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打量四周,道:“走了一半了。”

杜鹃便道:“要不歇会吧。喝点水,吃点东西。”

九儿却放下脸,威严地对冬生二人道:“这才跑多大一会,就撑不住了?不许歇,喝点水就走!”

冬生哀嚎一声,道:“鸡叫就出发,这都半上午了,还只算‘一会’?”

林春也不说话,解下背上的背囊,将装水的竹筒、装干粮的包裹都拿了出来,就站在当地分给大家吃喝。

干粮是炕得微黄的玉米饼,有甜豆沙馅的,有酸笋肉末馅儿的,都很香脆,是杜鹃姊妹昨晚做的。

每人分了两个饼吃了,喝了些水,林春便将剩下的收了起来,沉声道:“走!”当先带头走了。

他虽没跟九儿似的训斥,口气却不容置疑。

杜鹃朝黄鹂和冬生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两个小的无法,只能认命地跟着他们继续奔行。

快晌午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座高山前。

太阳居然出来了,破开云雾当头照射,堆积在山谷的浓雾便一点点散去。

林春对杜鹃道:“先吃东西吧。干脆等太阳把茶叶上的露水晒干了再上去采。不然水分重了,这么背回去容易捂坏了。”

杜鹃点头赞同。

冬生和黄鹂一听,立即瘫倒在地。

九儿四面一望,找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山石,招呼林春和杜鹃道:“到这来坐。”又对冬生喝道:“别随便什么地方都乱坐。到山上还不当心些!”

冬生急忙弹起来,顺势还拉了黄鹂一把。

两人一边走过去,一边嘀咕说,九儿哥哥就像煞神。

林春这下把整个包裹都摊开了,里面足有几十个玉米饼子。九儿也将背囊解开,却是几盒点心,还有十来个大白面馒头。

他笑道:“这点心是我姑姑拿来的,我都摸来了。”

黄鹂手快地抢过一盒点心,抱着吃。

九儿看着那些玉米饼,笑问杜鹃道:“都是你做的?”

杜鹃点头道:“我跟大姐一块做的。”

九儿又问林春:“你的呢?”

林春指着玉米饼道:“这不就是!”

九儿笑道:“你倒晓得讨巧。”

于是都吃起来。

冬生边吃边含糊道:“大舅母还说让小芳和小莲表姐一块来。真要跟来了,这时候我们只怕才走出村子后山呢。”

九儿听了一怔,看着林春失声道:“你表妹来了?哎呀,你终身要不保了!”

“噗!”

杜鹃喷出一片玉米屑,不可思议地盯着少年。

林春也丢给九儿一个没好气的目光,道:“别胡说!”

九儿对杜鹃傻笑道:“杜鹃你不知道,他舅母千方百计地想把闺女嫁林春…”

杜鹃截住他话。嗔怪道:“九儿,你是凛凛大丈夫。要讲君子风度,别用这样口气说人。再说,你和林春都出色的很,人家青睐你们,也是人之常情。难道必定要人说你们不成器。跟臭狗屎一样嫌弃你们就清净了?”

九儿忙点头道:“我也就跟你说。”

接着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林春大叫道:“你舅母和表妹来了,你还让杜鹃帮你准备干粮?”

林春盯着他道:“不成啊?”

九儿当然不敢说不成,他还没这个资格呢,只能咕哝道:“你也不怕累着杜鹃。这么多饼子,要炕多长时候。”

林春听了没吭声。

九儿又问他表妹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

林春淡声道:“房子盖好了走。”

九儿就同情地看着他。

不是他跟妇人一样长舌,只因他很清楚林春舅舅家对他的“野心”。而林春的心思他虽然不太明白,却知道他绝不喜欢什么表妹,因此很同情他。

两人既是兄弟,又是好友,他当然不希望林春被逼了。

想到这,他侧目看向杜鹃。

她已经摘下了斗笠,头上没有梳女子发髻,而是跟他们一样束发。扎着头巾。修长的脖颈被高高的衣领裹得严严实实,这是防止被树枝扫中或者蚊虫叮咬;桃花面上双眼清亮有神,猛一看去。真是个翩翩俊俏少年。

他心跳加快,无法移开双眼。

向来粗豪、大大咧咧的他无法形容女子的美好,只觉得杜鹃是他见过的唯一令他心动的女娃。

他忽然问道:“杜鹃,我去投军,你说可好?”

杜鹃一怔,忙道:“当然好。少年大多锐气。满怀豪情。你若想出去闯荡,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求不求得功名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闯荡过了,经历过了这种人生。”

九儿自觉征得了她的同意,欢喜地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我要是不出去拼一拼,不甘心呢。杜鹃,你是喜欢住在这山里呢,还是喜欢外面?”

说完紧盯着她,虎气生生的脸上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林春一愣,看了看九儿,又看向杜鹃。

杜鹃笑道:“我当然喜欢这山里。不过,有机会我也会出去走走,看看大靖天下的。”

不用说她是喜欢这山里的。

可是,将来杨元会回来吗?

若是杨元恢复了李墩的记忆,她有十分的把握,他会陪她住在泉水村。当然,好不容易两人穿越来了,她也会陪他去外面走走,随他有什么志向,她都会陪他去完成。

九儿就开心地笑了。

之所以问这个,他觉得杜鹃是希望他大展宏图的,她教了他这么多年,定不希望他偏安一隅、碌碌无为一生。

还有,他自己也想试试波澜壮阔的生活。

再就是,他要挣一份大大的富贵给杜鹃,然后随她挑选想要的生活。既然她得了机会想出去走走,他就要为她创造这样的机会;若是她想住这山里,他将来也会回来。

不过投军之前,他要跟杜鹃先把亲事定下。

大靖的募兵制很严格,不是拉壮丁似的拉人,无所长、身体瘦弱的还不许入军呢;若是合格的,一旦入了军,免除全家兵役和劳役外,还有不菲的军饷和武将的前程。

家中没有合格人投军的,通常以钱粮代替兵役。

九儿若想投军,无疑条件是足够了。

杜鹃笑盈盈地问道:“你真想好了?”

九儿用力点头道:“我想好了。”

杜鹃又转向林春,问道:“你呢?想不想出去?”

林春正在啃一个馒头,闻言看着她,轻声道:“我还没想好。先把手艺练成熟些,再看将来的打算。”

杜鹃看着两个少年,十分感概。

吃了东西,太阳也大些了,他们便往山上攀去。

杜鹃见山势陡峭,十分难行,笑道:“这山真难爬。亏得桂香没来。要是她来了,只能在下面等着了。”

九儿道:“还说呢,我都不敢告诉她。”

而此刻,桂香正因为九儿上山没叫她而生气呢。

第180章 生嫌隙(二更)

桂香吃了早饭后,又来找九儿,喊他再去打鱼。

谁知大舅母说九儿上山去了。

桂香怏怏不乐,便跑来找杜鹃。

黄雀儿告诉她,杜鹃上山采茶去了。

她惊问道:“跟谁一块去的?怎没叫我呢?”

黄雀儿犹豫了下,道:“跟林春一块去的。好像很远,连我都没去呢,说是我跑不快。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没叫你。黄鹂也去了。哦,还有九儿。”

她当然要把人都数出来,不然人家以为杜鹃和林春单独出去就不好了。

桂香心里很不是滋味,跟黄雀儿道别后,去了二丫家。

“杜鹃去哪采茶了,连你也没告诉?”

“我不晓得呢。”

二丫见她脸色不大好,犹豫了下,又道:“我们也不是每次都一块出去的。”

因为茶树散布在各山头,有的山上只有几棵树,实在不适合多人一块去采,杜鹃姐妹以前也常单独行动的。

桂香是知道这点的,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林春九儿都去了,杜鹃却没有叫她。

二丫见她也不坐,也不走,似乎很不安,又道:“要不我们去兜虾吧,再不然去掰笋子。今天天气还好。”

桂香见她一副好声气的模样,忽然觉得,没有杜鹃在,自己跟她并没有多少话说,便强笑了下,道:“不了。我回家看看去,我娘说今儿种豆子呢,我去帮忙。”

说完便走了。

二丫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愣。

桂香回到家。依然是坐立不安。

想了会,她忽然站起来。往堂姐槐花家去了。

槐花正靠在床上绣花呢。

“槐花姐,你腿可好些了?”

她笑嘻嘻地问道。

槐花眼神一动,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没见别人,便含笑道:“还好。把那凳子搬过来坐。怎么你这时候来了?没去找杜鹃?”

桂香拉过一张凳子。在床前坐下,一边笑道:“杜鹃上山采茶去了。走好早的,我去了没赶上。”

槐花听了诧异,问“和二丫一块去的?”

桂香摇头道:“跟林春、九儿哥哥一块去的。”

槐花心一颤,差点把针戳在手上。

她看了看竭力作无所谓样的桂香,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和来找她的意图。说起来,她虽然只比桂香大几个月。却比她要懂事得多,也不像桂香那么单纯直率。

她便抿嘴一笑,“哦”了一声,继续绣花。

桂香见她仿佛很明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槐花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没笑什么!”

桂香白了她一眼,道:“你当我瞎子呢!”

槐花又抿嘴笑,道:“难怪九儿哥哥对杜鹃…”停了下。瞅着桂香疑惑道:“你跟杜鹃那么好,你就没看出来?”

桂香心里一突,脱口道:“看出来什么?你瞎说八道什么呢!”神情很是生气。

槐花一呆。跟着就道:“那…那就是我弄错了。”

桂香更急了,质问道:“你弄错什么了?”

非要她说不可。

槐花不安地说道:“也没有什么。桂香,你要不要喝茶?”

然她越是否认、越想岔开,桂香越不放,越要追问。

槐花被问急了,诚恳地说道:“桂香。我也是瞎猜的,从没跟人说过。九儿是你舅舅的儿子,你肯定清楚这里头的事,你说没什么,那肯定就没什么,是我看错了。我要是再说,那不真的是瞎说八道了!这事可不能瞎说呢。咱们两个跟杜鹃都好,可不能瞎说。”

桂香完全被吊起了胃口。

再说,她并不像槐花说的,很清楚这里头的事,因此一心想要弄明白,平白无故的,槐花为何会认为九儿跟杜鹃好,是一对。虽然她并没这么说,但她听出这个意思来了。

她也觉得自己急躁了些,便定了定心,认真问道:“杜鹃已经跟春生哥哥定了亲,你干嘛把她跟九儿哥哥扯在一块?”

见她自己说了出来,槐花心里一松。

她疑惑地问道:“他们已经下定了?”

桂香不耐烦地说道:“小时候两家不都说好了的。”

槐花小心翼翼地回道:“可是我瞧着杜鹃和春生不像有那回事的。要不然,他们怎么还不定亲呢?”

桂香嗤笑一声道:“那你去问大头舅舅好了。人家爱什么时候定亲,还得告诉你?杜鹃和春生哥哥那么好,怎么可能嫁给旁人!”

槐花又“哦”了一声,轻声道:“我还以为杜鹃跟春生哥哥吃一个娘的奶,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所以跟亲兄妹一样呢。相处这么好,又不定亲,肯定是把春生当哥哥了。杜鹃跟九儿哥哥就不是这样。看来是我想岔了。”

桂香就呆住了。

一般情形下,还真是这么个理。

哪怕是定了亲的,相处也会避讳些,像夏生和黄雀儿就是。然杜鹃和林春都是坦坦荡荡的,真如槐花所说,就像亲兄妹一样。

桂香被打击到了。

他们若像亲兄妹,那杜鹃是真喜欢九儿哥哥了?

这村里,还有哪个男娃能比得过林春和九儿?

杜鹃若是不嫁给林春,就必定会嫁给九儿哥哥。

没来由的,她就是觉得自己比不过杜鹃。

心里一痛,她强笑道:“是你想岔了。我听大头舅舅在我外婆家说过好几回了,说一定要娶杜鹃做儿媳妇。春生哥哥也把杜鹃当眼珠子一样,怎么可能娶旁的女娃呢。他都没正眼瞧过别的女娃。上回人家拿他跟他表妹开玩笑,他理都不理就走了呢。”

这话与其是想说服槐花,更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说完后。她站起身道:“槐花,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养着,等杜鹃回来,我跟她和二丫再来瞧你。”

槐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也被桂香的话打击到了。

婚姻之事,都是由长辈做主的。她们在这里想些有的没有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都是听长辈的。

可是,林大头两口子认准了杜鹃。

还有…春生他…也认准了杜鹃。

她心里也难受起来,不比桂香好多少。

正出神,她娘走了进来,端着一碗浓浓的褐色药汁。

将碗递给闺女,槐花娘问道:“刚才是桂香来了?”

槐花点头,一气把药喝了。又接过娘递来的水漱口。

槐花娘皱眉道:“怎么九儿没来?他昨下午还来了呢。娘今天杀了一只鸡,还想着等他来了留他吃晌午饭呢。”

“娘,你说什么呢?九儿昨天是给我送东西来的。娘,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林家舅母看上杜鹃了,这谁不知道。你要是上赶着去插一手,白让人笑话瞧不起。”

槐花又羞又急,生怕娘再惦记九儿,因此说得很重。

槐花娘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都看上杜鹃了,难不成把她一个身子劈两半,嫁给两兄弟?”

槐花见娘越发说的粗鄙。红了脸道:“娘,你别瞎说!你就不怕杜鹃小姨父?再说,杜鹃也不是那样人。她还教了我读书认字呢。娘,你别害我被人说不知好歹。”

槐花娘见闺女提起任三禾,心里害怕;又听她口口声声夸杜鹃,把手指戳着她额头道:“你呀你。就是缺心眼!人家哄你几句就当是大好人了。你要是有杜鹃一半的算计,娘也不用操这个闲心了。”

槐花无奈道:“娘,你说什么呢!杜鹃人真的很好。”

她是个聪明的,杜鹃为人怎样她清楚的很。

槐花娘却一副闺女被糊弄的样子,骂她不争气。

不过,却没有再提九儿的事了。

转而又发愁:九儿没指望,那闺女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闺女是泉水村最出色的,除了九儿和林春,没有人能配得上。

她不能惦记九儿,还不能惦记林春?

可是林春到底跟杜鹃算怎么回事呢?

这事她一定要弄个明白,不然杜鹃还真占着两个好男娃不成。也没那个道理呀!

这不又绕回来了!

不说槐花和娘各有心思,且说桂香,心里堵着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在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难受地想,春生哥哥对杜鹃那么好,她怎么可以不喜欢他、嫁给旁人呢?

她无法想象,要是杜鹃真嫁了九儿,她要怎么办?

她转来转去,又转去了林家。

见九儿还没回来,便索性去林春家等着。

这一去,发现林春家来了表姐和表妹——小芳和小莲。那个舅母,跟大头舅母不停暗示,意思两个女娃如何能干,如何贤惠,想把小芳许给秋生,小莲许给春生…

她听了气极:那小莲怎么能跟杜鹃比?

春生哥哥怎么可能看上她!

她仿佛找到了奋斗的目标,一边帮着洗菜,一边跟小莲说话,话里话外都说林春如何照顾杜鹃,杜鹃如何出色,大头舅舅和舅母如何希望杜鹃做林家儿媳妇等,打击小莲。

她本是个单纯的,说话也不顾忌,连带小芳都被她鄙视了,意思是她配不上秋生哥哥,就别痴心妄想了。

小莲要害羞些,小芳却很厉害,一张嘴也不饶人,跟桂香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差点吵了起来。

这日,桂香赖在林家,连晌午饭都没回家吃。

她娘让她小兄弟找来了,她借口说等杜鹃,要跟她学一样东西,把弟弟打发回去了。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天黑。

第181章 喝茶的资格(一更)

傍晚时分,杜鹃一行人踏上了归程。

杜鹃姊妹竹篓里装满了茶叶,手上还提了野鸭、雉鸡等物;林春和九儿则一人扛着一头鹿,冬生身上也挂满了野味;如风背上更是捆着许多,有狐狸,并一些少见的小动物。

他们今天去的地方,已经是深山老林子了,自然不能光采茶叶,那太不值得了。

因此,回来时比去时还要累,黄鹂和冬生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

天光暗下来的时候,任三禾忽然从林子里闪身出来。

“小姨父!”

黄鹂激动万分,立即就要解下身上的东西。

任三禾瞅了她一眼,道:“看你平常很有毅力的样子,这就受不了了?你也没背多少东西。依我,还要给你再加些重量呢。不把底子打牢固了,你怎么学后面的?”

黄鹂急忙叫道:“我很好。一点不累。可是小姨父,你还是不要加重量了,让我循序渐进吧。一次把我累垮了,我就爬不起来了。”

杜鹃等人都笑了起来。

林春看着师傅,也没问他怎么在这。

其实,他和九儿早就发现师傅一直跟着他们。这些年来,他还发现一个现象:一旦杜鹃走远些,师傅要么自己跟着,要么让他和九儿陪护。他们陪护的时候,师傅还不放心,常在暗中跟着。

他以前没想那么多,可是最近却越来越疑惑。

然他怎么也想不出里面的缘故。

师傅对黄雀儿和黄鹂就不会这样。

任三禾示意杜鹃把手上的野物给他。

结果,杜鹃递了一样又一样:肩上挎的,腰间挂的。手上提的,甚至脖子上还斜挂了个布带。解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这里面是野鸭蛋。小心些别碰碎了。”

任三禾黑了脸,道:“你弄这些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鸡蛋。还有这野鸭,怎么射了这么多?天天吃红锦鸡还没吃够?”

杜鹃笑道:“我们今天撞了大运,在一个山谷的山塘边发现好多野鸭子。小姨父你说我还能不手痒?这东西炖汤可好喝了。还有那么多鸭蛋。不捡的话也实在不像话…”

她一副“不捡白不捡”的口气,惹得林春等人都笑了。

杜鹃也是没法子,勤俭过日子惯了的。

以前没本事,只能抠着过日子;如今有本事上山打猎,这绵延的大山仿佛就是一个天然的饲养场,她不能猎鹿、獐子等大的猎物,碰见这些美味的小动物,那舍得放过了!

任三禾看着她直摇头。又将黄鹂和冬生手上的东西匀了些过去,这才带着他们往回赶。

至于九儿和林春,他根本就不操心。

有他在前,众小更不敢懈怠了,拼了命地奔跑。

一时回到村里,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桂香听见如风的声音,立即从林家冲出来迎向他们。

看见九儿那高大的身影,她不知为何鼻子一酸。拖着哭腔喊道:“杜鹃!”

明明想喊九儿的,结果一出声变成了“杜鹃”。

杜鹃奇道:“桂香,你怎么在这?”

桂香不答。却质问道:“杜鹃,你去掐茶叶,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她盯着她,仿佛在问天大的事情。

不等杜鹃回答,冬生抢着道:“桂香姐姐,亏得你没去。我都后悔去了呢。我的娘嗳。那么远!我两条腿都差点跑断了。桂香姐要去了,咱们现在说不定还没到那。”

“那么远?”

桂香很吃惊。

黄鹂接道:“不就是。二姐,下回这么远的路别叫我了,我实在受不了了。”一转头看见黄老实也来了,忙撒娇道:“爹!我快累死了!”

黄老实慌忙过来,取下她背上的竹篓。

黄鹂任他自己动手,她连侧一下肩膀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老实又过来取下杜鹃身上的篓子。

杜鹃被妹妹逗笑了。

她虽然也累,却没那么夸张。

等身上东西都卸下后,她拉着桂香的手道:“我在路上还跟九儿说呢,幸亏你没去,不然累死你。九儿说他没敢告诉你,就怕你吵着要去。他还真有先见之明。你真要去了,这回来的路上怕是要他背着了。”

“真的么?”

桂香借着月光,竭力辨察杜鹃神情。

发现跟平常没两样,又去看九儿。

九儿怕她闹脾气,赶忙笑道:“桂香,我给你捉了一只鸟儿。瞧,这毛色多好看!”语气带着一丝诱哄的味道,并从袋里扯出一只系着脚的红头花羽的鸟儿递给她。

桂香接了过去,有些发痴。

她煎熬了一天,临了却发现好像都是在自找不痛快,其实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杜鹃还是跟以前一样,九儿哥哥也跟以前一样…

来到家门口,林家院子和黄家院子都涌出许多人来。

林大头和夏生合力从林春肩上抬下那头鹿;大舅母心疼地问林春累不累,说小莲早就烧好了水,要他赶紧去洗澡,等下吃饭云云,比他娘还要殷切。

冯氏和妹子冯明英则带着任远明和任远清围着杜鹃姊妹问这问那,任三禾早把野味都提进了黄家院子。

林大头留九儿和桂香在林家吃晚饭。

九儿忙摇头,说家里惦记着,要赶紧回去,一面对桂香道:“走吧,咱们也回家。”

桂香听了眼窝一热,心里一松,便乖巧地去接九儿手上的野鸭。

九儿侧身让开,道:“还是我提着,这也没多远了。省得弄脏了你的手。”一面走,一面问她怎么来了。

桂香满腹心事,最后只道想看看他们采了多少茶。

兄妹俩说着话远去了。

杜鹃回家。看着廊檐下摊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野味,也不禁咂舌:“这么多!”

任三禾哭笑不得。道:“你才知道?”

杜鹃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提着的时候倒没觉得。”

黄鹂把手亮给爹娘和小姨看,道:“都勒破了呢。不过那地方鸟儿真多,真舍不得丢下。还有许多鸟蛋,我们的袋子都装不下了呢!”

一边叫累,一边说得眉飞色舞。显然“好了伤疤忘了痛”,把那劳累忘记了,只记得有趣的经历了。

两家人在一起吃了晚饭,任三禾一家才离开。

饭后,冯氏洗碗,杜鹃姊妹则连夜炒茶。

几年下来,杜鹃和黄雀儿炒茶已经有相当的水准了,她可是下了大工夫的。

为了炒茶。厨房里面另搭了个锅灶。

今天摘的茶叶都是一芽二叶,叶片嫩绿,白毫隐翠,品质相当高。杜鹃和黄雀儿同时动手,每一锅只下少量茶叶,炒青、揉捻,再慢慢烘干,谨慎又精心。黄鹂在下面烧火。

这晚。林春吹箫的时间似乎比平常更久一些。

箫声持续在夜空中回荡,让全神贯注站在锅边的杜鹃多了一丝轻松,没那么疲累和焦躁。

这一忙。就是通宵。

第二天清晨,杜鹃没有去练功。却估摸着他们练功快结束的时候,拿着新炒的茶叶去了小姨家,亲自用炭炉烧水、泡茶,请任三禾和林春九儿品鉴。

新茶冲泡出来后,汤色清绿。香气扑鼻。

任三禾不必说,林春感觉最敏锐,只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说这茶带着竹的清雅香气,且滋味甘醇,与以往喝的茶味道都不同。

杜鹃笑道:“我也是这个感觉。是不是因为那山上有许多竹子的缘故?只怕水也有关系,我用的水是昨天带回来的,从那山上接的泉水。”

昨天,他们带去的水喝完后,见山上泉水很清冽、甘甜,就把竹筒都装满了。杜鹃临走的时候又装了一次,回来还剩了些。因想着要请他们品茶,灵机一动,就用这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