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对付孙氏对他来说根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前世时之所以孙氏如此嚣张,说到底是因为他心里将孙氏当做母亲一般敬重,他愿意由得她如此嚣张,如今再来一次,还了她的生养之恩,这辈子亦不欠她什么,反倒她欠自己的更多,他本来不欲理睬她,可孙氏若是步步紧逼,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对付孙氏,他法子多的是,且能让她有苦说不出来!

崔薇想着刚刚孙氏让自己留下来的情景,有些好奇的小声道:“聂大哥,你当真要送些婢女给你爹?”要真是这样,她可以想像得到到时孙氏的脸该不知难看成什么样子了,一想到这儿,崔薇不由笑了起来,孙氏这人实在是讨厌,她可不愿意跟这个婆婆单独相处,纵然她不会吃亏,不过到底每天过那样打仗似的生活也累,如此一想来,跟聂秋染进京好处倒更是多了些。

聂秋染捏了捏她小手,伸手指在她掌心划了划,一边满脸正气凛然之色:“君子无信而不立!”这话的意思就是真要给聂夫子送女人了。崔薇也乐得为这事儿给出钱,要是孙氏当真每天与这些女人斗来斗去没功夫找自己麻烦,那也是好事一件!

两人原定二月初五起程,这是崔世福专门使了钱找人看了宜出门的黄道吉日,崔薇看他这样热情的样子,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二人本来就是决定二月初五出门的,眼见还有几天,那头聂秋染去了一趟县城,不知做了什么,到了二月初四时,便有人运了两个年轻而清秀的妇人朝聂家行去了,估计孙氏这会儿已经焦头烂额了,没有功夫来找崔薇的麻烦,等她缓过气来时,两夫妻明天一早便走,说不定到时就是她气得要死也找不到出气了。

晚间时候崔敬平等父子三人也一块儿过来吃了饭,将家里的钥匙交到了崔世福手上,一家人吃完饭,崔敬怀那头取了碗去洗,众人坐在屋中,屋里一些行礼等物早已经打包好了,这一去不知得是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任崔薇再是坚强,这会儿也不由有些伤感了起来,崔敬平更是双眼通红,低垂着头不说话,从当初这个妹妹险些死去他才开始知道保护妹妹起,到如今已经好几年了,两兄妹还没怎么分开过。

这个家里崔敬平也住过好几年,一草一木他都熟悉得很了,可如今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就连桌上平日里摆的水壶等物都收捡起来了,令崔敬平不由更是觉得心中难受。崔薇这一去,从此兄妹二人可真正是天南海北了。虽然早知道妹妹嫁人之后便有分离的一天,但崔敬平没料到会是这个时候,想到一直以来崔薇对他的照顾,他眼眶不由有些发红,更是抽了抽鼻子。

“三哥,这一趟我去京城准备在京里开个铺子,你若是愿意,便随我一道去吧,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往后随我一块儿进京,我聂大哥早前就说过,若等他中了进士,正好与你说门婚事。”崔薇这话一说出口,原本还有些难受的崔敬平顿时便将头抬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与惊愕,又有些激动欢喜道:“妹妹,你,你说什么?”

本来以为自己上回因为给杨氏银钱与麦酱肉崔薇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他了,崔敬平没有料到崔薇这一趟出去竟然还想要带他一块儿去,顿时激动得直咬嘴唇,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崔薇见他这样子,心里不由有些软,本来想伸手拍拍他肩膀的,谁知道手还没碰到崔敬平的身体,便已经被聂秋染抱着拖到了他身边,崔薇眼皮跳动,回头瞪了聂秋染一眼,这才看着崔敬平道:“三哥,我说进京里跟你找媳妇儿啊,怎么了?”崔敬平听到她这话,脸色顿时通红,又尴尬的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说,妹妹,你真准备这一趟让我跟你一块儿去了?”

他话里带着些小心翼翼与讨好,崔薇心里原本对他还残存的一些怨怼顿时便又散了开去,点了点头道:“是的三哥,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儿进京里瞧瞧,找个事做,这一趟东西多,也想让大哥跟我一块儿进京里去一趟。”那头崔敬怀洗了碗进来,正好就听到这话,不由有些惊喜道:“行行行,我还没去过京城哩,正好借姑爷的光,去瞧瞧。”聂秋染只坐在一旁温和的看着崔薇笑,也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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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离愁

崔世福倒是有些不舍了起来,本来女儿在他身边他以前没有注意到,到后来注意到时倒是靠崔薇照顾了他好久,可如今没想到这会儿就要分开了,心里多少有些伤感。几人说话说了好一阵,等到天色漆黑时才各自回去了。如今天气还冷得很,虽说雪是早就停了下来,但地上积得厚厚的雪却还没化,清早起来时那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在割着人似的,崔薇坐在马车时,一旁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崔敬平两兄弟已经过来将马车套上了,以崔薇如今的身家,自然是准备的两个马车,一个装着东西与平日里两兄弟歇息,这一路去京城虽说一路都能找到客栈歇息,但平日若是累了,多个马车崔敬平兄弟还是好分别歇息的。

这一趟出去崔薇是将所有的身家都带在了身上,随着马车轮子压在雪上‘咯吱吱’的响声,雾色里,小湾村渐渐在众人视线中,越行越远,最后终于不见踪影。

崔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复杂的,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本来还当自己对小湾村是没什么好感的,可唯有现在要离开了,她心里才发现有些舍不得,虽说小湾村里杨氏等人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但王宝学的娘刘氏等好些村中热情爽朗的妇人,依旧还是进驻到了她心里来,这一趟崔薇二人离开也没有跟旁人多说,自己悄悄的就走了,寒风里,小少女浑身裹在一片粉红色的厚厚棉斗蓬里,滚边儿的雪白兔毛下,露出被遮挡了大半的小脸儿,惆怅之色忍不住露了出来。

那头崔敬平干脆跑到聂秋染这边来替他赶马车,聂秋染想到刚刚崔薇安静的神色。心下也有些担忧,没跟崔敬平客气,推了马车门便进车厢里去了。如今外头冰天雪地的,这个马车厢是特意后来才制作的,门板换成厚重的黄杨木,不会因马车行驶便像车帘一般被吹开,里头又铺了厚实的榻子,躺上头软和得很。崔薇靠在马车厢上,身下枕着一个她自个儿做的软枕,怀里抱着一个暖手炉。望着窗外有些发呆,聂秋染进来时她脸转了过来,瞧她这模样。聂秋染有些担忧,一边顺手将车厢门关上,一边朝她走了过去,又将披在外头的斗蓬给脱下来挂到一旁,坐上了榻。将人捞进怀里,摸了摸她额头,这才有些爱怜道:“怎么了?”

说话时,有些冰冷的唇便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没有移开。

他刚刚在外头不知道呆了多久了,脸上被风吹得冰冷。冻得崔薇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悲春伤秋了,一边推了他脸一把:“没什么。聂大哥,你怎么进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暖朝他怀里递过去,聂秋染没有接,顺手将她人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了。也跟着钻进了被窝里,一边道:“三郎在外头赶车。我进来陪陪你。昨儿你一晚没怎么睡得着,正好趁着今日好好眯眯眼睛吧。”一边说完,一边伸手拉了一旁的厚被子给自己和崔薇盖上了,一边拍起她的背来。

“我睡不着,聂大哥,京城是个什么样子的啊?”崔薇心里隐隐还是有些不安,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她好不容易才在小湾村里安顿下来,对于外头的世界本能的觉得有些陌生,她并不止是单纯长在小湾村对外面有些抵触而已,事实上她对这整个世界都有些陌生感。

聂秋染看她小鹿似有些迷茫的眼神,只当她是对外头的世界有些害怕了,并不知道她心里其实这会儿已经乱了起来,见她一双眉头轻颦,似是有些忧愁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平日里看她一副成熟稳重的大人模样,还很难得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每回一见她露出这种柔弱的表情,聂秋染就觉得心里越发喜欢。

事实上聂秋染很喜欢她只依靠着自己的那种感觉,他一生强势惯了,虽说小姑娘平日里的自强自立令他喜欢,但崔薇偶尔难得露出的脆弱,显得便是万分的珍贵,现在这样依靠着他的样子,令他心中越发生怜,一边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一边看她熟悉的眉眼,不由又轻轻朝她光洁细腻的额头贴了过去:“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你无论在哪儿都有我。”

不知是不是他说的这句话令崔薇有些感动,身体软绵绵的就贴了过来,聂秋染不动声色的将人搂进怀里,一边伸手钻进了她的衣襟中,崔薇柔顺的躺在他胸前,不知是不是一想到往后跟崔世福等人天南地北的各在一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感触,她整个人都觉得脆弱了许多。没人知道其实小湾村不止是生养了她的地方而已,更是她来到古代之后的地方,小湾村对她意义不同,如今一旦要离开,习惯了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习惯了杨氏等人,这一要离开心里多少就有些低落:“你不会离开我?说不定到时你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了!”

说到后来时,声音就冷了下来。

刚刚明明还在为离开家里有些不高兴了,现在又将心思转到了这上头。聂秋染有些无语,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实在是不好捉摸,只是崔薇这话却是令他脸色一下子便严肃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干脆将小姑娘抱到了自己身上坐着,一边眼睛与她直视道:“只要你不许,我这辈子就守着你一个人,不要其他人好不好?”他并不如何热衷于女色,上辈子后院之中各色女人都有,该尝过的绝色几乎都看了个遍,已经有些腻味,这一世再度重来,他能如此对崔薇上心,其实是极为不易的,便是舍弃了那些又如何,毕竟那些事,他经历过,看开了,也想通了,便都不如眼前这个少女重要,他就是不要别人,只守着她一个人又如何?

聂秋染说得认真,但崔薇却不相信他,扭了身子要下去:“我才不信,你现在怎么知道,到时真等你做了大官,人家自己送上门来的女人多的是,到时说不得还有其他人看中你,想招你为婿,你哪儿还记得我?”说到后来时,越来越有些火大,像是真看到了聂秋染左拥右抱的样子般,语气有些不善了起来。聂秋染眼皮跳了跳,被她扭得有些火气大,见她气得脸都红了,却故意逗着她,只一味说自己不会,却又说得干巴巴的,果然将小姑娘更气得厉害,早忘了之前的不快,挣扎着要下来。

看她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气得嫣红了,聂秋染这才满意的勒着她腰,一手抓着她肩膀将她给拉了下来,含了她嘴唇结结实实的吻了她好久,这才将气喘吁吁的小少女放开了,手一边就朝她衣摆里探了进去。崔薇正在气头上,伸手拧了他一把,又拍了他好几下,越挣扎,马车里气温便越是高了起来,聂秋染原本只是想笑闹她的眼神渐渐起了变化,撩起了她的裙摆,一手捏着她脚踝,使她转了个圈,双腿分开跨坐在了自己腰上。

“你将我放开,以后找你的艳福去,我不阻挡着你!”崔薇气得要命,只是两只脚却被人捏住,坐在他身上,挣扎起不了身,没有意识到聂秋染神色的变化,一边手撑在他胸膛,见他不肯放手,反倒一手放开了她脚,禁固到了她腿上,一边顺着细嫩柔滑的小腿开始往上抚了去,崔薇顿时有些火大了,只是腰被人抱住,起不了身,她还没有开口,聂秋染已经冲她比了个禁声的姿势:“别喊了,等下将三郎招进来,让他瞧见咱们这模样,到时你可要不好意思了。”

如今崔薇已经不再想着小湾村的事情,也不再露出之前那脆弱模样,聂秋染自然也不逗她了,见她愣了一下,接着又有些脸红的样子,又勾着她脖子将她给拉了下来,亲着她小嘴一边就温柔道:“薇儿,你要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的,难道你认为聂大哥就是那样不讲信用的人吗?”聂秋染眼中露出受伤之色,崔薇顿时愣了起来,有些伤感的少年脸上带着控诉的神色,看得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聂秋染的呼吸喷在她唇边,令她脸颊一片嫣红,那只原本停留在她大腿间的手若有似无的朝她小腹交汇处滑来滑去,状似不间意间,令她脸颊烫得更加厉害,只当他是无意,也不好意思推开他,只是看着聂秋染有些受伤的神色,忙摇了摇头。

聂秋染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羽毛似的吻轻轻落在她眉宇眼间,顺着小巧的鼻尖往下挪,趁她有些歉疚又被自己亲得晕头转向时,轻轻扯断了她的底裤,让她贴自己更紧了一些。

等到崔薇发现不对劲儿时,已经是晚了!到了这个份儿上,聂秋染如何会容得她拒绝,将她抱起身来,缓缓朝她身体挤了进去。外表看似崔薇坐在聂秋染身上,宽大的裙子将两人身下的情形挡得严严实实,崔薇脸色绯红趴在聂秋染身上,双手被他掐着腰滑移,嘴唇咬得粉白,强忍着身下酸疼难忍的磨人感觉,一手撑在聂秋染身上,不敢发出声音来。外头还有人在,这个人就敢如此乱来,还说自己不相信他,这个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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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入京

马车缓缓朝前滚动着,因地上许多积雪的缘故,车子走得并不平顺。崔薇脸颊彤红艳似火,眼里似是透出水光来,聂秋染看她这样子,哪里忍得住,又见她娇怯怯不敢发出声音的样子,越发觉得兴奋,等他尽兴时,崔薇这才身子一软,趴在了他身上,嘴里急促的喘着气,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愿再动弹,聂秋染缓缓从她身体里褪了出来,一边看她慵懒的模样,取了车厢里的水袋出来替她清理了,这才将人又搂进怀里。

这一番情事折腾下来,崔薇也没了心思再想其它的,聂秋染看她疲累的样子,也抱着她准备再睡一会儿。两人挤作一团,刚刚没有完全睡下去,这会儿一睡下来,聂秋染脚便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一戳便喵的叫一声,原本昏昏欲睡的崔薇一听到这声音,后背寒毛顿时就立了起来:“什么东西?”两人刚刚才做过坏事,要是被人看到,她的脸面也得丢个干净了!

聂秋染看她紧张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背,起身掀开被子,从里头揪出一个通体雪白肥硕的大猫来,崔薇顿时脸便黑了大半,原本的睡意不翼而飞,一边指着毛球,有些吃惊:

“你什么时候将它也给弄上来了?”聂秋染一向喜欢这些雪白绒毛的东西,这会儿看他抱着毛球的样子,崔薇顿时有些木然:“连上京也不忘将它带着,你俩果然是真爱。”

聂秋染本来也有些吃惊的脸色听到崔薇这话顿时脸色漆黑,将手里的毛球往车厢里一扔,自个儿也跟着躺了下去,将媳妇儿抱进怀里:“胡说些什么,它什么时候跳上来的,我也不知道。这猫一天到晚成精了,不要管它!”

崔薇本来也是跟他开玩笑,这会儿她自己浑身累得都像散了架,这猫又跟了过来,不过是多养一个小家伙,她又不是做不到,自然不多说了,打了个呵欠,便跟着闭了眼睛。

这一路有了崔薇陪伴,原本大半个月的枯燥行程也一下子跟着有趣了起来。崔薇本来认为自己这一趟跟他一路上京聂秋染应该没功夫与自己胡闹的,谁料聂秋染除了偶尔为了打发时间看下书外,剩余的时间便用来了看她。两夫妻混了大半个月,到了上京时二人都没怎么吃苦头,只有赶车的崔敬怀两人,吹得脸皮都发僵了!

大庆王朝的都城上京原是在北地,上京之中三面环水。整个都城巍峨而大气。这儿果然不愧为天子脚下,原本崔薇以为临安城就已经是极为热闹了,可没想到来到了上京之中,她才发现临安与上京相较起来,差的不止是一点儿半点儿而已。周围叫卖的东西与走街窜巷的货郎们无处不在,小到卖儿童们喜欢的花鼓泥人等物的。以及大到卖妇人的首饰胭脂等,应有尽有,热闹异常。与现代时热闹的逛街不同。此时这大庆王朝的上京城中的热闹里又透着一股古香古色的味道。

并不是一些电视剧便能描绘得出来的,上京之中房舍精致,整个都城被包围在一片巨大的护城河里,并不是与历史上记载的古代北京都城相同,反倒是远远看上去。这上京如同座落在一座水上的热闹城市城。马车缓缓驶过巨大的护城河桥,两旁是穿着铁甲严阵以待的士兵们。马车身后不少穿着襦衫的士子们也跟着入城来,一派热闹异常的景象。

不止是崔薇看得眼睛发直,就连崔敬平也望着这满上京的繁华瞪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如今正是春游时节,不过今年天气冷了些,现在便没什么人出城游外,城外有个畅春园,一到四五月时天气稍凉爽些,里头各色花卉开得正好,到时我带你去玩耍。”聂秋染看崔薇扒在窗台上往外看的样子,不由满脸含笑与她介意道。崔薇点了点头,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上京的情况?你以前来过了?”

聂秋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了点头,一边替她将车窗帘子放了下来:“马车在这儿走得快,你别冻着了,等先进城里找到落脚处了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让崔薇自个儿在里头歇着,他打开车门出去了,这上京的路途若是没人指点着,恐怕崔敬怀两兄弟是要迷路的,上京之大,便是十个临安城也及不上的,当初他头一回入京之时也险些绕晕了头,现在再世为人,回想起当初的情况来,不由就笑了起来。

一路聂秋染如老马识途般找到了一家客栈,先住了下来,几人手里有银子,又提前了半个月入京,自然是有住的地方,虽然地方算不得有多好,但比崔薇想像中露宿街头却是好得多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过三年一次春闱时举子赶考的盛况,谁料之前一切只靠自己想像,到如今亲眼目睹了客栈里许多举人挤住在客栈大堂里打地铺的情景,崔薇才有些咋舌。

大庆王朝地广物博人口也丰富,一个小湾村里出了一个举人那是幸事,但几十年下来全国各地的举人还真是不少,上至五十许,头发都花白的举子仍想赶考的,比比皆是。相较之下,聂秋染这样年少而俊美的,倒真是有些少见,崔薇便注意到,自己几人住进客栈里一天功夫不到的时间,打量着聂秋染目光,想上前来攀谈的人便已经不在少数了。

几人在客栈里歇了一宿,第二日一大早起身时崔薇本来是准备外出找找看有没有合适自己开铺子的地段有卖房屋的,聂秋染今日没事儿,也准备陪她一块儿出去瞧瞧,两夫妻刚从客栈里出来,崔薇去崔敬平二人所在的房间瞧了瞧,却见外头已经上了锁,那两兄弟竟然不知去哪儿了,客栈楼下的大堂里传来一阵叫好的大喝声,客栈是由木楼搭建面成,这众人齐喝的声音一响起,使得二楼的木板都跟着微微颤动了起来。

“楼下什么事情,竟然这样热闹?”崔薇还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纯木板的楼房,总觉得踩在上头十分的没有安全感,木板一晃,她也跟着有些害怕了起来,连忙就想下楼去。聂秋染瞧她有些微白的脸色,不由扶了她的手拉她下楼,一边与她说道:“这客栈是专为学子们投宿时所设的,俗称状元楼,每三年一次的春闱时,客栈里每日都会准备一些对对联等活动,便让众人去对,并各自展示其学文,此处也时常有朝廷官员会过来坐坐,打量看其中有没有可成为那些官员的门生与人才者,正好可以收归已用。”

简单的就是来说,这客栈便与前世时一些招聘会颇有类似,崔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下了楼转角处时,便见着客栈大堂中间已经空出一大块地方来,一个年约三十许,穿着一身青色襦袍的中年士子正坐在高台之上,手里正书写着什么,半晌之后一搁笔时,他将手里的宣纸展了开来,往客栈四方举着转了一圈,诺大的客栈四周便不断有人传来鸣掌声与喝彩声。客栈一旁另用木栏围出来的雅座处,几个年约五六旬,身着锦衫分别各自领了锦裳的人便相互交接着说了一句,不多时,一个青衣小童便朝那人走了过去,大声道:“奴家老爷赏银五两,郎君才高八斗,祝郎君早日高中!”

那中年人兴奋的将银子接了过去,嘴里道了一声谢,不少人便都争先恐后要上台表演了起来。

在座的许多举子中有大部份的人是真需要银子的,可也有一小部份家中是十分富裕,不缺银钱的,只是来到这儿并坐入雅座中,又拿了银子赏出来,代表的便是一份赏识,因此人人自然都以得此银而欢喜,崔薇站在楼梯上看了一阵,倒真看出了几分名堂来,不由抿嘴笑了笑。

场中十分热闹,各色举子们各展风采与学文,一时间倒是气氛十分热烈,崔薇站了半晌,聂秋染见她看得眼珠都不转,这才道:“要是你真喜欢,咱们下楼去找个地方坐儿,吃些东西再出去也成。”崔薇点了点头,古代娱乐十分的少,难得遇上这种举子们比拼的情况,确实也精彩,两人下了楼来,许多视线绞在场中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但一些坐在雅座的人却是目光朝这边望了过来,看到聂秋染时,不少人眼睛便是一亮,有好几个都站起了身来,一边朝这边望,一边与身边的青衣小童吩咐着什么,那头不远处有人正冲崔薇招着手,高声唤道:

“妹妹,快过来,我给你留了位置!”崔薇顺着这声音看过去,就见到崔敬平与崔敬怀两人一人一屁股坐了两条凳子,此时一喊便引起了周围人的怒目而视,这俩家伙占位置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也实在太无耻了些!崔敬平好歹在临安城做过一年生意,脸皮较厚,人家虽然用鄙视的目光看他,他脸上还能带得出笑意来,与周围人谈笑,但人家自恃自己是举人,根本不理睬他,反倒是一旁的崔敬怀,人老实了些,刚刚被崔敬平逼着占了两个位置,这会儿脸早就烧了起来,尴尬得不行,他本来就是个老实人,又一向憨厚,对读书人本能的有些畏惧与崇拜,这会儿看到众人冲他怒目而视,崔敬怀顿时低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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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杀人

“大哥三哥,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崔薇小声的与崔敬平打了声招呼,那头崔敬平就已经兴奋道:“妹妹,你赶紧坐,来瞧瞧这热闹,可好看了,比村里潘老爷家上回请的戏班子唱戏还要好看。”他到底是少年心性,生平从未见这样举子大比的盛况,一时兴奋得有些忘了形,这话又引来周围人冲他鄙视的目光。

这下子崔薇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倒是聂秋染,老神在在的坐在了椅子上,一副清雅高贵的做派,如挺拨而遗世独立的冷竹般,便是在周围一干举子中,他也是气质最为出众耀眼的一个。

旁边一个年约四旬,留着三尺长须,穿着一身青色襦袍,满脸严肃的人朝他看了一眼,这才冲他拱了拱手道:“老夫乃姓孟,原是广原人士,不知小兄弟来自何方,老夫瞧着小兄弟有些面生,可是刚中举人?”

场中举子攀谈的人不在少数,被人这样一问了,聂秋染斯条慢理的转过了头去,冲这人冷淡的点了点头,这才道:“在下姓聂,原是临安人。”他与眼前这孟举人并不如何熟,因此说话时态度也有些冷冷淡淡的,那孟举人却并不以为意,能入住到这状元楼的,一般都得是有举人身份的,若是闲杂人等,无人带领根本是进不来的,聂秋染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要么是他家中实力雄厚,他自己得家学封荫,这才能年纪轻轻便成举人,要么便是此人才华出众,且是惊才绝艳之辈。

不管是哪一种,这少年都该有值得骄傲的本钱,年少得志,难免便气盛。那孟举人自己也是对聂秋染羡慕无比。年纪如此轻便中了举人,往后可以想见即便是眼前这人这一回中不了进士,可他还如此年轻,能在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的,无一不是才华出众之辈,往后除非他自暴自弃,否则在他有生之年中进士那是绝对的,因此顿时便生了讨好巴结之心,聂秋染神色虽然冷淡,这孟举人却依旧是不计较聂秋染态度。与他慢慢的攀谈了起来。

一旁崔薇也不出声,听聂秋染与人说着话,一边则是吃起了聂秋染唤来的早点。与崔敬平二人看起了台上的热闹来。那孟举人开始时还独自与聂秋染说着话,可时间久了,看到聂秋染年纪的,好些人都跟着凑了过来,渐渐的。周围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那刚刚崔薇在楼梯上看到收了那青衣小童五两银子的中年男人也凑了过来,与聂秋染说了一阵话之后,那人突然指着崔敬平等人道:“聂兄弟,非得怪我多言,你这两个随侍也实在太过无礼大胆了些。如此未曾驯化的下人,聂兄弟还是少用一些为妙!”他说完这话,没等聂秋染开口。又忙指着崔薇:“士子风流乃是雅事,不过为妾室布菜拿帕子,却实在没有章法,我实在看不下去。”

崔薇本来笑眯眯的看着台上的那些举人们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比拼着自己的才艺。与前世时的选秀节目倒颇有异曲同功之妙,但这些人比的可不是唱歌跳舞等。而是琴棋书画等四艺,崔薇这会儿一听被人说成了妾室,顿时笑不出来了,指着自己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侍妾?”

“我哪只眼睛都看见了!”那中年举人冷冷回了崔薇一句,还想要再教训崔薇几句,崔薇已经有些气结,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客栈外间大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开路时的急促声,一阵铜锣敲过之后,一群约有七八个穿着青色胸前描了大庆王朝徽花纹,头顶戴青纱高冠,足下穿着素锦长靴,面色白嫩的人便已经尖着嗓子冲过:“长平候来此,闲杂人等,速速退让!”这声尖利之极的响声唱到最后时拖长了一些,远远的马蹄声过去了,那个退让的让字还好像是响在了众人耳朵边一般。

街道两旁的行人迅速开始收起东西来,一副慌乱异常的样子,状元楼内的众人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唯有坐在崔薇旁边本来皱着眉头想让那中年人住嘴的聂秋染却是一下子笑了起来。

“哼!罗玄这狗贼,专横跋扈,擅弄权柄,将吾皇玩弄于鼓掌之间,实乃可恶,如此奸贼,该当千刀万剐才是!”那原本喝斥崔薇为妾室的中年人一下子站起了身来,举了酒杯往嘴中倒了一口,又拿了桌上的酒壶倒满了,冲状元楼内的众人大声喝道:“诸位兄台,如今奸贼当道,惜吾皇被蒙入鼓中,叹大庆危矣!”这人一说话便敢如此嚣张,状元楼内好些人脸色跟着白了起来。

雅座处一个穿着墨绿锦袍的老者气得面色通红,一下子站起了身来,目光阴鸷,恨恨咬牙道:“这样的蠢货,如何能中得举人,竟然能入状元楼来。”他脸色难看至极,说话时咬牙切齿不说,而且眼神中还带着一丝骇怕与寻惶恐之色,原本与他同桌而坐,之前还谈笑风声一派熟悉的几个老人不约而同的离得他远了一些,此人刚刚曾送五两银子给如今大放厥词的中年人,本想拉笼于他,可谁料他竟是如此一个狂放的性子,此时看来不止未能拉拢人才,恐怕还要惹祸上身,任谁都知道,好位煞星,不是好惹的,端是睚眦必报,性情凶残!

“聂大哥,这罗玄是谁,怎么名声很大吗?”那中年人一句话说完,状元楼内一片死寂,好些不知长平候罗玄名声的人这会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哪个人敢开口相问了,那中年人举着酒杯,可惜却无人敢与他答言,这会儿正自感到尴尬无比之时,一听到崔薇这话,顿时便大声道:“小娘子,你不知道这罗玄其人?他乃是天下最大的奸臣贼子,乃是一个掌权辱国的阉人…”庆未说完,状元楼外一柄长刀破空而来,直直划过窗户,来势不减‘扑哧’一声便插入了那中年人头颅之内,那中年人惨叫了一声,‘啊’的一下捂着脑袋,眼睛瞪大,满脸痛楚之色,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兀自抽搐不已。

那血一下子喷射了出来,周围人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电光火石间,聂秋染长臂一勾,将崔薇一把抱进他怀里,伸手死死将她耳朵脑袋给捂住,将她脸庞按进自己胸口间,崔薇只看到一片刀影,接下来便听靠耳朵朦朦胧胧的听到众人的惨叫声与慌乱声,那血飙到桌上时的轻响她像是也听到了,没有亲眼看到,光靠声音与想像,这样更是吓人。

屋内众人慌乱异常,站起了身来,各自躲闪,那中年人的尸体趴在了桌子上,眼睛还瞪大了,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之色。

不多时,门口边一个穿着锦衣长袍,足下蹬着青色长靴,面目阴沉的一个中年人已经朝大踏步朝客栈内走了进来,他头上系着青纱镶金丝长冠,冠中嵌着一只拇指大小的珍珠,随他走动间,那珠子微微晃动。这中年人目光阴森的在客栈内打量了一眼,桀桀笑了两声,一眼便望到了趴在桌上的那具尸体,以及正坐在桌子边吓得呆木住的崔敬平兄弟与脸上含着笑意,搂了崔薇的聂秋染来。

“手一不小心,便打了个滑,未料出了人命,某真是对不住这位兄台。不知诸位可知此人姓名,既害了他,某愿找这位兄弟家人,好好赔偿一二。”这中年人目光阴鸷,说着抱歉的话,但脸上却还满是笑意,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许多知道此人身份者,都知道罗玄手下与他性情一般相同,如同鬼畜,杀人不见血,这人口中说着要赔偿这死了的中年人家人,但众人心中都很清楚,恐怕赔偿是假,而此人大言不惭,敢妄论长平候罗玄,令这些人心中不满,欲杀中年人一家以泄恨才是真!

“无人知晓?”那中年人阴阴笑了起来,看场中众人皆是禁若寒蝉,不敢出声,顿时目光一转,便落到了抱着崔薇的聂秋染身上,一边就道:“刚听此人与小娘子说话,不知是否郎君怀中这位?可否让她出来与某一言?若是相识,还请小娘子如实告知。”这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扎在那中年人尸体上的长刀又给拨了出来!

刀尖上尚还滴着血与混合的乳白色脑浆等物,此人却不以为意,拿了刀在那已经没了气息的中年人尸首上擦拭了几下,这才看向了聂秋染。

“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不知内侍所问为何?”聂秋染含着笑意,反问了此人一句。他手紧紧揽在崔薇腰上,感觉到小姑娘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他目光跟着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盯着这面目阴沉的中年人看,那中年人提着长刀也看了聂秋染半晌,突然之间抬头发出一声尖利之极的笑声来,声音高昂似同妇人一般,没有如众人料想一般的出手朝聂秋染砍了过去,反倒是将那柄长刀‘铿锵’一声又扔回自己腰侧挂着的空刀鞘之内,这才冲聂秋染又低笑了一声:“既如此,恐怕是某听错矣。某给你们一日时间,明日此时,将此人姓氏家族说出来,否则…”这人一说完,阴笑了两声,转身便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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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凶名

那雅座内呆着的几个老者这才慌忙领着下人出来,与此人讨好卖乖的说笑了片刻,这人才颇不耐烦的要离开,那头屋内众人还未曾松了一口气,聂秋染却突然之间已经笑了起来:“我们乃是昔日长平候故交,明白内侍若要问此人名姓来历,不如也请罗玄一块儿前来,如何?”

众人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大胆,那几个老人吓得浑身索索发抖,不敢开口。那面目阴沉的中年人转头看了聂秋染片刻,眼中露出几分森然的殺机与阴狠来,聂秋染却只是含笑与他相望,并不多话,半晌之后,那内侍咧齿一笑,这才拍了拍腰侧长刀,阴笑了几声:“郎君好胆,此话某替你带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众人吓得个个都说不出声来,这人离开半晌之后,客栈里才来阵阵抽气与松气的声音。

桌上的尸体很快被人抬了下去,原本兴致勃发的诗词之会,因这场意外,自然是不了了之。桌上与地上的血迹这会儿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了,再也看不出一丝端倪来,可是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儿却是挥之不去,崔薇这会儿已经自个儿坐到一张椅子上,脸色略有些发白:“聂大哥,刚刚那人死了?那罗玄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厉害。”当街竟然就敢杀人,且杀完人之后无人敢阻挡便任由其离去,这样的情况让还从未见过这等情景的崔薇脸色有些难看,闻着这血腥味儿忍不住便想吐出来。

许多人见她这个时候还敢再问罗玄来历,顿时个个都对崔薇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想到聂秋染刚刚口称与罗玄相识,二人极有可能有旧,否则恐怕这会儿状元楼的掌柜早已经出来赶崔薇离开了。

那原本送了面目阴沉的中年人出去的几个老者不多时又重新折转了回来,只是其中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裳的老者却未曾随几人回来。那几个老者一来便看到了聂秋染,朝他直直走了过来,又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客栈坐了下来,一边冲聂秋染拱了拱手,一边面目和善道:“老朽礼部郎中沈鹤,还不知道小郎君是何方人士,又姓甚名谁,不知是正德哪年的举人?”正德乃是当今皇帝发布的年号,每个皇帝都用自己独特的年号来称呼记数,当年先帝便是号称天元。

聂秋染温和笑了笑。客栈内好多原本惊魂未定的举子这会儿一听到礼部郎中的名号,顿时眼睛便亮了,看着聂秋染的目光里都了嫉妒与羡慕。恨不能自已立即顶替聂秋染上前,与那老者交谈才好。一般往年来此客栈的人其中当官的也不是没有,但却极少有正经礼部的官员会过来这边,且更别提是正四品的郎中了!

对于众人眼红的目光,聂秋染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只是温和的道:“我是正德十一年的举人,是江淮临安人士。”正德十一年距离如今已经足有三年了!聂秋染现在看着便是未足弱冠的年纪,也就是说,他在十几岁年少时便已经中了举人!而正德十一年的举人,当初一个临安的少年举人,众人这会儿一下子便想了起来。那自称为沈鹤的老者也是跟着眼睛一亮,突然之间站了起身来,看着聂秋染就道:“你姓聂。是不是?”像聂秋染这般年少就已经中了举人的,在大庆王朝便是为数不多的,几十年都未必能出到一个,因此众人对聂秋染印象极深,那老者眼睛极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来,看着聂秋染点了点头之后。突然之间便兴奋道:“好,很好。你果然很好,郎君如此年少而有为,如此人才,此次皇上定龙心大悦。我必为你上书举荐,不知郎君如今家中可有订下婚约否?若是并无婚约,说不定…”剩余的话这老者没有多说,但却抚着胡须看着聂秋染笑了起来。

这人话中的意思,众人都明白了,不由登时对聂秋染又嫉又妒,此人不止年少而有为,并且此次还得朝廷命官看中,若真招他为婿,从此平步青云,往后前途无限,有了一个四品正员的岳父,难道还怕往后没有出头之日?聂秋染这是一步迈入了富贵门坎中了。

更何况此人好像还与长平候相识,一时间许多人登时嫉妒得眼珠子通红,盯着聂秋染说不出话来。

“沈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我已经有妻室,这是内子崔氏。”聂秋染说完,指了指一旁早已经凑在一块儿和崔敬平二人说起悄悄话的崔薇,他这话音刚落,顿时状元楼内一片死寂,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那自称为沈鹤的四品礼部郎中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阴沉着脸,他没料到聂秋染竟然会当众如此说,分明就是不给他脸面!一般情况来说,自己若是主动提出这个话,纵然此人已经娶了妻室,也不该拒绝得如此干脆,而只要是个聪明人,便会知道该如何做对他才是有好处的,如此直接拒绝,不过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子,莫非还当自己乃是哪家权贵的公子?自己管礼部,此次纵然不是主考官,亦会辅助礼部侍郎任此次考官,他竟不怕得罪自己,看来也是一个年轻不知深浅的!

一想到这儿,这老者神色更加的不好看,周围众人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聂秋染,许多人还松了一口气,好些学子是考了多年亦未曾考中进士的,这回再度聚到一块儿,纵然有那心胸宽大的,可想着自己不如人,多少有些心中不快,尤其是看聂秋染如此好运,竟得到礼部的大官另眼相看,不少人心中还是极为嫉妒的,许多人心中都觉得聂秋染年少而气盛,这会儿见他竟然拒绝考官的拉拢,顿时心中嘲笑他不已,又见一旁的崔薇,之前众人还只当她不过是个侍妾而已,毕竟崔薇容貌虽然秀丽,但又算不得多么绝色,哪里值得聂秋染为她而得罪考官,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如此不智,当下众人心里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自称沈鹤的礼部郎中有些尴尬的站起了身来,一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崔薇一眼,语气有些不善:“既然聂举人早已娶妻,倒是沈某孟浪了。”他说完,又有些脸色不太好看的告辞,聂秋染也不挽留,冲他拱了拱手,见聂秋染这副作派,那沈鹤自然更感尴尬,冷哼了一声,甩袖子与几个老者一块儿离去了。

等他们一走,不少人便围了过来,一面故作痛惜道:“聂兄弟,你如此干脆拒绝了沈大人,岂非自己给自己找了不痛快?当真可惜啊!”这些人个个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且是欢喜无比的,偏偏这会儿来做好人,聂秋染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来,也不多说。众人正在幸灾乐祸之时,外头却又突然走了一群约有五六个穿了宽袖窄裾裙深衣的年轻学子进来了。

那人一进来便朝状元楼中看了几眼,见到聂秋染这边时,眼睛不由一亮,连忙便过来了,为首的一个年约二十五六,身材消瘦高大的青年已经举起手臂,宽袖一展开,如蝴蝶般飘飘欲飞般,高声冲聂秋染欢喜道:“聂兄,聂兄!”

崔薇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顺着这道声音看了过去,却见一个衣着华丽,身材高大,头戴白玉头冠,满面儒雅的青年已经嘻笑着朝聂秋染走了过来。虽说已经好些年不见,但崔薇却是一下子便将此人给认了出来,正是当初帮过她大忙的秦淮。聂秋染也跟着站起了身来,一边也冲秦淮拱了拱手,当初秦淮是聂秋染二人乃是同窗,后又因秦淮主动帮忙之事而渐渐交好,如今算来已是有好些年交情,聂秋染上京之时曾与他通过信,秦淮今日这才领了一大群人过来。

这些人几乎都是定洲之中学业有成的官宦人家子弟,以秦淮为首的,此次入京赶考。崔薇见这些人说得来劲儿,也不去打扰,跟崔敬平二人坐在一旁。

刚刚场中突然杀人的情况将崔敬平两兄弟吓得不轻,这会儿崔敬怀的脸都还是僵硬的,身子哆嗦个不停,崔薇虽然知道死了人,但好在没有亲眼看到,也并不如何恐惧,与崔敬平二人说着话,本来今日她准备出去转转,想看看以自己手里现在仅剩的银子能不能买下一个铺子,不过如今看来,秦淮都过来了,聂秋染也不能将人给专门扔下,陪自己出去,她索性也不出去了,反正在上京停留又不是一两天,若是聂秋染此次中了进士她留在京中那是长久的打算,晚一两天出去找铺子也是差不多的。

“长平候之前可是从此处经过?听说太子对其宠信异常,如今皇上身体病重,太子监国,半个月前便已经将长平候召回京中,并有意使其任京中提督一职。”秦淮一来之后,客栈之中许多人看他们寻穿戴不凡的,都心中怕惹着贵人,落得和之前那放荡不羁的中年学子一样横尸当场的结局,虽然不少读书人心中都有傲气在,可亲眼见到那些太监当街杀人的情景,依旧是被吓得不轻,就怕自己出师未捷,便身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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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

第三百一十一章 罗玄

如此一来,聂秋染等人周围倒是空出一大截地方来,秦淮这话说得声音不大,旁人恐怕听不到,但就坐在几人身侧的崔薇兄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一听到罗玄这个名字,崔敬平不自主的浑身打了个哆嗦,脸颊肌肉抽搐得厉害,刚刚那中年人不过说了句闲话,便被刀扎脑袋而惨死,也不知那罗玄到底是谁,现在听秦淮说起,几兄妹心中既是有些害怕,又不由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罗玄两刻钟前刚从此处经过。”几人正说着话,个个话中对罗玄都是惧怕无比的模样,聂秋染却是微笑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回头看了崔薇一眼,这才说了一句。秦淮一听他竟然敢直呼罗玄姓名,着急异常,恨不能立即扑上前来捂了聂秋染的嘴才好,不过他深知聂秋染性情,恐怕他真敢扑上前捂他嘴,聂秋染便能一脚将自己踹得远远的,明明自己家世出身皆比聂秋染强上百倍,可偏偏此人性格强势,一瞧便不是池中之物,秦淮也是偏吃他这套,与他交好,被他制得死死的,现在不敢靠近,只连忙将手中扇子‘刷’的一下展了开来,挡了自己的嘴,着急道:“聂兄,不要祸从口出。长平候睚眦必报,又且心狠手辣,此人势力极大,若是惹恼了他,恐怕到时要生祸端的。”

前一世时罗玄势力有多大,为人不知多嚣张,聂秋染是深有体会的,朝中众人对其惧怕无比,完全是煞星。可偏偏秦淮此时还敢壮着胆子来提醒他,也确实是可以看出此人心中是将他当成至交好友了。聂秋染脸上神色渐渐变得温和,一边就冲秦淮点了点头,微笑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那头秦淮这才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一边四处看了看,半晌功夫之后,他额头竟然沁出一大片密密实实的汗珠出来。也不知那罗玄究竟是何人,竟然光是一个名声就把秦淮吓成这般模样,众人却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感觉,秦淮回头看到崔薇的视线,他这才有些尴尬无比的抹了把额头,一边冲崔薇拱了拱手道:“还望嫂夫人不要见笑, 莫说是我怕。就是我爹看到罗玄也得赔笑讨好才是。”如今罗玄势力刚起,可他深受太子宠幸,如今天子身体又渐微弱。可以想像一旦等到皇上归天,太子继位之时,罗玄该是何盛势,别说定洲知府见了他要赔笑讨好,恐怕到时王亲贵族见了他也得弯腰下拜!

崔薇点了点头。见到众人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一边索性站起了身来,看着秦淮道:“当初听夫君说秦公子也要入京考试,因此妾身准备了一些零点小吃,还望秦公子不要见怪。”崔薇一边说完,一边冲秦淮笑了笑。见聂秋染冲她点了头,这才站起身来准备上楼去将这次做好带来的零嘴儿果酱等取下来。

秦淮一听崔薇说这话,顿时有些惊喜。忙就点头道:“如此也好,此次进京正巧家母与妹妹也一并同来,家母最爱嫂夫人所做的糕点,如今倒正是凑巧了。”崔薇笑了笑,又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才上楼。那头与秦淮一块儿过来的一个年轻人倒是嘴里道:“没料到聂举人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家室。聂举人往后前途无量,恐怕便是大家闺秀也能娶得…”他说到这儿。崔敬平对他怒目而视,这人也像是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赔了个不是,闭嘴不说了。

而这厢崔薇取了一些东西装在一个大蓝子里,准备拿下楼时,在床上睡了半晌的毛球却是突然跳了下来,一副要跟她一块儿出去的样子。上京之中地广人杂,这波斯猫本来就少见,更何况这家伙皮毛倒也好,万一被人捉了去,可是一场灾祸了。毕竟养了这么久,崔薇也多少有些不舍得,摸着猫头,要将毛球放回床上,谁料这死猫非要跟着她一块儿出去溜溜,毛球在小湾村时一向野惯了,成天到晚往外溜达,但小湾村人可不多,而且村民们大多性子纯朴,看到毛球又觉得稀罕,哪家也不可能把它偷回去养,这京中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这猫跑不见了,到时可得一场好找。

聂秋染是进京来赶考的,崔薇可不想到时还得四处寻找毛球,因此见这猫硬要跟自己一块儿出去,索性拿了绳子将它给捆了起来。也不管身后毛球喵喵叫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满头大汗的下楼了。

将东西递给了秦淮,她这才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秦淮没有接蓝子,反倒是看着蓝子边上沾着的一根细小白毛,眉头皱了起来。崔薇一见到他神色,顿时感到尴尬无比,心中又将那只不听话的猫骂了个够,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秦公子见谅,这糕点原是我先装好又拿布搭好的,里面绝对干净,只是刚刚下楼时捉了我家的猫,所以才沾了一些,不如我另外再给你取一些吧。”

“嫂夫人误会了。”秦淮一见崔薇尴尬的神色,连忙站起身来摆了摆手,一边有些好奇道:“嫂夫人此次入京可是将那只波斯猫也带了过来?”当初聂秋染想要一只波斯猫,还是秦淮帮着找人给他弄到手的,没料到如今崔薇还养着不说,而且还带到了京中来,他一见崔薇点头,顿时有些惊喜异常的笑了起来:“聂兄,聂兄,你此次走了大运了!”他说完,有些失态的哈哈大笑了起来:“长平候对于金银珠宝等物并不如何在意,可唯独有一样心头爱好,那便是喜欢眼睛一蓝一绿且纯白的波斯猫,我记得当初送给聂兄的便是一只眼睛蓝绿的白猫,若是聂兄将这只猫献给长平候,长平候要是能收你为义子,往后聂兄前途无量啊!”

开始时他说话聂秋染脸上还多少带着笑意,一听到秦淮说要让罗玄收自己为义子时,顿时他脸色便黑了大半,又见秦淮一副欢天喜的模样,聂秋染嘴角不由抽了抽,强忍着想揍眼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勉强道:“不用了…”虽说当初吓唬聂夫子时聂秋染曾说过要找个便宜爹在自己头上架着让孙氏与聂夫子两人去头疼,但聂秋染可没有找罗玄当爹的打算。

那头秦淮却是激动无比,一边站起了身来:“怎么不必?聂兄,要知道若是有长平候帮忙,往后你便是前途无量啊!”他说得,就像是自己已经发达了一般,眼睛都亮了起来。聂秋染嘴角不住抽搐,坚定而肯定的仍是拒绝了秦淮的话,摇了摇头。

秦淮有些失望的看了聂秋染一眼,却是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多加勉强,下午时秦淮邀聂秋染一块儿出城玩耍,如今已经是三月初,只是上京位于北地,此时冰雪还未化,城外畅春园中虽然桃花因今年天气冰冷而未开,不过赏下雪景,一群人游玩咏诗作对一番也是情趣,如此一来秦淮还想多介绍一些人给聂秋染认识,往后对他也好有帮助,聂秋染自己本来不大想去凑热闹,不过想到崔薇还是头一回进京来,想到她入城时满脸好奇的神色,倒是将秦淮的邀约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临近午时了,秦淮自然要先回去做好准备,约好下午时在城外相见,秦淮又邀聂秋染与他府中小住,这才回去了。等他们一走,一个穿着青色锦袍,年约六旬,戴着长方扁帽的老人才凑了过来,一边讨好的笑道:“客倌,不知您是不是进京赶考的?”这人一脸的小心翼翼,满脸的纠结愁苦之色,一边没等聂秋染回答,便已经双手合十,讨好的道:“客倌,您瞧瞧看,本店只是小本儿买卖,经不起折腾,您得罪了罗千岁,不如客倌您再找个地方,搬出去吧。这住店的银子,我也不找您要了。”

没料到这人一过来便开始赶人,那罗玄到底谁,竟然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这样的客栈老板人人都惧怕他。崔薇顿时皱起了眉头来,如今京城中一片盛况,人来人往的举子投栈的不少,就是这客栈大堂之中也住满了打地铺的人,现在这个时间,要让自己一家人搬到哪儿去?崔薇顿时有些着急,那头聂秋染却是冷笑了起来:“你慌什么?若是罗玄真找上门来,我又不会连累到你,大不济我那儿还有些白猫,送给罗玄抵罪就是!”

一听聂秋染说他有白猫,那客栈老板倒是愣了一下,果然不赶人了,连忙拱着腰退了下去。这会儿人都已经走完了,崔薇才有些不大痛快,郁闷道:“聂大哥,那罗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人人都怕他,我的毛球难道真要送出去?”她养毛球养了这几年时间,那臭猫虽然时时给她惹祸,但到底也养了几年,感情是养出来了,一听聂秋染说要送人,虽说崔薇也知道大局为重,但心里到底舍不得,眼睛里就有水光滚动了起来。

“你放心就是,你的猫保准送不出去,傻丫头,难道你不相信你聂大哥了?”聂秋染没料到崔薇难受的低下头去,顿时有些心疼了,将人揽了过来,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水,这才轻声哄她。崔薇想到聂秋染这人平日里虽然有些恶劣,但好歹也确实是有信用,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顿时勉强点了点头,这话便算是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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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郡主

午时就在店铺里吃的饭,上午时聂秋染与那太监说过几句话,并且还语气有些不大客气,这会儿好些人不敢再凑过来与他搭话,怕被他连累。那罗玄凶名赫赫,若是一不小心因为与聂秋染套个近乎而遭了池鱼之央,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拜这些人明哲保身的行为所赐,聂秋染几人一顿饭吃得倒是清静,只是崔敬平兄弟还有些害怕着,崔敬怀是个老实本份的乡下村民,一辈子平日里最多见过的便是家长里短间的事儿,还没遇着过有人当街杀人,权贵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事儿,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离体了大半,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晌午过后秦淮果然过来接聂秋染几人出城了。虽然仍担忧着罗玄的事儿,崔薇心中也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能出去转转瞧瞧,散一散心,崔薇心里多少还是生出了一些兴致来。

畅春园据说本来是当今圣上异母的兄弟七王刘承的住所,但因当初其母犯罪,被打入冷宫,后来连累刘承也郁郁寡欢,早早的留下一个女儿便去世了,这畅春园最后便被当年皇上赐为读书人可共同游玩之所,封刘承遗孤为郡主,并接入宫中教养,这栋园子自然就空了出来,供人游玩赏乐。

这宫中秘闻自然不可能像是表面看来那般的简单,但这园子确实处处华美精致,房舍处已经改为一座座凉亭,且四处种满了奇花异草,并有一处住所圈养了不少的奇珍,奢侈非凡。崔薇转了半天,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古人会享受的程度绝对不比现代人差,她与崔敬平、崔敬怀两兄弟在园子中四处转着,聂秋染那边却是留在亭子中与人吟诗作对。她又没那兴致,便出来四处瞧瞧,果然这一趟走得名不虚传,虽然如今正是雪花未化之时,不过光是这副北国风光的美景便已经足够让人回味无穷了,这林子中四处种满了树木,崔敬怀倒是看得出来这是桃树,可惜今年因雪的原因,此时树还未开花,不过树梢上已经重新长出新鲜的叶苞来。一些树上已经结出细小的花苞,隐隐透出风情来。

可以想像再过些时日,若是等到满园桃花盛放之时。不知该是何等美景了。

几人转了一圈儿,崔薇走得双腿直打哆嗦,那头崔敬怀看得直咋舌,他一辈子见过的最好房舍便是镇是林老爷那家的府邸了,可此时见过王公贵族曾住过的地方之后。崔敬怀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些精致的亭台楼阁,上头用琉璃瓦片搭建成精美大气的亭子顶,四周垂满流苏,那琉璃瓦阳光一照。便散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来,漆红的木柱上雕了飞鸟走兽,在崔敬怀看来。便是神仙所住也不过如此了。

走了一圈儿,虽然四处都是雪景,但几人也看得津津有味儿。崔薇走不动了,便找个亭子坐一会儿,歇息一下。四周风一吹过,亭子四周边儿上垂着的流苏微微晃动。折射出来的光泽看得人眼睛都花了。四处可见游玩的学子与领了丫头出来游玩的佳人们,融入了这片风景里,简直是如画一般美丽。

“我走累了,大哥,三哥,咱们回去吧。”崔薇坐到一个亭子里,揉了揉腿,双腿沉重得都快抬不起来了,刚刚只知道看风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了,这园子不小,恐怕走了不短的距离了,崔敬怀虽然也看得高兴,不过想到自己已经来过京里,又看到了这样的地方,已经算是一件大事了,当然就欢喜的答应了下来。而崔敬平更不会反对,往后若是崔薇要留在京中,他也是要跟着一块儿留下来的,时间多的是,足够他将这京城逛遍了,也不急于一时。

几兄妹歇了一阵,往回走时,恐怕也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聂秋染等人之前呆的地方。这会儿聂秋染等得有些着急了,他既怕崔薇逛得远了,等下找不着路回来,又不敢去找人,怕自己一离开,崔薇又找不到地方回来,因此着急得很了。

崔薇一回来脚便酸疼,下意识的想往聂秋染身边坐,谁料这会儿亭子中竟然也坐了四五个年约十四五岁,明媚皓齿的少女,正唧唧喳喳的与秦淮等人说笑着,有人还满脸羞红笑眯眯的望着聂秋染看,其中一个年约十五,满脸晕红,穿着一身湘妃色对襟褂子,下身穿着镶银线绣牡丹花长裙的少女正坐在聂秋染斜对面,低垂着头,不知在与他说什么。崔薇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冷哼了一声,这才朝亭中走了过去。

“你们回来了,跑哪儿去了,这样久才回来。”聂秋染看到小姑娘一张脸冻得通红,不由有些心疼了,忙伸手去拉她的小手,触手就是冰凉,又看她一脸的疲惫之色,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话音一落,崔薇还没有开口说话,那满面羞红的少女就脸色微白,脸上的笑意渐渐褪了下去,一个穿着一身淡紫色缎子,与她年纪相仿面目明艳的少女顿时就站了起身来,表情有些不善的看了崔薇一眼,一边就皱着眉头,冲聂秋染道:“聂大哥,这人是谁,怎么进来了?”她语气里像带着责问一般,聂秋染是何等强势的性格,一听她这话,顿时脸色就冷了下来:“这是内子,不知元阳郡主有何指教?”

那脸色微白的少女一听崔薇是他妻子,脸色更加白得厉害,那被称为元阳郡主的少女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那脸色不好看的少女一眼,咬了咬嘴唇,下意识便道:“你有妻子了?”聂秋染懒得理她,这元阳郡主是当年七王刘承的独女刘攸,当今皇上为了昭显自己的恩德,将刘攸召入宫中陪伴太后,将其一个好端端的性子养得娇纵蛮横,上辈子与她相识时自己也早已经娶妻,并且娶的还是刘攸表妹,她当时也是纠缠不舍,只是刘攸到底也是皇室血脉。皇上就是心中再有思量,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侄女儿送人作妾,而当初自己娶的妻子乃出自顾氏嫡女,乃是七王妻族,亦不可能贬妻另娶,因此自然后来的事便作罢。

聂秋染对这少女的性子可说极为了解,后来刘攸纠缠不成,另招了郡马,只是可惜最后她的郡马,头顶绿帽子叠了一层又一层。京中所知刘攸养面首等人多不胜数,如今再回想起来,聂秋染连话也懒得与她再多说。听她这样一问,连眼皮也没抬:“关你什么事?”

刘攸被他堵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忙回头看了那面色苍白的少女一眼,跺了跺脚便道:“宁溪!”接着又转头道:“这是我家的宅子。我不准她来,出去!”

崔薇心里微冷,双手被聂秋染捏在掌中,心里有些不快,自己出去了没多大会儿功夫,他便已经招了女人过来。挣扎了好几下,手却被他死死捏着,抽不回来。飞快抬头瞪了他一眼,这才又重新将头低下去,闷不出声,装出柔弱的样子来。

“好了好了,郡主理他做什么。这小子一向性格阴阳怪气,郡主不要理他!”秦淮一见不好。连忙出面打圆场,他故意拍了拍聂秋染的肩膀,一边与刘攸打了声哈哈,那头刘攸却偏不吃他这套,语气冷淡道:“我跟他说话,关你什么事?”声音有些尖锐,显然刚刚聂秋染不给她脸面的事儿令她心里尴尬,这会儿秦淮正好凑到了那儿,她哪里还会客气。

聂秋染本来便不耐烦与她纠缠,一见秦淮面红耳赤,脸上露出尴尬来却不敢与她回嘴的样子,顿时心中更加不耐:“秦淮,我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理睬刘攸脸色通红,冲秦淮拱了拱手,便要离开,那被称为元阳郡主的少女几时被人这样漠视过,她一向被人高高捧着惯了,还少有人敢这样不给她留脸面,一时间心中又羞又恼,偏偏又吃聂秋染这一套,总觉得他举止风流神态自若,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连他对自己毫不客气的行为都被她看成了独特与迷人,一见聂秋染要走,她慌忙便道:“聂大哥,再坐一会儿吧,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越是留,聂秋染半搂半拖着崔薇走得更快!

刘攸看到两人亲密抱搂的情景,顿时恨得牙都咬紧了,狠狠拧了拧手中的帕子,一面眼睛缩了缩,这才又坐回椅子上,面色高傲的扬了扬下巴,冲秦淮等人道:“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他身边的妇人又叫什么,是何来历,跟我说出来!”秦淮见不得她这样高兴的模样,毕竟他自己也是天之骄子,在定洲一带也是人人追捧着的对象,可一旦入了京城,便是随便挑个权贵子弟出来,出身都要比他还高,更别提这圣上怜其幼年失去双亲,没出嫁便给了也郡主封号的刘攸了,不管她事实上受不爱宠爱,可到底是皇室血脉,秦淮也不敢惹她。

此时一听她这语气,哪里看不出她是看中了聂秋染,只是聂秋染从头到尾对她都冷冷淡淡的,不像是有何着迷的模样,反倒是对她极为不客气,也不知她为何偏偏就看中了聂秋染,也只能说这人是个贱皮子了,对她好的,捧她在手心的偏不要,不喜欢她的,她偏偏又追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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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麻烦

秦淮心里暗自呸了一声,本来对这群少女还多少有些火热的心思,这会儿见到元阳郡主的德性,那心思也就渐渐褪了,将聂秋染的事儿挑着捡着一些不太重要的说了一遍,末了崔薇他半个字也没提,只说了她姓氏,最后又道:“郡主,这聂秋染手里有只白猫,据说今日早晨还得宫中内侍王公公另眼相看。”

这话他说得半真半假的,那刘攸一听这话,顿时愣了起来,原本还竖着耳朵听秦淮说聂秋染情况的安静少女也皱了下眉头,一时间场面倒是冷了下来。

半晌之后这刘攸才顿了顿,眉头皱了皱道:“这王公公,是不是罗玄身边的那个?”秦淮点了点头,见这少女好歹知道顾忌,心下才松了口气。事实上那王公公早晨也确实是路过状元楼,但他前去可是杀人的,并且与聂秋染之间说话算不得如何愉快,秦淮不过是将这事儿模糊的说了出来,虽然是同样一件事,但结果可是大不相同,只盼在这少女找崔薇麻烦之前,他要赶紧说服聂秋染将那只波斯猫献给罗玄,若是罗玄能对聂秋染记得住个名字,那对崔薇也是好事一件了。

秦淮心中打着算盘,剩余的几个少女眼见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个个都呆不住了,先后告辞离去,秦淮也不敢多呆,回头坐了马车便让人往状元楼去了。

晚间时候秦淮过来与聂秋染说了一盏茶功夫才满脸愁容的离去,崔薇问聂秋染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却是摇了摇头,并不多说。

接下来第二天本来状元楼中的人都提心吊胆的等着罗玄过来找聂秋染算账的,可谁料一天过去了,找聂秋染算账的人却并没来。这让住在状元楼中的好些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只当罗玄大度。不计较那天聂秋染说的话,又或者说是那天妄议罗玄的中年士子已经被人杀死,自然罗玄不将这事儿给放在心上。

那元阳郡主倒是连着好几日来了状元楼中一趟,聂秋染对她不胜其烦,若不是没在京中找到合适的宅子,恐怕他早已经搬出状元楼了。上京中的地如同黄金一般的珍贵,一间不起眼的铺面最少得要千两银子起价。崔薇的一千两银子本来在小湾村中好歹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了,可在这上京之中,却连半个铺面也买不下来,更别提说一些好地段的宅子了。

聂秋染看着小丫头有些低沉的模样。不由也有些心疼,只是他考试的时间快要到了,也只有安慰她过几天等自己考完之后再说。一旦等他入试。中了状元,往后进翰林院做事,到时银子多的是,随便她怎么花,又何必再去劳心发愁。想着要开铺子?

而那罗玄也一直没有找过来,赶考的时间到了,崔薇替聂秋染收拾了东西,又将自己提前做好的棉衣等物给他装好了,一些奶粉等也让他带了些进去,这东西喝完之后虽然不能完全当饭吃。可好歹也能养下精神,更何况闱场里头留给每个学子的地方也不大,聂秋染做的饭菜只勉强吃得。发火等事儿他虽然不陌生,但崔薇也不想让他跟别人一样吃苦,干脆提前准备了不少的蛋糕果酱等物,奶糖等一并给他装了不少,光是吃这些东西便能抵上一两天了。又花银子借了状元楼的地方,炒了不少的肉酱等物。调得香了,再外头用米饭团子包起来,一咬满口肉汁儿,又有米饭的香味儿,每个约有拳头大小,做了快二十个,到时只要直接拿锅一蒸便能吃,且美味儿不变,足够他吃上两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崔薇早早的就起身给聂秋染收拾了衣裳等物,回头准备让他收拾着吃了东西坐马车去贡院,谁料一转头就看到他拿了冷饭团子吃得正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凑到蓝子边一看,原本二十个团子,昨儿他死活捞了几个吃了,现在又吃了几个,里头只剩了十个还不到。崔薇欲哭无泪,回头就瞪了他一眼:“客栈有早饭的!你干嘛不在客栈里叫来吃,这个可是到了试场才给你吃的!”

她有些火大,这些天找铺子不顺,而那元阳郡主又天天过来缠着,估计是看这些天聂秋染并没有跟那罗玄有什么联系的关系,她的态度越来越嚣张,每回看到崔薇时都是横挑鼻了竖挑眼的,崔薇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多少要吃些委屈,只是她能想得通,却无法控制自己不火大,而这一切全是聂秋染的烂桃花招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