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还要。”崔佑祖现在年纪不大,会说的话也就简单那几句,不过他沾了卤汁儿的手却是递了碗过来,那态度十分的明显,看得崔薇心里极不舒坦。一边摇头道:“没有了,剩的你三叔要吃。”

杨氏一听这是儿子要吃的,顿时便不愿意再要了,可崔佑祖却是看着空了的碗,哭了起来,一边扭着身体,一边闹道:“还要还要,还要还要,还要嘛,娘。还要!”

“好了好了,还有还有,让你姑姑再抓一些。”王氏吃得嘴里留香。想着那花生也直流口水,自然便哄了儿子看着崔薇道:“四丫头,你要是有就再端些过来,你侄儿爱吃这个”

崔薇懒得理她,看到王氏这模样心里便有种想拿了东西赶她出去的冲动。冷着脸道:“没有了,要吃自个儿回去弄,我这儿没多的了!”她说完,正想关门时,崔佑祖手里的碗竟然朝这边扔了过来,虽然小孩子力气小。没砸到崔薇身上,只扔了一半儿便落到地上‘呯’的一声摔成几片儿了,可就算是这样。崔薇心里却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怒火来,厉声道:“你干什么!”

“孩子还小呢,你别吓着了她。”杨氏一边说着,一边捡着地上的碗碎片儿,嘴里还有些心疼的道:“多好的碗。就这样给摔了,你这小子。也是个不听话的!”

崔薇恨不能伸手抽这小孩子两下,脸色难看,那头崔佑祖却伸手指着她:“娘说,花生,我的!爷爷,的!”他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说这花生是崔世福送过来的,就是他的,应该全给他。崔薇虽然知道他年纪小,不应该跟他计较,不过听到王氏这样教孩子时,心里忍不住依旧一股火气‘腾’的一下就涌了出来,指着王氏便道:“大嫂要再是这样教孩子,马上还我二两银子,不然我明儿便去县里告你!”

王氏看到她冷淡的脸色,又听到她说这话,竟然激伶伶打了个哆嗦,那头杨氏想过来打圆场,崔薇理也没理她,指着王氏便冷笑道:“不怕跟你说了,二哥借钱之前我给了爹四百铜钱,这些花钱我爱便吃,送过来都是应该的,往后哪个要再说我煮的东西是别人家的,再来我门口闹,别怪我不客气了!”虽然这话听着她像是在给王氏说的,但原本弯了腰在地上捡着碎碗片儿的杨氏身体却是震了一下,崔薇冷笑着看了杨氏一眼,这才关了门。刚刚崔佑祖估计是被她吓着了,连她关门也没有再闹,这下子院里总算安生了下来。

聂秋染已经给崔薇剥了一小碗花生米出来,好歹他还记挂着她,崔薇冲他仰头笑了笑,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她没意识到自己看着聂秋染时目光里都带了撒娇之色,聂秋染却是看到了,不动声色的垂了眼皮,嘴角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他身边大半的花生壳,几乎都是给她剥的,这样多花生米,够得崔薇吃好一会儿了,她进来了聂秋染才自己剥着花生吃了,外头没有再响起敲门的声音,不过没过多少时间,隔壁却传来了崔佑祖的哭声,尖利得四面八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好半晌之后才哄了下来。

两家离得近,中间虽然隔着两堵围墙,但崔敬平听到时依旧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小东西,现在最讨厌了!”小孩子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最调皮最任性的时候,打又舍不得,骂又他不听,正是令人头疼之时,崔敬平回去那两天,原本他的房屋杨氏给了崔佑祖,那天生病给他吵得也不太安宁,现在想起来,脸上不由自主的便露出了厌恶与烦闷之色,看得崔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吃了些花生,时辰不早了,聂秋染吃饱了崔薇又装了一袋花生给他带回去,让他给聂秋文也尝尝,这才将人给送走。

今日外头安安静静的,四周只听得到崔佑祖的哭闹声,崔薇来到古代习惯了早睡早起,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干脆收拾了,又把猫吃过的铜盘给洗干净了收起来,看它自个儿圈在窝里睡着了,也跟着检察了外头的大门,又将屋里的门也拴了这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几乎都在教这只聂秋染取名叫毛球的小猫上厕所了,幸亏这只猫很聪明,只教了几次,它自个儿便知道了,崔薇拿了一个陶盆儿装了些柴灰给它当做上厕所的地方,可是这小东西却偏爱跑到人上厕所的地方去,对着洞口溃好几回崔薇都只当它随意乱拉了,没料到后来才无意中看到过它上厕所一回,忍不住是又惊又喜,抱着毛球揉了好久。

这回聂秋染带回来的白猫确实乖,吃喝拉撒它都懂,也不会随意碰厨房里的东西,被崔薇喝斥过一回,知道不是它吃的它几乎就是将羊奶摆在灶台上也不会去闻上一闻。有了猫在,厨房里老鼠的影子便一下子减了不少,聂秋染走时崔薇与他说了想找人在土地边建围墙的事儿。聂秋染自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刚离开没多久,原本那名叫秦淮身边的人过来当初买地的,便开始在小湾村里招起了工匠来。

如今快到八月了。正是农忙过后,连豆子众人都收割得差不多了,剩余的工作只消慢慢再来就是了,这一招工匠的事儿传出来,而且开的工钱还不少。一天一人给八文钱,虽然不包吃饭,不过这个价格比起许多包吃饭四五文钱的人家来说已经算是不少了,连崔世福都心动了,当场就去报了名。

那土地约有八九亩,绕着周围绕一圈给弄出围墙来不是一个小工程。幸亏崔薇早已经有准备,她这几个月来几乎买了土地之后银子便只进不出,没有再买什么东西。如今手头上还剩了几十两,就算是用来买石料开工钱也足够了。银钱足够,人手自然不成问题,那石料卖的人也多,就算是村子里没有。大不了去隔壁村买就是,反正给些钱就能办到了。很快到八月末时。不少人都将手里的事儿给做完了,开始给这神秘的一家修起围墙来。

虽说那像是主人家的并不在,但却是留了人下来盯着,此时村里的人们虽然平日里有些小心思,但好在很少有那等好吃懒做想骗工钱的人在,因此很快的那围墙便建了一小半起来。人多力量大,到十月时,整个围墙几乎便都弄好了,远远看去就像哪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一般,里头被围得密密实实的,村里人个个做了两个多月,一人每日就算是八文钱,这几十天下来好些人都赚了几百文钱,人人都称道着那个新来买地的人不知是哪儿来的贵人,这是村是中如今最热门的话题。

那不知名的贵人一来就买了村中如此多的土地,如今又花了大笔大银钱雇人弄了这么一堵围墙,花出去的银子恐怕都有三十几两了,也不知究竟是搞什么名堂,那东西弄来也不知道做啥的,不少人手里数着铜钱,都满心兴奋的谈论着那个买土地的人。

崔家里也因为这件事宽裕了许多,这趟做事儿的不止是崔世福而已,还有崔敬怀以及杨氏与孔氏等人都一并去帮忙了,为了几个铜钱,一家人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几个月累下来,杨氏等人活脱脱累瘦了一大圈儿,崔薇放狗时看到过王氏几回,那样懒的一个人,为了些工钱,也被杨氏逼得成天顶着烈日吃力不已的做着事情,看得崔薇心中痛快,也不知道若是杨氏等人得知她现在卖命做事的地方是给自己干的,心中不知是该做何感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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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请人

原本以为十月底时围墙建完了就该回家休息了,不少人心中对此也感到十分满意,今年能挣得到这几百文钱,许多全家人一起出动的,更是挣了一两多银子的也有,他们原本以为今年能遇着这样的好事儿便已经是不错了,今年挣了这样一笔银子,眼见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些银子已经足够一家人好好过个丰足的年。谁料这围墙建好以后接着那贵人又是请了一些人手接着开始挖土地,一面又雇了少量人手,埋了些种进去,直到将几块土地都种满了,中间只留了一个能住人的屋,这才作罢。

外头院门被锁了起来,里面种的种子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种得下来的,好像自从上回城墙建好之后,那贵人便一去不复返了般,随着年节渐渐到来,不少人都已经很少再谈论那贵人的事情,而这会儿地一种下,崔薇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偶尔自已晚上开门进去,那田地中间的房舍隔壁,为了好给水果树们浇水,还挖了一口井出来,偶尔她跟崔敬平两人便进去打水来给植物洒些水。八九亩的地不少了,两个人做着自然累得个半死,只是这地的事儿崔薇不瞒着崔敬平,却不敢告诉别人,偶尔聂秋染能回来帮她一下忙,其余时间都得她自己,这会儿崔薇就想起了想雇崔世福父子俩帮自己守果园的事情来。

崔家如今崔敬忠要用钱的地方不少,而崔世福种地能力有限,崔薇想帮他,却不能直接由自己出面,崔世福性情老实,聂秋染要是让人帮了忙使他守着果园,他每日也能轻松一些。反正有多余的事再雇人帮着一起做就是了,每日他最多照看一番就是了,比起他长年累月种地一年只得这两个月时间休息来说,不知要轻松了多少。

心里打了这个主意,原本崔薇是想等到过年之后才跟聂秋染说的,毕竟那果树又不是天天要浇水的,偶尔浇一些,它们自个儿长得也好,那几亩地都是上好的良田,也不怎么用施肥。几个月时间,地里冲了好多的小苗回来,崔薇瞧着这些水果苗。总觉得心里好像也跟着踏实了起来。虽说现在她还没有开店挣钱,但只要这些水果一旦长了出来,往后便是她只净收钱之时了,挣钱的日子在后头,以她做糕点的本事。又有了现在已经花了本钱出去的水果与土地,以后连本带利拿回银子是肯定的事情!

土地与种水果的事情一旦告一个段落,崔薇心里松了口气,自然也跟着踏实了下来。她如今手里大概还剩了十来两银子,这些钱对于她来说过年是已经足够了,今年劳烦聂秋染帮了她许多的忙。今年过节她总要好好的谢谢他一回。

来到古代已经好多年时间,直到此时,崔薇才算是真正有了一些安全感。如今有了房子。又有了铺子,连地面也有了,那铺子聂秋染正慢慢存钱准备找人替她改过,崔薇现在并不着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现在年纪还小。今年才刚满了十一岁,就是等一些水果成熟之后慢慢先少少的卖着一些东西,等过几年,那些种下的果树成熟时她长大一些,慢慢开店也不急。

一旦闲了下来,又不用担忧着这样那样的事,崔薇才真正有了闲心开始享受起现在的生活来。身边没有杨氏与王氏等,也不用成天有做不完的活儿以及随时可能被人家打骂的紧绷感,她心情更是放松了不少。一大早跟着聂秋染等人一路去赶集,先将林府要的东西送去了之后,崔薇这才跟在聂秋染身边在街上转了起来。崔敬平跟王宝学以及聂秋文几人自个儿去玩了,有聂秋染跟在崔薇身边,崔敬平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跟着她,两人边走边逛,要快过年了,镇上卖东西跟买东西的人都不少,尤其显得热闹。

崔薇先是买了些米面等物,又割了两斤肉,聂秋染爱吃麦酱肉,今年已经陆陆续续做了不少,家中肉都是现成的,几个人在家里也吃不到多少东西,她就怕买多了回去吃着浪费。如今猪肉是一年之中价格里最便宜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杀猪过年了,许多人家为了得钱,几乎都要卖大半个猪,剩余的自己吃,这猪杀的多,肉也跟着多,价钱自然就便宜了下来。买了各两只鸡蛋放在背篼里头,又挑了些葱姜等配料,便没什么好买的了。

镇上卖零嘴儿的铺子里如今已经挤满了人,卖瓜子花生的,以及各种糕点糖果的面前都挤满了人,四处都热闹非凡。聂秋染一面将小姑娘护在怀里,一面看她视线好奇的东张西望,不远处有人正带了几个猴子翻滚着,那猴子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来,倒也看得人忍俊不禁,有人端了铜盘,周围围着的人倒也憨厚,看完之后并没有就躲了开来,反倒是从腰包里掏了铜钱丢过去。一般都只放一个,不过幸亏看的人不少,那人转上一圈儿也收了不少的铜钱,喜得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看得崔薇也像是感染了他们的欢快般,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

“潘家如今捐了一个九品的官儿,如今恐怕消息过两天便捂不住了,应该会请人过去玩耍一番,到时你要喜欢,咱们到潘家去看就是。”周围人多得很,又拥挤,崔薇就是被聂秋染护在怀中也被挤了好几下,她手死死按在胸口的五两银子上,这是刚刚林管事的趁着过年一面算是付她送去东西的银子的,剩的则算是她的打赏,如今人多,她还真怕被人趁乱就摸了过去。

耍猴戏的人潮外,几个穿着破衣裳,蓬头垢面手里捧着破碗拿了竹棒的乞丐们都围了上来,嘴里说着讨巧的话,不时也有人看他们可怜,会多少掏个铜板递到他们碗中。四处都一派喜气洋洋的感觉,与崔敬平几人约好了在镇边集合,好不容易挤到那地方时,崔薇都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一旁聂秋染外表也有些狼狈,衣裳都起了皱褶,他自己正不停的整理着领口,崔薇靠在一边看着他笑时,崔敬平几个人却是慢吞吞的过来了。

好不容易过回年,王宝学的家里也没有拘着他,就连聂秋文也被聂夫子放了出来玩耍,如今镇上来了好几拨卖艺的人,几个人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如今天色还早着,就听到崔敬平催着要回来,难得出来一趟的聂秋文二人都有些不大高兴。

“三哥,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得出来聂秋文正不时翻着白眼,崔薇等崔敬平几人走得近了,这才开口笑道。崔敬平正要去背地上放着的背篼,一听这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聂秋文就已经有些不满的道:“难得出来一趟,大哥,你们这么早回去看什么,那边还有耍大刀的呢,可威风了!”他每说一句话,王宝学就跟着点了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看得崔薇有些好笑,仰头看了聂秋染一眼,想到难得快要过年,也不愿将崔敬平给拘着了,忙与聂秋染说道:“聂大哥,不如咱们先回去吧,让我三哥他们在镇上多玩儿一会,反正他们又不是不识路的,再者几个人在一块儿,也不怕出什么事儿。”

聂秋文这家伙虽然心直口快脾气也冲但没什么心眼儿,可崔敬平跟王宝学就不一定了,两人一个比一个奸诈,三人若是一块儿,想来也吃不了什么亏,这几人以前就敢自个儿上山捉蛇卖,便能看得出来。她都已经开了口,聂秋染自然不会不给她留脸面,想了想也就点点头,冲聂秋文挥了挥手,那头聂秋文顿时欢呼了一声,扯了崔敬平便放下了背篼,便又往镇子中跑去了。

这几人跟出了笼的小鸟一般,倒也欢快,崔薇在后头又大声叮嘱了几句,崔敬平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有好玩儿的哪里有不动心的道理,不过勉强能忍得住罢了,这会儿看到崔薇都开了口,自然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

聂秋染嘴角边露出笑意来,一边伸手提起了背篼,另一只手拉了崔薇便往家里走,路上两人走得不慢,回到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村里许多户人家都已经开始升起了炊烟,聂秋染也没回家,直接就跟崔薇一块儿回了屋里,刚还没有打开门,一道白色的影子叼着个什么东西,跟闪电似的从崔家那边窜了过来,一下子越进了院子里头。

崔薇愣了一下,打开门就看到毛球嘴里含了一只约有两斤重的鱼正啃得欢快,那鱼被它咬了几口,尾巴还在抖动着,院子里留下了一些水迹。这鱼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崔薇顿时眼皮跳了跳,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便涌了起来。这鱼一看便不小,不可能是人家不要扔的,毛球该不会是从哪户人家里捞过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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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姑娘

对于这只不听话的坏猫,崔薇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它现在越长越大,浑身肥嘟嘟圆滚滚的,那高大的围墙能挡得住人,偏偏它三两下便窜了出去,一出去除非唤它才回来,不然能在外面溜达许久,也不知道在外头是干啥的,如今捞了这样大一条鱼回来!崔薇郁闷得要死,看聂秋染提着东西进了屋,那背篼下头也放了鱼,偏偏这猫从不吃家里的东西,除非给它的,否则再香它也不碰,可就爱往别人家里去捞。

崔薇对它这一点,总是哭笑不得的,幸亏这家伙行事还算谨慎,到现在还没给她惹出什么大麻烦来,东西肯定偷吃过人家的,可好歹没被人抓到过。聂秋染提了东西进厨房,崔薇蹲了下来,冲猫勾了勾手指,这坏蛋才艰难的摇着它肥硕的身体站了起来,喵喵叫着抖了抖身体,朝崔薇走了过来,一边趴在了她的面前。

“偷东西吃了吧?在哪儿偷的,那鱼是哪儿的,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要是人家找上门来,到时把你捉去抵债!”崔薇也是气不过随口说说而已,真要将这肥猫送出去,她还舍不得了,每天也不知道哪儿饿着它了,这家伙就爱往外发展,毛球绕在她脚边,喵喵叫着将头在她腿上蹭了蹭,嘴里发出‘噜噜’的响声,崔薇干脆一下子将它抱了起来。猫肥软软的身体被她抱在身上,大冬天里把手搁它身上跟戴了只皮毛手套似的,一边揉了揉它脑袋。

刚刚才偷吃过鱼,毛球身上一股浓郁的鱼腥味儿传了出来,使得崔薇忍不住又抓了抓她背脊,看它舒服得在自己怀里眯了眼睛,这才将她放过了。

快到晌午时,崔薇还在准备着午饭。而隔壁崔世财那边刘氏的惊叫声与怒骂声,这下子苦主算是找到了。刘氏的骂声直到午时还没完全消下来,中午崔敬平几人回来时便听到隔壁刘氏大嗓门儿的叫骂声,顿时愣了一下,接着回头看崔薇道:“薇儿,这都骂了多久了?”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几人连刘氏那条鱼买成七文钱都已经知道了。崔薇一边招呼着崔敬平帮忙摆饭菜,一边与他轻声道:“还不是毛球干的好事,它去偷了条鱼回来,已经骂了快两个时辰了。”

两兄妹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郁闷无比的重新捧着饭菜出去了,这顿饭因为刘氏的怒骂而大家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午后崔薇本来想找个东西将毛球捡起来。谁料这家伙刚一吃完饭,一下子便溜得不见踪影了,给它拴绳子的打算自然又不了了之。

午饭后聂秋染在一旁看书,而崔薇闲着没事儿干了,拿了鞋面在一旁绣着。这是她跟王宝学的娘亲学的一门手艺,如今还不太熟悉,连纳了好几双鞋底才勉强能用得上一双,这样的手艺没好意思拿出来给聂秋染等人献,因此她便先给自己的,连崔敬平都还没有做。最近聂秋染看得出来崔薇的变化了。连读书识字儿也没有再逼她,事实上聂秋染恐怕已经隐隐感觉到她其实是能识字的了,但他没有说破。崔薇自然也当不知道,至于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恐怕也当自己是跟崔敬忠学的而已,因此崔薇并没有将这事儿给放在心上。

午后时光气氛温馨,崔敬平等几人出去玩耍了。崔薇靠在椅子边做着女红,也不出声。偶尔聂秋染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坐在矮竹椅子上,一面背靠着门边,两排长睫毛跟扇子似的,忽闪忽闪的。小丫头最近出落得倒是更精致了些,那气质一看就跟村里的小姑娘不一样,也不知崔家怎么能养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女儿,聂秋染不知怎么的,这样冷的天气里,看到崔薇靠在门边,见她偶尔手冻僵了,便伸进衣兜里头捂一捂,便觉得心里发暖。

如今天气冷得厉害,河面上都已经结了冰渣子,小湾村虽然并不是靠近北方的,不过一到这个时候却也冷得厉害,崔薇又爱干净,不爱像其它人一般烧了火炭捡出来放进专门编制的筐里放在腿下烤着,只有拿皮袋子烧了开水灌进去捂在肚子间,偶尔手冷了便伸进去摸一摸,才觉得手指稍微灵活了些。聂秋染看她肌肤白皙,脸颊边透着两抹红晕,几丝细碎的流海垂在额头,将饱满的额头挡了大半,见她放了针线又将手捂进衣襟里头,他这才放下书本道:“薇儿,你休息一阵,也不要再做针线了,我陪你翻绳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了几步也拖了根凳子坐在崔薇面前,从她箩筐里捡了一根丝线出来拿剪子剪断了打了个结,绕在手边:“我瞧聂明她们都爱玩儿这个,来我教你。”他口中所说的聂梅就是孙氏的大女儿,比他小了一岁的妹妹,平日里崔薇也见过,但并不如何熟悉,聂家两个姑娘心里都怕孙氏,几乎平日里除了做活儿之外,连门都不出,而崔薇平日也并不怎么爱往外跑,再加上她之前又想跟聂秋染撇清关系,连聂家都很少去,自然更不可能与聂家的两个姑娘熟悉了,不过倒也是知道她们的名字,知道大的叫聂明,而第二个女儿则是叫聂晴。聂夫子自己是个秀才,自然不可能给女儿取个大妞之类的名字,聂家两个姑娘属于小湾村里难得有正经名字的。

崔薇知道他也是一片好意,做女红确实是有些乏了,在这样的天气里靠在门边做事儿,简直是一种痛苦之极的折磨,手指都差点儿快被冻僵了,若不是无事,身边又有聂秋染在,她早钻进被窝里盖着做事了, 那样倒是不知要暖和多少。崔薇看到聂秋染手指灵活的很快将这根打了结的绳子翻成一个花式繁复的模样,她上一世时年纪小也玩儿过这个,不过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一见到倒是来了些兴致,忙想了想,伸手便要去接,外头突然间响起了敲门声来,院子里黑背一下子警惕的跳了起来,趴到了门边。

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孩儿声音在门外头响了起来:“大哥,你在吗?”似是有些害怕一般,声音开始时还很小,那敲门声也轻轻细细的,若不是屋里黑背动静大,恐怕崔薇都听不表外头的声音,第二回再响起时,声音就大了很多:“大哥,娘让我找您回去了,家里外公外婆他们来了,让您现在回去哩!”

崔薇手上还穿着丝线,一听这话,顿时便将手放了下来,一边取着手指头上缠着的线,一边转头看了聂秋染一眼:“聂大哥,是来找你的吧?”

聂秋染就点了点头,帮着她将缠在手指头上的线解下来,崔薇不会取这东西,缠得满手都是,缠得还挺紧的,有几根手指都被勒出印子来了,他动作轻柔的解了下来,这才站起身道:“是聂晴,我去瞧瞧。”虽说他要去看看,但好歹崔薇还是主人,因此仍是站了起身来跟在了他身后,一边去开了门。门一打开,黑背便想往外头闯,这家伙长相凶残,又身材高大,吓得外头的聂晴脸色顿时大变,忍不住后腿了几步,一张小脸煞白一片。

她年纪约有十三岁的样子,事实上已经满了十四了,比她的姐姐聂明小了一岁,孙氏生了大儿子之后原本还想接着再生个儿子的,谁料转头倒是怀上了,可惜生下来却是个丫头片子,她自然没有多喜欢,大儿子一生下来除了喂奶便被丈夫抱在身边,她根本插不了什么手,聂夫子怕儿子被她毁了,因此平日几乎不让孙氏管儿子的事儿,孙氏倒是想再生个儿子自己带着,可惜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自然对这两个女儿心中不喜,连聂明孙氏都不喜欢了,聂晴挤在中间,前头有大哥大姐顶着,后面又有个得宠的聂秋文,她更是在家中跟个透明人一般,胆子极小。

“聂二姐过来了,里面坐坐吧。”崔薇看到聂晴时,与她打了一声招呼,聂晴也不敢抬头,双手在小腹前紧握着,没敢开口。虽说聂晴在聂家真正是排第三的,但有些人家若是孩子多的,则是将儿子跟女儿各自分开排,因此聂晴既是有时被人称为聂二姐,有时也被人称为聂三姐。聂秋染时年常在外求学,家中这两个妹妹都怕他得厉害,虽说他对两个妹妹并没有大声喝斥过,但这会儿聂晴看到他时,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崔薇说了一句话,见她不敢出声,顿时场面便尴尬了起来,也干脆不说话了,只倚在门边摸着黑背的头不准它出去。

“你怎么来了?家里外公等人何时过来的?”聂秋染没有说要走,只问了两句话,聂晴便已经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这个大哥平日在家里地位超然,聂家的女人对家里的男人都有一种本能的崇拜感,尤其是在村里人的目光以及孙氏时常打压女儿的情况下,聂家两个姐妹对于聂夫子与聂秋染二人是敬若天神,这会儿一听到聂秋染开口问话,聂晴忙顺了口气,吞了口唾沫,一边也不敢回答得迟了,连忙道:“是刚来的,娘让我过来叫大哥回去,说是外公想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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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交谈

“家里都来了些什么人?”聂秋染一听外祖家过来了,便知道自己今儿是非走不可了,孙氏这会儿自己不敢过来,便派了女儿过来做代表,等下恐怕他还不走,聂明也得被派过来唤人了,他倒不是怕被人接二连三的唤,但他知道崔薇不喜欢麻烦,若是再来两道敲门声,她非得发火不可。

聂晴忙答道:“都过来了,外公外婆,以及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们都来了。”她到底年纪还小,听到家里有客人过来时,虽然胆子一向小,不过面上依旧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欣喜之色来,聂秋染点了点头,回头便瞧了崔薇一眼,一边冲她温道:“薇儿,我先回去了,我瞧瞧看晚些时候能不能过来,若是没来,你晚上自个儿吃。”崔薇点了点头,那边聂秋染刚踏 出门,聂晴便细声细气抬头央求道:“大哥,我能不能留下来同崔妹妹玩儿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一副怕聂秋染怕得厉害的样子,可偏偏又说要留下来玩儿,聂秋染目光里闪过一丝幽暗之色,低头定定盯着聂晴看了半晌,直将小姑娘看得低垂下去头,手足无措险些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了。聂秋染本来身材就高大,这几年时常羊奶喝着就没断过,他帮了崔薇不少的忙,崔薇也没在吃食一事上小气,每个月几乎都给他准备羊奶粉,他一回来又时常炖了汤给他喝,现在就看得出来效果了,这一站着,几乎比他小不了三岁的聂晴只到他胸膛前而已,身高悬殊,再加上聂晴心中确实害怕,竟然使得聂秋染整个人气势看起来更强了些。

见到小姑娘已经在索索发抖了,崔薇也看得出来聂晴并不只是单纯想留下来殖儿而已。但她依旧是站了出来,拍了拍黑背的头,示意它自个儿回窝里去睡着了,这才站到了聂晴身边,一边拿没摸过狗头的手推了他一把:“聂大哥赶紧走吧,我正好要人陪着我说说话呢,你就不要耽误我啦!”聂秋染任她推着自己走了几步,接着突然笑了起来,回头摸了摸崔薇脑袋,又冲聂晴温和道:“你陪薇儿玩耍也好。反正往后总归是要熟悉的。”说完,又叮嘱了崔薇几句,这才转头回家去了。

崔薇被他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有些羞恼的咬了咬嘴唇,回头便看到聂晴有些好奇与惊骇的眼神,顿时脸颊又跟着染了红晕起来。崔薇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撩了撩头发塞到自已的耳朵后头,一边忙道:“聂二姐,外头冷。咱们先进屋里再说吧!”聂晴还有些害怕黑背,刚刚黑背狰狞的模样现在她想起还有些犯怵,因此犹豫了一下,崔薇一见她这勉强的样子,顿时便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不由嫣然一笑:“你放心。黑背回它屋里去了,你只管跟我进来就是,保准咬不到你!”

黑背是个狼狗。通过一些简单的训练,它服从命令性还是很高,再加上它本来又聪明,崔薇既然打过招呼了,这回聂晴进出它自然不会再管。只是它不管了,不代表便没有再管的了。崔薇刚领着聂晴进来,那墙壁处竟然跃过一道白色影子,直接朝聂晴扑了过来。崔薇惊呼了一声,一眼就认出了毛球,这货明明是猫,可干的常是狗的工作,有人一进来它就抓,凶悍得要命,聂晴被它一吓,顿时脚步呆在外头不敢动了。毛球还在冲她发出‘呜呜’的警告声,毛都立了起来了。

崔薇忙抱起它来,一边摸了摸它毛,一边安抚似的冲聂晴笑:“是只猫,你别怕,先进来就是。”说完,转头又冲毛球板起了脸来:“坏家伙,这次可不能抓人,你自个儿去玩,不然可要将你关起来了。”说完,便拍了拍猫的背,示意聂晴先进了屋,这才关了门将猫放了下来。

一旦有人进了屋之后,屋里崔薇又醒着的,这双猫狗便不会再管了,崔薇苦笑了两声,屋里聂晴已经好奇的坐在椅子上,伸手四处摸了起来,看到崔薇进来时,她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来,一边有些不好意思道:“崔妹妹,我”

“聂二姐坐就是,我这儿也没什么人,不用讲那么多规矩。”崔薇跟着先坐了下来,又替聂晴倒了一杯羊奶,可是半天她都没有伸手过去拿来喝一杯,显然这东西她是不喜欢的,崔薇干脆拿了些花生与瓜子出来,这下子她倒是动了手,小声的道了一声谢,这才跟着坐了下来。两人本来都并不熟,平日里虽然认识,但见面时连半句话都没有说过,如今哪里一时半会儿的就玩得起来,情景顿时就有些尴尬,聂晴脸色通红,吃了几个花生之后就不再动手了,一边目光四处转了转,落在崔薇之前放的箩筐里头,看到了筐里绣的鞋面儿,顿时便是眼睛一亮,一边有些惊喜道:“真好的面料,崔妹妹这鞋面是给自己做的吧?”她一边说着,目光就落到了箩筐里头。

听聂秋染说,他的这个妹妹今年是十四了,可是光从外表来看,聂晴恐怕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比崔薇还要黑瘦的多。她穿着一身蓝底的袄子,虽然上头没有补丁,但却有些发旧了,应该是大人的衣裳改小的,就算是改过了,但看起来却仍是有些不太合身,她梳着两个丫髻,上头绑了红色的头绳儿,皮肤有些微黑,头发也是发黄,应该是她常年营养不良的原因,崔薇看得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同情,不过也只是有些同情而已,因着孙氏的原因,她不太愿意跟聂家的人打交道,就算是跟聂秋染现在这样有些亲近的情况已经是迫不得已了,但那是因为她知道聂秋染能将孙氏带来的压力完全解决好的原因,若是跟聂家除了聂秋染兄弟二人太过接近,那才是真正是自寻麻烦了。

“聂二姐也会做鞋?”崔薇打量了她一眼,直将聂晴看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她这才轻笑着开口。聂晴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看崔薇站起身来,又回头给她拿了一小蓝子奶糖出来,示意聂晴吃,聂晴有些雀跃的伸手捞了一颗奶糖,刚舔了一口,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惊呼了一声,放进嘴里含了含,接着又吐了出来,从腰间里掏出帕子擦了擦上面的口水,包着放时了胸前的口中袋里,一边冲崔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想给我姐姐也带回去尝尝。”一句话说得崔薇不由更是同情了她一些,温和笑道:“聂二姐只管吃,我这儿还有多的,等下这蓝子你全部拿回去就是了。”

平日里她也没少给聂家两兄弟吃的,怎么这会儿看着这聂晴的样子竟然像是从未尝过一般,恐怕聂家兄弟带回去的东西,应该是被孙氏都给收缴光了。聂晴听到崔薇说可以吃奶糖,顿时将那颗包裹起来的奶又放进了嘴里,又舔了舔手,虽然崔薇心里有些同情她,不过她一向有些轻微的洁僻与强迫症,一见到这样的情况便忍受不了,连忙起身去给聂晴打了盆热水进来,示意她洗手,聂晴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崔妹妹,我都舔干净了,你瞧,一点儿也不粘手的。”她说完,冲崔薇晃了晃手掌。

她两只手掌年累月的做事,积了不少老茧,指甲缝中全是黑污一片,崔薇干笑了两声,见她不愿意去洗手,忍着想替她洗手的冲动,也不再勉强她了。聂晴吃过了东西,好像是放开了许多,一面嚼着奶糖,一面冲崔薇笑道:“崔妹妹,你这鞋面儿做得倒是不错,不过你的脚真小呢,两边儿虽然重样儿,不过鞋背这儿倒是小了些,穿上恐怕不如再收小些好看。”

崔薇点了点头,一面将就那两双鞋面拿了起来。这鞋子是她做了好几回才勉强瞧得上眼的,用之前林家送的缎子余下的碎布做的,颜色是漂亮的米黄色,上头绣了几朵迎秦花,那丝线都用的上好的,色彩也漂亮,看上去鞋面便活灵活现的。虽然她也知道聂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若是做得小了,瞧着虽然好看,但到底穿着不舒服,她笑着没有开口,那边聂晴却道:“崔妹妹,不如你将这鞋面给我,我帮你改小吧。”聂晴说完,下了椅子,一边撩起崔薇的脚比划了两下,一边就笑道:“你是真做得宽了些,这样穿着哪里好看,你给我,我改明儿帮你改再拿过来!”

聂晴过来时孙氏吩咐她今儿就留在崔薇这边,她正愁不知该怎么跟崔薇交好呢,回去又怕被孙氏打,因此倒正好借着这个功夫留了下来。崔薇看她一副好心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勉强点了点头。

这厢两个不太熟悉的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那边聂秋染一出了崔薇的门口心里便有些后悔没将聂晴给带出来。虽然他知道崔薇性子并不是个好欺负的,而自己的妹妹胆子又一向小,可他却是怕孙氏打着什么主意,要借自己的妹妹逼崔薇呢,好不容易两人现在有了点儿进展,若一开始他觉得娶不娶崔薇都无所谓,只是为了想帮她一把才那样说,现在这样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倒是真对她上了心,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妹妹若真与崔薇闹起来也不一定是她对手,但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觉得担忧记挂,聂秋染便知道自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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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一百七十三章 盘算

一路心里装着事情,但聂秋染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显现出来,而这会儿聂家院子里早就已经是坐满了人,孙氏的娘家人围着院子坐得满满的都是,除了年纪最的外公外婆外之外,几个中年男子与中年妇人各自坐了一边,孙氏满脸笑容,穿了一件崭新的墨绿色衣裳,头发拿油梳得整整齐齐的捆在脑后,用一朵彤红的绢花束着,显出几分颜色来,一脸笑容的正与一个中年妇人说着什么。她耳朵上还戴了两粒镀了一层细细银子的耳环,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色袄子,年约一岁左右的男童,一个十四五岁,穿着一身桃花色衣裙的少女正站在了她身边,说了句话,直逗得孙氏笑得前俯后仰,耳朵上的耳环不住的跟着晃荡了起来。

今日聂夫子出门会友去了,恐怕不到傍晚不会回来,家里聂明估计在屋里做事,院子只得孙氏陪着娘家众人。

“娘,您唤我回来有什么事儿?”聂秋染一踏进屋门时,院子里原本还笑意吟吟的情景顿时便冷静了下来,孙氏看到儿子,不由自主的心里便开始泛怵,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一时间没有开口,反倒是那桃红色衣裳的少女上前冲他福了一礼,一边有些不好意思道:“大表哥。”她声音里带了娇羞,聂秋染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转头冲孙家两个老夫妇点了点头,一边温和道:“外公外婆过来了,舅舅、舅母们。”

见他没有立即追着自己再问将他唤回来的话,孙氏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怨恨,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成天就将心思放在了崔薇那小贱人身上,一天到晚的不落屋了,那小蹄子年纪小小的便知道勾人。还专勾男人,这下子自己将儿子唤回来,不如把女儿换给她,她既有饭吃,不如替自己养女儿就是了!

孙氏心里气得要死,她想要见儿子,还得专门派人去唤,聂晴那死丫头也是个没用的,这样久才将人给唤回来,孙氏心里怨恨之意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半分来,反倒是将手里的孩子抱还给了自己身边那个穿着蓝色袄子的中年妇人,一边将推了推面前的少女。一边冲聂秋染道:“大郎,你难得回来一趟,你外公外婆们都想来瞧瞧你,如今你也有出息了,正好孙梅这孩子想与你说说话。她之前也想找人学字儿,不如你教教她吧。”

孙氏这话一说出口,场中众人脸上便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然的笑意来。聂秋染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孙氏这是什么意思,翻过年后聂秋染便要十七岁了,虽然聂夫子早已经有言明他的婚事不要孙氏作主。但眼见他如今就像孙氏所说的,快有了出息,孙氏哪里可能真不打主意的。恐怕她是存了不想将好事儿便宜了外人的心思。一想到这儿,聂秋染顿时弯了弯嘴角,眼中一片冰冷之色,看着孙氏轻声道:“表妹如今年纪不小了,想来也该订了婚约。男女授授不亲,若是表妹真想学识字儿。不如大舅母替她请个女夫子也好。”聂秋染话语声还温和着,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冷了下来。那被他唤为大舅母的妇人一听这话,顿时便跟着笑了起来,一边拉过了自己的女儿,一边笑道:“一个女人家,学那什么字儿哪里还用得着要花钱出去请人,秋哥儿如今成了状元郎,是个有本事的,哪个女人能比得过你,正好你现在与梅梅多亲近一些,往后啊,也好”她说完,面上露出暧昧之色跟着笑了起来,被称为孙梅的少女顿时脸色通红,一面捏着裙摆,咬着嘴唇,满眼的笑意抬头看了聂秋染一眼,又非快的低下头去。

“大嫂!”孙氏听到那妇人开口说话,忙飞快的将她剩余的话打断了下来,她想将娘家的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别说还没问过聂秋染的意见,她甚至连聂夫子的意思都没有问过,这会儿便听那妇人揭了出来,心里大急,看到儿子一下子冰冷下来的眼色,旁人不知道他的脾性,但他是孙氏生出来的,虽然一向不太亲近,但好歹还是感觉得出来他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了,顿时便有些害怕,连忙扯了扯那妇人的袖子,一边有些勉强的笑道:“现在染哥儿还小呢,我们家夫君说,想等他明年秋试后,中了举人再说!”

那妇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满,连忙拉了孙氏的手便道:“我说你啊,这给儿子说媳妇儿的事,本来就是女人的责任,你哪里好让妹夫来动手了?更何况中举人那是谈何容易的?染哥儿虽然是个有福气的,但也不一定能中得了。”那妇人有些不以为然,话一说完,便看到孙氏眉头一下子竖了起来,知道自己触了聂家霉头,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一边干笑道:“你瞧着我这张嘴,大过年的便胡说八道,各路神佛,有怪莫怪,小妇人不懂事儿,染哥儿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

“好了大嫂,这事儿过些日子再说吧。”孙氏被这妇人如此一堵,心里头舒坦才怪,连带着看自己的侄女儿也没了笑意,那孙梅脸色顿时一白,有些发慌,回头看了聂秋染一眼,却不敢一直盯着看,只能含了眼泪低下头来。那妇人听到孙氏这样一说,顿时就有些着急了,现在聂秋染年纪轻轻的便中了秀才这小姑子已经如此得意了,幸亏她心向着娘家,又有自己公婆帮着说项,她一向怕自己的公公和夫君等,说不得这事儿她为了讨好娘家还真的能成。可若是聂秋染真的中了举人,那他便是举人老爷了,身份都不一样,恐怕到时孙氏背脊挺起来了,还真瞧不上自己这家人,现在配都已经有些勉强了,要真等他发达了,还能看得上自个儿家?

再说了,自己的女儿年纪不小了,十五岁了,到她这年纪还没说亲,不就是为了等着聂家嘛,这事儿是孙氏与孙家心里都有数的,若是现在孙氏反了悔,自已女儿可怎么办才好?那妇人心里又惊又怒,忙忍了气回头便看了孙氏的娘戴氏一眼,一边有些不满道:“娘,您瞧瞧小姑子,早说好的事情,现在是不是要反悔了?咱们家孙梅这样大年纪了还没说亲,要再等下去,可得等到什么时候才好?她是不是想赖账?”

这妇人如此一强硬起来,孙氏顿时便慌了神,她一边是心里怕聂秋染发火,又希望他能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一个面子,将这事儿给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一边心里又有些恨自己这娘家大嫂赵氏实在太不给自己留脸面,竟然现在敢逼迫了起来。

“大嫂,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样的事儿,哪里好当着孩子们的面提”事实上这会儿孙氏态度已经软了下来,可惜那妇人赵氏却不肯甘休,反倒是大声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儿有什么好害羞的,染哥儿这样大年纪了,总要醒事儿一些,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成婚不沾女人了?”一句话说得孙氏顿时脸色通红,一面心里暗暗祈祷儿子当场给自己留脸面一些,自己也好半推半就的将这事儿给成了,算是给爹娘一个脸面,也自己作主了儿子的婚事,不用娶那个崔薇回来。

谁料聂秋染的脾气哪里是她能拿捏得到的,那妇人赵氏一嚷嚷,聂秋染顿时便冲她拱了拱手,声音温和却坚定道:“大舅母说得是。”孙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连那妇人赵氏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意来,众人跟着都呵呵笑,那名为孙梅的少女脸色也一下子羞得通红,聂秋染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又接着道:“如今秋文年纪也不小了,比表妹虽然小了几岁,但女大三,抱金砖,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到时我跟薇儿必定会备上一份薄礼的!”

一听这话,孙氏的娘亲戴氏还没反应得过来,傻愣愣的便道:“染哥儿,我们家孙梅要嫁的可是你啊,不是你二弟,那薇儿是谁?”

孙氏没有搭理她这话,她此时听到聂秋染这话早就已经气疯了,一面站起了身来,大声道:“我不同意!”

“娘说什么?”聂秋染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孙氏原本心中还满是怒火,她的儿子,她最宠的小儿子聂秋文,如何能娶个孙梅这样的乡下丫头,她大哥大嫂是个什么德性,孙氏心里清楚得很,恐怕到时连嫁妆都舍不得多给一副的,自己的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到时两夫妻吃什么嚼什么?

孙氏本来是想用聂秋染做人情,卖了自己娘家一个好,又能讨到一个自己人做儿媳妇,往后还不是任她拿捏了?孙梅长得不好,不过这样一来往后儿子跟她便不是一条心的,到时还不是更亲近自己一些?

而崔薇那死丫头最后落了个一场空,若是她识相,自己也不是不能让她进聂家大门的,她现在有银子了,听说家里都养了好几头羊,又建了这个大的房子,包里恐怕有不少的银子,她长相又不差,要是聂秋文不好说亲,正好嫁给自己的小儿子,往后也能养着聂秋文一辈子,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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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拿捏

而现在聂秋染竟然说他要娶崔薇,孙氏顿时险些气得背过了气去,刚一站起身大喝出来,回头便听到儿子压低了声音的话,看他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个干净,孙氏这才心里开始泛起了怵来,不知为何,聂秋染一板起脸来时看那模样比聂夫子还要让她害怕一些,刚刚才累积起来的一些怒气此时如同清晨的浓雾,渐渐褪散了去,心里便只剩了惶恐与担忧来。孙氏一边后退了两步,一边强忍着站起身子,却是双腿发软,恨不能坐到凳子上,一双手也跟着抖了起来,勉强道:“大郎,你听娘说,崔薇那死丫头不是个好的,你瞧瞧小小年纪她便跟她娘闹得这般,娘与她也认识,那死丫头牙尖嘴利的,不是个肯服人的,你”她每说一个字,聂秋染眼里的神色便更淡漠一分,孙氏的声音便更低,到了后来几乎已经快是听不见了,她这会儿心中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起来,觉得自己不该一时气愤便来逼他,这儿子不是个好拿捏的,从小又跟在聂夫子身边,跟她并不如何亲近,连老娘也不知道心疼,当场便驳了她的话,早知道他性格这样强硬,也不该现在就来逼他了,到时直接将孙梅抬回来,生米煮成熟饭,难不成他还不认了。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母亲说第二次!”聂秋染神色更淡了一些,他原本性格就有些淡漠,只是脸上时常带着笑,以至于让人看起来认为他性格温而已,这会儿一旦脸上的笑意没了,不止是孙氏,连孙家人都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了起来。孙氏脸色更显尴尬,看到娘家人有些吃惊的神色。只觉得脸色发烫,有些抬不起头来,刚刚她还坐在院子中大声谈笑风声,一副贵妇人的派头,可没料到倾刻间,这个儿子一被唤回来便弄得她如此难堪。

孙氏心里既是埋怨,又是气愤,将这一切又算到了崔薇头上,一面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这话喊完,自个儿心里也发虚。本来对儿子底气就不足,更是不敢看聂秋染那张令她一瞧便会不由自主害怕的脸,别开了头。一边快速道:“以后你不准出去了,也不准再去崔薇那小贱人那边,不然,不然我就”

“不然娘就如何?”聂秋染眉头挑了起来,嘴角边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来。他人长得本来就俊郎斯文,如今这样一笑,更是如同眉眼都活了过来般,看得那孙梅脸色通红,一双手不安的在胸前扭着,一面脸色发烫。身子发软,不由自主的便想朝着他身上靠过去。她如今正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女心里自然也有着一些幻想。聂秋染长相俊郎温和,而且他身上有一种村里男孩儿都没有的斯文儒雅气息,到底该如何说这种感受,孙梅说不出来,但却觉得心里像是有小鹿在乱撞一般。迷迷糊糊的,若不是她还有理智在。恐怕不由自主的便要抬头冲着聂秋染笑了。

“不准我出去?这样的话娘以后还是少说为妙!”聂秋染淡淡说完这话,也不理睬孙氏,抖了抖衣摆,与戴氏等人道:“我刚回来,也不打扰娘与外公外婆你们兴致了,表妹与二弟之间的婚事,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乃天造之合!至于我跟薇儿之间已经是有父亲承诺,我的事情,不用娘再多操心了。”他这话说完,也没看孙氏青红交错的尴尬脸色,既气又恨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转头便回屋里去了。

等他一走,众人才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刚刚聂秋染不笑时,那气场也实在太强了些,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他的话人人都听见了,但一时片刻都还没往到心里去,没将那话回过味儿来,那戴氏有些茫然道:“染哥儿刚刚那话是个什么意思?不是说染哥儿跟梅梅间的婚事,怎么又说是二郎了?”这事儿不止是戴氏想问,连那大舅母赵氏也是有些忍不住了,拉了孙氏便问道:“他姑,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早就跟咱们家说要将孙梅许给染哥儿,现在怎么染哥儿就订亲了,也没人跟我们说一声?”

孙氏被人围着,顿时说不出话来,看戴氏等人渐渐回过味儿来,脸色有些变了的模样,她心中也是跟着害怕了起来,连忙摆了摆手:“爹娘,大哥大嫂你们听我说。”戴氏这会儿心里也不高兴,那赵氏简直恨不能将这孙氏给抽一顿,现在看她慌乱的样子,顿时气得直咬牙,脸色都有些扭曲了:“你有话就赶紧说,当初可是你自个儿提的愿意娶孙梅当儿媳妇,我们家孙梅才一直耽搁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可不要想着赖账,瞧着你们聂秋染有了出息,便瞧不上咱们了!要真那样,你以后不要再回娘家来了。”院里众人乱成一团,戴氏等人拉着孙氏非要让她给个说法,而孙家二房的人又在一边看着笑话,孙梅的哭声以及孩子的声音一起绞着传了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大嫂大嫂,你们听我说,大郎只是胡说八道的,那事儿只是他自个儿闹着玩儿的,自小就没有婚事由他做主的道理,你们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孙梅也是我瞧着长大的,是我侄女儿,我还能不喜欢?你们放心,孙梅我一定抬到咱们孙家来!”这会儿孙氏急得都上火了,与孙家人好说歹说又陪着笑脸,可戴氏等人依旧是心里气不过,怒气腾腾的不顾孙氏挽留,便领着哭哭啼啼的孙家人回去了。

孙氏挽留娘家人不得,心里又急又慌,心里顿时将崔薇给恨上了,连儿子聂秋染她心里都生出了埋怨之意,一想到刚刚孙家人气冲冲的脸,孙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捏着拳头进屋里去了。刚刚的闹剧屋里正做着事的聂明看得一清二楚,见到孙氏进来忙不迭的就躲到了自己房间里头,深怕在孙氏盛怒之下自己要遭殃。

聂秋染这会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头,孙氏‘嘭’的一声便将他的门一下子就踢开了,聂秋染正坐在书桌后,靠着窗手里捧着一本书,屋里窗户并不大,光线也有些发暗,孙氏刚从外头进来一时间眼睛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变化,只依稀能看到儿子的身影,还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一想到刚刚孙家人的表情,她顿时勃然大怒,顾不得心里对聂秋染的害怕,指着他便怒声道:“小畜生!你为了那贱人如今竟然敢忤逆母亲,明儿便去你舅舅那边赔礼道歉,给我将孙梅娶回来,否则你便是大不孝,你这样名声不好听了,当了官也没什么用处!”

孙氏这是生平头一次对这个大儿子如此吼出话来,喝完也不敢看聂秋染的脸色,也不敢等他回答,连忙转身便出去了,一走出聂秋染房间,孙氏心里还在‘嘭嘭’跳着,双腿有些发软,可偏偏又觉得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般,自从儿子跟着聂夫子之后,她对于这个大儿子便又怕又惧,平日根本不敢管他的事情,今日才真正像了一回母亲,她心里有些得意,又是有些欣喜,听到身后聂秋染没有追出来,只当他是被自己吓到了,顿时心中便跟着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明日定要再去孙家下聘才是,聂秋染再能干,也是她儿子,还能由不得她拿捏?她想要让他娶谁才好娶谁,崔薇那死丫头永远也别想嫁给自己的大儿子!

而另一厢聂秋染离开之后,崔薇跟聂晴也是无话可说,聂晴说要替她做鞋之后,便将那两副鞋面儿揣进了怀里,两人实在是不熟悉,平日也没什么好说的,聂晴日常做的事情无非便是洗衣煮饭那一类的,又没什么经验好交流,她自个儿又不是个什么健谈的性子,最后虽然孙氏吩咐了她留下来吃完饭再回去,可她依旧是尴尬的坐不住了,被崔薇送了出来。

她一出了门,不止是聂晴自个儿松了一口气,连崔薇也跟着重重松了一口气。两人根本不熟,硬凑着坐一块儿,恐怕这样下去聂晴要说她留下来吃晚饭,崔薇看在聂秋染份儿上,恐怕也不好意思拒绝,但这样肯定吃得不大痛快,幸亏聂晴自个儿提出了告辞,崔薇这才浑身松懈了下来。

聂晴揣着鞋面儿回聂家时,孙氏一抬眼皮儿看到女儿这个时辰回来,肯定便是没吃晚饭了,心里有些不满,但一想到今日自己压了聂秋染一回,她登时便心中大快,也顾不得跟女儿计较了,挥了挥手,算是暂时放过了聂晴一回。

正盘算着自己明儿要怎么去孙家赔罪,并请哪个媒人前去帮忙提亲的事儿时,孙氏还苦恼着自己手上并无银钱,要如何跟聂夫子提让他给自己一些银钱的事情,谁料晚上聂夫子访友回来,孙氏瞧着他心情算好,正想着自己的事情恐怕有了着落时,在房里看了半天书的聂秋染却是从他自个儿房间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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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矛盾

对于这个儿子,孙氏现在瞧着心中还有些泛怵,原本见他出来,只当他是要给聂夫子告状的,孙氏原本想着自己要站在一旁,以免聂秋染说话对自己不利时她才好解释的,谁料聂秋染一出来便朝聂夫子直接跪了下去:“爹,明年秋试,我想就不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不止是孙氏呆了一下,连聂夫子都吓了一跳。他每年只有在过年时节才有几日时间能回家,可以与当初的同窗好友共同聚聚,今日有人相邀,出去时喝得还算高兴,人家都称赞他一个出色伶俐的儿子,他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回来现在头还有些发晕,谁料儿子一出来竟然说了这话,顿时便将聂夫子的酒意吓醒了大半,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来,失声道:“你说什么?”

聂夫子一辈子读书,可却数次秋试一直都与举人失之交臂,到最近十来年,他年纪大了些,渐渐觉得读书再无进展,才熄了那想中举的心思,这可这中举的事儿就是他一辈子心里的遗憾,难得儿子比他有出息,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聂秋染年纪又小,多熬几年说不定能成举人,聂夫子对他抱了很大希望,谁料儿子现在竟然跟他说不读书不考试了!聂夫子惊怒交加,回过神来之后便重重拍了拍桌子,厉声道:“你说什么!”他这会儿酒醒了过来,聂秋文刚从外头回来,一听到他爹发脾气,刹时便不争气的打了个冷颤,险些脚一软就跪了下去。

谁料一进屋门儿时才看到跪在聂夫子面前的是自己的大哥!这可真正是有些稀奇了,从小到大,他没少挨聂夫子的打,但唯有这个大哥,从没被聂夫子喝斥过一回。今日竟然也有他被骂的时候,聂秋文既惊且奇,趁着聂夫子没注意到他,连忙安静的跑到了孙氏身边躲了起来,一边望着面前的情景,眼睛瞪了起来。

“我不准备赴考,亦不准备继续读书,我准备改明儿便准备找人作保,自卖其身!”聂秋染年纪虽然不大,说话行事又一向温文尔雅。可这会儿聂夫子却惊讶的发现他眼角眉桃间带了一股狠辣之意,表明他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而是真正是这样的想法。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聂夫子刹时就惊呆了,失声道:“你说什么,你可知道,若是如此一来,你的功名尽失。且往后你”

“我都知道!”聂秋染看也没看一旁的孙氏一眼,可偏偏他就算是不看,孙氏却本能的察觉到自己即将大难来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在心头,浑身鸡皮疙瘩险些都立了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双腿都开始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我不许,以后要再说这样的胡话,小心我饶不了你!今儿我当你年少无知。便就此揭过了。”聂夫子气得胡子都险些翘了起来,双腿打颤,脸色铁青,别过头不看儿子,眼角余光却是看到聂秋染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动弹的意思,满脸认真冷担聂夫子顿时便败下阵来。他这个儿子年少聪慧,启蒙又早,往后他还想靠这个儿子光耀门楣,而聂秋染一向也是他的骄傲,从未令他失望,如今不知怎么的,竟然突然间开口说出这样一些胡话来!那自卖其身的话哪里是好随意说的,他是又气又急,可偏偏对这个大儿子他是既舍不得打骂,又不能轻易打骂。

读书人面皮何等重要,若是聂秋文,他早就操了棍子打他了,可偏偏聂秋染聂夫子动不得口来也动不得手,这会儿看他跪着不说话,顿时有些无奈,又有些着急,连忙跺了跺脚:“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起不考试来?你明明答应过我,为何言而无信?”

“爹既然一早答应我与崔薇婚事,使孩儿只要考中举人,若是能中进士,便许我娶她,从此再不做主我的事,但如今爹要言而无信,自然先前约定,再作不得数。”聂秋染平静之极的说完这话,孙氏眼皮便是一跳,心里暗自叫着要糟。她这会儿极度惊骇与吃惊之下,竟然身子不住打着摆子,连话也说不出来,僵硬着身体动弹不得,心里一片空白。

聂夫子一听说这事儿与崔薇有关,心里凭添了几分不喜,可偏偏他又丈和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聂秋染好端端的为什么提出这事儿,不过只要他是有原因的,那便好办了,更别说他今儿一整天出去,根本未曾提起过什么崔薇与他的婚事,就算聂夫子心中有想法,也绝对不会在此时便提出来,他只当聂秋染不知从哪儿听了风言风语的,松了一口气,只当他是心里有些不大痛快了,只消与他说清便是,因此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来,亲手要扶了儿子起身道:“胡说八道,为父亲口所言,如何作得了假?你与崔家姑娘之事,只要你能做到,为父必然也尊守谎言,不再过问你的事情,速速起来罢!”

“今日外祖一家过来,娘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替我到孙家下聘,娶孙梅表妹为妻,并说是一早已经商议好的事情,敢问父亲,此事到底是不是由娘作主,一直以来就瞒着我罢了?”聂秋染冷笑了一声,一旁孙氏不住与他打着眼色,希望儿子赶紧住嘴。但聂秋染可不是两个女儿一般任她好拿捏的,因此她眼睛纵然不住眨着,聂秋染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只是冲聂夫子又拜了下去,且冷静道:“娘今日又说了,让我不要再出门,身为儿子,如今父亲尚在,自然该对她老人家言听计从,所以这读书与考试一事,自然以后不消再提,我天天便在家呆着就是。”

随着他的话一说出口,聂夫子脸色越发阴沉了下来,屋里沉静了下来,一股冷凝的气氛在众人心头压着,沉甸甸的,孙氏的双腿不住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偏偏又张不了嘴,聂秋文早已经躲在两个姐姐身后,不敢出声,聂夫子只是冷冷望着孙氏瞧,孙氏只觉得浑身发冷,双手冰凉,舔了舔嘴唇,也不敢去看儿子一眼,只是盯着聂夫子,声音干涩道:“夫君,我,我这是,跟,大郎,开玩笑的呢。”她每说一个字,聂夫子嘴角边便渐渐露出笑意来,到后来时那笑容看得孙氏心里犯怵,忍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脸色惨白。

“什么时候,秋染的事情,轮得到你来作主了?”聂夫子看也没看跪在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妇人,脸上露出轻蔑之色来。他如今年纪已经近四十,可是身材却是瘦长,因长年读书,身上自有一股威严与文气在,再加上聂夫子常年在外与人授课,身上银钱丰足,自有一股潇洒气在,不像孙氏,成日里呆在家中,两个女儿便如同她自己的贴身丫头一般,生活悠闲,一天便只与村中妇人玩耍闲闹,天长日久的下来,那通身气派自然跟聂夫子相比不上。

孙氏大字不识一个,长相又不如何美貌,生完几个孩子,更是出落得多了些老态,再加上她又不会收拾打扮,就算想学人家穿好的,也是不论不类,聂夫子自然瞧她不上,也就是小湾村里,孙氏在众人眼中才算得上是个令人羡慕的而已,自聂秋文出生之后,两夫妻便再也没有亲近过,孙氏面对丈夫时,心里本能的泛怵与自卑,聂夫子越是被人夸赞,她得意的同时,心里也就更加害怕,聂夫子时常将聂秋染带在身边,也亏得他还算有心,每个月还记得拿些银钱回来供她使用,否则孙氏哪里能有现在的好生活,她平日种的只得两份儿地,而且重活儿几乎都是雇人干的,自己在家洗衣做饭又有两个女儿帮忙,一天到晚悠闲得很,村中女人哪个不羡慕她。

要是聂夫子一旦不肯理睬她了,恐怕她现在的好日子没有了不说,还得自个儿挣钱吃饭,她一向悠闲惯了,哪里吃得来那样的苦?因此孙氏心里极怕聂夫子,既是畏惧他秀才的身份,又是怕他手里的银子,两样加在一起,聂夫子在她心里头便跟天神一般,是不能得罪的。两人夫妻几十年,虽然说现在聂夫子还没有大声说话,但孙氏却知道,他是真的火大了,一般他越是沉得住气的时候,便证明他心里头更是下了决心的,孙氏哆嗦着身子,一边叩了个头,嘴里一边道:“我,我,我错了,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的”

“开玩笑?那我现在写封休书与你,明儿送你回娘家吧。”聂夫子轻描淡写的跟孙氏说了一句,孙氏呆了一下,聂明脸上竟然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来,聂晴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地上跪着的聂秋染表情冷淡,眼中寒光闪烁,唯有聂秋文听了他这话,眼里透出了一些惊慌。孙氏生了四个孩子,如今听到她要被休,竟然只得一个对这事儿心中悲痛而已,可想而知她做人失败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聂夫子轻轻摇了摇头,孙氏嘴里已经嗷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额头不住在地上碰着叩着响头,一面求情:“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夫君再给我一回机会,往后若是我再管大郎的事儿,我不得好死啊,夫君饶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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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怨气

“我也跟你开玩笑的。”聂夫子表情冷淡,望着孙氏道。他神色实在是认真不过,听起来不像是与孙氏开玩笑的样子,可他却偏偏这样说了,孙氏愣了一下,抬起一张眼泪斑驳的脸,望着聂夫子说不出话来。聂夫子却是一边亲自扶了聂秋染起身,一边看着孙氏温和道:“家里的事情,两个女儿的事全由你作主就是了,秋文如今被你教得这样不成器我也不提了,但秋染的事,你既然一早就决定了不插手,如今又再来替他做什么主?就此一回便罢,往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聂家里也不一定非要你一个女人来做主的,若你一整天闲着无事,不如便回娘家多住上一段日子吧。”

这话一说出口,孙氏哭得肝肠寸断,却是不住的摇头。听到聂夫子提起当年的事情,她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当初聂秋染从小生下来就被抱到聂夫子身边养大,孙氏那时人还年轻,没体会到做母亲的滋味儿,只觉得这儿子一生出来还没来得及亲近,便被抱到了丈夫那边,轻易亲近不得,而且有了孩子之后,聂夫子根本不大愿意再沾她身子,成天将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天长日久下来,就是母子骨肉情深,可一天到晚连话都说不到几句的母子,又哪有什么亲近好谈。

聂秋染长大时,孙氏又接二连三的生了孩子,赌气又生了一个聂秋文,如获至宝,天天带在身边,轻易离不得眼睛,对这个大儿子只当没生过,也是有与聂夫子赌气的意思。她偏心太过,惹了聂夫子心头不快而不自知。聂秋染六岁时发高热,正逢聂夫子出门会友,孙氏竟然捞紧钱口袋不肯给儿子请大夫,反倒是愤愤不平的赌气,只让当时还五岁的聂明去唤聂夫子回来瞧他。孙氏当时心里只想着这儿子不是聂夫子的吗,他既然这样宝贝,不准自己亲近,那么这事儿她自然不愿意管,就让聂夫子自已去折腾就是了,因此抱着聂秋文出去窜门子。留了一个聂家染在家里,那一回险些连命都没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生病躺在床上。聂秋染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想找孙氏抱,而她却冷嘲热讽的眼神以及尖酸刻薄的话,就这么印在了当时的他心里。聂明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要出门去唤一个大人,哪里是那般容易的。聂夫子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回来时,聂秋染当时就险些断了气儿,也正因为这事儿,聂夫子当时险些没将孙氏给休了,也正因为这事儿,两夫妻这些年来一直感情冷冷淡淡的。在聂秋染养好了病后,聂夫子便让孙氏立了不准再管这个儿子任何事儿的约定,带了儿子进县城。自个儿找了个教书的活路,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月回来一趟,留了孙氏在家中守活寡,这些年来,孙氏表面风光。心里的难受自然可想而知。

孙氏心里清楚,这个丈夫看似温和好说话。实则心肠冷硬无比,当年说走就走,到如今还未曾近过她身子一回,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过,也悔过,也因为这件事,对聂秋染既是有些不喜,又是有些歉疚与害怕,儿子越长大,她仿佛觉得这个儿子仍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因此看到他时本能的就觉得心虚,也因此,越发将聂秋文瞧得紧了些,深怕这个儿子也跟她离了心,死死的将聂秋文攥在手里,可一边她又不甘心这样便失去了聂秋染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大儿子,这才千方百计的想让他听自己的话,婚事也由得自己作主。

与娘家的约定,不止是为了讨好孙家人而已,她更是想要借此事而觉得将这个大儿子掌握在手中,若是从此聂秋染听她摆布,那才是真正出了一口气。孙氏心里的怨毒,众人都不知晓,可她就是再怨,但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低头,这会儿便忍不住痛哭流涕了起来,赌咒发誓了一番,聂夫子这才笑了笑,算是不与她计较了。只是那看她的眼神却跟看一个陌生人似的,一边望着她温和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与岳家结亲,秋染的亲事你不要想了,若是那孙家姑娘不错,你便与秋文纳了回来,好好孝顺你一回。”

聂夫子表面看似温和,可实则说话也是绵里藏针,一句话噎得孙氏说不出话来,她想也不想便摇头道:“那不行,我的二郎,她如何能配得上”话未说完,孙氏便看到了聂夫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又看了聂秋染一眼,见他目光根本都没往自己这边瞧过来,像是刚刚那话他没听出不对味儿来一般,孙氏心里便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小儿子不争气,可这样她都觉得孙梅配不上小儿子,那聂秋染不知比聂秋文有出息了多少回,她却偏偏要将孙梅配给他,不是故意要害这儿子么?孙氏话说完才知道自己办了一件蠢事儿,幸亏聂秋染没注意到。

不过她刚松了一口气,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舒坦,聂秋染现在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便说明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中,一个儿子不能将自己的话听进耳中,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原来配不上秋文的,你才想着要给秋染。”聂夫子点了点头,一句话说得平静,可是孙氏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怒意,自然心中也有些发虚,低垂着头不敢开口。半晌之后,聂夫子才对孙氏挥了挥手:“秋染的事儿,你不要想着插手,否则你自个儿就回娘家去,就当他从此没你这个娘,你若是还想好生呆着,你娘家那头,便个人想法子。”一边说完,一边聂夫子看了大儿子一眼,顿时摇着头便叹了口气,起身喝了两口茶水,便自个儿进屋里去了。

聂秋染当年生病的事,并不止是那样简单而已,当初五岁的聂明被孙氏派着出门寻找聂夫子,是快天黑时才将人给找回了家,聂秋染那一次险些没了命,聂夫子回来给儿子请了大夫,好不容易将他救活时,他对于孙氏等人却再也不像以前一般,只是生疏而有礼了。连带着对自己,也是一直像如今这般的模样,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连事情最后都不求自己了,如今算来,这崔家丫头一事儿,还是他这些年头一回求到自己的,想到今日自己说要休了孙氏时,聂明眼中的情景,小小年纪便这样心肠冷硬,也不知孙氏是怎么教儿女的,一个个给她教成了这般,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却又对她毫无感情,这算不算是她自作自受了?只是兄妹间如今冷淡成这样,聂夫子也不好再强求了。

孙氏却不知道女儿心里头的怨恨,一面心里又怕又畏惧,推着女儿烧了水,一面拿盆子打进来,侍候着聂夫子洗过脸和手脚,这才扶了他躺下了。孙氏做这一切时深怕被聂夫子骂上一顿,可等他躺下了,却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没有开口,他背朝着床铺里头,孙氏只当他睡着了,半晌之后没有听到声音拿了盆子要出去时,聂夫子的声音才淡淡的响了起来:“以后,你就当少生了一个儿子罢!”

一听这话,孙氏端着盆子的手顿时重重抖了一下,盆里的水险些溅了出来,她紧咬着嘴唇,才没有惊呼出声,端着盆的手指骨头将盆子捏得紧紧的,满心怒火忍都忍不住!聂夫子的意思她知道,是让自己不要再去管聂秋染的事儿,往后也不要再找他麻烦,不要享他福的意思,可是凭什么,自己是他娘,生了他一回,他这一辈子就算是做了官儿也是自己的儿子,如何能聂夫子一句话便将这一切抹杀了!孙氏心里恨得咬牙,可她却知道,聂夫子已经开口了,他就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若是自己再说话,惹恼了他,到时真像他所说的要休了自己,让自己再没资格管聂秋染的事儿,甚至不能被聂秋染称一声娘,那才真正是得不偿失了。

孙氏心里既怨且恨,一面收拾了东西,自己也出去洗了脸和手,在女儿身上发了一回气,这才回来在她一惯睡的床上躺下了。聂家正房里有两张床,她跟聂夫子向来都是各睡各的,这也是孙氏十年来心里怨恨的原因之一,她躺上床一边想着今儿的事情,一边想着娘家的事儿,烦恼不已,翻来转去好半晌,这才渐渐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孙氏便收拾着起了身,聂秋染房间那边没有动静,孙氏去瞧了一眼,也不敢将他门推开唤他起床,想到自己昨儿做的事情,深怕聂秋染将她给怨上了,回头便唤了两个女儿过来拿了两只鸡蛋出来煮了,让她们给聂秋染端过去。

聂明一向是有些怕这个大哥,聂秋染对她们两个妹妹并不亲,这会儿看到孙氏唤她过去送蛋,顿时就不敢,孙氏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拧了女儿一把,看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吸着鼻子不敢让眼泪水流出来的模样,心里火气又更盛了一些,一边怒骂道:“死丫头,连这点儿都做不好,拿你来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就光会吃喝拉,你怎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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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提醒

孙氏现在正是烦燥之时,一边骂着,聂明一边抹着眼泪珠,却低垂着头不敢出声,孙氏骂了一阵,也觉得没有意思,回头便冷冷淡淡道:“蛋煮好了给二郎端过去吧,反正你大哥常年吃着好的,崔家那小贱人也亏不了他,这两个蛋想来他也不稀罕的!”说到后来时,语气里到底还是带出怨意来,聂明答应了一声,聂晴坐在灶台前烧着火,连目光都不敢飘过来,孙氏骂了一阵出气了,这才自个儿出去了。

她今日要去孙家请罪顺便想法子将孙梅那事儿给赖脱了,聂夫子说了让她不能打聂秋染的主意,又不准她借聂夫子名义退婚,她这会儿想起还有些头疼。她的大嫂赵氏可不是一个好惹的,凶悍非常,要不是碍着之前她许诺了要将孙梅娶进聂家的事儿,又有聂秋染那头的秀才名声顶着,恐怕赵氏昨儿便已经闹将起来了,现在她既舍不得拿孙梅来委屈自个儿的小儿子,自然便要想法子把这门婚事给圆过去了,一想到这些,孙氏心里又更烦燥了一些。

等她出了门儿,聂家两个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聂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又打了米准备做早饭,旁边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聂晴从怀里拿出一个帕子来,一边朝聂明递了过去,一边道:“姐,昨儿我去崔薇那边,她给了我几个糖,我给你带回来尝尝哩。”

聂明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早在两年前她便已经说亲给了隔壁村罗家的一个小子,再过一年及笄了便会嫁过去的,孙氏当初图人家聘礼,据说那男方并不如何,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可惜聂夫子对家里的事儿并不如何上心。好像除了一个聂秋染外,他几乎都不怎么管的,唯一说起管聂秋文,他便会动棍子打人,聂明背地里为那亲事不知哭了多少回,却依旧不敢去求聂夫子给她作主,眼见开了春她便吃十六岁的饭了,最迟后年便会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