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实见闺女嘱咐娘安心养伤。忙也跟着道:“媳妇,你好好躺着,有什么事叫我去做。”

冯氏一向跟他说话都是带呛的,今天却很温顺地点头。

因为爷爷那一砸,杜鹃姊妹格外齐心乖顺,冯氏也收敛了些脾气,黄老实一直都很“老实听话”,黄家日子越发温馨美满。

杜鹃用尽心思变换花样,帮娘调养身子。

这日上午。黄家杀了一只鸡,杜鹃正在厨房忙,忽听黄鹂在院门口低声跟人说什么。探头一看,却没看见人。

她疑惑地出来问道:“黄鹂,跟谁说话呢?”

黄鹂拦在院门口,道:“小顺。”

杜鹃见小顺徘徊在院外。低着头用脚在地上踏来踏去,仿佛踩蚂蚁,又不时抬头望一眼黄鹂,她手上正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玫瑰酥,细细地咬。

杜鹃一下猜中小妹子馋人的心思。不禁满头黑线,沉脸道:“黄鹂,给弟弟吃一块。”

说完,从她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的酥饼,对小顺招呼道:“小顺,来拿着。”

小顺却站着没动,瞥了一眼黄鹂,又低下头去。不走开,也没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

杜鹃咧咧嘴,看来小妹子的威风比自己还大。

她便将那酥还给黄鹂,命令道:“送去给弟弟。”

黄鹂接过去,却不愿意送,没好气地喊道:“喏,给你!你自己不来拿,还要我送?”

小顺也没装模作样,走过来接了,道:“多谢黄鹂姐姐。”

又抬头喊一声“杜鹃姐姐。”

杜鹃见他精神头不大好的样子,疑惑不已,一边掏出手帕给他擦手,一边柔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家里…爷爷好了吗?”

小顺咬了一口酥饼,摇头含糊道:“没好。睡着呢。”

杜鹃眼珠一转,又问:“奶奶和你娘干什么呢?”

小顺道:“奶奶骂人,娘也不好好煮饭,爹做木匠做桌子呢,哥哥没在家。”

杜鹃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不好好煮饭”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这娃的模样,估计那边不大好。

也是,砸得一塌糊涂,能好就怪了。

正想着,黄鹂不干了,质问道:“奶奶骂我爹我娘?”

小顺听了眼神闪烁,不敢回答。

黄鹂见了生气,探手把他没吃完的酥抢过来,道:“不给你吃了!”

手上一空,小顺傻眼,抿嘴望着黄鹂。

杜鹃忙喝道:“黄鹂,怎么这样?把饼给弟弟!”

很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黄鹂终究是怕二姐的,只得又把酥还给小顺。

院内,黄雀儿喊道:“杜鹃,包馄饨了。”

杜鹃答应一声,看了看小顺,道:“你要不要吃馄饨?”

小顺听了,眼中闪耀出希冀的光芒,却没有立即点头,先望向黄鹂。

杜鹃看得郁闷不已:这也要经过黄鹂点头允准?

当她是空气呢!

黄鹂一看二姐脸色,急忙对小顺道:“你想吃就进来。不要扭扭捏捏的,一点不大方。”

把杜鹃平日教训她的话给端出来了。

小顺忙笑着点头。

杜鹃真心不服气,前世加今生过了两遍童年,但对这两小屁孩的心思还是搞不大懂。

搞不懂,也懒得想,便招呼两人进来。

今早杀了一只下蛋母鸡,杜鹃把鸡身上的肉剔下来,准备炒菜,另把鸡骨架煨了汤。

弄了一小块鸡脯子肉剁碎,混合鸡蛋糊、菠菜、葱姜等做了比较素的馄饨馅儿。包了许多馄饨。

通常人杀了鸡,都是直接煨汤给坐月子的孕妇或者病人吃,觉得大补,但杜鹃觉得太腻了。她将鸡骨架煨出来的黄亮亮的汤倒进锅,另加了山菌下去煮。然后又掐了些极嫩的菜心丢进汤里。煮开后再盛起来。

那个汤色就黄中透着青绿,碧莹莹、清亮亮的,清爽极了。香气四溢,且不见一点油腻浓厚的感觉。

就着这汤做底,盛些薄皮馄饨在里面。馄饨馅儿虽是鸡肉调拌成的,却是菠菜为主,那绿色透过薄皮映出来,晶莹剔透。

冯氏连吃了两大碗。

放下碗后,看着杜鹃笑道:“娘真是好福气。这满村怕是都找不出像娘这样好福气的了。”

杜鹃和黄雀儿一齐笑道:“吃一顿馄饨就好福气了?”

冯氏笑着没吭声。

庄稼人,日子过得都粗糙。就算吃好的,也是大锅焖肉炒菜。哪会像杜鹃这样,做出许多精细的吃的来。用的还都是家里常见的食材,也没格外浪费。这几天,除了那天早上包饺子,和今天晌午包的馄饨用了白面,其他时候都是用玉米面、山芋粉丝等做的主食。

她这时才体会到黄老实不舍得把闺女嫁远的心思。

黄老实也正在厨房猛吃呢。

这样的馄饨。他吃三碗也是不够的。

亏得馅儿是以菠菜为主,杜鹃才包了许多;要是放许多肉,根本就不够。

小顺也放量吃了两碗。

许是这两天家里乱,饭也没好好吃,他觉得这馄饨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黄老实见吵架过后。杜鹃姊妹还肯让侄儿在这吃饭,心里越发觉得自个闺女好,笑嘻嘻地看着几个娃。

“小顺,你爷爷可好些了?”

“好了。今早坐起来喝鸡蛋花呢。”

“那就好。”

黄老实放下心来,决定不去看爹了,免得挨打。

饭后,他跟闺女打了招呼,腰里别着镰刀上附近山上砍柴去了。并不是家里没柴了,这是冯氏埋怨他,说闺女那么小,砍柴把手都砍粗了。人家闺女都只在家做家务,没出嫁谁干这些粗活,又不是没老子娘。

他心疼闺女,便记住了,一有空就去附近砍些树枝什么的挑回来,柴棚里始终堆得满满的。

黄雀儿和杜鹃把厨房收拾了,便坐在大门口做针线。黄鹂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教小顺认字。

杜鹃在帮黄鹂做鞋,听她和小顺说着说着就翻脸了,说爷爷奶奶、小叔小婶都是坏人,都欺负她爹她娘。

小顺心里很混乱,又很茫然,忽然看向杜鹃问道:“杜鹃姐姐,爷爷奶奶是坏人吗?”

杜鹃愣了下,反问道:“爷爷奶奶平常对你怎么样?”

小顺道:“对我可好了。爷爷有好吃的都省给我吃。奶奶也是,蒸一个鸡蛋都留给我吃。”

杜鹃点头道:“那就是了。爷爷奶奶跟你们过,干活又勤快,对你们也好,怎么能说他们是坏人呢。”

小顺就诧异了,看了看黄鹂。

黄鹂也很委屈地看着二姐。

杜鹃对小顺道:“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们,骂我们,这件事对不对,等你长大了自己想。别听外面人说闲话,就以为爷爷奶奶不是好人。他们对你那么好,你该孝顺回报才对。”

小顺急忙点头。

杜鹃又教了黄鹂一遍。

不是她故作大度,实在是小顺这娃儿很乖,他甚至都没有小宝小时候被惯出来的骄矜脾气,因此她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他。

第167章 服软

再有,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连小宝那样的,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天说话的样子,分明是不赞成爷爷奶奶的行为。

小顺就更小了,焉知将来不好?

也许他长大后会被爷爷奶奶教得跟她们姊妹对立,也许会有自己的主见,但这都是未知的事。她若因为这个而记恨防备一个孩子,那不是变得跟爷爷奶奶一样偏执了!

活在那样心态中的人,她想想都觉得难受。

这也是她讨厌爷爷奶奶的缘故。

像冯氏和外公,对爷爷奶奶恨得牙痒痒,张口就骂“老不死的”、“老东西”,但他们从来不教她们姊妹不亲爷爷奶奶,甚至日常送孝敬的东西过去,冯氏都没二话。

反观黄老爹和黄大娘,十分“恩怨分明”:得了机会便说她娘如何不好,恨不得她们姊妹不认娘才解气;插手她们的亲事,更是为了跟冯家这边断绝姻亲来往。

也不想想,冯氏再不好,那也是他孙女的娘,是他儿子的媳妇,血浓于水,岂能说抛就抛?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把几个孙女越推越远。

可他们却不知反省,越觉得孙女是被冯氏教坏了。

这可真是扯不清了!

小顺听了杜鹃的话,很喜欢,忙央求道:“杜鹃姐姐,你教我认字好不好?”

杜鹃想了想,道:“我忙的很,你先跟黄鹂学,我有空的时候就教你。”

小顺便讨好地对黄鹂叫道:“黄鹂姐姐,我跟你学。”

这下,连黄雀儿都笑了起来。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怕黄鹂。

正说笑,远远传来喊小顺的声音,是大妞。

小顺忙道:“大姐喊我吃饭了。”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杜鹃喊住他,又拿了几块点心给他,道:“前天送两包给奶奶,就是给你吃的。奶奶摔在地上了,我只好又拿回来了。”

小顺也极聪明,忙道:“我不让奶奶看见。”

杜鹃微笑着摸摸他的头。让他去了。

老宅那边,因为被砸了一通,一家人都没心情。

大妞煮饭也跟完成任务一样,没心思讲究;大家吃饭也跟交差一样,草草吃一碗不至饿死了事。

小顺因在杜鹃家吃过了,只胡乱吃了一点完事。饭后他背着爹娘溜进厨房。拿了一块点心给大妞,“大姐,给你吃。”

大妞疑惑地问道:“哪来的?”

小顺偷偷朝外看了一眼。道:“杜鹃姐姐给的。”

大妞板脸道:“谁叫你要她们东西的?”

小顺愣住了,不敢作声。

小宝早发现弟弟不对劲,跟着他呢,这时走进来道:“怎不能要了?大伯家,又不是仇人,怎不能要了?”

大妞气红了眼睛,道:“她们肯定说咱家不好,骂爷爷奶奶和爹娘,是不是?”她怕小顺被教反叛了,小宝就已经反叛了。

小顺忙摇头道:“没有。杜鹃姐姐还说爷爷好呢。”

这下,别说大妞不信。连小宝都差点呛了——小顺也递了块点心给他,他正吃着呢。

小顺见哥哥姐姐不信,便将黄鹂骂爷爷奶奶,杜鹃教他的话都学了一遍。

大妞就愣住了。

小宝哼了一声,对大姐道:“怎么样?”

小顺仰着小脑袋,看看大哥。又看看大姐,认真问道:“哥,姐,咱爷爷奶奶到底是不是坏人?”

大妞放脸道:“当然不是坏人。你别听人胡说!”

小宝却怔住不语。

静了一会,他才道:“杜鹃不是叫你长大了自己想么。”

小顺追问“哥哥长大了,哥哥自己想的呢?”

小宝心情很复杂,又哼了一声,才道:“爷爷奶奶不坏,大伯大娘也挺好。不晓得他们成天吵什么!烦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真的烦死了!

小顺也细细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不是他不聪明,而是他以往从来没留心这些事,实在糊涂的很。不像黄鹂,被逼着面对来自爷爷奶奶的一切,想的多些,加上黄雀儿杜鹃刻意教导,变得鬼精鬼精的。

小顺刚跑出院子,不妨小宝从旁钻出来,扯住他问“哪去?”

小顺眼珠一转,试探地问道:“哥,我想跟杜鹃姐姐学认字,你说好不好?”

小宝眼睛一亮,道:“好啊!怎么不好。”

想想又不放心地问道:“她肯教你?”

小顺喜悦地点头道:“杜鹃姐姐说她有空的时候就教我。叫我先跟黄鹂姐姐学。”

小宝听了十分欢喜,低声教他别把这事跟爹娘和爷奶说,“他们晓得了,肯定不许你去。你偷偷地学,我帮你遮着。一定要多学些,把金贵表哥给比下去。”

提起姚金贵,他就恨得牙痒痒。

不过识得几个字,就跩得跟大爷似的,屁本事没有,跑到他家来显“金贵”。杜鹃、九儿和林春都认得字,也没见就不干活了。

小顺连连点头,兄弟俩达成共识。

此后小顺便常往大伯家跑,跟黄鹂一块玩、读书识字。

黄鹂借机套他的话,打听爷爷奶奶家的事,倒像在老宅安了个内应一样。

很快到了二月二,林大头请了自家爷爷奶奶和族中长辈,往黄家下聘礼定亲。

这是个重要的日子,两家长辈都要到场。

因此,林太爷亲自出面,跟着黄老实去了黄家老宅。

不一会,黄老爹、黄大娘、黄老二、黄小宝和小顺都来了,就凤姑和大妞没来。

林太爷只跟黄老爹说了几句话,一问他为何如此不待见林家,林家哪得罪他了;二是告诉他:冯长顺四个儿子,子孙满堂。日子不知多兴旺,偏他一个劲地折腾自己儿孙。折腾光了也害不了冯长顺什么,大不了把冯氏领回去,倒霉的还是黄家。

黄老爹早就服软了,就等一个台阶下。

任三禾夫妻一通砸,彻底把他砸醒了。

他再倔,也不过是山野村夫,对强权本能畏惧。冯家他倒不怕。任三禾的气势却令他心寒。这个人,不是他能招惹的。

那天晚上姚金贵告诉他,杜鹃不认他根本没用,只要人没死,就还是黄家孙女。

他倒不敢再拿这事逼杜鹃和黄雀儿,因为大儿子根本不听他话。孙女毫不在乎名声,又不敢欺负冯氏,知道也是白知道。唯一可自持的。就是料定林家给黄雀儿下定时,不敢不请他。

所以,当林太爷亲自上门请时,他便顺势下坡了。

杜鹃见爷爷板着脸、端着架子走进院子,摆出一副倨傲的神情,宣告自己不可动摇的长辈身份,又好笑又可气。

她当然不会故意落他脸,笑眯眯地喊“爷爷奶奶”。

黄大娘瞪着她,满眼不甘。

杜鹃忙上前搀住她,笑道:“奶奶快进去坐。林老太太和林奶奶她们都在我房里呢。我娘还不能下床。就等奶奶过来撑场子呢,失了礼可不好。”

一面把她捧得高高的。一面敲打她:大儿媳还不能下床呢,别再惹事!

黄大娘悻悻地“哼”了一声,才要说两句幸灾乐祸的话,比如“有事求我就喊奶奶了”,然一阵笑声迎面而来,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人拉走了。

原来是林大猛媳妇在窗内看见他们,一阵风似的迎出来,拉着她嘴里问出一连串的话,脚下不停地拽进屋去了。

杜鹃跟在后面偷着乐,将茶水果子等添足了,随她们说笑,自出来忙碌。

林家的聘礼很丰厚:首饰另添了一对银簪子和一副银耳坠,两匹大红花细棉布、六斤酒,六斤挂面、六斤香油、两百鸡蛋等,另有茶叶、红枣、花生等代表吉祥如意的果子和喜饼等点心,还有两只野羊、两对彩羽灿烂的红锦鸡,都是秋生兄弟昨天上山猎的。

加上前次的银镯子和麒麟金挂锁,这份聘礼在泉水村那是相当丰厚了。

因为这场闹剧,林大头不肯落人褒贬,所以才下血本。

林大猛嘲笑他说,后面还有大礼、迎娶费用等,他还得跟老牛似的挣命。这还只是一个儿子的花销,等把四个儿媳妇都娶回来,他的大头不知会不会瘦成小头。

任三禾笑道:“还是养闺女好。”

黄老实就咧着嘴笑。

林大头却乐呵呵地说,累得值当。

不但他高兴,林家兄弟也都很高兴。

夏生尤其浑身是劲,帮忙挑水担柴、杀鸡剥兔,包揽了所有的重活,充分发挥女婿的作用;秋生则和林春蹲在院墙根下,剥羊皮分割羊肉,小宝等人都围在旁边看。

因杜鹃说羊大,林春便跟她商议道:“不如咱们烤着吃。弄热闹些,还好玩。”把眼睛对黄小宝瞥了一眼。

杜鹃心里一动,点头答应了,遂分派起任务来。

之前闹得太不堪了,今天定亲办得越喜庆越好。

秋生笑道:“就你们想一出是一出。”

杜鹃道:“秋生哥哥,等下我烤了你别抢着吃。”

小宝却兴致勃勃地怂恿,说烤肉好玩。

说干就干,众人就忙碌起来:秋生夏生搬来柴火,在院里烧起火堆;小桌子也搬出来了,林春九儿割肉片,杜鹃给肉抹上酱等调料,然后串在削尖的竹竿上烤。

冬生、黄鹂和小顺乐坏了,围着火堆直打转。

第一批烤好后,杜鹃将肉剔下来,装了两碗,又拿了一把筷子,对小宝笑道:“小宝哥哥,你送进去好不好?我怕爷爷见了我不高兴,要骂我。”

黄小宝忙接过去道:“我送我送,你别去了。”

林春却接过其中一只碗,勾着小宝肩头道:“咱俩一块送进去。”一边往屋里走去。

九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瞪大眼睛,不知他们怎这样好了。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接着烤肉。

厨房里也香气四溢,冯明英、大头媳妇和黄雀儿正忙得热火朝天。

且说林春和小宝进屋后,将筷子分给众人吃烤肉。

林太爷呵呵笑道:“这些娃儿,就是有劲头。”

黄老爹扫了林春一眼,板脸不语。

林春笑嘻嘻地说道:“黄爷爷,你还在生我气呀?那天回来我太爷扭着我耳朵骂我呢。我今儿给你赔礼了。这肉是我烤的,你尝尝看。”说着把手里的肉碗放在他面前。

林太爷望着笑眯眯的重孙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然,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娃儿一向实在,这是怎么了?

心里虽疑惑,嘴上却接得飞快,佯怒道:“你还晓得认错?嘴巴贱,害得你黄爷爷骂我林家‘没大没小’。一家子脸都给你丢尽了!”

黄老爹听他骂林春,面上挂不住,忙打圆场,干笑道:“小娃儿说的话,谁也不当数。”

听到后面忽然回过味来,那脸就烧起来。

小娃儿的话是不该当数,他一把年纪了却斤斤计较,把人一家子都骂进去了。

于是急忙补救道:“我那天也是…给老大气昏了头。”

林里正笑道:“上了年纪,谁没点脾气。不说了,都是亲家了,再说那些也没意思。”心里冷笑不已。

林春接道:“都是我不好。”

众人见他大包大揽的样子,哄笑起来。

小宝拍了他一下,笑道:“你就多烤几串肉给我爷爷吃,算赔罪了。”说完,拉着他出去了。

不一会,外面就传出众少年的哄闹声,道等开春了,大家凑齐了,一块上山打猎。

跟着黄鹂、小顺又各端了一碗烤肉进房送给女客们吃,冬生拿一把筷子跟在后面,三个娃儿叽叽喳喳说不停。

黄老爹和黄老二看见这情形,有些发怔。

林太爷意味深长地看着黄老爹道:“你家小宝倒跟我几个重孙子合得来。将来他们姐夫郎舅肯定和睦的很,遇见事也能帮一把手。”

他这是点拨黄老爹:黄家就两孙子,黄家的孙女嫁去林家,对他孙子只有好处,老糊涂了才会要林家退亲呢。

黄老爹能说什么?

就算明白那道理,心里依然堵着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他这辈子也甭想出了。

房里,女客们也正说得热闹。

黄大娘原本还想重提前事,言语间把冯氏踩踏一顿,证明她是如何欺倒了公婆,然林老太和儿媳妇孙媳妇们东西南北、古往今来扯一通,她哪有插话的份儿。听到关键处,还不由自主地跟着询问、附和,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忘记了两家前儿还吵架呢。

就这样,黄家和林家终于结亲了。

轰轰烈烈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好歹没有闹到抬棺材进门的下场。

不管承认不承认,这次黄老爹没能拗得过大儿子。

泉水村人不由得感叹世事变化无常,对于林春和杜鹃的亲事期待起来,不知是顺利结亲呢,还是会闹出新的变化来。

第168章 又五年

泉水村的春夏交替,秋冬变换,一晃五年过去了。

五年间,黄家三个闺女如同早春的花儿徐徐绽放,不仅出落得水灵灵的,连家业也撑起来了。

为此,杜鹃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在这深山里,别说前世当教师的她并没有多少经济头脑,就算她想出发财的办法,也没有实力实行,只能靠山吃山,全凭一双手,一点捣巧的机会都没有。

然这正是她想要的田园生活。

天道酬勤,种地她是不会的,养猪养鸡不在话下。

黄家一年到头始终保持二十多只母鸡下蛋,外加两头大肥猪,配合地里收的稻麦和玉米、黄豆南瓜土豆等杂粮,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油润润的。

养鸡就不说了,前面有交代,就拿喂猪来说,她们姊妹为了打猪草很是吃苦,然到了冬天还是没东西喂。

后来,杜鹃在菜地里扯草时,看着满地垄都是野马齿苋,便生出一个主意:大把收集野菜种子,随地撒。这东西野性的很,几乎落地生根,成片生长。她们姊妹便收集了洗净晒干储存。到了冬天,再泡开掺上山芋渣(洗山芋粉过滤的渣)和黄豆渣,以及玉米皮等喂猪,效果很好。

这样的干菜,别说喂猪了,用肉焖了人也喜欢吃。

至于肉么,猪喂大了不就有肉了!

有了肉,农家收储的各种菜蔬、粗粮和山货都变得有滋味起来,小日子甜甜蜜蜜,真个是逍遥赛神仙了。

要问杜鹃为什么不扩大养殖?

一是因为养多了顾不过来。二是因为山里没市场,养多了也没处卖。够吃就成了,省得白让人眼红。自己还累得要死。

除此外,杜鹃思索再三,最终决定还是选择了渔猎生涯,做个娇娆的女汉子,真正撑起家业,让未来生活更有保障。

因为有练暗器的底子,她便在任三禾指点下,每天早晚各练一个时辰投掷石子,白日里也是一有空就练。

这一练就是多年。

最后。她投掷的准头几乎百发百中,就是力道不够。

任三禾特地为她定制了一兜铁钉,她便也行猎起来。

她那手艺,打兔子野鸡等小动物是一点问题没有,一投一个准,然大动物就不行了。有次她打中了一只鹿的眼睛,那鹿却跑了。后来,她又碰见那只瞎眼鹿,自此后便再也不射大动物了。免得造孽。

杜鹃这样,小黄鹂更是立志要“娶”个女婿回家撑门户,因此她全身心地跟任三禾学武功,十分肯吃苦。

大姐黄雀儿更不用说。屋里屋外都是一把好手。

于是,泉水村人就发现,只有三个闺女的黄家日子过得分外红火。还融洽,黄老实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冯氏也经常满面笑容。

黄大娘轻易不敢像以前一样上门找茬,杜鹃姊妹长大了。都厉害的很,老大家再不是他们能辖制的了。

每当早晚,黄家院子里总传出娇笑和呼唤:“爹,搬捆柴到灶屋里来。”

“娘,大姐,吃饭了!”

夏天在院子里乘凉时,时常听见黄鹂娇声问:“我要喝茶,谁给我倒?”

黄老实就高声道:“爹给你倒!你还要吃什么?爹一块拿来。”

杜鹃和黄雀儿:“…”

冯氏在厨房里接上就骂:“就你惯她!像什么样子?这几步路就不能跑了,你腿断了?”

一边骂还一边问“杜鹃,雀儿,绿豆汤冷透了,现在喝还是等下再喝?娘端出来。”

不等杜鹃二人回答,黄鹂就质问“娘,我是捡来的?”

隔壁林家人听得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让人羡慕又眼红。

别人家的日子也好过,可谁家有这样温馨幸福?

就说林家,四个儿子大了,也得力了,家里就算不养猪也是肉食不断,更有房屋也翻新了,但还是没法跟黄家比。

因林春学出师了,林家有祖训:每一个出师的弟子,第一单活计就是把自家屋子翻新,并制作全套屋内家用物什,算是检验出师后的能力,也是招牌。

首先盖的是东西厢房。

林家老大秋生的亲事一直没着落,只要他的亲事定下,夏生跟着就要娶黄雀儿。这样,林家两个媳妇差不多一块进门。所以,林大头让儿子先盖东西厢房,并制作屋内家什,好给哥哥娶嫂子用。

除了筑墙基等工程请了人手,其他都是林春和夏生在父兄的帮助下,一点一滴拼凑起来的,前后共花了一年多工夫,东西厢房并屋内陈设全部完成。

林老太爷等人来看后,都震惊不已!

屋子外观大气,内部格局合理,正房、套间、隔间、客房、书房、杂物间、洗浴房、厨房、茅厕等,无不安置得妥妥当当。

其中家用器具更是各具特色:大的如床柜屏风等物,都雕刻各种草木鸟兽或山水,俨然艺术品;小些的如椅子板凳和盆桶等物,无不简便实用,足见林春用了大心思。

据林家一干人评论,林春如今的成就已经远超历代族人,只是火候略有欠缺而已。另外,夏生的石匠手艺显然也不是他师傅能教出来的,有了创新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