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谷雨的表情,小荷道:“他们说大人在前面说事,要我们在后面不要听的。”

谷雨愤然,说话声音就大了,“这好好的住在人家家里,吃的喝的也不少了还想怎么样?说句话还要撵人!大人大人!哼,自己也不看看自己嘴上才几根毛!”

陈江生噗嗤一乐,用手敲着地上的坛子嗡嗡直响,“谷雨,好久都没有见到你这么凶了,怎么的你跟那个捕头有什么仇怨不成?不过我看着他也没有多大啊,就做了捕头,真是了不得。”

小满也说道,“谷雨,不是石捕头,是咱爹叫我们进来的,有些事情我们不要听的好。”

神神秘秘,弄来弄去的谷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奇心这种东西很是奇怪,要是一点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有了很多蛛丝马迹,偏偏什么事情却不知道,心里就难受,像被猫爪一般,谷雨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她太想弄清楚那个石捕头来这里是怎么回事了。

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谷雨早上到后院这边来,刚进了灶房就听见了动静,是李得泉跟陈永玉的声音,她心知必然的是在后院这里商量什么事情了。碰上这样的大好时机,她赶紧的关上门,躲在里面,透过门缝就可以看见外面的动静。

果真的是陈永玉跟得泉兄弟,还有那个石捕头,可惜的是说话的声音不大,谷雨也只能竖起耳朵听,才勉强的听到一点,抓人……香会……历年来……娃儿……

这么说,他是为了香会的事情过来?那跟自己家自然是没有关系的了。

香会这事情,早几年刚回庄子的时候,月娥就曾经说过的,只是大人们都不许小孩子听罢了,当初那边院子里闹的那一出,谷雨就曾经留心过了,加上大人们说话的时候跟在外面洗衣裳时候听到的种种信息串联在一起,聪明如谷雨这般,也多半的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香会在柳坝子,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说白了就是找个时机借种然后生活下去罢了,比如当初的李得江跟许氏,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加上李得江护着许氏,大家自然的就想着应该是李得江的问题,想着叫许氏带着谷雨去柳坝子,在五六月的柳荫之下点燃香,到时候也就是在夜里交谈,怀上了就跟那边再也没有关系。

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谷雨还有些叹息,这难不成的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在河边的时候也听有些媳妇隐隐约约的说某个庄子里的某个媳妇,多年没有孩子的后来有了孩子,要不然的一家子的就算是散了,女的回去嫁不出去不说,汉子也娶不到媳妇了,两个分开不分开的都要孤独终老的话还不如现在这样,反正孩子从自己媳妇肚子生出来,别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再说大家也都只是猜测,只有那些人自个儿知道怎么回事。

官府?官府也是不管的,官府管人家生孩子的事情干什么?柳坝子这么多年,单单这一个香会就不知道得了多少东西。

自此以后,凡是月娥拿回来的东西,谷雨都是不吃的,说不上什么原因,反正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而今石捕头上门来,为什么不去柳坝子那边?抓的又是什么人?反正的也不会是二伯父跟二伯母,当时二伯母自然的没有去过香会的不是?

绕了这么一大圈子,除了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香会相关的事情之外,谷雨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第二卷 称心如意小日子 第三十八章 断不了的案

一个捕头住进了谷雨家里的事情庄子里多半都知道了,好在的这回真如他们所预料的一般,没有人上门来闹事也没有人在外面说一些闲言碎语。难不成的大家不敢惹捕头,还是谷雨家在庄子里有了声名,人家才不会乱想或者就是乱想也不敢乱说。

无论如何的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庄子里的人最先是看惊奇的人多,常常找借口进来说两句话,多半的也是想看看衙门里的人,也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再说石捕头还经常的在庄子里出现,久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接着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出来了,纷纷找上门来,什么婆媳不睦了,丢了鸡蛋了一类都来找的,更离谱的是二根娘,家里的猪不吃食了,也上门来问问。

这下子大家都哭笑不得了,小满无奈的道:“伯母,这猪不吃食也来找人家,难不成的是要把你的猪抓去关了不成?”

谷雨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窃笑,“有什么不行的,人家不是捕头有本事嘛,伯母可以叫他去调查猪为什么不吃食嘛,没准的是被谁不小心喂了什么,或者是被狗吓到了?总之原因很多嘛,跟查案子可不是一样的道理,反正人家有的是时间,人的案子反正看着也不像要查的样子,倒是也可以查查猪吧。”

话音未落小荷噗了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谷雨跟着她一起笑,最后还是谷雨笑抽了滚到许秦氏怀里叫她揉肚子。

小满嗔了她们一眼,“你们两个真是发疯了,什么事情值得笑成这样,人家没准真是来查什么案子的不是?”

这下子用不着谷雨开口,小荷也道:“小满姐你也说是没准了?那么多的案子不查,我可没见到什么,天天呆在家里要不就是出去闲逛的,你自己说是不是嘛捕头?况且当初我们家里被人那样扔死鸡的时候也没有见他来过呢。”

石捕头在一旁愣是插不上一句话,却也不觉得尴尬,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淡定得很,躬身跟王氏说话。

谷雨嗤了一声撇嘴道:“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小小年纪的装什么深沉,这里又不是公堂。”

见谷雨跟小荷常常这般的对待石捕头,小满倒是挺过意不去的,只可惜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不太好意思的望着石捕头,哪知道他正好的看过来,点点头,似乎没有介意的样子。倒是放下心来。

又是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两天。

陈永玉来请石捕头,顺便的跟李得泉李得江一起上家里,特意的交代了让江氏跟陈江生呆在这边。

一行人回到院子,陈永玉望望门口的院子,看没有旁人,便要将门关上。

石捕头却道:“不用,这样没准的还会有人偷听,就这么敞开着,反正有人进来也是看得见的,不妨。”

“石头,想的周到。”李得泉说道。

陈永玉奇怪的望着李得泉,这好好的石捕头怎么变成了石头。哪知道石捕头却点点头,“不妨,我让泉叔叫的,本来我就叫石头,我爹当时想着大一点再起一个的,哪知道就叫顺嘴了算了,好在这石捕头跟石头也就差一个字么。”

大家笑笑。

李得江暗暗的在心里叹服,这是石头半点架子没有,看着年纪不大,做起事情来却是细心的,这么一说一笑的就让大家刚才放下心来,这一放心自然的就能够开口说话。

陈永玉点点头,朝着石头看看,然后道:“这事儿石头,石捕头,别说还是石头顺嘴的。你也住了这么些天了,我们也真没有瞒你,你看的事情也就是这样,地方你也去看过了,这说来算是件大事,香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有了多久,要是这回的抓人恐怕衙门那边会有人喊冤的。”

石头沉默不语,这一次来,就是下来查香会的事情。有小前庄的人告到了衙门里,说这庄子里有人拐带了他们家的娃儿。拐带娃儿是大事,难不成的还能抢人不成?当时石头就觉得有古怪,盘问下来才知道事情原本的就没有那么简单,这他说的那娃儿,就是在桃庄的,已经一岁多了,叫李天授的,一岁多的娃儿别人怎么拐带的?再说听口气似乎过了很久的事情,那样就更加不太可能了,娃儿当时岂不是更小?为什么现在才来说的?

这一来就想着一起叫桃庄的这户人家去盘问清楚,无奈这样的事情由来已久的,不好就那么放到衙门里去说,要不然又惹来了什么事情还不知道的,但是不办也是不行。

亭长琢磨来琢磨去的,倒是石头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桃庄听着很是熟悉,要不然的趁着这阵子本来就也没有什么事情,干脆的自己进来住几日,摸清楚情况回去也好办事的。

换是以前,石头儿可能也不会这么的心急,这回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总是觉得自己要来看看一般。等他准备动身的时候从包袱之中翻出了那绣着一串葡萄的荷包,蓦然的想起一个姑娘,扭头朝自己莞尔,阳光洒在她身上,一时间的光辉灿烂。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就是奔着这光辉灿烂去的吧。

这阵子的他住在这里,听得泉兄弟还有里长这么一说,倒是把事情弄清楚了,顺带的连香会什么的也知道了个大概。

他倒是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不觉就说了,“这事情倒是为难了。”

李得江由于之前无子,更是感慨的,“可不是,说到底也是三叔家里的事情,天授还是惊蛰给取的名字,这看着都可以走路了,怎么的又出这样的事情,那边的人说到底的到底图个什么,再说这娃儿没准儿就是人家自个儿的呢,虽然天授爹看着像个游魂,但是这人家家里的事情谁知道的清楚的。”

石头有些个为难,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为了香会去喊冤的以前也有,只是被劝劝也就算了。只是这回的闹上了他才下来,以前倒是不明白的,现在似乎有些懂了,之前在衙门里见到那人哭哭啼啼呼天抢地觉得可怜。而今的住在这又觉得要是硬生生的拆散了人家一家子罪孽深重,弄到底的也不知道究竟娃儿是谁的,一时间的有些头大。

陈永玉见他犹豫,犹犹豫豫道:“这本来就不该的有这样的事情么,不然的去找柳坝子那边?你看着这些事情出的,再说我瞧着天授娘也不是那么一类人,这真真的清官难断的案子了,要真是人家的怎么办?要不是的被拆散了,得泉三叔那边一家子怎么活?”

石头也点头,“要说人命关天,倒是比人命关天更是当紧的,要不然的也不会下来了,这要是弄错了,就不知道殃及了多少人的,不说你们桃庄这一处的家不像家,另外那些去过香会的要是一反,断案更是断不清楚了。”

陈永玉最终的用商量的口吻跟石头儿说道:“要不然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的回去一趟把这里的事情跟亭长说说,这香会有了这么多的年头,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情,必定的也有他的道理。只不过这次说的这事情,最好的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再者劝劝那个喊冤的,这娃儿从人家媳妇的肚子里生出来,接生姥姥可是可以作证的,凭什么的又说是他的娃儿,这要是也能算的,岂不是以后都乱了套,说句不好听的,得江当时的没有小寒大寒的时候,也不能看着人家快要生的说那娃儿是自己的吧?这要是能够乱来一切的都乱了套。”

这事情涉及到李姓人家也牵扯到整个庄子,更重要的是那个叫天授的孩子,说到底的是自己的堂侄子,李得江说话的时候自然的就会替这边着想,“当时大姐不是也提到过么,这去了香会的人是不会自己通姓名来历一类的事情的,是不是弄错了?那边有什么说头的?”

石头儿甚是为难,那柳坝子的地方他也亲自划木划子去过,只觉得柳枝儿铺天盖地,听说今年的香会也刚刚过去。他当时倒是有些脸红,幸亏的是独自一人去的,把木划子划进荷塘中,呆了半晌的才划出来。

此时听李得江这么一说,石头倒是摇头,“这个不难,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是人打破的,两个大活人的,要说这些也是没有人知道。”

这么讨论是没有结果的。

最终大家都打成了共识,暂且的都不要声张这事情,也不要让得泉三叔一家子知道,免得人家好好的日子被弄的乱七八糟。石头先回去把事情跟亭长说清楚,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变化,石头儿再来这里跟大家通通气看怎么办的。

最终就是抢娃儿这事情是万万不能发生的,要不然就不单单是一个娃儿这么简单了,李得泉得江都在这,等于李家的娃儿被人家抢走,这无论是李姓家族还是桃庄的人都是不答应的,说不准的两个庄子里的人就会打在一起,到时候后果就严重多了。

第二卷 称心如意小日子 第三十九章 香会后遗症

石头像是一阵风,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小满听说他不回来直接回镇子上,手里拿着的绣绷一愣神。谷雨看在眼里问她怎么,小满淡淡一笑,“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原本想着把手上这片青柳的帕子绣好,三小姐最是喜欢这青柳的,我也许久的没有见到她了,倒是不如的让石捕头带去。”

谷雨嘴巴一撇,“姐,还是不要了,一个捕头一个千金小姐的,怎么好私下送东西。你说石头这人奇怪不奇怪,当初他不是说了自己原本的叫石头,后来的进了衙门改成石忠,现在倒是希望人家叫他石头,改来改去的没个正行!好笑!”

小满抿嘴一笑,“这没啥,不外乎的在办事的时候就是石忠,平日里叫石头顺嘴。”

谷雨怎么的也对这个石头儿不舒服,在那含沙射影的道:“我们家可是有了块石头,太多可不好!”

大家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满却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小姑父名字之中有个石字,二姑姑每次都是石块石头石子儿什么的说,谷雨跟小满在背后自然也说过的,这次这么说自然是别有含义。

小满瞪了谷雨一眼,“你个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天气炎热,呆在家里心里总是焦焦的。谷雨见小满无心绣花,想着在这个地方,她也没有什么朋友的,自然是闷,自己再怎么的也有小荷在身边是说得来的,只好道:“姐,要不然的下回我去镇子上的时候你也去呗,反正家里现在什么也不缺的,单单的就等二伯父那边建房子,到时候咱们就住进大瓦房了,自然的需要添置一些东西,比如的你去镇上找三小姐聊聊,顺便的添置一些帐帘是什么的东西,以后用得上。”

这么一来的小满就有些心动,她许久的没有出过门了,再说三小姐是个性子爽朗的,小满虽然安静,两个人却是相处得好,每次去必定是要留宿什么的,也曾经说过骑马来桃庄的话,终究的一个女子没有成行。

既然谷雨这么说,小满自然的就答应了下来。

李何氏听说这姐妹两的要去镇子上,神秘兮兮的过来叫她们。

谷雨就当做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她就见不得李何氏这股神秘的样子。李何氏为了表示对她们这边好的,常常给谷雨她们展览她留着的那些个宝贝东西,无外乎不就是那些女儿们给的水果点心,布料衣裳各种的,有时候还喂夏至吃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点心。好在夏至虽然小,嘴巴却是刁的,一闻到那些箱底的霉味,说什么也是不吃,这倒是让谷雨稍稍放心些。

难不成的这回叫,又是让谷雨她们去看她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谷雨懒得理她。

小满终究的不忍心,出门了半晌,回来倒是也没有说什么话,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谷雨见此有些幸灾乐祸,偷偷挪过去问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是又看到了那压箱底的衣裳?有没有说那一份给你当嫁妆?都不是,那是那个说没有给别人看过的耳坠子?”

小满有些生气,撅着嘴又不好大声说话的,只好道:“要是那些就好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咱们要去镇子上了,叫我给那二姑姑捎东西呢!”

难怪的小满不开心,这好不容易去一趟镇子,又要去见那二姑姑,二姑姑家里过的苦自己又死要面子,李何氏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贴补了她,好在月娥跟巧娥嫁得好,加上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要不然的看二姑姑每次回来拿什么显摆!

等姐妹两出了门之后,家里突然的来了一个人,是谷雨的三爷爷,李得泉的三叔。

李得泉一看也就知道出了事情,忙让他先回去自己稍后就到的,只是自己又是个没有主意的,又过去唤李得江。哪知道李得江正好的过来,两个人见面两句话一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听闻的李姓这边的三爷爷请了五爷爷,还有的就是得江得泉兄弟,只是兄弟两倒是不明白,上回的事情以为过去了,石捕头也没有再来,怎么凭空的感觉不太对劲。

等李得泉见到院子门,看着小院子收拾得倒是整齐,进门便是门楼,一旁是灶房,还有围墙的,角落是一个水池子,有些青苔在水池子的石板上,饶是这么热的天气,竟然也觉得有些凉丝丝的。干净是干净,只是觉得太干净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要不是天授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总是感觉没有人在这住一般。

听见动静,一个老妇勾着腰出来看,半晌的才认出是李得泉,咧着没剩下几颗牙的嘴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得泉心里一叹,这三婶也没有多少年不见,竟然老成了这样,好驼了背,也怪她平时的太过讲究,要是有孩子在家里玩总是说人家弄脏了院子,妇人过去说话又嫌弃人家的嗓音粗,就连吃的米倒在扑在地上的席子上,说是过过地气吃着放心,这一来二去的就没有上门的人,而天授的爹更是个怪人,想到这里李得泉扭头看看四周,“三婶,得林呢?”

三婶却是没有听见一般驼着背一小步一小步的在地上挪。

李得江拉了得泉一把,“三婶有些聋了,听不见的,看样子该不会的又去外面挖土坑了吧。早几天那个陈姓那边有个人不是走了,估摸的这两日他不会回来。”

得林这性子得泉是知道的,从小就古怪,以为娶了媳妇之后会好些的,哪知道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平日里话不多,活计也照样干的,就是在庄子里有人过世的时候扛着锄头消失了,其实之前也有那些好事的跟过,却总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一些才知道,也就是去给自己找过世之后的归宿去了,因为在后山上,在河边,在坡地,都能见到他挖的坑。

就这么的一个怪人,以前还跟李得江说过,这最好的不生娃儿,生了娃儿不也是吃苦受穷的命,以后又能干什么,呆在庄子里给地主干活吗,放牛收割什么都干,然后娶媳妇生娃儿?没有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最后都是要去地下的,干脆的不要生算了,人活着就是受罪。

就是因为这个,李得泉不止一次的想,那天授娘去香会没准是真的,这嫁过来的日子不短了,没有后也说不过去,这一家子一点人气都是没有的,不知道怎么活。

等兄弟两坐定,老李头也进来,一下的有五个人在屋子里。

得泉的三叔说了,“请你们来也不是别的事情,想来你们也能看出一点了,这天授娘一直就是个好的,进了我们家的门也真是委屈了她,这么多年来你们三婶性子不好身子也弱的,她倒是也没有半句怨言。得林这个毛病这么久了也没有见好转的……”

得泉五叔低着头咳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事情,时至今日我也不瞒你们了,都是一家子的,天授不是咱们家的娃儿,是他娘去香会怀上的。”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下就把大家霹得目瞪口呆。

因为得江的事情,李何氏说要许氏去香会试试,当时也是跟老李头吵过的,哪里知道自己家里那边没事,这边却是不声不响的去了,无奈的摇头,只好安慰道:“没啥,现在不是也挺好,天授这娃儿在这也就好了,以后一家人过安生日子。”

得泉三叔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滋味,“本来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当初你不知道,为了这去香会的事情,咱们家里还闹得挺大动静的,天授娘也是没有法子了才这么做,原本我们也以为怀上娃儿就能够好好过日子,可惜的是得林自从天授出世之后,每日的就在地上躺着,吃饭干活的倒是不论,一说话就是冷冷盯着天授看,说这娃儿迟早的也会去到地底下,你说天授娘怎么受得住的。”

大家不好说什么,得泉也心知三叔话还没有说完,都听着。

“这得林这个样子,我们的心也死了,天授娘这一年来倒是也熬过来了,只是早镇子的去了一趟镇子上,人就变得不一样,常常的背着我们流眼泪,这要是这么下去,可不要害苦了人家闺女,我看着越发的不对劲,你们说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话说完,也没有表态,大家一时间的也不知道怎么做,怎么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最终还是得江忍不住,“要不,我去跟得林说说,这天授这么一天天大了,他还是以前那般怎么成?”

得泉三叔继续道:“我是死了这份心。”

“那三叔的意思?”

“实在不行,就让天授娘……出门算了。”这句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完之后就再也不说话。

得泉心里忧愁,这家里一个老弱的妇人,一个糟老头子,得林有那么古怪,好在媳妇儿能干一些,要是媳妇儿走了,他们怎么活?

第二卷 称心如意小日子 第四十章 谁也不能代替谁活着

原本得泉三叔的想法是让儿媳妇回娘家待嫁,不想再耽搁了人家。只是天授已经一岁多了,整天依依呀呀的呆在家里,又一家子的疼着,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他自然的舍不得,也想着留娃儿等于留下一点念想,跟庄子里的人也好交代,总不能让媳妇带着娃儿走吧。

老李头他们却是不同意,老李头是大哥,不想看着弟弟的家就这么的毁了,劝说着熬过这一阵的也就好了,不要想太多,谁家没有一点波折的。

不久在天授娘从地里回来,大家自然的也就散开来,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没有什么动静。李得江松了一口气,背后对李得泉说多半的这事情能够这么过去,平时过日子谁家不闹出点别扭什么的不是。以后等天授大一点或许一切都好了。

哪知道这话似乎还热乎着,事情就不一样起来。

先是近来有了不认识的妇人,在庄子里四下里转悠,一开始的大家伙都以为是来庄子里走亲戚的,也就没有多议论什么,哪知道后来竟然的就守着河边独独的听大家说话一边的打听,这就是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后来的就差点寻上了门,终于的引起了大家的警觉,这还没有赶,那妇人倒是也自个儿的消失了。

不日,桃庄这边突然的来了一伙子人,李得江说的那可能会过去的事情终究的没有过去。

外面吵吵嚷嚷,大人们都喝斥着小孩子不让他们出门,生怕的把什么不好的东西听了去。

谷雨呆在屋子里有些忧心,外面的事情是个什么样子她还是比较清楚的,只是事情发展的态势似乎不妙了,事情已经闹起来,庄子里的人关心的或许只是桃庄能不能赢,赢得标尺便是自己的庄子不能丢脸,娃儿不能被抢走。

那天授算来的也是谷雨的堂弟,她串门的时候还抱过的,从心底里也不愿意让他离开这里,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想,无论如何,婶子才是最苦的一个人,不管当初为什么嫁给这么一个男人,但是偏偏的生活的像寡妇一般,还要照顾着一家子,这去香会也是听从婆婆的。但是人终究的是有情感的动物,几年的日子不觉得苦,一旦的有了希望在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样子,而现在这么闹腾,要是娃儿被抢走了,她还能在庄子里呆下去吗?要是娃儿跟自己都还呆在庄子里,那么平日进进出出的,那些眼神能够受得住么?为何的,她就只能过这样的日子?命?谷雨不相信这个。

夏至是个喜欢凑热闹的,这回的王氏跟许氏去那边劝天授娘,自然不好带着他们出去,但是三个小东西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停的凑出去看,一次次的被小满拎回来,他们见不让出去越发的迈着小短腿跑,最后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干脆的把堂屋的门一关,门闩一落,他们这才安分了一些。

小满在那一下一下的用手干戳手背,这个动作自从回来之后就这样,似乎有些习惯一般,让谷雨很是好奇。小满见此时没有什么人在这,“还不是上回的去安乐堂找二姑姑,谁知道的蹭上了脏东西,想着我就难受,还有那个老板,看人眼睛贼亮贼亮,一望人就觉得凉丝丝冷飕飕的,现在想着想着都发抖,咦——下回怎么的我都不会去了。”

“你还想下回!”

外面的事情平息了一些,稍后的李得泉他们回来,李得江的手还出了一点子血,据说是拉扯时候的弄到的,人太多,根本的就分不过来,谷雨赶紧的给他包扎,好在也只是一点皮外伤。

稍后,王氏跟许氏也回来,许氏很是有些愤愤,“这些人真是不讲道理,好好的上门抢了不是?要不是刚才天授娘出去说了那么一通的,说不定的还不肯走?”

谷雨趁机问道:“婶子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活了!”

王氏赶紧的朝着她使眼色,许氏这才不说什么。接着许氏见李得江的手又不淡定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人,真是可恶,天授怎么说也不能是他的不是?”

夏至扑腾过来,“伯母,听外面的人说他们是来抢小弟弟的?不要被他们抢了,还有我跟小寒他们也不能被抢走!幸好的刚才姐姐把我们关在屋子里了。”

谷雨把他拉过来,教训道,“别烦你二伯母的,谁抢你!人家怕养不活你呢,这小嘴越来的刁了,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扔路上都没有人捡!”

这话说完谷雨其实是心里有点后悔了,毕竟夏至才这么一点大,这话要是重了生怕的让他留下阴影什么的。哪知道夏至这么一听完却是很放心的点头,“幸好没有人要,那样我就可以放心的出门了。”

倒是惹得谷雨又笑了起来。

李得江问王氏许氏:“天授娘是个什么想法?”

这才是事情的关键,看她的心在什么地方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王氏无奈的摇头,“我们也说不了什么,一说就哭,不停的哭,看着也不能说什么话,只是听着外面吵狠了想着上手,她才冲出去说了那么一通不想活了的话,真真的可怜,你说天授娘多好的一个人,命这么苦。”

许氏又有些埋怨李家这边,似乎要把以前的怨气都发发,“你们李家真是的,好好的娶了人家的好闺女,本来都是放在手掌心里疼着的,这过来了当牛做马,到头来一句好话都没有,我要是没有大寒小寒,可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谷雨赶紧的劝说:“二伯母说的是哪里来的丧气话。”

李得江也如是说这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好在的现在不也是挺好的,不要乱想。大寒有些个憨憨的,小寒却是机灵一点,见许氏这么急,一下滚到怀里,许氏心都要化了,哪里还想到生气的事情。

小前庄的人来闹过之后,平静了两日。

之后,惊蛰跟安锦轩回来了。

谷雨正要找他们,三人去后院逛着说话。

前因后果一说,惊蛰见谷雨心急急的样子,倒是笑,“谷雨,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就比如这是一个脓包,慢慢的就会鼓起来,到一定的程度就破了,挤出来之后便好了。总比没日没夜的疼着强些。”

谷雨心思却不在这里,“这些我自然的知道,香会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只是这么多年了大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都没有想过会出今天的这种事情,我有些替婶子不值,这以后她要怎么办呢?”

安锦轩摇摇头,晃晃脑袋,似乎事情太多有些复杂,归根结底的还是有一个根,“那么谷雨,你觉得你最想怎么样,我们在这想来想去的一点用的没有,只能自己乱了阵脚,倒是不如我们设想一下我们想要的结果,然后我们看看怎么样能够做到,要是可以其他的我们都不用去想了。”

惊蛰同意这个说法,“细枝末节的暂且不究。”

这个谷雨倒是没有想过,现在听着他们一说,不由得就顺着这方面想,“要说最好,我们也是说不准的,倒是不如的去问问婶子才知道,要是自己设想,我倒是觉得也要看那边的那个人,要是好,自然的是身子跟天授跟着他一块儿生活,反正的这边除了一个名分之外什么都还没有,又没有什么夫妻之实的。况且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呆下去。”

“那么堂叔呢?”

谷雨答道:“要是他能够改了性子,然后不再这样重新娶一个媳妇也没有什么不好,以后有了自己的娃儿,什么都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惊蛰突然很奇怪的望着谷雨,“可是外面却没有一个人跟你想法一样的谷雨。”

谷雨连日来憋在心里的话便开始一泻而出,“大家总是想着要这样要那样,但是这么说来说去的到底有没有替婶子想想,人家才是这事情之中的人,要是她愿意的才是好的不是,我们又不能代替她去活着。”

锦轩念叨了一遍,“我们又不能代替她去活着,谁也不能代替谁活着。”

突然间,惊蛰跟安锦轩对视一眼,会心的点点头。

之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惊蛰不急不缓的在地上踱步,接着说道:“谷雨,要不然你上婶子那边一趟,别人也是不能放心的,看看婶子究竟的是不是这么想,要真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事情似乎就这么的没有太大问题了,谷雨说不清为什么总是相信他们,只是知道这么多年,他们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安锦轩朝谷雨笑笑,“你这么一点子大,怎么什么都知道呢?这话在这倒是可以说,那些香会夫妇什么的话,还是不要外头说的好。”

谷雨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说话已经忘记了这情状,这事情在以前生活的地方倒是可以不顾,在这里却是实在不太好,想着刚才说的那些话,谷雨没来由的有些脸热。

第二卷 称心如意小日子 第四十一章 休了她

谷雨这两日的都变着花样的做吃食送去堂婶那边,把从许秦氏那听来的东西进行改造翻新,还结合以前自己吃过的再做出来,味道倒是不错的,什么白切猪脚,红烧鱼,扣肉什么的都出来了。水果洗好放在碗里,剩下的菜帮子细细的腌过,就着春天腌好的生姜竹笋放在一个碗里,生姜淡黄笋雪白,碧菜帮鲜红辣末,闻着那酸酸辣辣的气息,谷雨自己都流口水的。

她下厨这些天大家倒是都欢喜,反正这些菜式不要说是要吃,连听也是没有听过的,再说她想的东西向来古怪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夏至这两日的也无心玩什么秋千一类的,一见到谷雨也不怕挨骂了,软软的扑过来,谷雨心里惦记着那边的事情,却又摆脱不了夏至,哭笑不得。

这日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吃的,她就把肉加上葱剁成细末,鸡蛋敲碎放在碗里,接着小火烧着,放一点子油在锅里,两勺鸡蛋液,入锅刺啦一声就加一筷子肉末放好,然后囫囵儿一翻,就变成了蛋饺,蛋皮把肉都包在了里面,跟平时吃的饺子倒是差不多,只是外皮是鸡蛋里面是肉罢了,这东西煮熟就又嫩又鲜的。

不是谷雨转了性子要专门的研究这些个吃的东西,而是想着帮天授那头做点事情。照着谷雨当初的主意,要从一个悲观绝望的人口里问出什么话来实在是太难了,只能采取迂回政策,比如她这几天送这些吃的过去,堂婶当初也是觉得过意不去,再说哪里有心思吃饭的,只是不动。谷雨也不多说,仍旧每日的去送。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谷雨心里有些害怕那个三奶奶,又怕院子里墙角的水池,那青苔看着泛着凉飕飕的气,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

院子里没有人,听见天授的哭声,谷雨推门而入。堂婶怀中斜斜抱着天授,手里拿着一碗粥,脸色却是木然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手里拿着的碗没有放平,粥水缓缓的地在地上。天授在怀中哭着,伸手去够又勾不着,哭的涎水流出来,跟那粥水倒是挺像。

谷雨摇摇头,心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婶婶!”听见谷雨这么唤,天授娘赶紧的回过神来,这才赶紧的把粥放好,有心疼的给天授擦眼泪口水,嘴里不停的哼着哄夏至。

谷雨把手里的梯盒打开,拿出蛋饺跟别的吃食,还特意的给天授蒸了蛋羹,干脆的抱过来自己喂他。嘴里说话却是不客气了,“婶子,本来也轮不到说你的,只是大人再怎么的,也不能苦了天授不是,这回倒是没啥,下回怎么办?这屋檐下这些石头的台阶,院子角落都是青苔,哪里都是要注意的地方!”

天授娘突然之间就开始流眼泪,这么久以来是谷雨从来没有见过的,即便是最苦的时候,她顶多木然的看着这些事情,现在倒是一边抽泣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着什么。

谷雨心里也不好受,却也强忍着一边喂天授吃着蛋羹,一边的从这些话语之中筛选出信息。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的。或许是觉得谷雨只是一个孩子不打紧,或许是被触碰到了痛处,抑或什么都不是,只是这么多年的委屈无奈伤心在心里再也装不下,一泄而出。

谷雨竖着耳朵听着这哭诉,天授娘的情绪很是激动,说话颠三倒四,有些话不停的重复有时候一下从这边跳到那边。但是最终谷雨还是知道了几件事情,第一就是得林叔之前倒是看上了一个什么人,要娶进门却又不行,第二便是天授娘嫁过来之后跟得林基本上形同陌路,这第三就是香会里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虽然说得是含糊其辞,也只是不停的说着什么,但是谷雨还是猜了出来一些。

等看着差不多了,谷雨才抱着天授出到门口,屋檐下挂着一根竹竿,上面是粗布巾,谷雨仔细的一分辨,看着其中一块绣着一小簇梅花,又见洁净异常,拉着就进来递给她,“婶子,擦擦泪,这哭哭说说心里头痛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