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钻进一个并不十分隐蔽的山洞。

他觉得不能再走了,不然迟早要被人发觉。

进洞后,先小心放下杜鹃,回身将洞口略用杂草掩藏后,才过来唤杜鹃。“杜鹃,杜鹃!”

黄元反复摇晃杜鹃,轻声低唤。

可是杜鹃浑身软软的,一丝醒转迹象也没有。

他不知她吃了什么,或者闻了什么。不敢乱下手。

想了一会,他从背篓里翻出一个小包裹,拿出一根连线的缝衣针。把针头放进嘴里吸了几下,吐几口,然后才捉住杜鹃右手,在她中指头上轻轻刺了下。跟着手上用力一挤,挤出一滴艳红的鲜血。

这么放血刺激不知行不行,他也是试试。

连续挤了十几滴血。杜鹃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黄元不敢再挤了,将她手指血迹吸吮干净,割了一块内衣布片。将指头包扎起来,然后对着她蹙眉沉思。

既然弄不醒她,就要做最坏打算。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粉缎绣兰草衣裤,一看就是贴身穿的,丰满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起伏。想到她就这样被一群男人扛着奔走躲藏了两天两夜,他不禁血气上涌、脸色涨红。

他沉脸解下扎在腰间的棉汗巾。将她胸前兜住,往后束紧。缠了两道,在腋下用针线缝了起来;然后。他又脱下身上旧棉布短褐给她套上,再就是裤子,裤腰太大了,也扎了一根细布条;再然后,他打开她头发叉开五指往上梳,束成跟自己一样的男子发髻,依旧簪着她原来的木簪子,却用那束发的破头巾遮住。

忙完,他歪头端详她,觉得还是太耀眼了。

于是狠狠心,用手在地上摸了两把,将那灰尘擦在她雪玉般的脸上。擦过后觉得效果不大好,忙住手。

忽然他心里一动,从篓子里翻出自制的画画炭条,对着她秀眉就描画起来。一描描成个卧蚕眉,配着那长长的睫毛,他看了也不禁咬牙。可也顾不得了,再把炭捏碎一点,黑灰往她脸上涂抹均匀,脖颈和手上也都抹了些。很快,杜鹃就变成个黑小子。

黄元这才满意,将东西一一收拾进篓子。

忽一眼看见她脚上精美的羊皮靴,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可没法子了,他不能穿她的鞋,她也不能穿他的鞋。

他只能再次扶着她轻唤“杜鹃!杜鹃!娟儿!”

唤了几十声,杜鹃也没醒。

正想下一步怎办,忽听外面传来说话声,什么“走不远”“我看见他抱人上了这山。看那模样就不会武功。”

他大吃一惊,脸色也变了。

原来正是先前蒙面人一伙的,得了他的指点,要将藏在灌木中的杜鹃转移。谁知到地方没找到人,于是四下搜寻,正看见黄元抱一个人上山,就追过来了。

黄元望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杜鹃,心下电转。

看来他也要来一手调虎离山之计了。

可是,有他凑巧带走杜鹃的事在前,他便不肯再离开她,唯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被人钻了空子;再有,留她一人在这他也不放心,回头虫蛇什么的咬她怎么办?

但不走也不成,这洞并不隐蔽,藏不住的。

他看向背篓,目光忽然坚定起来。

于是,他拿出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头套,迅速套在头上,再戴上斗笠、背上背篓,对杜鹃看了看,才起身。走到洞口,探头对外看了看,又侧耳倾听一会,就钻了出去,再回身将杂草掩蔽好,然后向旁边树林跑去。

黄元循着声音迎向来人,发现来了三个蒙面人。

他便故意弄出些响动,蒙面人果然追了过来。

黄元便往树林中疾奔,蒙面人在后猛追。

然后他看见一个坑洼地,一矮身子躲了进去。从篓子里拿出好几个短竹筒,都是老竹根做成。十分坚硬,一端凿有孔洞,有一节纸捻的尾巴拖出来。他点燃那尾巴,静静地看它燃烧,待烧到快尽头。才甩向来人。

就听“轰”一声爆响,一个蒙面人倒地。

另外两个蒙面人也被飞溅的不明尖利物事波及,头脸身上鲜血横流,惨叫出声,迅速后退,惊疑不定。

黄元解下弓箭。再次射出一个竹筒。

蒙面人这回学乖了,见竹筒飞来,没命躲开。

又一声爆炸过后,他们身上再添新伤。

黄元皱眉,显然不满意成果。因此思量下一步。

不说这里对战,山洞里的杜鹃却被爆炸声惊醒了。

她活动了下手脚,发现竟然能动了,大喜。试了试,不但能动,还能站起来走,就是身上软软的,提不起劲来。

她欣喜地打量山洞。目光所及不禁一愣。

最后的记忆是小姨抱着自己跑,去什么地方她也清楚,然这里显然不是凤尾山的那个山洞。难道她又陷入敌手了?

看看身上,衣裳也换过了,感觉胸口也束紧了。

“一定是小姨。”她想。

她走到洞口,扒开草丛对外看。

前方有树林挡住,右边却有一块空地,视线可以延伸到更远。能看见对面山峦。然后她就看见远处隐隐的一角山峰,是很有特色的黄蜂——黄蜂岭因此得名——她看见的正是蜂头。

她立即紧张。判断自己还是被敌人给抓了!

因为若是自己人救了她,不会往山外来。

可是怎么又被人抓了呢?

想到凤尾山上没有高手。只有老弱妇孺和猴子,她隐隐有些明白,心情也沉重起来,不是为自己,是为远清远明他们,他们怎么样?

她再不敢耽搁,立即出洞往旁边树林走去。

正挣扎走着,听见另一边轰隆炸响。

她疑惑极了,又是炸药爆炸的声音!

这怎么回事?

她心急如焚,想自己这速度终究会被人追上,最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行。

躲哪呢?

她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跌跌撞撞的。

出来后,视野开阔了,她也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因此努力搜索记忆,看附近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

还没想起来,就听见左边有动静。

她大惊,立即闪身到旁边一丛灌木后蹲下,心里“砰砰”跳,不知来的是敌人还是野兽,可哪一样她现在都对付不了。

来的是个蒙面人,且正是之前行调虎离山之计的人。他早看见杜鹃了,因发现是个黑小子,不想节外生枝,反避开他走。由此可见黄元心思慎密,做的不是无用之功。

然这蒙面人却是个极心细的,黄元留下的唯一破绽——杜鹃脚上的羊皮靴引起他注意,记起这正是靖安郡主穿的鞋,忙追踪过来看究竟。

这一看就看出门道来了,也认出了杜鹃。

他微微一哂,疾步上前拿她。

恰黄元解决那几个蒙面人后,也赶了过来。

还没进洞呢,就发见那个蒙面人,再顺着他去的方向一看,蹲在灌木后的不是杜鹃是谁?

他大惊,一手伸进背篓,一边飞跑过来,故意弄出动静。

蒙面人警觉回头,见只他一个人,靖安郡主又近在眼前,遂一反之前不下手的谨慎,迎着他奔过去,劈面击出一掌。

黄元被打得飞起来,重重落入草丛中。

蒙面人倒意外了,没想到他武功这样低微。

还有,他不还手,却在背篓里摸什么?

估计他也活不成了,便不再赶去下杀手,径奔杜鹃而来,探手抓起她就走;一面从怀里扯出一块帕子,往她口鼻上一捂,她便又昏迷过去。

临昏迷前,她还努力回头看黄元,想这是谁拼命救她?

黄元口角流出一缕鲜血,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用个灰布袋将杜鹃装了起来,夹在腋下飞奔远去。他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嘴唇微微蠕动,右手猛然抠下去,抓了一把草土。

若近前,便可听见他叫“林春”。

不是杜鹃,而是林春!

是想说若林春在此就能救下杜鹃呢?

还是想说杜鹃这一去,指望林春救?

到底何意,没人猜中他心思。

第434章 走脱

黄元喘息了几下,似想到什么,松开手。

他忍住胸口钻心的疼痛,艰难地挪向一旁。

那里,散落着从背篓里倾倒出来的各种东西。

他将东西一一捡进背篓,独留下一个大包裹,双手抱着,四下看了看,往一处山石爬去。

好容易爬到跟前,他解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封口的瓦罐,罐口拖出一根长长的纸线。他从腿上拔出匕首,用力在山石下挖土。挖了一个坑,将罐子埋进去,将纸线牵出来。

接着,他试了试强撑着站起来,眼中闪过坚定的目光,用火折子将那引线点燃了,然后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

每跑一步,胸口便牵拉剧痛。

跑不快,他干脆往地上一坐,往坡下滚溜。

少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响,真真是地动山摇,只怕百里外都能听见。

劫持杜鹃的蒙面人听见这声音,脸顿时就黑了,后悔没补他一掌。他加快速度,全力往西北赶去。黄蜂岭这一片山区地势十分险峻,他仗着绝世武功,专挑人迹罕至的险峻沟谷和山崖行走,一般人绝去不了,以此躲避官兵和村民的搜索。

爆炸声很快引来了龙禁卫和村民,同来的还有蒙面人。

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收拢人手赶来。

张圭、展青展红等人来了自不必说,蒙面人却只有三个,还有面具人也来了,换了一身衣裳。藏在暗处察看。

三个蒙面人来后,立即被满山追杀。

面对回雁谷方面高手会集,他们再不敢抵挡,只顾逃命。边逃边互相问答:

“怎么就剩三个人了?”

“还有人呢?”

“不知道!”

“郡主呢?”

“不知道!”

回答的人口气有些闷。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太知道了。

这次来的高手。都全军覆没了。

也不对,就头儿一个人带着郡主走了。

至于他们三个…

他回头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展青展红,心生悲凉之意——他们也该去陪兄弟了吧!

死也没什么,就是太冤屈了些!

能不冤屈吗,来了三十个兄弟,都是高手。然死在任三禾、展氏兄弟,甚至玄武王世子和龙禁卫手上的没几个——他们看见这些人就躲着走——大多都死在山中猎户手上,叫人如何容忍?

他不知道,还有死在女人手上的呢。

若知道,只怕更痛不欲生。

猎户们将这群侵入深山的蒙面人当做猎物来狩猎。各种手段无所不及。比如,梨树沟村有个善捕蛇的村民,用条毒蛇一连咬死两名蒙面人,他自己连影子也没让对方发觉;又比如,癞子和秋生将敌人引入陷阱猎杀;还有黄小宝,一脸忠厚模样却引得一个蒙面人跟着他冲下悬崖,他却挂在崖壁上横长的一棵老松上,因为他早就知道那里有棵松…

几乎所有得手的都是不起眼的村人。蒙面人又来不及互通消息提醒同伴,一次又一次中招;而像林大猛这样的好手,一照面就引起他们警惕。被下狠手斩杀,害得他狼狈地逃了几次,硬是仗着在山中混了几十年,对地形熟悉无比,才没丢掉性命。

至于杀死蒙面人的女人么…

是二妮和桂香。

杜鹃被蒙面人带下凤尾山,于叔在山上喊话。二妮正在回雁谷地里收玉米,听见大怒。把玉米棒子一扔,回家嘱咐儿子几句。背上个竹篓就上山去了。

半路上碰见桂香,两人一嘀咕,就一道走了。

她们在北面山上捡菌子。

秋天山林里有些菌子比春天的味道还要好呢。

可是这天她们无心找菌子,专门找人。

找了半天,工夫不负苦心人,因杜鹃行踪显露,引得双方人手都纷纷赶来,她们也因此“有福”碰见一个蒙面人。

那蒙面人见是两个女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喜欢起来,捏住二妮脖颈逼问“龙禁卫都去哪了?”

二妮霎时脸色紫胀,呼吸不畅。

桂香结巴道:“山那边…那边…响,去…去看了。大爷,我们…我们捡…菌子…不是坏人!”

她惊得面无人色,生怕他把二妮捏死了。

蒙面人见她这样说才信了,因为他也听见了那声炸响,问她们不过是试探虚实,还有点小心思,并不是真要杀她们。——若大肆滥杀无辜会坏主子的事的。

他便冷哼一声,松开二妮,道:“饶你们狗命!记住,刚才你们什么都没看见;还有,把你们带的食物交出来!”

这才是他的目的——他想弄点干粮。

这两天被盯得紧了,连生火烤野味也不能,可受罪了。

既然不好意思讨要,当然要抢夺。

可他不是强盗,干不来明目张胆地抢劫弱女子食物的勾当,才故意威胁一番然后顺嘴提出。其实都是一个结果,他偏觉得面子好看些。

桂香听了急忙道:“有,有,有馒头!我拿,拿!”

生怕他再发怒,忙放下篓子低头翻找。

二妮则摸着脖子咳嗽不已。

就在桂香摸出一包馒头,蒙面人忍住喜悦去接时,背后二妮也摸出一把砍柴弯刀,对准他后脑就劈。

蒙面人虽然没留心,但他练武之人,闻风即闪。

可二妮却不同一般女子,她羡慕杜鹃常打猎有肉吃,下苦功跟她练了好几年武艺的,即便武功不算高强,也抵得过寻常猎户了;又是趁对方松懈时出手,一刀下去,那蒙面人只避开头颅,正砍在他肩膀和脖颈相接处。

他不禁大怒。反手再次扣住二妮脖颈。

二妮双手掰他手,哪里抠得动!

就见她被勒得眼珠凸出,眼见不活了。

桂香弯腰拿馒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二妮动作,又怕又激动。遂一手递馒头一手抓弯刀,趁蒙面人应对二妮时从另一边猛砸。这次正中他头颅。

蒙面人不敢相信地转脸看向原以为无害的小姑娘,可已经看不清了。临死前他想,头儿说得没错,自己是自视太高了,终于吃了大亏…

二妮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她觉得脖子疼得要命,以为断了,便哭道:“桂…香,我…活…不成…了…”

桂香吓得抱住她喊“二妮姐姐,你怎么样?”

她不敢碰她头。生怕一碰就耷拉下来。

二妮眼角滚下泪来,想自己就要死了。

她死了,癞子会哭一阵,然后会再娶一个的。

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回雁谷地肥,随便撒下种子不用伺候就能有好收成,随便下网就能网到大鱼,不管哪家闺女嫁给癞子再不用跟她以前一样吃苦了,也不用半夜陪他钓黄鳝了。过来享福就成了…可是,当后娘的享福不要紧,要是嫌弃她的娃儿、打骂她的娃儿怎么办?

二妮设想儿子受后娘虐待的情形。不禁急怒攻心,硬是吐出一口血来,眼一翻,晕过去了。脑袋歪向一旁,脖子硬朗着呢。

桂香嚎哭“二妮姐姐——”

然后她掏出竹哨朝山下拼命吹…

还有一个杀人的女子是黄鹂。

其实她没有杀人,至少没有亲手杀人。

杀人。对于曾经被谋害的小女娃来说,是避讳的。

她自那次死里逃生后。变得更加谨慎,练武也用功。跟杜鹃在凤尾山待了几年。轻功和武功都进展飞速。

她就像山里的狐狸和狸猫一般,既有好身手,又熟悉地形还懂得隐蔽自己。无论白天黑夜,她在这片深山都像逛后花园一样轻松。

她悄悄地寻找蒙面人,遇见了就缀在后面,寻机在对方最不留心的时候发暗器。——比如有次她在人家撒尿的时候发暗器。她的暗器都是用药水浸泡过的,有毒和麻痹作用。将人放倒了,她就吹竹哨招人。眼看着搜山的龙禁卫,或者村里猎户来把蒙面人给杀了,她才找下一个目标。

就这样,因她而死的蒙面人多达四个。

任三禾拼命找人,还没杀四个呢。

不说剩下的三个蒙面人被展氏兄弟追杀,张圭带人追查爆炸来源和杜鹃去向,且说黄元,滚下山坡后昏迷了一阵,在双方人都赶来后,才被吵闹声惊醒。

他悄悄从篓中拿出羊皮气囊,准备顺谷中河流漂走。

然他才匍匐到河边,就见一个带面具的人潜行过来,躲在离他不远处的河边茂密的草丛中向山坡上察看。他不禁心中一凝,跟着眼神就锐利起来,再无之前因疼痛而蹙眉模样。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从竹篓中摸出最后一个竹筒,点燃引线,奋力朝他扔去。竹筒一脱手,他就滑下水,顺水飘流下去。只一个拐弯,就消失在这片山谷。

“轰”一声炸响,张圭等人立即飞一般冲下山。

面具人被炸得晕头转向,身上新伤压旧伤,然一看见张圭还是立即跳入河中逃跑。张圭也跟着飞跃下河,同时手中长枪疾刺过去。

不知怎的,面具人根本不敢接招。

他一面想那炮仗从哪来,一面郁闷地钻入水下逃命。

张圭便也钻进水底追杀他。

那时龙禁卫几乎全部聚集过来,有下河的,也有沿河搜索的,岸上水里都张了网,而那面具人却像淹死似的,再不见踪影了。

张圭忙活一通,几乎将这段河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人,恨得咬牙切齿,自尊心强烈受到打击。

第435章 脱身(二更求粉)

正在这时,任三禾带着如风赶来了,加上于叔,展氏兄弟,把各自知道的情形一碰,都猜测杜鹃已经被逃脱的高手带出这片山。

当下,任三禾吩咐留下一百龙禁卫镇守山谷,他则和展氏兄弟、张圭一齐去追杜鹃。就算追不到人,去了京城也能见机行事。至于山里,没有杜鹃,也就没什么好守卫的了。

如风早又寻得了杜鹃去的方向,狂奔起来。

于是,任三禾等人紧紧跟随。

这一路过去,不由他们心惊不已:所过之处全是峡谷深涧或者陡崖峭壁,龙禁卫无法跟随。任三禾便让张圭领他们从黄蜂岭穿过,他自己则和展氏兄弟继续追赶。

张圭前所未有的颓丧,这次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但是,也是对他前所未有的磨练,影响了他一生!

除了任三禾等人,黄鹂也往京城赶去。

她本就是个活死人,也就冯明英等人担心她,却不好说的,其他人都一无所知,所以走得无声无息。

再说蒙面人,占了一线先机,顺利带着杜鹃过了黄蜂岭。

再疾奔一日夜,到荆州府城外第一个接应点,他便给杜鹃戴上了脚镣,解开她手上绳索并给服解药,让她恢复力气洗漱换衣、吃饭和出恭。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杜鹃,道:“郡主乃天潢贵胄,即便在下奉命拿郡主,也不敢侮辱郡主,因此请郡主莫要做些无谓反抗。那时,在下为了谨慎。不得不将郡主手脚都绑死,整日以软麻药喂食,吃喝拉撒皆不成体统,岂不失了身份!”

他露出真容,竟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得气宇轩昂。

杜鹃看了气闷不已,心想坏人不是应该长一副猥琐狡诈奸猾模样吗?长成这模样干掳弱女子勾当,不觉亏心?能对得起老天爷?

她难受就要说,于是就这么问了。

青年听了张口结舌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互瞪了一阵,青年首先受不住。红脸狼狈闪开目光,道:“不过是各为其主,还请郡主莫要怪罪。在下…在下…在下会尽力方便郡主,不会唐突郡主的。”

他给不了杜鹃其他保证,只能这样了。

杜鹃心想你都把我掳来了。还讲什么尊重!

但这话她没说出来,知道嘴硬是没有用的。

她也受够了之前不能动不能言的感觉。她又不是神女,也要吃喝拉撒。早在他带她离开黄蜂岭时,她就小便失禁了,尿了他一后背。

想罢,她便对他一笑,道:“本郡主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前我浑身无力。想自尽也不能,只能慢慢饿死自己;现在么,你要还像之前一样待我。就只能扛一具死尸去京城了;你很聪明,知道尊重我,咱们两厢便利。放松些我,我也不会不自量力逃跑,逃跑不成还自取其辱,我不干的。哼。我还要去会会那捉拿我的人呢!看他究竟是谁,无耻到利用一个女子。”

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形下。她是不会妄动的。

青年被她笑得一怔,再听了这番话。更是一愣一愣的:既惊叹她的美貌,又惊异她在这种情形下还笑得出来,说话还这样有条不紊。

不说别的,就凭她在他背上撒的那泡尿,换作任何一个闺阁女子恐怕都羞愤欲死,再不然也会哭啼不止,不敢看他;靖安郡主却跟没事人一样。

然杜鹃心里想的是:尿到你身上,倒霉的是你;本郡主洁身自好的很,从来不随地大小便,都是你们害的。

若知道她心里想法,青年只怕要羞愤欲死。

他便道:“郡主放心,只要郡主不耍花样,在下绝不会侮辱郡主,定竭尽所能为郡主提供方便。”

杜鹃点点头,闭上嘴,不愿再跟他多说。

青年也识相地不再多言,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除了留杜鹃在屋里换衣出恭外,连吃饭他都在跟前。

后来的路程,他也没有叫帮手,始终是独自带着杜鹃行走。有时挑担子,有时赶车,不断变换身份和形象;行走路线也不住改变,有时上官道,有时走山野,没有规律。而杜鹃大多时候都是昏睡的,以生病少年模样出现在人前。

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半个月后,他们到了京都地界。

在京郊的一处农家小院内,他们再次停下来休整。

用过饭,天色还亮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在外叫道:“大人!”

青年便走出去,跟那人嘀咕一阵,复又进来对杜鹃道:“请郡主尽快,待会有人来接我们。”

杜鹃点点头,知道他提醒自己把屎尿解决好。

来人接他们,意味着旅行到终点了,她也能见到费这么大力气派人捉她的正主儿了。

可是,她并不想见他呢。

或者说,她不想这样去见他。

等她在内屋出恭出来后,青年照例要将她双手绑上。

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去正要动手,杜鹃却抬起双臂拢有些松垮的头发,挽了后重新用簪子簪。他微怔,不知该就这样弯腰等着呢,还是直起腰等她挽好再说。

就在这一刹那间,杜鹃手中簪子一扬,一股灰白粉末扑向他面庞。

青年反应特灵敏,立即闭住呼吸往后倒翻。

然杜鹃早料到他似的,出手的同时,屁股底下一磨转,一双长腿迅速朝上绕过去,半空中张开,那脚镣就套住了他的脖子;右脚再一个回旋,脚镣又多缠绕了一圈,将脖颈缠紧缠死了。

青年若挣扎,必定要被勒死。

除非下重手斩断杜鹃的双腿。

可不知为什么,他没下手。

而杜鹃得手后,再一摁手镯。一枚飞针射向他面颊。

青年一声闷哼,终于瘫倒在地。

鉴于杜鹃的特殊身份,他要了必须的东西就把人打发了,所以此刻院里根本没人。

杜鹃把脚从他脖子上拿下来,问:“钥匙呢?”

青年不吭声。但看她的目光却满是佩服。

杜鹃扬眉,笑问:“你不说?”

他依然不语,似乎笃定这样她就无法走脱。

杜鹃一把抓过他,在他身上又捏又摸找钥匙。一时没找到,她便三两下将他剥得只剩一条内裤,掐边掐缝地搜寻。

青年脸色十分难看。

杜鹃将所有衣裳和包裹都抖搂了一遍。也没找到钥匙,不禁盯着光着上身的青年出神,想他会把钥匙藏哪呢?随着脑中思索,她的目光也由上至下在他身上游移。

青年见她目光落到他腰部以下,竟发抖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柔弱无助”的弱女子。

杜鹃见他神色不对。也疑惑,问道:“你不会无耻到把钥匙藏那儿吧?”

青年拼命摇头,十分慌乱。

杜鹃心急脱身,也不管了,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摸。

青年彻底崩溃了,咬牙把眼一闭,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忽然又一激灵,羞愧地想:自己昂藏七尺男儿。怎么倒怕起一个女子来了?做出如此忸怩之态,实在丢人!就算搜身又有什么?被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美人搜身,他不是应该荣幸和觉得占便宜吗?

然想起刚才杜鹃毫无顾忌地扒拉他。对他身体漠视和毫不羞涩的模样,他忽然就明白了——在郡主眼里,他根本不是个“男人”,只是她的猎物。

想通后,他面色更难看了。

他睁开眼睛,要看看她如何对自己那里下手。却见杜鹃根本没有搜他那里。正捡起他一只靴子,将眼睛凑近靴口看。又伸手进去掏摸,他心脏再次狠狠抖动。

杜鹃这次找得更细心。干脆用他的小刀将靴子割开,拆得七零八落,鞋底是鞋底,鞋帮是鞋帮,然后从鞋底的夹层中找出了钥匙。

打开脚镣后,许是心情好,她笑得格外灿烂。

将那串脚镣提到他跟前,体贴地给他戴上、锁好,却将钥匙揣进自己口袋里——也不嫌臭——笑道:“你给我戴了一路脚镣,我怎么也要让你尝尝这滋味;还有软麻药,你也得尝尝…”

说着话,用那刚掏鞋子的纤细手指捏住他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原本给她吃的药塞进他嘴里,再灌了一口水,眼看他不由自主地吞了,才站起身子。

哦,她还不忘把解药也顺手揣进自己怀里。还有他的包裹,里面的散碎银子和银票等都没收了,背在肩上。

青年看着她的举动,脸色灰败不堪。

正以为她就要这样走了,她却将之前他用来绑她手的绳子往房梁上一扔,挂下来,再一把提起他的脚镣,将二者系紧。跟着猛扯绳子,他就倒吊了起来。

她收了笑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主子是谁?”

青年却微笑了,因为他终于可以反击了。

他吃力道:“郡主别费心了。郡主没杀过人吧?是不是嫌脏?不要紧,在下可以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