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忙点头,她很想知道呢。

炎威太子看着不再对他生疏的娇女儿,幸福满满溢出来,一路都在笑。

厅堂上,勇亲王坐在桌边,见他们来了,忙起身。

炎威太子指着他对杜鹃道:“快见过八伯父。”

杜鹃就按花嬷嬷教导的,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勇亲王忙一把扶起来,微微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她。

杜鹃见他很温和,很自然地冲他展颜一笑。

勇亲王顿时眼前一亮,转头对炎威太子说了一个字:“好!”

炎威太子如听见无上赞美,哈哈大笑。

杜鹃笑道:“我昨天见过八伯父的。”

勇亲王笑着摇头道:“那可不是本王,那是你父王。”

杜鹃听了瞪大眼睛,“是父王?”

勇亲王点头道:“平日大多是你父王以伯父名义外出的。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不然,这事也不会被你十三叔发现端倪,朝你下毒手了。”

炎威太子“哼”了一声,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勇亲王见他不痛快,忙转话题道:“宫里派来了王辇,接九弟和侄女。”

炎威太子沉默地点点头,和他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勇亲王道:“九弟放心,都…安排妥了。”

炎威太子道:“有劳八哥了。”

杜鹃站在一旁,看看爹,又看看伯父,忽然问道:“皇爷爷是不是要我们进宫当人质?”

勇亲王和太子听了怔住。

愣了一瞬,太子急忙拉起她手安慰道:“不是的。杜鹃别怕,有父王陪着你,没事的。你皇爷爷不会的…”

他急着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清楚。

倒是勇亲王,觉得这个侄女是个聪明的,因此认真对她解释道:“是有些个意思在里头。但你皇爷爷一向宠爱你父王,只要他不妄动,就不会有事。帝王心难测,你父王今日在朝堂上展现了实力,你皇爷爷怕他对当年追杀他和你母亲的事怀恨,做出大逆不道之举,所以防备也是难免的。你进宫后须要小心,莫要惹你皇爷爷生气…”

杜鹃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真是太复杂了!

她颓丧道:“是不是怪我不该闹的?”

炎威太子见她垮脸,慌忙道:“不怪你!”

又对勇亲王道:“八哥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还小呢!”

再回头安慰杜鹃:“杜鹃别怕,一切都有父王。”

还小?

勇亲王看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侄女,再看看一副哄小女儿状的九弟,想想他好容易才和这个女儿团聚,自然是心疼得紧,遂摇头失笑,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这时有太监来回禀:“王妃带着世子和姑娘小爷们过来了。”

勇亲王道:“告诉他们,说殿下马上要带郡主进宫,今日暂且不见了。”

炎威太子拦住道:“既然来了,见一见何妨。没有让八嫂白跑一趟的道理。”说完牵起杜鹃道:“走!”

长青楼外灯火通明,秦一等随同进宫的人严阵以待;任三禾作为杜鹃最亲信的护卫,自然也是要随同进宫的;还有灵隐和灵烟,她们是勇亲王专门挑选出来作为杜鹃贴身伺候的侍女,也要跟进宫。

炎威太子携杜鹃走出来,在台阶上站定,星眸扫视众人。

父女二人同样光芒四射,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院内呼啦啦跪下一片,“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王爷!参见靖安郡主!”

炎威太子手一抬,淡声道:“起来吧。”

侍卫们起身退后,勇亲王妃率众走上前来。

炎威太子忙示意杜鹃,“这是你八伯母。快去见过。”

杜鹃忙迎上去,规规矩矩见了大礼。

跟着又与秦诤、秦讳兄妹等人一一相见。

秦讳看着杜鹃忽然叫道:“郡主姐姐是…那个…”

杜鹃笑眯眯点头道:“王子规。”

秦诤也惊异地问道:“真是郡主?”

炎威太子忙问怎么回事,秦诤便将当日在茶楼和二弟遇见男装打扮杜鹃的事说了一遍,“怪道侄儿当时觉得面善呢,原来是像九叔。”

这话听得炎威太子心怀大悦,侧头看着爱女微笑。

勇亲王道:“这是他们兄妹有缘,侄女一进城就遇见了。”

炎威太子连连点头,十分喜悦。

说笑间,杜鹃发现王妃身边几个盛装女子眼不眨地盯着她亲爹,目光热切,心里疑惑,不知都是何人。

勇亲王妃也发现了,不动声色地瞅了她们一眼。

然几个女子看着炎威太子都痴了,完全不知警醒。

勇亲王妃心里不悦,便问炎威太子:“听说太子殿下要进宫,是父皇召见侄女吗?”

炎威太子点头道:“是,八嫂。还有,弟弟从今天起就要回东宫居住了。这些年,多谢八嫂照应。”

勇亲王妃笑道:“都是一家子,太子殿下客气了。”

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今晚都进宫吗?是不是太仓促了?”

炎威太子摇头道:“今晚弟弟先与侄女进宫,其他人过后再说。”一面向她告辞。

那几个女子面上就露出失望难受的神色。

 

第460章 吃醋(二更求粉)

杜鹃猜测:这几个女子大概是太子爹的侧妃和妾室。

她心里忍不住代亲娘吃醋起来,看那几个女人很不顺眼,心想就算她爹出色,也不能当着人这么*辣地盯着,真的很花痴呢。

她却是猜错了。

这些女子盯着炎威太子是有缘故的。

原来,太子和勇亲王兄弟二人共用一个身份,是连王妃也瞒着的,所娶的这些侧妃、侍妾就更一无所知了。

如今太子身份公布,除了王妃是勇亲王早年娶的正妻一定不会弄错外,其他人竟然弄不清自己是勇亲王的女人还是太子的女人。

这可不让她们揪心急切?

谁不想做太子的女人!

尤其是见了炎威太子真容后,真是连魂儿都没有了。

并非她们痴心妄想,勇亲王身子骨不好,不可能有这么多女人,她们当中,一定有人被太子殿下宠幸过。

当然,以这兄弟二人高贵身份和心性,乱来肯定不会,那她们就分别属于他们兄弟了,只是谁是太子的女人连她们自己也不清楚。

不但这些女人,连秦讳和秦易安以及下面几个弟妹心里也是糊涂的,不知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

秦诤因为是王妃嫡出,所以不会弄错,但他心里也苦涩:原本以为父王登基,他将来就是太子了;谁知父王摇身一变成了九叔,他素日的凌云之志便成了一场梦。

因此几方面缘故,现场气氛就显得很诡异尴尬。

炎威太子如今一心都在杜鹃身上,哪里会留心他们那点心思,倒是勇亲王看出几分端倪。对王妃使了个眼色,道:“进宫也要先收拾准备,明日再安排吧。”

王妃点头,笑盈盈地说道:“如此咱们先送太子殿下。”

炎威太子一笑,牵着杜鹃大步前行。

杜鹃觉得背后灼热。本能回头,只见从秦讳秦易安往下,一众弟妹都满眼羡慕地盯在她爹牵她的手上。

她不禁心虚,怎么有种抢人家爹的感觉呢?

这当口,有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怯怯叫道:“父王!”

两个爹,可是他只冲着炎威太子叫喊。也许是幼儿的直觉,也许是炎威太子以前当着他未做掩饰,总之他心里觉得那才是他的父王。

众女和小辈们顿时一齐盯着炎威太子。

炎威太子停步转头,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立即甩开奶娘的手,“蹬蹬”跑过来。笑着朝他伸手道:“父王,语儿也要去。”

炎威太子牵了他小手道:“语儿莫闹。天晚了,明天再去。”转向奶娘,“带四爷下去。”

口气很严厉,一面看向人群中一个女子,眼睛眯了起来。

他也觉得不对劲了。

然他只是盯了她一下,就转身带着杜鹃大步走了。

那是李侧妃,见太子回头。心中狂喜,跟着就被那眼神冻结了,心慌地走过来。和奶娘一块低声哄秦语。

秦语眼巴巴地看着父王的背影,觉得他不喜自己了,只喜欢那个新来的郡主姐姐,眼泪就下来了。

勇亲王夫妇率领众人恭送太子,就像没有刚才的事一样。

被这么多人簇拥,杜鹃心里很别扭不自在。

走到柏院门口。一眼看见林春站在院外,正和守卫的张圭说话。心里一喜,立即丢开炎威太子的手。快步走过去,“林春!你怎么不进去?”

林春见了她,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笑容,轻声道:“太子殿下才公布身份,正要谨慎的时候,防守严密,我怎能坏了规矩。这就要进宫了?”

杜鹃点头,问道:“你专门在这等我的?”

心里有些难过,什么时候他们见个面也这么难了?

林春提起手中包裹给她看,道:“这个梳妆盒是郡主赢的,带进宫献给皇上吧。”

杜鹃忙接过去,对他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请功。”

林春看着她只是笑。

请功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见了这盒子,也许会对她好一些,不再追究她之前大闹京城的任性,那他就放心了。

两人只顾说话,不但忘了张圭,其他人都忘了。

张圭固然尴尬,随后赶来的炎威太子更是看着林春面色不善,头一次觉得这小子怎么如此碍眼呢!

林春比杜鹃警觉,发现他走近,立即上前叩拜道:“参见太子殿下!”

张圭等人也一齐跪下。

炎威太子盯着林春不语。

杜鹃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不叫起呢?

炎威太子察觉爱女不悦了,才挥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

炎威太子便对林春道:“为了兰桂会,你学业耽搁了多日,明日起回国子监好好读书吧。”

说完还深深地盯了他一眼

——没事别老缠着我女儿!

林春看出这个意思,心中苦涩,回道:“谨遵王爷教诲。”

炎威太子“唔”了一声,不再多说,拉了杜鹃往停在空地上的王辇走去。

杜鹃不悦了,林春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心。

她一个旋身堵在太子面前,娇嗔道:“爹,你对林春这么严厉干嘛?人家爹娘对你女儿可不是这样的。从我被养母抱回泉水村第一天开始,人家娘就把奶水分一只给我喝;后来蒸个鸡蛋也分一半给我吃,偶尔在山上猎了鸡和兔子回来烧了也送一碗肉给我。要不是人家爹娘照应,爹你闺女都活不下来呢。”

院门口几百人诡异地安静下来。

饶是炎威太子经历大风浪,也被这番话给堵住了,望着娇嗔满面的女儿竟不知如何回。

他就算心里嫉妒林春,说出来的话也没不妥呀?

他一向都是这么对人说话的。何况对一个小辈。

林春尴尬低头。

跟太子殿下把一个鸡蛋的账搬出来算,他几乎以为杜鹃被他那个大头爹给附身了。他怎么说都不是,都有挟恩图报的嫌疑,只好深深低头。

任三禾看着沐浴光辉的少女,眼神十分温柔。

她不论身处贫穷还是富贵。永远是那么善良明媚!

秦诤这时笑道:“靖安妹妹,太子殿下对林兄弟可是关爱有加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太子殿下与乡屯人关爱晚辈方式可不一样。再说,林兄弟在府中,一应起居都跟我们兄弟一样。并不曾怠慢半点。林兄弟你说是不是?”

林春急忙说是,越发尴尬了。

杜鹃还不知寄人篱下的滋味?

她笑道:“爹照顾林春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告诉爹:王府锦衣玉食也是无法与一个鸡蛋比的。在乡下吃饭都难的情况下,那鸡蛋可是救人命的。我那时可不是什么郡主,人家把鸡蛋分我吃,把我当闺女一样疼的。非亲非故的。凭什么?”

她真被林大头附体了,对鸡蛋价值的阐述越发深奥了。

这时候,她十分想念林大头,再不觉得他可厌。

那汉子精明算计的小气抠门模样,特别有人情味。

眼前这些富贵人,身上少了人情味。

炎威太子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柔声道:“爹知道了。爹也会把他当儿子一样待。”

勇亲王也插话道:“别说林家对侄女的救命之恩,就凭林春为朝廷提供那么多农田水利器具。就该受到礼遇。”

杜鹃听了大喜,笑道:“哎呀八伯父真说到点子上了。林春住这可不是挟恩图报,那是凭本事吃饭的。爹和伯父就该礼贤下士。”

说着托起手中盒子接着道:“要拿这里面东西比,他还亏了呢,朝廷应该奖励他!”

炎威太子见女儿拼命为林春出头,虽明知有道理,心里也不舒服不痛快,面上却笑道:“本宫知道了。定会为他向皇上请功。”

杜鹃就笑了,忙问“那明天…”

炎威太子截断她的话。对秦诤吩咐道:“明日宫中摆宴,诤儿带林春一块进宫。”

秦诤急忙道:“侄儿遵命。”

张圭笑道:“明天属下不当值。也要进宫,属下邀林兄弟一块。”说着丢给杜鹃一个请放心的眼神。

杜鹃笑吟吟地点头回礼,又对林春道:“明天早些来。”

林春忙道:“遵郡主吩咐。”

当下,炎威太子携靖安郡主登上王辇,在龙虎禁卫和王府亲卫簇拥下,浩浩荡荡出了勇亲王府,奔皇宫而去。

这里,众人看着林春各有思量。

他会成为将来的驸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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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王辇内,端坐的炎威太子看着对面斜倚在明黄绣青龙软枕上的杜鹃,想想她闹京城举动,再想想她刚才那番话,决定要亲自教女,令她掌握人心。

“鹃儿来,坐父王身边来。”

杜鹃也看出他有话说,就挨了过去。

炎威太子斟酌言辞道:“杜鹃,父王知道你想帮林春。越是这样,你刚才当着人对父王说那番话是不妥的。幸亏是父王;若换上别人听了,只怕更嫌弃林春了。”

他教导的同时,不忘展示自己心胸大度。

杜鹃道:“我也是对父王才说的呀,对别人怎么会说这样话呢!”

炎威太子哑然。

杜鹃又补充道:“我告诉父王那话,是想让父王知道:若不是因为我,林春才不会来王府攀富贵呢。我也是因为父王有眼光和心胸才说那话的;换上个心胸狭隘的,我就直接走了,求他做什么!谁稀罕!”

炎威太子听了又甜蜜又发愁——

怎么他没教成女儿反而被女儿教了呢?

他不甘心,语重心长道:“对父王说也不妥。你还小,不懂人心,父王与你刚刚相认,见不得你对那小子好。你偏偏要对他好,父王心里不难受?你就要为他说好话,也要委婉些,等没人的时候再对父王说…”

杜鹃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炎威太子诧异道:“怎么,父王说得不对?”

杜鹃笑得眼波流转,道:“父王,你吃醋?”

炎威太子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把心里怨气对她吐出来了。他不由得脸作烧,讪讪道:“父王是有些吃醋。父王十几年都没见你,怎么就不能吃醋?他倒天天见你!”

那口气,果真怨气冲天。

杜鹃嗔道:“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他怎么能跟你比呢?他是小辈,将来我嫁了他,父王就多个人孝顺,一个女婿半个儿呢。父王当权这么多年,最了解人心。如今我是太子之女,长得也还不错,肯定有许多人想娶我。其中有几个是真心的呢?还不是冲我身份地位来的。林春就不一样了,人家可是从吃奶的时候就喜欢我!”

第461章 进宫

炎威太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想要再说,又不知如何续下去。

再者,他又惦记杜鹃提起的小时候生活艰难的事,忙转而问起她小时候的生活。

杜鹃心想,有些事是该告诉他。

于是,她就说了起来。

炎威太子之前已经从勇王妃口中得知杜鹃几岁就干活的内情,饶是心里有准备了,杜鹃叙述的农家生活也是苦中带着田园的乐趣,并不是暗无天日的,但听在他耳中比暗无天日更胜十分,禁不住揪心难受。

他双手攥紧杜鹃的手,坚定地说道:“往后父王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你再不要回那个鬼地方去了。”

杜鹃目瞪口呆——

这似乎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便急道:“不回去?那怎么成!”

炎威太子诧异道:“怎么不成?”

杜鹃急得口不择言道:“我山上还有许多茶叶呢,没人照管;还有回雁谷开了许多荒地出来,我要让他们一年种三季;还有回雁湖放了许多鱼;我还让他们养了许多野鸭子…”

这回换炎威太子目瞪口呆,心想女儿种地种上瘾了。

他便哄道:“这些事让佃户们做就是了,哪有你一个郡主亲自做的道理。之前父王隐忍不发,是没办法,又怕露了你的身份被人加害;如今大事已定,怎能再让你回那深山里去。”

杜鹃心想不行,这件事一定不能让步。

她认真对他道:“我喜欢住山里,不喜欢京城。”

一句话说得炎威太子没词了。

越是这样,他双手越牢牢抓住杜鹃的手。不肯松。

想了一会,他凝视着杜鹃的眼睛,轻声道:“杜鹃,好女儿,爹没了你母亲。可就剩下你了。你要丢下爹一个人在京城?还是说,爹要想跟女儿共享天伦,就得放弃皇位去你那回雁谷?”

这不跟私奔差不多了?

杜鹃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死。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利用亲情威胁自己的男人,嗔道:“爹,你不厚道!有这么威胁女儿的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还能把我拴在身边一辈子?”

她觉得,亲爹是那种很会哄心爱女子的男人。

想也想得出他当初是如何宠爱呵护她娘的。

炎威太子也绷不住笑了。

他道:“嫁人了也可以住京城。让驸马尚公主。”

听见“尚公主”几个字,杜鹃严肃起来。

她当然知道“尚公主”的意思,因此道:“父王,你当初与我娘私奔。是不是迫不得已?心中也是怪皇爷爷不肯成全你吧?”

炎威太子面色立即沉了下来。

杜鹃也不要他回答,接着道:“父王将来当了皇帝,也让你的女儿心想不得事成吗?”

炎威太子听了一震,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本宫的女儿,想嫁谁就嫁谁!要不然,当这皇帝有什么意思?”

仿佛他争皇位就是为了帮女儿撑腰一样。

杜鹃听得心花怒放,笑眯眯道:“那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两情相悦,嫁了也没意思。既然父王这样想。不妨随我心意来吧,什么富贵名利都是浮云,唯有生活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放心。我不会丢下父王的。父王也不要对我恩宠太过,那会给我招祸的。”

炎威太子发现,他竟然辩不过女儿。

这个女儿,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对人生有自己的理解,还很深刻。很有主见。

他一方面觉得自豪,一方面又苦恼。

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她很无力。

这感觉非常糟糕,他希望她依赖自己。仰仗自己。

为何没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找回她呢?

“慢慢来吧。”

他想,十几年没见,父女感情要一点点建立。

很快他们到了皇城东门,太子便对杜鹃讲述宫里的规矩和皇帝的脾气喜好,还一个劲要她别害怕。

杜鹃连连点头,说她不怕。

皇城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太监宫女们川流不息,走路都带风。

今夜,皇城是不夜城!

为了太子回归,为了明天的万寿大典,六部官员都在彻夜忙碌,之前的斗争被压下去,成为暗流潜藏。

进入皇城,秦一留下八个亲卫和任三禾,连同灵隐灵烟随护在太子和郡主身侧,余者都进入东宫去了。

八个太监拽着王辇,来到皇后坤宁宫。

到了这,杜鹃很自然打起精神。

炎威太子亲自扶女儿下辇,牵着她走入坤宁宫。

坤宁宫内外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眼睛都看直了——

靖安郡主这势派,公主都比不上!

殿内彩灯高悬,黄幔轻挽,殿堂中央,端坐着正元帝和王皇后。正元帝满脸肃然,王皇后却满脸含笑,掩也掩不住。

炎威太子一抖龙袍,跪下叩首道:“儿臣参见父皇和母后。”

杜鹃在他身后跪下,道:“孙女参见皇祖父和皇祖母。”

正元帝看了半响,才对太子道:“起吧。”

炎威太子站起身,转头想扶女儿一把。

正元帝却道:“朕没让她起来。”

起了一半的杜鹃愣住了,见太子爹也发愣,忙又跪下,心想不就是要给个下马威吗?跪就跪!

于是又端端正正跪好。

炎威太子站到一旁,看着跪在当地的女儿心里难受。

他想父皇心里有气,让杜鹃跪一会也是应该的。

自我安慰后,就安心等待。

然等一会就不行了,觉得杜鹃跪了好久。

这地上虽然铺了羊毛毡子,跪久了也伤膝盖的,因此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王皇后。

王皇后今天真是心怀大畅、通体舒泰!

太子没死。还有比这消息更让她高兴的吗?

也有,眼前这个孙女就是锦上添花来的。

她细细打量她,见她行止得体,风采翩然,那喜悦就泛滥了。

她也知道皇帝心里有梗。因此虽然恨不得将杜鹃拉到身边爱怜,却顾忌皇帝面子,很识相地没叫她起来。

见太子对自己求救,她微微一笑,轻声道:“炎儿来,让母后看看。”等待的时候。跟儿子叙叙旧也好。其实前天还才见过他呢,但今天感觉是不一样的。

炎威太子就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拉着他手,上下打量摩挲,眼中泪光闪闪。

杜鹃跪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待。

她感觉到皇帝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但她却没紧张。

她不想来皇宫可不是怕皇帝,只是不喜欢拘束而已。

她坦坦荡荡的,从未做过亏心事,也不想皇家富贵,所谓无欲则刚,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跪着跪着觉得不痛快了:这要跪到什么时候?

于是。她抬眼看向正元帝。

正元帝见丫头跪着挺规矩,心里很满意,觉得她到底还是忌惮皇威服管教的。心头气消了些,于是端起身边宫女手中托盘上的茶盏喝茶。

杜鹃黑亮的目光就射向他,一下子就望进他眼底。

他便含着一口茶愣住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