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仿佛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奉上解释:“我觉得你对我也好, 张威荣也好,其实都没有深入了解。以你的聪明,假以时日,你一定会看出谁才是真佛。”

叶木青觉得再跟争论也无益,于是便说道:“好的朱公子,我答应你的条件。其实我也一点也不急,但是你的出现让我娘急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找个机会给我娘说一下,我会感激不尽。”

朱炎听叶木青提到平氏,忍不住笑了笑:“真的,我挺喜欢令堂,她热情大方又目的明确,而且眼光极好。”

叶木青一脸黑线,她娘眼光极好?她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原来这人是在拐着弯儿夸自己呢。

叶木青实在是无言以对,只好提出告辞:“朱公子,请好好养伤,我以后有空再来拜访。”

朱炎对这一点倒很有自知之明:“何必说这个客气话,你有空也不会来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叶木青笑而不语,告辞,离开。

她出来时,暖冬已经侯在门口了,然后跟她一起上了马车。车夫把叶木青送到大姑家门口又悄悄离开。叶木青拖着疲惫的身躯推门进去。姑父和表哥他们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大姑在。

叶木青道:“大姑,今天怎么收摊这么早?”

叶大姑道:“托你的福,今天来买水煎包的人很多,大半天就卖完了。你可算回来了,我这一闲下来就心神不宁,生怕你出点什么事。”

叶木青道:“没什么事,朱炎不是那种人。”

叶大姑道:“我刚才也一直这么劝自己。”

两人说着话,叶大姑突然一拍脑袋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晌午的时候,那个姓张的来找你,你不在,我就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叶大姑口中的姓张的就是张威荣。

叶木青问:“他说了什么?”

叶大姑说:“也没说什么,无非是些闲话,估计有些话他只想跟你说吧。”

叶木青道:“以后我不会再跟他见面了,若是他上门,你就这么跟他说。”

叶大姑忙问怎么回事。

叶木青想了想,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给了大姑听,包括中间张大牛去朱家求情的事也说了。

叶大姑一面听一面感慨不已:“这种爹还真少见,怪不得人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宁愿要饭的娘也不要当官的爹。”说到这里,叶大姑又疑惑道:“也不对,这个张威荣的娘也真少见呀,她当时拼了命救了朱家的少爷,自己又马上快死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利用主家的心软好好地恳求他们照顾自己的儿子吗?她是犯了糊涂才说出儿子克朱少爷的话来,难道她就不清楚一说出这样的话,她儿子以后该活得多艰难。一个没娘的孩子本就很难了,她又这么说,人家更有理由不对他好了。”

叶大姑这么一分析,叶木青也感觉奇怪。按照常理,一般当娘的应该不会这么做吧。叶木青能想到的是张母可能临死前脑子不甚清醒了,才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来。

叶木青最后才提到朱炎定下的一年之期,叶木青道:“我想着自己本来也年纪小,还想多自在几年,一年就一年吧,也没什么关系。”

叶大姑道:“是呀,你还小着呢,我有时候还把你当成小丫头呢,朱家一提亲,我才惊觉,你竟然都可以说亲了。本来…算了,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叶木青猛然想起二姐关于海宁哥亲事的传言,她猜测大姑也许真有让她和表哥结亲的意思,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说穿了反而两家都尴尬。叶木青也明白大姑的用心,便装傻没听懂。两人轻轻岔过这个话题。

叶大姑说道:“确实你年纪不大,就多自在几年,多攒点钱,以后也好有点依傍。就你家那种情况,连嫁三个闺女,你爹娘也拿不出多少嫁妆来。”

叶木青道:“我明白,我也不指望这些。”钱她自己慢慢挣吧,虽然辛苦但也踏实。

中秋过后,天就开始渐渐转凉。这在室外的生意也就能再做上个把月,以后天冷了,她就不方便在外面摆摊了。若是让她收工回家,她又不甘心。若想继续摆摊就得考虑租个房子。可是这房子也不好找,要地段好,房子还不能太大,租金还不能太贵,真是难为人。

叶木青的设想是,天冷后,她不卖凉皮凉面改卖馄饨和热汤面,只需要找五六张桌子大小的门面房就行。这个光靠她自己不行,叶木青就在认识的人中打听,叶大姑也发动熟人帮叶木青打听,但是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的铺面。

叶木青一边做着生意一边打听着铺面,有时还打听打听朱家那那边的事。没过多久,就传出来消息说,郭义被关了一阵后,就放出来了。朱家看在张威荣死去的娘是朱少爷的奶娘的份上,既没有报官也没有让张威荣和郭义赔偿,就这么放了他们。一时间,人们纷纷称颂朱家仁义,别说是朱家这样的门户,就算是寻常百姓被人打成这样肯定还会想着出口气呢,结果人家朱家就那么念着旧恩,轻轻地揭过这篇了。

人们称颂朱家仁义,但被放出来的郭义可不这么干,他到处跟人说朱家是假仁假义,就会收买人心。叶木青听到郭义这个名字就直皱眉头,还好,她一直没见到那人。同时,她也没见过张威荣,期间,张威荣来找过他一回,但叶木青避而不见,并跟他说明,两人这一年之内不要见面了。张威荣呆呆地在街对面站了半个多时辰,最后被两个兄弟拉走了。从那以后,叶木青再也没见过他。

叶木青在亲事上不太顺利,但在事业上却挺顺。没多久,她现在摆摊的房东大娘来找她,问她愿不愿意租她家的倒坐,他们家可以装上门,这样临街就有一间独立的小门脸了。地方不算大,但贵在是老地方,不用挪窝,而且价钱公道,每月只要二百文。叶木青一听就答应了,当下先交了两个月的房钱。

房东大爷立即动手安装门窗,叶木青和叶大姑开始准备桌椅板凳还有炉子锅子等物。

等九月过去,十月来临的时候,叶木青已经搬进了屋里做生意,她不卖凉皮和凉面了,改卖馄饨和面条,生意也还好。

叶大姑也占了一个角落来卖水煎包,不过,她是有时来有时不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叶木青守着小饭铺,每天忙忙碌碌,做着小生意,赚点小钱,她以为这一年应该会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度过,然而,谁也没想到,剧情还会有个大反转。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份互换

这年十月中旬, 叶木青从街坊口中得知一个消息:朱炎的舅舅终于找到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新闻,可是, 消息的后半街才让人惊诧不已:这个舅舅长相奇特, 黝黑健壮,长得有些像异族人, 最关键的是他长得跟张威荣很像。据说, 朱老太爷一见到他就愣住了, 朱炎也是同样。紧接着,朱老太爷让人马张家叫到府里来,连审带问, 朱老太爷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得出结论:张家和朱家的孩子从小被换了,是奶娘临死时换的。张威荣才是朱家的孩子。

俗话说,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像这种奇事传得更快, 半天之间, 全县的人都知道了。

大家对这件奇闻异事议论纷纷, 莫衷一是。

有的人同情张威荣:“被换到张家的那个孩子最可怜, 本来是朱家的少爷, 结果却变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好在老天有眼, 总算让朱老太爷发现了真相。”

有的人替朱炎担忧:“原来的朱少爷可咋办?当了十好几年的朱家大少爷, 结果一夜之间变成了穷小子, 他又是个跛子, 又干不了重活,以后可就惨了喽。”

有人就说道:“他惨归惨, 但也够可以了,凭白在朱家享受了那么多年。”

也有几个妇人议论道:“假朱少爷的娘虽然可恨,但也能让人理解,毕竟,孩子摔断了腿又没了亲娘照看,当娘的简直是死不瞑目。所以她才昧着良心做些掉包的事吧。”

有人跟着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有人却反驳道:“父母心归父母心,你的孩子是人,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人了?”

众人从各自的立场出发,抒发着各种的感慨。

叶木青从得到消息一直都没能缓和下来,她一时无法形容自己那种五味杂陈的心情。替张威荣高兴?应该有的。他终于摆脱那个可怕的家了。可是朱炎呢?朱家不属于他,张家他可能也回不去了。他与张家全家来说就是个陌生人,遑论是他,连张威荣那般为张家作牛作马的人都得不到应有的温暖,他回去了只有更惨。但这也没办法,那也是他本该回去的地方。虽然当年他还是孩子,并不知情,他占用张威荣的身份这么年是一种原罪。

叶木青越想脑子越乱,索性不去想了。

她预感到也许过不了几天,她就能见到这两人。

叶木青继续听着两家的消息,其实她想不听都不行,因为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她听说,张威荣已经被认回朱家了。朱老太爷身体都好转不少。而朱老太爷对于朱炎是又恨又怜,心情十分复杂。恨的是他母亲的做为,导致他与亲孙子相见不相识,怜的是这个孩子他毕竟养育了十几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朱老太爷一时之间是爱恨交织,不知该如何处置朱炎。据说朱炎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跪在朱老太爷面前重重地嗑了三个头,然后什么也没带,就这么离开了朱府,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从那天起,朱家的下人,全县的人都再也没看见过朱炎。叶木青也很好奇他究竟去了哪里。

别人都在议论这朱张两家的事,叶大姑也不例外。

她有时对着叶木青感慨:“你如今跟姓张的没有什么障碍了。”刚说完,叶大姑忙又改口:“不对,应该叫姓朱的了。”

叶木青勉强笑笑:“我们之间还有一年之约呢,以后再说吧。”

转眼间十月过去。今年天冷得很早,十一月初的时候,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北街的生意时好时坏,叶木青租的门面房又朝北,整日见不着阳光,又阴又冷,后面还透风,虽然屋里生有炉子,但也够冷的。

一天上午,客人稀少,到了晌午才进来一个人。

叶木青抬头一看,不禁有些怔忡,来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张威荣,不,现在应该叫朱威荣。他穿着簇新的棉袍,外面披着黑色大氅,脸比以前丰润许多,就连神态气色也略有变化。这种种变化让叶木青看得既熟悉又陌生。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才彼此打了招呼。

叶木青习惯性地说道:“吃面吗?”

张威荣摇摇头:“我来时吃过了。”

叶木青“哦”了一声。

朱威荣往四下里张望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你这里太破了,还透风,别在这儿开了,我给你一间东间的铺子,你去开间饭铺,再雇个人去打理,不用亲自去忙。”

叶木青看着他笑了笑,摇摇头:“不用了,这间铺子就挺好。”

朱威荣看着叶木青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一直想着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是我的钱一直不够多,现在我有了,多得我花不完的钱,我想给你不好吗?”
叶木青仍旧摇头:“你有再多的钱也只是你的钱呀,我喜欢自己一点点挣。”

张威荣无奈地说道:“你还是固执。”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

朱威荣刚离开不久,郭义便带着一个瘦得像猴的人闯进来了。

这两人也是今非昔比,身上的衣裳都是簇新簇新的,说话嗓门比以前更大了。

郭义指着叶木青说道:“叶家妹子,我今儿过来好心指点你,我们荣弟如今可是今非昔比,想必你也听说了吧,荣弟才是真正的朱家大少爷,朱炎那厮是个冒牌货,好在这货聪明,跟耗子似的躲着不出来,要不然,我打死他。”郭义发了一顿狠又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我要指点你的是,荣弟情况跟以前不同了,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说别的,就那府里的丫头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争着抢着要服侍他,也就荣弟还念着旧情,你也该见好就收,别再端着了。”

叶木青冷冷地瞥了一眼郭义,说道:“我要是像你说的懂得见好就好,在朱炎还是朱少爷我就该答应他的提亲了。我们八字不和,见面就吵。希望郭大哥以后行行好,别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郭义一而再而三的被叶木青奚落挑衅,此时再也按捺不住,火冒三丈地指着叶木青就骂:“你以为你是谁呀?再三再四不给我面子,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又是荣弟的女人,我早一巴掌打飞了你。”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威猛,面相又凶,这么一发火特别有威慑力,把旁边的瘦猴样的男子吓得够呛,赶紧又拉又劝地:“义哥,咱们好男不跟女斗,别跟她一般见识。”

叶木青手里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菜刀,大声说道:“你们赶紧走,以后别再来我这里了。”

郭义骂骂咧咧:“老子再也不来了,以后你求着老子来老子也不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叶木青冷淡地说道:“快走,不送。”

郭义终于离开了,饭铺里安静下来。

叶木青放下菜刀,双手拄着桌子支撑着疲倦的身体。

今年的天实在太冷,叶木青又支撑了半个多月,终于决定关门回家。

叶大姑本想留着多住几天,但叶木青执意要回去,叶大姑只好不再挽留。

回到家里,平氏一见她回来就埋怨道:“你咋这时候回来了?我还准备让你二姐去找你,顺便在你大姑家多住几天呢。”

叶木青道:“天太冷了,我的身体支撑不住了。”

平氏一听说她身体支撑不住,又赶紧嘘寒问暖,再不提刚才的事了。

还没到晌午,平氏就张罗着去灶房做饭。

堂屋里太冷,就灶房最暖和,于是一家几口都挤到灶房里去了。叶木香和平氏在灶上做饭,叶木莲和叶荣檀在灶下烧火,叶木青也近火坐着听平氏和叶木莲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让叶木青意外的是,平氏并未提及朱张两家的事,难道说她还不知道消息?她稍稍一想也明白了,他们村离县城也不算近,而且他们家又住得偏僻,这个时代的消息本来就传播得慢,估计是还没到传到这里来呢。既然她还不知道,她就不说了。

平氏又说道:“对了,前些日子朱少爷打发人来了,说算命先生说他今年有灾,不宜议亲,想等到明年再说。你跟娘说说,你们俩是不是闹气了?”

叶木青赶紧说道:“没有闹气,算命先生说得对,朱少爷今年流年不利,前些日子受了重伤。”

平氏惊诧道:“老天,我还不知道呢。你咋不让人告诉我呀。”

“离这么远,我让谁告诉你呀。不过没事了,只是皮肉伤。”虽然这么说,但平氏还是心疼不已。

不过,让叶木青纳闷的是,赵江和王铁头他们不是跟张威荣走得很近吗?他们俩应该时常来家里呀,怎么就没跟她娘说呢。

想到这里,叶木青便随口问道:“对了,娘,铁头哥和赵江他们最近时常来吧?”

一提到王铁头的名字,叶木香的脸便刷地一下红了。一旁的叶木莲促狭地偷笑不已。

平氏笑道:“你走后就来了一次,他们去外地做零工去了,跟赵江还有那谁一起去的,说多要多攒点钱。这孩子就是踏实能干。”

不多时,饭做熟了。叶木青喝了两碗面片汤下肚,冻得发僵的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

叶木青回家后的夜里就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清晨推门一看,房门几乎被雪封住,天地间一片银白。

叶木青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靴,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着。不知怎地,她就就走到朱家的别院前。

她眼尖的在门口发现了两行足迹,一深一浅,她敢确定这是朱炎的脚印。原来,他在这里。

叶木青在门前徘徊着犹豫着,在洁白的雪地留下一行行凌乱无章的脚印,直到走得不耐烦了,才下定决心去敲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告别

叶木青犹豫半晌, 终于下定决心前去敲门。她想看看他到底怎样了。

叶木青上前轻轻敲了两下门,本来以为要等上一阵, 毕竟朱炎行动不太方便, 没料到,门很快就开了。

朱炎身上穿着一袭半旧的棉袍, 头上戴一顶蓝色的帽子, 面庞只是比之前略略清瘦些, 但并不见颓丧之气。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会儿,朱炎说道:“外面冷,快进来吧。”

走进院子, 叶木青注意到,院子里的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 中间还堆着一个半人多高的雪人, 雪人的两只眼睛是用黑色石头做的, 还用一截树枝做了鼻子。叶木青看看院子, 里面并无其他人。这种情况下, 还有心情堆雪人。叶木青不禁笑了:“没想到你还过得不错。”是啊, 本来以为他会颓废不堪、一蹶不振, 毕竟, 一夜之间, 他的身份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简直可以用从天堂滑落到地狱来形容, 一般人很难不心态失衡。谁能想到,他的小日子却过得有声有色。

穿过院子, 叶木青随朱炎走进了客厅。这是叶木青第一次仔细打量房间的摆设,以前她也来过,但都是匆匆一瞥过,根本没心情仔细观察。这栋房子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一桌一椅外,别无它物。屋子正中央的桌上放着一只竹筒,里面盛着水,上面插着一枝半开的梅花,屋里有一种时有时无的寒香。

朱炎很自然地问道:“天冷,我正准备涮锅子,一起吃点吧?”

叶木青惊诧地反问道:“锅子,火锅?”

朱炎迟疑了一下点头:“火上烤的锅也可以叫火锅。”

他说着话,然后小心地把卧室里的火炉提过来放到客厅,再去找一只洗得发亮的铜锅放到炭炉上,添上水,让它慢慢地烧着。然后他又给叶木青倒了热茶,他神色自然地说道:“家里没备茶点,你就只喝茶吧。”

叶木青笑道:“我也没有吃点心的习惯。”

朱炎又说道:“铜锅锅底厚,热得慢,我们得等上一会儿。我去厨房拿菜。”

叶木青也跟着他一起去厨房,她原本以为厨房会凌乱不堪,毕竟,家里又没下人收拾,他又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令她另眼相看的是,厨房竟然十分干净整洁。

叶木青忍不住问道:“你还会收拾厨房和做饭?”

朱炎淡淡地说道:“本来不会,从头开始学呗,一学就发现也没什么难的,我做饭竟然很好吃。”

他见叶木青将信将疑,便笑着解释道:“我觉得这是因为我会吃,会吃的人做的菜大抵不会太差。有机会你可以尝一尝。”

叶木青点头,这句话听上去有点道理,很多资深吃货的厨艺确实不错。

菜都是事先洗好的,朱炎拿了一些白菘和萝卜片、藕片、豆皮、豆腐等等放到盘子里,叶木青也接了一盘端走,两人一起朝堂屋走去。

接着两人又一起调料,调料的时候,朱炎还从卧室端出来一小盆嫩青青的蒜苗。

他解释道:“卧房里生了火比较暖和,蒜竟然发芽了,长得还不错。”

叶木青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所以,讲究的人在哪儿都讲究,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如此讲究的生活,她也是服气。

等到两人忙活完,铜锅里的水也开了,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始涮菜吃。

一旦开始吃饭,两人的心情都不自觉放松下来,说话也随意许多。

但叶木青始终没有提起关于身份互换的事,朱炎也没提。但有一次,叶木青不小心喊错了,又把叫成朱公子,朱炎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失神,他很快就说道:“以后叫我张炎吧,我跟真正的朱少爷商量好了,姓是他的,但名字我这么多年叫习惯了,所以我要带走。最后他也同意了。”

叶木青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自己反倒没有当事人轻松。

朱炎主动说道:“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一年之约取消了。”

他不提,叶木青一时都没想起来这个约定。说来也奇怪,明明才短短几个月,怎么感觉仿佛过了好久好久似的。

张炎问她:“你跟他最近怎么样?”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按理说应该是两全其美了,人是你喜欢的,家世令堂喜欢。你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障碍和反对了。”

叶木青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缓声说道:“并不是这样,我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我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朱炎有些意外:“你们之间出现新问题了?”

叶木青摇头:“不,可能问题一直在那里,只不过是最近才发现。”

叶木青突然想跟他倾诉自己的困惑和烦恼:“他总跟我不喜欢的人来往,他看上去似乎也不喜欢我抛头露面。以前我觉得那只是他朋友的看法,可是现在,我却觉在困惑是不是他的朋友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他的想法。”

朱炎沉思片刻,正色道:“大体上是这样的。亲人是没法选择,但朋友却是自己选的,反正我的朋友也跟我有相似之处。”

叶木青盯着咕咕直响的铜锅默默出神。

朱炎专注地看着锅里地捞着菜,专注地吃着,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叶木青的走神。

片时之后,叶木青重新回复正常。她总觉得屋里缺少点什么,右顾右盼一阵问道:“你的猫没有跟来?”

朱炎笑道:“没有,离开时我什么也没带走,这栋房子我也主动上交,但朱老太爷说这房子又偏盖得又难看也没人来住,送我了。也算是全了我们十九年来的祖孙情吧。”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叶木青脱口而出。

张炎神色淡然地说道:“也许你会不相信,这种身份对调其实对我也是一种解脱,如果没有此事,我或许一辈子都是朱家少爷,终其一生也没机会认识真正的自己。”

“那你真正的自己是什么?”叶木青继续追问。

张炎两手一摊:“我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但还要去靠行动辨认,看能否知行合一。——我准备外出闯荡一番,看看自己到底能干什么。”

叶木青担忧地道:“可是你的身体…”他毕竟行动不便呀。

张炎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走慢些。这条腿限制了我太多,我自怨自艾,阴郁多疑。很多事情我不敢做不愿做,以前有朱家庇护着,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朱家我得离开,张家我也不可能回去,是该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