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锦轩跟惊蛰也在房中说这话。

惊蛰首先发现了安锦轩的不对劲,“锦轩你最近怎么了?我见你心事很重,须知不能被这些压着,大丈夫自是能屈能伸才行。”

安锦轩有些无奈,“惊蛰,你说一个人的命数是定下的吗,真的就会说什么命理一类,我之前也是不信的,我爹当时也不信,只是最近我看你给我的那本《吕氏春秋》,上面竟然有那句,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生死分,君子斋戒,处必掩身,欲静无躁……我觉得真是到了我心里,你不知道,真真的是阴阳争,生死分……”说着说着安锦轩常常表现出的冷漠无情一类通通不见了,竟然有些梗咽。

惊蛰似乎猜想到了什么,却不忍心说,自己何尝不是那样,顶着惊蛰的名字活着,只是他还算幸的,遇上了这么好的人家,他早已下定决心,好好的努力以后报答他们,安锦轩这些苦,倒是可以说出来,他自己的就连提都是不能提的,这样又有些羡慕他,于是道:“锦轩,话也不能那么说,书要信,也不能全信,须知书也是人写的,一个人自然是有些偏移,你看那写着那些,说是恶月恶日,什么阴阳争生死分,咱们都不能信命,昔日孟尝君不也是恶月生,之后你看看他,我们为什么要菲薄自己呢?”

安锦轩有些明白了,又道,“那要是有那等自己要做的事情现在又无能为力呢?”

同病相怜,惊蛰叹了一句,像是对安锦轩也像是对自己道,“那你就想想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惊蛰?”

惊蛰笑笑,“是的,我的名字。”

安锦轩了然一笑,懂了,“你是说蛰?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安锦轩被惊蛰这么一番话点通了,很是畅快,“惊蛰,你爹说要建房子呢,到时候我们要说话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自然还是跟现在是一样的,咱们隔着这么远都能遇见,经历的又都差不多,我真当你是自己家兄弟。”

安锦轩心道惊蛰大概是说他从城里回来,也不再多问,很快就睡着了。而惊蛰,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动,思绪飘得远远的……

第五十六章 卖闺女!

巧娥心思不安稳的几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这些天,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来了,又走了,只是那些话她都听了进去,大姐说要嫁自然是嫁给自己中意的,像她当初那样,嫁去柳坝子,多少人嫌名声不好,那又怎么样呢,也就是每次回娘家的时候被低看一眼,主要是那当家的人要知冷知热,比什么都好。二姐更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就给自己拿了主意,嫁赵家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二嫂三嫂也上赶着着急,果真的,只有做姑娘时候的一点点自在,要是挑错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连那刚嫁进门的四嫂,也很是劝慰了她一回,想到这些,她呼出了一口重重的气息。

终于的,她作出了她认为的重要决定——过那边院子,过去看看夏至,顺带的做做针线活,说说话。结果,李何氏竟然什么都不说,她心里是欣喜的,几个人在一起日子过得也快,她们对自己也好,特别是回来的时候谷雨还跟她说了句不怎么听得懂的话,“姑姑,你要是自己主意在,奶奶的主意就不碍了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巧娥还是有些个激动的,她手里抓着那石头,有些羞赧,仿佛就看到了那个人的目光,而自己竟然也鬼使神差的在娘进来问主意的时候,想都没有想就说了赵家这么一来,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李何氏点点头,也就出去了,巧娥甚是不相信这是真的,那样的话真的是自己说的吗?像嫂子说的真的能有那么一点自由,而娘已经同意了,想着日后跟那个人一起生活,巧娥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头一直在想,再见到他,我该说什么呢,他还是以前的样子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巧娥什么都做不下去了,每日的仍旧过来,却也不做别的,嫂子们给她支了一个大大的绣架,两位嫂子还凑了钱,给她买了一个红绫的被面,让她绣嫁妆三嫂每日的教她针法,巧娥本来就手巧,一学就会,便开始动手绣嫁妆。

一天天的,看着那大红泛着光的绫上,金色的鸳鸯已经有了模样,巧娥此时却也没有当初的羞涩,反而话变得多了起来,王氏许氏将这转变看在眼里,心里为她高兴。

这一日,为了让那背面上的花更有层次感,王氏正在教她滚针,许秦氏拉着谷雨在那看,都入了神,外面的声响什么的浑然不觉。

突然门外就跑来了一个人,急的跟什么似的,“二嫂三嫂啊,快过去看看,那赵家跟过来行茶礼,两个老的又闹了起来,怕是不好谷雨,快去叫你爹回来”

巧娥的手一抖,被面上留下一滴血珠子,又那么不凑巧,偏偏的掉在那刚绣下的粉色花朵上,她愣愣神,咬着嘴唇想哭。

而那边已经又闹了起来,李何氏本来见巧娥自己也中意,便也没有去访张氏说的人家,在那头再次上门的时候也就答应了下来,今天算来是要过茶礼,巧娥一大早的就躲了出去,哪知道那边的人非得说上次已经行过茶礼,这一次备下的东西就有些薄,李何氏脸挂不住,习惯性的又刺了人家几句,话赶话的就吵了起来,等王氏她们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李何氏张口就要人家的五两银子,要不然就不能让巧娥过门,赵家那边却说李何氏卖闺女,庄户人家娶媳妇,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李何氏嫌弃她们看低巧娥,茶礼准备得不好,自己要硬气一点替闺女争一回。

那边却以为这边又是看上了什么人家,要反悔才特意出的难题,也有些恼火,朝着周围的人道,“你们也看到了,啊?不是我们老赵家的过错了这回,五两银子啊谁娶得起这媳妇,我瞧着那闺女倒是好的,生生是被你这当娘的误了。”

陈氏跟王氏赶紧的劝李何氏,那边许氏跟许秦氏又是给赵家那头的人说了一通的好话,只是已经有些晚了,两头都不讨好,仍旧是弄不到一块。

正在僵持之时,巧娥面无表情的走进院子,惨然一笑,扑通一声就朝着李何氏跪下来,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这还不算,巧娥开始一边哭一边说,“娘,我知道您是疼我,只是我的日子也自有我去过,您既然已经答应了为何还反悔呢,五两银子他们怎么拿得出,就算去借来了以后还不是我过去还,当初您叫我跟赵郎说的那番话,这么多年的像是我心里头的一根刺,好不容易咱们的缘分还没有尽,我除了他是谁也不嫁了,三嫂说的对,我们也就是做姑娘时候的一丁点的自由,娘您就成全我吧。”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周围的人深知巧娥这些年过得不顺意,已经有那眼窝子浅的开始抹眼泪,纷纷的让李何氏答应下来,那头赵家的也开口道,“闺女,你放心,我们家娶定你这个媳妇了,快起来,啊?”

李何氏心里是千回百转,她没有料到是自己的闺女拆了自己的台,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听着她的哭声她的心也像是猫爪一般的难受,心说傻闺女,你怎么不早说,娘还不是疼你才这么做,免得你被老赵家看不起,可巧娥最后的那一句话,让李何氏有些不喜,敢情是老三媳妇撺掇巧娥来跟自己闹上这么一出的?

张氏也在旁边看着,见此赶紧过来,“巧娥你怎么能这样,娘有娘的主意,你这样没来的就看轻了自己,过去能有你的好日子吗?”说完仗着自己粗实,硬是把巧娥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堂屋。

李何氏原来也并非是要五两银子,是实在有些恨那头的茶礼有点少,心想只要那边一服软,就再商量,此时所有的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又是不顺意,偏偏张氏那斯的还嫌弃不够,“娘,五两银子可不多”

话还没有说完,李得海就呵斥她,“有你什么事”别看张氏平日霸道,等李得海真真的怒了她还真不敢怎么样,只得自己生气的走到一边。

闹成这样,两边都拉不下脸服软,赵郎的娘以为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下,想敲打敲打李何氏,就道:“老嫂子你也见了,巧娥非我们家不嫁,我们也喜欢这个媳妇,就照着平常的不就成了,你这一出一出的……”

李何氏见又说到自己,眼皮子一翻,“没有五两银子你们就不要登门”

事情竟然就这么弄得毫无转机,赵家的人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仍旧的笑嘻嘻的涌一块走掉,看热闹的自然也散了,留下的就是王氏一干瞎着急的人,李何氏蹲在门口那里大哭女大不中留一类。

谷雨去叫李得泉,才想起来李得泉已经进山伐木了,就跟着跑过来,见到的刚好是小姑姑下跪的那一幕,心说这小姑姑倒真是有些性子,哪知道最后又不成,不过瞧着那赵家怎么的面有喜色,甚是有些奇怪。

当晚,李得江跟李得海李得河一起过来,跟李得泉商议着怎么帮帮小妹,商量来商量去的,还是在钱上卡了,老四刚成家,老大有张氏管着,再说那边是李何氏当家,就算是要帮,他们也自然是没法,只是骂家里的婆娘多事。

事情自然也无法商量妥当,李得江本来已经跟着老大老四回去了又折身回来,“他们成不了事的,得泉还得咱们做主,要不你看这样成吗,我们先去访访,看那边是什么态度,要真是好的,巧娥嫁过去没有受什么委屈,咱们当哥哥的就帮帮他,我寻思着去镇上小舅子家借上二两,你要是有就添上一点,日后自然能够还。”

李得泉做不了主,本来想着许下一两银子的,只是毕竟不是小数目,他望望王氏。

王氏却有些愤愤然,“我已经把那一两银子给了巧娥,想着宽宽她的心,二嫂还跟谷雨她姥姥也凑了八百钱,谷雨又从坛子里拿出两百钱,钱不钱的都不是关键,是怕巧娥想不开,就跟她说,这里都凑了二两银子,要是那头的人好,自然能够凑够给那边”

许秦氏摸着脸笑笑,“得泉你也不要怪你媳妇,咱们做女人的最是见不得这种事情,再说也是自己家的妹子,也该轮到咱们硬气一回。”

兄弟两的自然心存感激的应承下来,又说去巧娥那拿了银子,就去探那边的口风,也叫许秦氏他们劝劝李何氏。

李何氏发了脾气见巧娥已经不跟她说话,心里又是一阵的懊悔,加上几个媳妇的来劝,老大媳妇也在得海的教训之下也不敢过来捣乱,这么一通的说下来,李何氏的口气有些松动。

而得江跟得泉兄弟两,既然茶礼都行了就没有太介意的意思,从巧娥那拿银子的时候又说了几句宽心的话,还许诺着要是那边钱不够,只要人实在,他们还可以再添上一点,总归的能成巧娥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两人便也不再耽搁,起身就前往石尾村。

第五十七章 皆大欢喜

兄弟两去了石尾村,不费什么周折,就打听到了赵家。

石尾村虽然看着不大,进村之后发现巷子很却多,路口有一伙子人正在动工,看样子是在建房子,李得江悄悄拉了一回李得泉,“咱们来这又不是什么大好事,这人太多。”就拐了过去。

李得江又问了几个人,绕了两条巷子,这才发现那指路的人说的屋后有竹林的便是赵家,离那破落院子还有十几米,兄弟二人就寒了心。

这哪里算是人家,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堆着竹子,有那晾的半干的,有些还是新伐的翠绿着,还有到处都堆着那些竹篾子,竹筒,简直就没有地方下脚。也不知道这院子当初是不是没有夯实那土,又下过一回雨,看着甚是泥泞,泥点子又打在那些竹子上,看起来斑斑驳驳脏兮兮的,李得江叹了一口气,“怎么过得这么破落,穷虽是穷,也要收拾干净一些才是。”

李得泉却是愣住了,他在打量那房子,房子粗看是泥夯的茅屋,只是细看又是心酸,泥巴已经掉落得不成样子,破了洞的地方就用竹篾子扎好堵着,看起来跟那牲口棚子差不多,一边熏得有些发黑的一个竹棚子,看来便是灶房了。

兄弟两无话可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无法想象,巧娥在这样的地方怎么生活。

院子里进来一个大娘,见他们在这,瞅了瞅,得知是李家那边的人,热情的迎到屋子里坐了,又道:“家里最近事情多太忙,你们来了也不先说一声。”说完又让一个小孩去叫赵郎回来。

屋子里却是收拾得甚是妥妥帖帖,李得泉跟李得江对视一眼,舒了一口气,看着那大娘也是过日子的人。

赵郎的娘已经去过李家闹过几次,此时见面了却是一脸的笑意,只是一个劲的叫他们吃那些红枣花生一类的,并不说别的。

李得江正在考虑怎么开口,哪知道李得泉是个实诚的,直直的就从怀里掏出了银子放在桌上,“大娘,也不瞒你了,巧娥跟赵郎这事情来来回回的,我们做哥哥的也看在眼里,我娘就是那个死倔的性子,您就不要多跟她计较什么,我看家里也着实的难,只是看您倒也是个实诚的人,五两银子我们也会回去劝劝,这是我们兄弟凑的二两银子,要是娘不松口您就给她。”

突然间的光线一暗,是个黑脸膛的男子进门,叫了一声娘,又有些羞涩的看着他们两,大概也听见了他们说的话,脸色就有些黑里透红,“虽然还没有成家,我也该叫你们一声哥,哥,你们快把这银子收回去,没来由的娶媳妇的还要你们贴银子,传出去人家笑话我们赵家呢,我爹现在也好了,又没有什么拖累的,就算是要五两银子,借来我也把巧娥娶进门,自然是由我家里挣,快点收回去。”

说完就把银子直直的塞给李得泉,李得泉听他这么一说,想着这后生也是个好的,自然是更加的坚决要给,赵郎便有些生气的意思,看着他的表情那般坚毅,李得泉才心里一松,把银子拿了回来。

一旁的李得江从赵郎进门的时候就打量他,小伙子长得壮壮实实,走路一阵风一般,说话也是个讲道理的,除了黑一些其他的都看得过眼,又见那当娘的利落的很,这么一阵子就已经生火做饭,脚不点地的忙,却也还兼顾着给他们添水说话的,心里已经是定了下来,就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再回去跟我娘说,按着规矩办,实在不行的话,这银子你不肯要,到时候难筹了就支应一声,就算是借的。”

赵郎点头不语,看着他娘笑。

那大娘却是朗声一笑,“行了,我就知道巧娥是个好闺女,谁叫你爹出那馊主意。”

既然看也看过了,李得江跟李得泉便要告辞,赵郎赶紧的拉住他们,好说歹说的要见他爹一面,留下吃一顿饭,他们却不过情面,只好又坐了下来。

事情既然已经是有了眉目,说话便随意起来,无非的说说那些庄稼的收成啊手艺啊一类的事情,李得泉听赵郎说正在学着编竹器,都是手艺人就有些亲近,心里又是一喜,想着原来院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竹子是这么个用场,也就了然了,又给他说了一阵,“我刚好认识一个编竹器的师傅,可是厉害得紧,等闲下来我带你去跟他学学,那手可是巧。”

赵郎又是一通的答谢,叫他们坐下等等,就出了门。

大娘一边笑着跟他们说话一边摆饭桌,“闺女们都嫁出去了,就剩咱们三个家里,这小子非巧娥不娶,倒是也真是有缘分的……等会老头子跟你们回来,好好喝上一盅。”

李得泉见那饭桌上的菜式,一大盆子的肉冒着油光,辣子炒的豆腐红是红白是白的,还有碧绿的葱点缀在上面,又是一大盆金色的炒鸡蛋,这还不算,还有一大海碗的鱼汤,这一顿,简直比过年的还要丰盛,两人都愣住了。

赵郎刚好这个时候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好,单单的把那瓦罐放在桌面上,是一坛子酒。“我爹在那边,马上就回来。”

李得江直说这几人怎么能吃那么多东西,实在是破费了。赵郎跟他娘也不解释,含笑不语。李得泉性子比较急,说了一通要好好过日子,还是先把房子收拾收拾,用不着吃成地主家一般。他们也只是笑就是不说什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黑壮的汉子进了院子,声音也甚是洪亮,“家里来了贵客也不早点去叫我”

两人赶紧站起来迎接这赵家的当家人,李得江瞅着他,想这赵郎跟他爹倒是像,都是黑,壮实,硬朗,看他这个样子,谁能想过那病重的时候。

李得泉却愣住了,赵郎的爹也愣住,一直等到赵郎的爹走到跟前,才拉着手拍着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赵大哥原来竟然是你家。”“得泉兄弟,咱们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剩下的几个人兀自的在那糊涂着,李得泉跟李得江解释,“二哥,这就是我做活计的时候认识的赵大哥,我刚还说要给赵郎找的师傅。”

那边的跟着赵郎解释,“这得泉兄弟可是实诚人,本来就没有他的事了又给我搭了几天手,要不然哪里这么快就能回来,谁能想到会是巧娥的三哥”

两边的人更是高兴,赵大哥赵祈良开着玩笑,“得泉,这下你可不能叫我赵大哥了,不能乱了辈分”

众人会意,笑着围着餐桌坐下。

赵祈良笑着给他们解释,“刚赵郎说了你们过来干什么,我还想着这家人实在,想必娶过来的媳妇也是好的,只是五两银子……”

李得泉此时又是说了一番回去劝说,不行就添补一点的话。

赵祈良很有派头的挥手说不用,“你们啊,看来真是不知道我们家的状况,我也是心里不舒服,才弄了这么一出,当时一听说的我的病,那边就要我们说去退亲,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弄得我这些年多多少少的不好过。”

得江得泉两个人脸都有些发红,李何氏当初的那一出实在也不地道。

却听赵祈良接着道:“只是这两年我那女婿本事还算大,我的手艺也能派上用场,日子还行,该给这小子成亲了,哪知道他就是认准了你们家的姑娘,我跟他娘被磨得没有法子,就想了个主意,叫她娘过去提亲,我寻思着就不说那么多,那边依旧的以为咱们穷,要是肯嫁过来,就认这个媳妇,哪知道这倒是还没有说,就吵了几次架,婆娘们就是置这闲气”

大娘不服气了,“要不是我去吵,哪里来这么好的媳妇,过茶礼的时候我可是见着了,除了当娘的有些不好,闺女可真是没得挑的,那一番话说的我都想流眼泪。”说着又哭又笑的。

赵祈良也呵呵笑了起来,“你们这一来,又是得泉兄弟,不不,得泉一家子的,我也就给你们交底了,你们进村口的时候看到了么,那就是我们建的屋子,等新媳妇一过门就过那边去住,这边就单单的放我的这些竹子一类的东西。”

李得江首先回过味来,连连的说自己过来现眼。

赵郎又笑,“哥,是我爹的主意呢,他还怕巧娥不好,我说了他也不信,这下倒是信的真真的。”

赵祈良又道,“要是你母亲非得要五两银子,说实话我现在也没有,刚刚建房子花去了一大半,即便是要也得娶媳妇,少不得的背一点外债以后还上,决不会要你们送钱过来再拿去做彩礼,这算什么难事,再说我可知道得泉你家里也还不好过,有这钱先拿回去,家里孩子多又有念书的。”

谜团一一解开,一时间皆大欢喜,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的吃了一顿,自是告辞。

李得江是个能做主的,回去也不瞒着李何氏,说那边已经盖好了新房子娶媳妇,要是要五两银子,传出去李家可怎么做人,让她把银子降降,少不得的一两银子就行了,这都是庄户人家的规矩。

张氏见巧娥的事情成了就要出嫁,家是分定了,心里有气,“家里那么有钱还装什么穷,五两银子也是便宜他们”

李得江向来敢跟张氏叫板,也实在看不惯大哥被她管得死死的,没好气的朝她甩了一句,“要是这些话传出去,立春立夏大了,到时候没人给他们说亲我看你后悔都没有地方哭”

张氏一琢磨这话,可不是,自己单单的没有想到这事,万一的传出去以后分家了立春立夏岂不是要十两银子娶媳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也劝着李何氏不要置气。

李何氏想着那边日子也好过了,自己嫁巧娥过去也是好的,闺女的日子好,自己出去也有面子,即便有那等喜欢嚼舌头的,少不得可以说要那边答应盖房子才嫁的,有几户人家能够盖房子娶媳妇的想着就美气,也就答应下来。

李得泉把银子拿回家,一一的又分回去给他们,还提着赵家给的礼物,几个人又是叹说了一阵,都欢喜的笑了。

第五十八章 物以类聚

夏至未至,天气却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好在这茅草屋还算是凉快,许秦氏依旧的常住在这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一手操办,响亮的大嗓门在院子里荡来荡去,空气之中都是欢乐的气息,而她自己也许是精神好的很,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日子。谷雨什么都插不上手,一下子变得有些懒洋洋的,小满跟着王氏还是绣花,间或的给没有出生的小寒做东西,巧娥的绣架也架在堂屋之中,每日的过来,倒也是热闹。

巧娥正在绣着的红绫被面上,行茶礼那天弄了一滴血迹,谷雨平日看着那粉嫩嫩的花瓣上留着那么一点,觉得甚是可惜,出主意说用同色的粉色绫补上去,安锦轩见她说的甚是箸定,有些窃笑着摇头,“那是锦州流绫,是不会有粉色的。”

谷雨见他如此肯定,有些不服气,“怎么会没有呢?锦州那么远,你还知道得真多!”

安锦轩却也不争辩,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用手轻轻揉了揉谷雨的头发,“我说没有的,自然就没有。”

之后,在巧娥过来的时候,谷雨仍旧的说出自己的主意,“姑姑,我姐姐手巧,去镇上买粉色的红绫,剪成小块小块的,到时候有的花瓣就那么绣上去,有几瓣用绫缝上去,是不是挺好的?”

哪知道许氏一笑,“谷雨你惯常的喜欢出主意,这个主意本身倒是没有问题,就是这粉色绫是买不到的,别的地方我倒是不知道有没有,镇上是没有的,要是有,我跟你娘也就买回来了,再说,这绫缝上去也没有绣的真。”

谷雨心里一边惊叹安锦轩的本事,一边又为那被面有些可惜,“哎,好好的被面就被这血迹染上了。”

巧娥却笑笑摇摇头,“不碍事的,嫂子说的是,不经事不知道,这血迹正好提醒着我,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自己做主,再说这也看不出来,要是以往,我的眼里必定是只有这么一滴血迹,现在一看这个被面,却觉着这么一小粒是不碍事的,你说怪道是不怪,现在就算是有那粉色的料子,我也觉得还是这样好,自己看的过去,又哪里管别人说什么不好一类的话。”

王氏见她如此甚是开怀,“还有什么好怪的,不过是你自己心里敞亮了罢了。”

谷雨在一边听着,心说这小姑姑一想通,说话都有哲理起来,不由得有些高兴,又见夏至在摇床上留着口水,眼睛却清亮得很,手脚不停舞动,像是要起来,又是觉得好笑。

许秦氏进门,问王氏家里的木桶在什么地方。

谷雨赶紧问道:“姥姥,你找木桶做啥?”

“那菜地的要浇水了,这天热,早上浇一回水才行。”

王氏赶忙的推辞,“您老歇会子,等得泉回来再浇水,这样的重活怎么能让您去做,这些天已经很不落意了。”

许秦氏手一摆,“得泉这进山伐木去了,天不黑不着家的,回来又是打木桶又是下地的,你自个儿的男人也不懂得心疼,这些事情咱们做就成,再说,我这也是存有私心,这菜好了我不是也吃着。”

王氏被她说得脸色一红,许秦氏干脆不问她,直接问谷雨,谷雨心知家里的水一直都是惊蛰在挑,打的木桶也小了不少,就平日里大人们用的一多半大,虽然能装的水不多,顶多的多走两回,看着许秦氏如此壮实,怕是不碍的,也就带着许秦氏去找了出来,自己也拎着小扁担跟着去挑水。

许秦氏一见那木桶,用手拎起来打量一眼,就笑了,“你爹怎么把木桶打得这般小,这一趟趟的多费事!”

谷雨见她神情之中略微有些不屑,只好含笑朗声答道:“这是哥哥用的,这个是我用的,这叫量身定做!”

许秦氏还是不以为意,“这木桶大,惊蛰要是挑不了那么多水,大半桶的挑回来不是也成?”

谷雨笑呵呵的又道:“我哥每次都想多挑一点,我爹怕累着他,就把木桶打下小了,这样一来哥哥想多担也没有法子。”

许秦氏这才不说什么,见谷雨也要跟着出门挑水,有些不答应,“你身子骨太弱,担水长不高可不好。”

无奈谷雨一直缠着,说了一通要练练的道理,她这才应允。

于是乎,一老一少的经过村道,往河边走去。

经过长长的巷道,看到外面景致豁然开朗,翠绿的稻田星罗棋布,空气之中传来一丝略带青色的果的芬芳,是大片的桃林已经快要成熟,挎着篮子的洗衣的妇人们正在洗衣裳,顺带的交流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信息,每次谷雨留神听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好话,所以每到此时她就自动的无视。

不过今天是姥姥跟谷雨一起出来,到洗衣石的下边挑水,已经有长舌的妇人高声说道:“哎呦,谷雨!你们家可是一屋子的人,怎么还叫你姥姥来挑水,再说这不是你二伯母那头的亲戚,要挑不也是挑回你奶奶那边?怪道的都说你们家有福气!”

谷雨冷眼一看,这个琼婶子跟张氏走得近,长得也像,都是粗黑矮类型的,谷雨懒得搭理她,又听见别的妇人在那议论,想必那琼婶子也没有说什么好话,心理有些气愤,却也不好说什么。

许秦氏脸色有了隐隐的不快,接着又朗声笑了起来:“哎呦!你这位妹子说话真真是好笑,只见到我来挑水,没见我整日在谷雨家吃饭来着!好人自然就有好福气,要不是谷雨抢到头水我闺女能有身孕?这人看得是什么样的人才有福气,青天白日的呢,老天爷专是看不上那些就知道眼红的人?”

琼婶子嘴巴一歪,鄙夷一笑,也不说话,兀自的把棒槌抡得高高的砸那衣裳,一旁的妇人被水花溅湿了衣裳,笑骂:“哪里来的这股子死力气,要这么抡的到河下面去!”

琼婶子又阴阳怪气的接着道:“我们没有福气的,自然是靠着自己的死力气!”

谷雨有些忍不住,就细声细气的佯问道:“琼婶子,你也知道你没有福气么?”

一旁的妇人看来跟那琼婶子关系还行,就道:“谷雨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事理都不懂呢,怪道你奶奶说你一家子都是死性子,没有一个是好的!”

得得,还升级了,?还牵扯出了李何氏?谷雨心说这些人跟李何氏有什么分别,真是物以类聚!看来李何氏真是没少在外面说自己家的坏话,哪有这样的奶奶,谷雨有些崩溃,有些像骂几句,却又怕更是让人瞧不起,只是咬着牙诅咒了她们一万遍,心里方才好受了一点,气倒是不消,“呀!你们都听见了,姥姥你也听见了吧,她竟说奶奶在外面说我们不好,真的假的?要不要咱们这就去问我奶奶,这位婶子,这么多人这么多耳朵听着呢,是我奶奶这么说还是你说岔了?这可是名声的问题!要不然这么传出去我们可怎么在庄里呆!”

许秦氏之前自然也是不喜欢这妇人嚼舌根子,却碍于自己是个外人的能说的不多,见谷雨这么说,也自然附和:“就是!去跟亲家说清楚,大家也都听着的!我就不信还有自己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家头上的!”

那妇人之前本想着排揎谷雨两句,解了琼婶子的围,哪知道谷雨这小丫头人小,却是厉害,自己反而兜了进去,她自然不好去跟李何氏对着说,要是那李何氏摇摇头说什么也没说,到头来哪有自己的半点好处,只好吐出一句,“想是我听岔了!”说完衣裳也不洗,全部扔到木盆里回家去,走了两步还唾了一口,“真真是晦气!”

谷雨心里冷笑一声,也赶上一句,“这理只有越辩越明到道理,要真是抹黑咱们家的,我们家也不是没人!”

“谷雨说的好!我说有些人连个孩子都不如!”原来是江氏提着衣裳出来洗。

谷雨见到叫过江伯母,跟着许秦氏回家挑着水回家淋菜,虽然这次自己没有吃亏,谷雨心里没有半点儿的高兴。

木桶很小,在许秦氏的坚持之下,谷雨只是挑了两个半桶,其实也只是一个意思,并没有多少水,可是不知怎么的,谷雨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她有些隐隐的明白这庄子里生活的事情,刚才那说话的妇人虽然可恶,可是那洗衣的还有另外的一些人,竟然也没有一个肯为这个家说上一句半句的好话,更可恶的还是那个李何氏,谷雨相信人家说出来并非是胡乱生事,只是这种东西,她并不能一天半天就改变,谷雨的小眉头紧紧皱着,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越发的重了起来。

许秦氏对谷雨更是刮目相看,想不到一个小姑娘在这方面倒是比那些没见识的大人还强一些,冷静,又有办法,也不是那一味的莽撞的,只是又有些心疼,要是托生在那等富贵祥和的人家,该是怎样的妙人儿,哪里用得着操心这些个东西。

“谷雨,你甭听这些嘴碎的胡说,该怎么过咱就怎么过。”

谷雨走在李何氏的身后,看着那木桶流下一溜儿的水滴,一滴滴的滴到地上,溅起来一串串的小泥坑,有些晃神,听许秦氏这么说,甜甜一笑,“我才不在意这个呢姥姥,只是不要告诉我娘跟姐姐,她们平时不出门子,容易想的多些。”

许秦氏心里更是一软,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这样,不过谷雨,你这么小可别操那么多的心,这个不好。”

第五十九章 似是贼来

李得泉进山砍倒了几棵相中的树,想着等晾半干的时候方才拖回来,也就不用那么的费力。要不拉回来还没有那么多地方晾。

地里的活计也不忙,再说三亩田也不多,再加上那坡地还不知道种什么,只是点上了些黄豆,长得也不太好,有些稀稀落落的,李得泉也就没有管那么多,想着来年多养养地再图谋着种些别的。

李得江自从许氏怀孕之后,寻思着就他一人干活,就更加的卖力。再者巧娥秋收之后就出门,她出门之后就分家,地块当初就已经划好了,虽然现在还是合着种,张氏却已经开始往自己的那块地多费了心,只是不敢太明着而已。李得江甚是不喜欢她的做派,都是一家子,哪里用的着这么的偷奸耍滑,杂草多一些,地瘦一些,左不过多费费力气罢了。

李得泉琢磨着日子,今日又进山,去拖那些已经晾得半干的树,一大早上的就出了门。

谷雨蹲在树下喂鸡,眼见的这些小鸡已经长得半大,吃着米糠跟菜叶子,甚是欢实的在啄地上的小石粒,周围仍旧是竹篾子围成的一圈,只不过范围大一些罢了,一个大大的圈还把几棵桃树李树都围在中间,鸡们在树荫底下甚是惬意。

李子已经长了不少,绿绿的隐在绿叶之中,不经意看不出什么,只是见有些枝条被坠弯了腰,仔细一眼瞧才能发现是累累果实,谷雨看着看着那些已经长大却仍未成熟的李子,咽了一口唾沫。桃树上的桃子也快熟了,毛绒绒的,尖尖的尾巴上已经有黄豆大的红点,谷雨又忍不住的想摘一个,却止住了,早两天她就吃了一个,没想到还有些生,虽然脆脆的酸甜清新,却吃坏了肚子,现在她也只是望着,指望这桃子快点成熟。

二叔公上回才去走结拜兄弟,这次又要进城,似乎总是有那些忙不完的事情,安锦轩自是也交给李家一起带着,再者安锦轩也大了没有那么操心,走的甚是干脆。

谷雨头脑有些晕乎乎,想这些庄子里的事情,后背也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吓了她一跳,起身扭头去看,又并没有什么动静,一蹲下又被砸了一下,她就留了神,终于发现了那围墙跟下露着一双脚。

谷雨往那边望去,一个半大孩子闪身而出,压低了声音叫道,“谷雨,你哥哥叫你摘桃子给他吃。”

谷雨见这个半大小子有些面熟,仔细一看身上脏兮兮的,也不穿鞋,脸似乎也不洗,头发虽然也束了起来,倒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般烂七八糟,偏偏还有些嚣张的神色,谷雨不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得客气答道,“我哥哥?我哥哥在学堂呢,再说我哥说这桃子还没有熟,不能吃,怎么能说要我去摘呢?”

那人见谷雨不醒事情,跺着脚有些恨意,却又悄声说“她笨笨的……一直都有人的……那小子没准……”

谷雨皱眉,这小子说笨笨的,是说自己?突然间冒出了两个脑袋,笑嘻嘻的道:“谷雨,摘两个桃子来吃呗。”

哼,竟然是立春跟立夏,谷雨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说哥哥要吃桃子,真是可恶,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不摘就要偷?

她就笑,“桃子还没有熟呢吃什么吃,再说又不是我家里的,我凭什么帮你们摘。”

之前那不认识的小子在那嘲笑起立春来,立春一时间的有些恼火,“就是,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也管不着,说完就大踏步的进院子,看样子是要爬树了,身后的立夏,还有不认识的也跑了进来,还朝谷雨吐了吐舌头。

谷雨见他们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叫道:“怎么能够随便摘人家家门口的东西!”

那些人根本也就不管她,甚至还朝谷雨的鸡踢了一脚,吓得急飞了起来,咕咕叫,谷雨力气小,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就叫道:“姥姥快出来,锦轩哥快出来,有人偷桃子了——”

立春有些心急,马上就跑,立夏却滑在地上,有些想哭的样子,立春只得跑回来扶,朝谷雨挥挥小拳头,“哼真是多事,只有你这里有桃子不成?”

许秦氏听见谷雨叫,拍拍身上出来,几个小子一溜烟似的跑了。

许秦氏摇头有些无奈,“这青天白日的人还在家里怎么的就敢来偷东西,谁家的小子这么不懂事,再说这不就是桃庄么,还少两个桃子不成?就馋成这样?”

谷雨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那狼狈的样子,扭头对许秦氏道,“姥姥不碍事,他们只有贼心没有贼胆,要不然早就爬到树上去了,只吓唬到了这些苦命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