟表姐们一块进山,住一个月再回来,也赶得及春耕。

众人都答应了。

外公和舅舅们更是送到进山才转头。

来的时候,杜鹃是怀着殷殷期盼;回去的时候,她却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到家才好。

途中。她跟九儿走在一块。悄声询问他内情。

九儿边走边告诉她,断断续续的,杜鹃总算明白了事情经过。有些在预料之中,有些超出预料之外好远。

她不禁感叹: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来。正月十六那天早上,杜鹃和冯氏走后,林大头两口子吃过早饭,就提着自家酿的米酒、一盒点心、还有一块布料,另有首饰等,上隔壁找黄老实提亲。

林春也跟着去了。

黄老实见他们两口子这样阵势登门,不知何事。急忙让进堂屋,在八仙桌上坐了,又喊黄雀儿倒茶。

黄雀儿自然明白大头伯伯和大头婶子的来意。

她强忍着羞涩。低着头给众人冲了茶后,便躲入房内去了,连家务也不做了。

那还有心思做!

倒是黄鹂,靠在黄老实的怀里,双目炯炯地盯着林大头。

另一个就是林春。也正儿八经地坐在林大头身边。黄雀儿也给他弄了杯茶,他像模像样地喝着,静等大头爹开口。

黄老实根本没留意两个小娃儿,况且他很溺爱黄鹂,自然不会赶她走,又以为林大头也偏爱林春,所以带着他,丝毫没想到其他。

等林大头喝了一口茶,黄老实才问道:“大头哥,嫂子,你们这是…找我有事?”

林大头咳嗽一声,又和媳妇交换了下目光,只一句话,就把来意说了。

黄老实惊怔住,为难地说道:“大头哥,这个…雀她娘刚走,要不等她回来再说这事怎样?”

他凡事都问媳妇意思,都成习惯了。

也因此,他觉得怪怪的:怎么林大头单等媳妇走了才来提亲呢?

林大头摇头,不赞同地说道:“老实兄弟,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做了邻居这么些年,我家几个儿子人品怎样,你都看到了。我那年怎么说的?我几个儿子,我要给他们学打猎、学木匠、学石匠。怎么样?是不是都学了?”

他大脑袋不停晃动,大手不住挥舞,主掌了谈话局面。

黄老实不得不承认,唯有“嗳,嗳”不停点头。

林大头又捧道:“这满村数过来,我就稀罕你黄老实的闺女:能干,脾气性格又好,又孝顺听话,所以我替夏生来求亲。”

见黄老实激动得满面红光,又急着想开口,忙拦住他——知道他准要说冯氏不在家,他不能做主什么的——不让他说。

“我来求亲,不光仗着我儿子能干,还有一点旁人比不了的:我们两家住隔壁呀!将来他们成亲了,那夏生还不就跟你儿子一样。你有什么事,隔着院子喊一声就成了。你说,这是旁人能比的?你把闺女嫁去旁人家,有嫁给我林大头的儿子这么方便?夏生又是你瞧着长大的,孝顺是没的说的。”

这一番话,真真切切打动了黄老实。

正应了昨天闺女们对他说的:她们要嫁在附近,以便将来照顾爹娘。

还有谁家比林家距离黄家更近的?

见黄老实意动,林大头再接再厉,又掰着指头数起来:什么将来让夏生养他老,一个女婿半个儿么;他媳妇为人黄家也是知道的,肯定是个好婆婆,将来肯定待黄雀儿跟自个闺女一样;夏生又勤快顾家,将来肯定对黄雀儿好…

他说得头头是道,黄老实心思完全被他牵住了。

中间,大头媳妇也不时插上一句。

她说,她也没生个闺女,一向都是把雀儿和杜鹃她们当闺女待的,雀儿要是许给夏生了,她就当多了个闺女…

黄老实忙点头,因为大头媳妇对雀儿杜鹃一向都好。

他满心蠢蠢欲动,觉得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门好亲,恨不得立即就要答应下来。

恰好林大头嘴巴说干了。停下来问他意见。

他一停,黄老实才算找回自我,也记起冯氏不在家,他没有权利自作主张。

因此赶忙道:“我是没话说了。可是大头哥,我媳妇不在家呢,我一个人也不好做主的。还是等雀儿娘回来,我们商量了,再给你回话吧。”

林大头听了气闷不已,他可不就是特意等冯氏走了才上门的么。

要是冯氏回来了,那还说个屁呀!

冯氏肯定不会答应的。

就算答应。还不知要多费多少口舌呢。哪有黄老实这么容易说动。

他便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老实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算个汉子,怎么样样事都要听媳妇的?这家你一点都做不了主?”

他想激将。

无奈黄老实根本没雄心壮志,所以不受他激。

他很无辜地问道:“就算我做主。这么大个事,也得跟媳妇商量吧?总不能我自个就把雀儿的亲事给定了。”

林大头哑口无言。

他可是实实在在当家作主的,但儿子的亲事还是要跟媳妇商量,并没有凡事自作主张。

老子不成儿子上,一旁听了半天的林春终于开口了。

他跟个小大人一样,正色对黄老实道:“老实叔,知道我们为什么等婶子走了才来么?”

黄老实很老实地摇头道:“不知道。”

林春道:“不让婶子晓得呗!”

废话,这谁不清楚!

黄老实嗔怪道:“这娃儿,净说笑!“林春道:“我才没说笑呢。我听杜鹃说。黄奶奶想把雀儿姐姐许给梨树沟的亲戚。要是老实叔和婶子把雀儿姐姐许给我哥了,那黄爷爷和黄奶奶准要骂你们。他们不会骂老实叔,只会骂婶子。老实叔想想可是这样?”

黄老实一想,可不是么,爹和娘专门喜欢找媳妇的茬。

林春又道:“我爹就是因为这个才瞅婶子不在家来说亲的。老实叔真要心疼婶子。心疼雀儿姐姐和杜鹃,就自个作主把这门亲定了,省得带累婶子挨骂。回头黄爷爷黄奶奶发火,也怪不到婶子头上,也怪不到雀儿姐姐和杜鹃头上。老实叔是他们儿子,他们顶多就骂一顿,还能杀了你?这事不就成了。等婶子回来,知道老实叔这样为她想,肯定高兴的要死。杜鹃也是。”

他循循善诱,竭力蛊惑黄老实。

林大头对儿子简直敬佩了:一样是激将,可这小子话说得圆乎多了。

再看黄老实,听了林春这番话顿觉勇气百倍,化身为凛凛大丈夫,要为妻儿遮挡来自爹娘的暴风雨。

头脑一发热,就忘了冯氏未必会答应这门亲。

又或者说,他以为冯氏肯定会答应——有个女婿在身边当靠山养老,这好事还能不答应?

也难怪他冲动,他实在舍不得闺女出嫁。

可是闺女养大了,不嫁也不成啊,总不能留一辈子。

但若是黄雀儿嫁了夏生,杜鹃跟林春的亲事也成了,那两个闺女都在眼前,他就不用跟闺女分开了。

还有,小闺女黄鹂还说她要坐山招夫呢。

这样一来,三个闺女长大了都在眼跟前。

哈哈,真是太好了!

想到高兴处,老实爹不由自主地咧嘴笑起来。

林大头观其神色,和媳妇交换了下目光,觉得这事差不多成了。

是该成了,夜长梦多啊!

林春也不想拖延了,生怕有人来,就对黄鹂使了个眼色。

黄鹂也终于开口了。——她任务重大的很呢!

小女娃仰头,凑近老实爹耳朵跟前,悄声软糯糯地说道:“爹,你忘了问姐姐。”

“啊!”黄老实惊叫一声,“对了,我怎么忘了雀儿。大头哥,你等等,我要去问问雀儿。”

抱起黄鹂,急忙忙地往闺女房里跑。

林大头看着他的背影,也乐出了声。

这一去呀,再回来,黄雀儿就是他林大头的儿媳妇喽!

第147章 黄老实:先斩后奏(2)

黄老实走进闺女房间,就见黄雀儿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攥着一只鞋底子,一手攥着针,却没有穿针引线。

看见他进来,黄雀儿惊慌道:“爹…爹来了。爹坐。”

黄老实便将黄鹂放下来,在罗汉床上坐了。

黄鹂脱了鞋爬上床去,挨在黄雀儿身边。

黄老实看看干净整齐的床榻,只觉屁股灼得慌。

他忙起身去圆桌边搬了个圆凳过来,放在床前,坐上去,这才安稳了,才压低声音对黄雀儿道:“雀儿,你大头伯伯他们是来向我提亲的,要把你许给夏生呢。”

黄雀儿小声道:“我…我听见了。”

黄老实忙问:“那你可能看上夏生?”

黄雀儿想要说“愿意”,愣是张不开口,低了头,对着手里的鞋底子,半天挤不出一个回答。

黄鹂急坏了——明明都说好了的,大姐还磨叽什么呢?

她用手捣捣黄雀儿,叫道:“大姐姐!”

黄雀儿红着脸看着小妹子,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又羞又慌,心下不住鼓起勇气,要告诉爹,说自己对这门亲是乐意的。

谁知老实爹没听见闺女的回答,以为不乐意,生怕委屈了她,急忙自己说道:“雀儿不乐意就算了。爹去跟你大头伯伯说。”

说完起身就要走。

黄雀儿一听急了,忙伸手拉住老实爹的胳膊,急促道:“别!爹,我…我乐意的。我…”

老实爹一听闺女说乐意,高兴起来,忙又坐下。

黄雀儿把最难说的都说出来了,心下便没了顾忌。

因又想起杜鹃临行的嘱托,把心意更坚定了些。

再看老实爹那副性子,自己要是不主动说清楚,说不定他会把这事办成什么样儿呢。小妹子黄鹂倒是聪明的很,可是太小。好多事都不懂,不能随机应变。

想来想去,只有指望她自己了。

她便往床沿边移坐了些,靠近老实爹,伸手将他头上一根短短的枯草捡下来——想是早上在牲口棚里沾上的——又帮他把衣领牵扯平整。

老实爹享受着闺女的伺候,十分幸福,低声道:“雀儿,你说,你乐意不?你怎们想,爹就怎么说。”

黄雀儿低声道:“爹。我刚才想过了。嫁给夏生也好。往后。我就在隔壁,爹和娘要是有什么事,马上就能回来帮忙。要是娘她们不在家,爹也不用做饭。我送一碗过来就成了。再有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事,我勤快些,把婆家的事干完了,谁还不许我帮娘家?夏生也不会的。说不定娘过一二年生了小弟弟,我也能帮着照应…”

她轻柔地说着,想得很长远。

老实爹只觉周身被一股温馨包围,暖洋洋的,那颗木讷呆板的心变得又柔又软,又有说不出的甜蜜和酸楚滋生漫延。以至于眼中潮湿起来。

他笨拙地抬手,想要摸摸闺女的脸。

然养了一个冬天,闺女的面颊不但白了,还又细又滑,他便不敢把自己那粗糙的大手摸上去。又缩回来,呵呵傻笑道:“好闺女!真是爹的好闺女!”

别瞧他老实,可有一句说一句。

不像冯氏,矜持的很,这样的话,是断不会跟闺女说的。除非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才会冒出一两句。比如杜鹃小时候就见过她这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