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感慨的某人,翻开账本时候却是极其认真的,绝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不乐意,这是他们两的默契,安锦轩虽然不说,她也知道这布庄当前大致上是什么一样的情况。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小铺子而已,门脸不大,好在已经站稳了脚跟,在周遭的口碑还算不错。

她知道,安锦轩一直在这么不经意间,慢慢的跻身云州城布庄的买卖,直到云州城里的布商再也无法忽视他,这短短的一年,他所有的掌握的秘方都没有丝毫的露出,所卖的不过是纱、锦、缎,进项说得过去。而他也会隔一两个月的出门,对外而言是去打货,其实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开春之际,铺子里卖了一批最早的并没有成功的雨锦罗,就是当时用来装饰许世和酒楼时候所用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之后还不时的有人上门打听,只不过安锦轩拖说进不到货而作罢。为此,安记布行已经注意到了这点,这就够了。

翻看着这账本,突然在这微微泛黄的纸张之上,看见一抹绿意,甚是喜人,不由得心里一跳。这是一对小巧可爱的叶子,放在这账本之中,显然是安锦轩特意的夹在其中的,这要是别人看见大概也不知道如何。

只不过谷雨当时跟着他一起回城的时候,一直无所事事的,去年秋偶尔一次出门,安锦轩去办事,她站在路旁等着,等安锦轩回来的时候中见她呆呆立着,手里拿着一对叶子,“这树叶一起长出来,然后慢慢大了,最后又一起落下化为尘土,我看了这么半晌,还就这个是一对的,看着相同却又不同,何尝不是一种缘。”

这话自己回想都觉得酸的倒牙,可当时就觉得很美好,不是人工能够复制出来的,有点天生一对的意思,一起生一起落一起化做泥,并不是所有的叶子都能有这般的运气,人何尝不是这个样子。

这以后,安锦轩出门或者在哪里,看见一对的树叶,一些轻巧的玩意,总是想着法子带回来,不经意的给了谷雨。难怪的刚才看着他眼角难以掩藏的笑意,原来是在这里等弄呢。什么时候,竟然自己会变成了这般情态,谷雨暗笑自己。

心里一暖,她把这对叶子小心翼翼放好,一下看完了账本,王宁氏笑着过来叫开饭,“哎呦,什么时候当起女掌柜了,咱谷雨就是能干,什么时候叫锦哥儿给一份工钱才成。”

“姥姥!你看这些东西还抵不得工钱?”谷雨笑眯眯的反问。

“瞧你这丫头算得这么细做啥?锦哥儿是自己人。”

“是,自己人刚谁说要算工钱的?”

“瞧你这小嘴利的,以后嫁人了怎么得了。”

“……”

吃饭之时,大家一直问安锦轩最近的生意如何,要不要帮忙要多请几个人手云云,安锦轩都笑着一一作答。夏至听着有些蠢蠢欲动的,打起了主意,“锦轩哥,我去帮你做生意好不好?不是说你那边没有什么人帮忙吧,我卖东西可快了,我们绣庄我卖出去好多东西了!”

看着夏至一脸的兴奋模样,王氏拧着他的耳朵,“甭添乱,那些东西都是送上门的买卖,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做的啊?你认得字吗,你会算账吗?就说两句话就能做买卖,给我好好念书是正经。”自从回城之后,加上惊蛰的提点,王氏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让夏至念书,以后也好长进一点,哪知道自己心疼的这个儿子满心眼里全部都是赚钱赚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根,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巴不得断了他这个念头。

安锦轩跟谷雨何尝不是这般想着,见夏至一脸的不服气,就劝说道:“娘说得对,你要是念书了,才能做大买卖呢,不然你看锦轩哥,他还是念了好几年的书!”

夏至听着似乎也有道理,这才不吵闹了,“嗯,我是要做大生意的。”

这才消停。

次日一大早,说好了的出城。谷雨姥爷人称老王头的也跟着外孙一起出门,一行六人,谷雨安锦轩夏至老王头,还有五味斋的邱婶子听谷雨说来采摘艾叶,她对做点心是个痴的,又得谷雨应承要教她,也不客气,挎着篮子带着亭蛮一起出来,正巧的也能跟夏至有伴。

出城一直往南在一处地方停了上来,也就是清湾河的上游,安锦轩跟老王头拿着鱼竿在那垂钓,一老一少倒是能够说得来。谷雨跟着邱婶子就挎着小竹篮子在那河边采摘鲜嫩的艾叶,一掐一手绿汁,那个小的倒是忙得很,临出门的时候谷雨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风筝,此时急巴巴的倒是放不上去。

邱婶子要去帮忙,被谷雨阻止了,“婶子,由着他们去,你瞧着都是皮实的这事情要自己做了才有滋味呢,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你不能总是帮着看着他们不是。”

邱婶子却是看着谷雨越发的喜欢,想着亭蛮原本倒是个难带的,呆在铺子之中也不大说话,跟着夏至一块儿之后人变了一些个,有好东西什么的都会留给他爷爷奶奶一份儿了可见的是不错的。偶尔有空的时候谷雨还教夏至跟亭蛮一块儿写字,这才几岁大的孩子,竟然也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了,虽然歪歪扭扭的,但是在邱婶子眼里看来却是有出息了的。因此对谷雨的话侧是深信不疑的,“我瞧你倒不像是十几岁的姑娘,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信服得很。亭蛮这阵子我瞧着到越发的不一样了,多亏你教他。”

有谁不喜欢人家夸呢,谷雨一来的时候,倒是很快跟这些四邻五舍的搞好了关系,不为别的,但是这么几年照料着姥姥姥爷还有师公的份上都要谢人家一番,特别是这邱婶子,两口子都是实在人,过来帮忙什么的从来都不含糊,谷雨他们来了之后也是不见外的。此时听她这么说,也是有些不过意,“瞧婶子见外的,我能做什么不过是看着他们罢了,倒是夏至那馋猫,你们铺子的点心没少的进了他肚子里!”

“几块点心算得了什么,算来那个鱼皮花生跟泡螺酥还是你的主意,不说夏至,就是你们一家子去吃,还能吃去多少?你这脑袋里究竟装进去了什么?倒是瞧不出真是在那地方长成的。”邱婶子很有感慨的说道。

谷雨笑笑,只是推脱,“也只是跟着大哥学了几年字罢了。”

提到惊蛰,“我瞧着子墨那孩子,也是个好的,只不过带着兄妹的名份呢,你也不多想想?瞧你们铺子那头的那些大家小姐们,天天那么来你也不介怀?”邱婶子若有所指。

谷雨怎么会听不出来的,这误会大了,想来的惊蛰回来之后,在铺子之中跟邱婶子他们常常见到,对爹娘跟自己夏至几个那是不用说的,一看这就是一家子一般的亲近,但是这外面的人看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自己很快就十五了,虽然仍旧的觉着小,但是在这里的人看来都快要可以嫁人了。手头上有惊蛰这么一个极品良配在这里,还想那么多做啥。

“婶子,他是我哥呢,你可是误会了,再说他以后看着是要为官的,这就算是走的近,也总讲究个门当户对吧?以后可不要浑说了。”谷雨急急的撇清关系。

哪知道这不说还好,一说那邱婶子却是继续问着,“当真不往这上头想?”

谷雨很是严肃的道:“当真!”

这是哪跟哪啊。

邱婶子话头一转,嘻嘻笑着,手里提着小篮子,跨了两步离谷雨近了一些,“要我说也是这样,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自在一些,金老板看着也成,只是年纪摆在那上头也不是知根知底的。”顿了两秒,嬉笑道,“我哥哥有个儿子,今年刚十六,是个机灵的……”

敢情是来保媒的,这话也实在太过露骨了吧,邱婶子啊邱婶子,就算是要潜移默化也要有个过程是不是?谷雨一扭头,见夏至巴巴跑过来,赶紧立起身子,“夏至,慢点跑,当心跌倒了!”

留下邱婶子在那有些莫名,“刚不是说让他们自己跑,摔了起来也自个儿记得不是?”

第三卷 第三章 落难的姑娘,救是不救

谷雨这头为了避开邱婶子的碎碎念跑去叫夏至,哪知道夏至的小脚丫却不是冲着谷雨这头的方向,反而往林子那出窜去。身后的亭蛮也迈着小短腿一边叫着老兄一边跟着。

谷雨倒是愣住了,这才有些纳闷起来,对面安锦轩跟姥爷依旧在那垂钓,这边是一片浅滩,一整片平整的草地,在过去就是林子,夏至他们刚还在这放风筝,没道理直接跑进林子里。她顾不得许多,“邱婶子,快来!”

不用叫,疼子心切的邱婶子早就起初朝着这边来了,“这时候林子里小咬多得很,回家又是一身包,遇上什么脏东西可是不好。”

正说着就紧紧跟在后面,夏至冲在最前面,突然发出一声惊叹,“呀——”

谷雨心里暗道,坏了,这小子该不会被什么叮了?

三步两步的踏着林间有些湿漉漉的落叶地,也顾不得衣裳被东西勾住了,手上还被一团垂着的藤状物刺了一下,顾不得隐隐约约的痛意,她终于到了夏至跟前,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夏至,你怎么了?被咬了?”

夏至见谷雨这么晃着他,才用肥嘟嘟的手指着那头,“有人。”

邱婶子已经把亭蛮抱起来,直直往那边看,果见离这地上五六米的地方躺着一个人,她赶紧的把亭蛮的头往自己肩膀按下,过来拉住谷雨,“带他们出去再说。”

谷雨见状也是吃惊,这好好的林子怎么突然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的青碧色的单衫,看着倒是还不错,倒在地上看着一身湿漉漉的样子,这泥地之中见到身上衣料的一抹亮色倒是显得更加诡异,饶是谷雨觉得自己胆子不小,此时看着也是心里发毛,难怪夏至被吓傻了。

她见邱婶子按着亭蛮的头,一副不能让小孩看见的模样,赶紧的要去拉夏至,哪知道夏至已经过去了,扑腾的转到那人跟前,“你醒醒,醒醒——”

这小孩,忒胆大了点。

“夏至,万一是个死——快跟你姐姐出去!”邱婶子也顾不得许多,喝斥着。

夏至抬起黑漆漆的双眼,抿着嘴唇摇头,“不是,她身上还是暖的,头上还戴着东西呢,要真是死了,那东西早就被人家抢去了。刚才我在外面还看见光呢,肯定是刚晕的。”头脑倒是清楚。

邱婶子也是个心善的,只是原来不想多管事情罢了,此时见夏至如此,又见谷雨已经蹲了下去,这才过来,看见那姑娘青白的脸又是一愣,“倒是个秀气的模样,又不知道从哪家里跑出来。真是造孽。”

谷雨用手搭脉,甚是微弱,又见她身上有些伤痕,衣衫倒是还算齐整,果真如夏至所说,头上还戴着一枚金钗,倒不是个寻常丫头能够戴的出门的?另外,这脉象……也真是有些奇怪。此时见身上的衣衫。看不及多看,她把地上的姑娘扶起来,坐倒不是一般的重。

邱婶子此时见这人还是好好的,就把亭蛮放下,过去帮忙,“我来,你这模样没有两斤力气。”

这一通折腾,地上的姑娘倒是缓缓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之中见眼前站着几个人,先是一惊,拼力要挣脱,待看清了却见一个憨厚的小孩子在朝自己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软下来刷在邱婶子身上。

邱婶子一边把她扶好一边问道,“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倒是哪家的?”

那姑娘扯出一个笑,却很是勉强,尽管此时很是落魄,谷雨却见她的眼神,倔强坚定甚至浓浓的恨意。不由得暗叹一声。

“我……我,秀……”

一句话没有说完,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声传来,“一寸一寸的给我找!小贱货,找到了我就扒下她的皮!”

“你敢,老爷回来还不跟你……”

“我是在夫人跟前办差的。”

邱婶子怀里的姑娘一听这话,差点又厥过去,抬头看着谷雨他们的眼神让人很是难以拒绝,突然又是一黯,“你们不要管我,快走吧,不要再造孽了。”说完眼睛一闭,面如死灰,刚才倒是还撑着一口气,此时摇也摇不醒了。

谷雨跟邱婶子对望一眼,邱婶子咬咬牙,“先扶出去再说,要是刚才走脱了还行,这个时候要是这么扔下走了,老天看着不容呢。”

谷雨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听着那边的声响,估计要是找过来也是很快的事情,见邱婶子这么说,朝着她使一个眼色,慢慢挪出去。

夏至一早见谷雨要扶起那个姑娘的时候就已经跑出外面,朝着安锦轩他们道:“姥爷,我们捡到一个人。”

安锦轩哪里想那么多的,见谷雨几个都进了林子,也没有闲心钓鱼,大步跑着过来,刚好见邱婶子扶着人出来,一见身上的衣衫纹样,眼睛透出一抹异色,这才望着谷雨。

锦轩哥,还没有问出来是哪家的,林子里还有人在寻,看样子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般。”说完,谷雨又想着方才她那复杂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安锦轩没有想那么多,扶着人往马车那边走去,听着林子里的声响跟怒吼声,马上改变了主意。

很快的就又恢复了一副春游图,钓鱼的老者跟少年,一脸恬然,一个妇人跟一个豆蔻少女,正在用竹篮子采艾叶,别有闲趣,一旁是两个童子,正在拿着风筝争吵的样子。看样子就是得闲了的一家子出门。

要是仔细一点靠近一些,能够听见那两个孩子细细的对话声。

“夏至,刚才金大哥说有人问我们就说没有看见,但是谷雨姐姐之前不是说不能说谎的吗?我们要听谁的,要是等会那群人过来怎么办,好凶的样子。”

夏至略微思索了一回,很是肯定的说道,“当然不告诉他们,你没有看见,刚才锦……金大哥那么说的时候,我姐姐她没有反对,再说人是我们捡到的。”说完又补充一句,“听老兄的,没错。”

亭蛮用力点兵头。

很快,就有七八个人从林子里窜出来,穿着的衣裳都是差不多的,看样子是某户人家的下人,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出来之后就着河水洗手洗脸,见谷雨跟邱婶子在那采艾叶,又多看了两眼,“谁家的姑娘,真是水灵!要我说找不到那小贱人,带这个回去倒是也可以交差了。”

谷雨不用看就知道那人是什么德行,抓抓拳头,要不是想着刚才那个姑娘,她倒是想着过去教训教训他一顿。

“赵四,正经事情要紧,不然这回回去有你好看的,”一个瘦高个喝斥了他一句,转头看着邱婶子客气问道:“这位嫂子,请问可有看见我家夫人?就是比她个头高一点穿着青色的衣裙,她走丢了我们心急得很,要是见到了还请你们指指路。”

邱婶子见他们刚才那般说谷雨,就有些恼怒,鼻子里哼出一声,“没见着,怎么当奴才的,夫人丢了都不知道,还有脸问我们!”

“你!”

刚才那个叫赵四的一脸的气急败坏,瘦高个儿还假模假样的客气一回,“叨扰了。”

谷雨他们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那个瘦高个是个精明的,见夏至那边单单的就是两个孩童,走过去摊开手上的东西,“小兄弟,吃快点心。”

谷雨心里暗暗着急,这只想着不被人发现,怎么没有多想想,夏至那么几岁的娃儿,最是容易被人哄骗了去的,再说又是好吃的……

夏至看见点心咽下一口唾沫,伸伸手要拿,突然扭头,很是嫌弃的模样,“咦,你手上那么脏,拿了点心不能吃的,我二姐说吃了可是会坏了肚子。不吃!”

亭蛮家里是开点心铺子的,对这个看着灰头土脸的点心更是不感冒。

那瘦高个儿见不起作用,干脆直接问道:“两位小兄弟可否见到了一位这么高的姑娘?”

果真的来了。

夏至一脸认真,“这么高的姑娘多得是。”

那人脸色一僵,没成想的被个孩子堵回来,笑了笑,“我家夫人穿着青色衣衫。瘦高个儿,二十左右年纪。”还想说什么,硬是找不出太多形容词了。

“这个模样的人我倒是见到不少,谁知道是不是你家夫人?”

“在哪见到的!”为首的那个人已经一脸欣喜。

夏至扶着小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恩,出城的时候,南直门遇上两个,东顺大街那也看见一个,不过脸上长着好多点点,像是家里做的芝麻烧饼一样……哈哈”

“咯咯”

那个叫赵四的被瘦高个儿喝斥,此时冷笑一声,“哼,多半是不会从这经过的,看着这些乡巴佬,还问得出什么,别耽搁了大事!”

终究还是不太甘心的走了。

亭蛮一脸紧张,“老兄,你方才吓死我了。”

夏至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扭头很有派头的笑道,“怕什么,老弟,又不吃人。”

第三卷 第四章 惹上身的麻烦,管是不管

元织绣庄一如往日的,来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热闹了一阵,很快又安静了下来。王氏伴着王宁氏坐在前头守着铺子,心里却是不安的,手上的针一次次扎到了手指,看着渗出来的红色血珠子,呆了一呆。

突然门口伸出个小脑袋,小眼珠子转转,被王氏看到了自己又躲了一躲,偷笑一声,这才又探头进来开口,“伯娘,我夏至兄呢?”

王氏无奈一笑,夏至回来之后倒是离了小寒兄弟,之前还怕他会孤单,哪知道身旁仍旧的不缺小跟班,这亭蛮也不知道跟夏至从哪里听来的有人这么称兄道弟,倒是这么有样学样的叫起来,惹得大人们哭笑不得的,又纠正不过来,“在后头院子里!”

亭蛮扭头看看后边,“娘,在后边院子里!”

邱氏此时端着一碗汤,对着王氏笑道:“这人多的,又腾不出手,倒是让谷雨受累了,说来也是那闺女的运道好,遇到了夏至眼睛利的,不然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呢,就是差一点的事情,也真是险。”

自从早两日,那姑娘带回来之后,邱婶子到底做小生意的谨小慎微惯了难免有些害怕,当时的见那姑娘被那伙子人那般找寻,心里过不去自己的一关,这带回来之后却想着留下没准自己会惹下麻烦,自从有了亭蛮之后,她不得不多考虑一点,小买卖生意,谁都惹不起也不能惹,不像绣庄那头多少有做官的亲戚照应着。

所以谷雨当时说把姑娘带回绣庄的时候,她是松了一口气的,心里却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在这些帮得上忙的地方帮帮。

王氏心里何尝不是邱氏这样的心思,这看着那姑娘的模样是个好的,这两日的又实在是虚弱,她就是心里再是不乐意,叫人走的话也断然的说不出口,只能悬着一颗心,暗暗的道不要惹上乱子才好。当时李得泉带回来惊蛰的时候,她心里就是这么一直打鼓,但是当时还没有这么深的体会,要是……这一次再是那般,她又要躲不知道几年,这当中甘苦,再也不想尝过第二遍。

“瞧你呆着的,这会子也没啥人,咱们进去看看,顺道的也问问清楚,谷雨虽然机灵,终究还是个孩子,有些话当是问不出来,不然的也不能平白的惹上什么事情还不自知的。那天的看着也不是寻常人家,只不过后面追着的人实在凶……”邱氏见王氏拧眉,猜想她也是悬着心的,这放下手里的汤汁就这么道。

王氏一想也是这个理,干脆的也不想那么多,瞧着一旁打瞌睡的王宁氏道:“娘,您看看这,我进去看看那姑娘。”

王宁氏这么多年过来,性子倒是随遇而安了,在那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分,很多东西都是强求不来的,他们自然会处理好自已的事情,这样的作风不仅自己舒服,谷雨也很是喜欢。毕竟有的时候,抱着我为你好却办砸的事情实在不在少数,有时候关怀,却能够变成了负担。

此时听王氏这般说,王宁氏略微睁开眼,“彤儿,这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谷雨虽小,心里是个有数的。”

王氏苦笑的咧嘴,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声,“娘,我省的。”就带着邱氏一块儿进了后院。

王宁氏看着她的背影,也没有说什么,“也罢。”又打起了瞌睡。

夏至这几日都守在后院当中,见王氏跟邱氏端着一碗汤往后面去,“娘,邱婶子,你是来看我捡来的那位姐姐吗?”

夏至自从那日成功的骗过那群人之后回来,成就感爆棚,话里话外的都是我捡来的那位姐姐如何如何,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做的好事。

王氏见他的模样,无奈摇摇头,跟邱氏没说什么,进去了。

亭蛮见夏至在那郁闷,跑过去拍拍他肩膀,“老兄,她们就是这样,伯母可能觉得那天她不在,没有救到人。”

夏至用力点点头,“大人真小气。”

前头是铺子,后面进来是一个不大的天井,进来一些种着两颗鲜嫩的桃树,是谷雨他们来了之后栽下的,一溜儿的房间,那姑娘呆在客房之中,刚好跟谷雨是隔壁。

那位姑娘躺在房中,前天刚回来的时候,好生的请了大夫灌了汤药,人是醒过来了,只是说了自己家里姓花,是秀县人氏,得罪了当地的大户,这才有此一出。她们怕她太过劳神,看着也是太虚弱,好好洗了之后就歇下了,昨天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天。

王氏跟邱氏进门的时候,见那姑娘正坐在床上愣神,一双眼睛木木的也不知道瞧了什么地方。

“花家姑娘,你可是好些了?”王氏见到她这模样,心里就已经软得不得了,一张瓜子脸细细的,也就比只掌大一些,下巴尖尖的倒是机灵,只是这回像是刚死过一次似的。不知怎的就想起谷雨当时的样子,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那姑娘见她们进来,都是和善的样子,用那般怜惜的眼神望着自己,邱氏又端着汤碗,挨着床边坐下,亲自喂给她喝,“这是鸡汤呢,大夫说过了,吃这个不碍的。”

那位花家姑娘见邱氏递过来的汤勺,张张嘴喝了,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双眼睛已经雾了。

邱氏拿着手帕给她擦擦,“姑娘,没有过不去的槛,你还年轻着呢,有什么事情跟咱们说说。”

花家姑娘嘴巴一张,话就要吐出来,却生生的忍住了,她一时间的有些恍然,看着这么两个妇人,已经得知了一个是开着绣庄的,一个是点心铺子,穿着都是平实,要跟她们怎么说呢?说自己是花家的人,花家的东西被段家看上了要强行纳妾?说自己年纪轻轻的做下了错事种下了祸根,肚子里已经有了心上人的骨血?还是能说自己现在心里很苦,段家那地方是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到时候也只能留着听他们摆布,老母为了自己还不是要把他们要的东西乖乖交给段家,那么自己这番逃出来,家里的老母为了让自己逃出来现在生死不知?还是说自己在城北的时候差点有好心人收留了自己,却害得人家惹祸上身?

有的她不想说,有的说不出口,这短短一瞬间,已经心如死灰,罢了,再也不要害人了吧,肚子里的能够保住就保住,也不能让他还没有出肚子就背了那么多的血债。“也没啥,是我自己不懂事呢,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等我过两日身子好些就回去看她老人家。”

邱氏跟王氏面色都是一松,虽然仍旧的还是有疑问,譬如那些人怎么的那么凶恶譬如她回去是不是面临危险的境地,转念一想就算回答是,她又能够做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苦楚,既然帮不上忙,还是不问的好。

待王氏跟邱氏走了之后,床上的姑娘摸着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你爹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咱娘俩怕是撑不住了。”眼泪刷刷的下来。“他们两家子都是好人,不能再惹上麻烦了,段家不是好惹的,那日已经承了恩情,趁着他们没有找来,咱们好生去找你爹爹,就是……追上了也是咱们的命,就是去了也能离你爹爹近一些。”

次日一大早上,天还蒙蒙亮呢,花家姑娘就起身了,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就是王氏给找的换洗衣裳,她好生的放在包袱之中,看着这小院子,把身上的一块东西摘下,轻轻放在台上,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出门。

出得房门,一路经过桃树,绕过天井,这家的人都还没有起身,天气微凉,倒是跟自己呆在家里的时候一般情景,要是可以,她真是希望能够安安静静的这么生活,可惜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她加快了脚步,不然生怕自己舍不得走,伸手挑开帘子,便到了铺子里之中,隔着门板有些微微的亮光照进来,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她却停住了。这一番要是出门,没准他们就在外头等着呢?难道又是不停的逃,还不一定逃得掉……

罢了,咬咬牙,花家姑娘还是叹息一芦,就要去卸门板。

突然身后幽幽传来一声,“你以为这么走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花家姑娘停住了脚步,转头这才看见,在这若明若暗之中,柜台一侧,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眸子亮晶晶的望着自己,似乎能够看透什么一般。她无奈笑道:“谷雨妹子,我就是个……惹祸的,你们救了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这就走。”手往门板那头伸去。

谷雨没有阻止的意思,仍旧是不急不缓的语速,“你不为自己想想,难道就不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吗?他有什么错,凭什么不能来到这个世上?”

门前的那个人,又是惊讶又是心痛,手停了下来。

第三卷 第五章 “负心”的汉子,寻是不寻

安锦轩脸色不知道是欣喜还是矛盾,淡淡的说完口中的话,“谷雨,你当真要留下她吗?”

谷雨很是坚定的点头。

安锦轩有些迟疑,终究还是把该说的都跟谷雨说了一遍,也不管谷雨是不是睁得越来越大的眼睛,“刚才你还不知她很有可能有这等身份,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也不一定就是那个花家,不过你还要留下她?万一惹上什么麻烦……有什么原因吗?”

谷雨淡淡一笑,“锦轩哥,我只是,从她的身上,看见了你当初的影子,我不忍心。”

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也不是自己无所顾忌的要救人水火,只是觉得这位姑娘,她当前的境况,跟当初安锦轩离家之后的何其相像,身上有别人惦记的东西,无力反抗,逃跑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安锦轩心里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再笑的时候,嘴唇上明显的有了牙印。

谷雨静静的站在柜台一侧,并没有说这话,看着花家姑娘站在跟前踟蹰,不知道为何,想着跟安锦轩的对话来。

安锦轩当时还告诉她,这位姑娘身上穿的这件青碧衣裳,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是仔细看过那料子上的纹路,便是难得了。

这种叫水盘丝的纹路,并没有多少人肯下功夫织的,要在木制的提花机上织匠一经一纬手工织造,安锦轩小时候就看见爷爷放在锦盒之中的一小块,那时候已经见不到市面上有了,又说当时的种种盛况。而云州城花家五十年前名噪一时,花家丝行也是独负盛名的,每年丝业大比,花家独占鳌头,只是后来不知何故,竟然没有几年就再也无影无踪。秀县……离云州城不远,也是花家……况且,身上这件衣裳。

要说一件事情可以当做是巧合,但是种种巧合加在一处,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大清早的站着这么一个人,用那么清冷的语调,似乎一个旁观者,就那么静静的问着她这些话,况且这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花家姑娘有些动容,原来就不甚坚定的心又是动摇了一下,“谷雨,你如何知道?”

是问她如何知道她有离意,还是问她是否知晓身孕?谷雨淡不可察的扯了一回嘴角,“那日你晕倒,金老板将你藏好。那些人急匆匆找了来,我们自然是没有说啥,但是却问了那两个孩子,他们虽然把人糊弄过去了,但是终究是心智不成熟,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那边的人要是找寻你不见,一旦回去琢磨必定不肯死心,那两孩子太小,还说了南直门东顺大街,还有芝麻酥,这不难猜出来,加上外面那天回来的时候并非夜晚,有人看见也是正常,况且还很快就去请了大夫……”

花家姑娘脸色一变,她有些明白了,原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看来自己要是就那么走了,万一那群人找来,这个铺子……留下来是人赃俱获,到时候加上一道诬告,这铺子还跑得了吗?要是走了,那边的人抓不到把柄,定会撒气在她们身上,倒是为难得很,“是我……连累了你们。”

谷雨见她沉思了那么久,加上一开始在那林子里的时候,还曾说过不要管她,快走的话,心里就认定了她并不是个没有心的人,这个时候怕是左右为难吧,转而笑道,“花姐姐,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还有第三条路吗?”

“第三条路?”

“既然无路可走了,说不定回头看看,或许还能够绝处逢生。”既然决定把这个不知道是麻烦还是幸运的人留下,谷雨心里不是一点底都没有,有些事情虽然从来没有做过,只是,要是这么放走了她,自己心里不安,万一处理得好,安锦轩那边也多一个助力,况且她还知道一点,无论如何,苏伯父那边不会知置他们于不顾,秀县的段家,怕是还不至于为难了他们,这就够了。

花家姑娘有些怔住,既然走不走,说不定都要连累了这么一家子,自己出去了定然也是没有什么活路,及时侥幸逃脱,那家里的老母呢?还不如听听谷雨如何说,没准真的有那第三条路也不一定。

谷雨见她没有挪动脚步,就知晓一二,笑吟吟的过去扶着她的手臂,“花姐姐,待会我娘就来开铺子,这里人多,我们还是进去歇着。”

花家姑娘仍旧的坐在刚才起身的床上,手指在那薄被上抠了几下,趁着谷雨不注意又把桌子上的东西戴回自己的脖子,想着刚才谷雨说的话,心跳得越来越快。

谷雨端进来一碗粥,清清淡淡的,递过来,“这时候,再着急,也不要饿着。”

花家姑娘的泪光一泄,也没有喝粥,“谷雨妹子,我想好了,果真是有那第三条路,我就闯闯!”

说完一发不可收拾,细细的说了她的境况。

“我这个花姓,是随着娘的,闺名叫丝柔,爹爹很早就过世了,我们一开始就在秀县过活,有一小块地种着,娘织布绣花都是好手,我也习得一二,本来想着日子就这么过着……”话一出口,难得的就有些平静的意思。

“家里没有当家的人,这日子过得实在艰难的很,周遭的人倒是好的,只是也大多不敢惹是生非,哪怕只是一个破落户来捣乱,我们也没有多大法子,不过幸好还遇上了一位好心人,他要是来了,我们很多事情都用不着操心,那些捣乱的人也没有再来。”眼睛之中竟然泛出一些甜蜜之色,谷雨心里苦笑,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是对那雪中送炭的感恩戴德,从花丝柔这娇羞的神色来看,难不成那个人,就是她肚子里的娃儿他爹。只是要真是那样,怎么舍得就这么……芶且?

花丝柔没有见到谷雨脸上的表情,低头继续说下去,“哪知道有一日,娘卖了东西回来,脸色很是不好。不知为何,段家丝行的人,就说我娘种的那块地,欠了他们十几年的租,又说我家里,收了他们的东西,竟是要强纳入府里了。我娘已经老弱我又……这个样子,差点的就被他们抓住了,侥幸逃脱,娘这才跟我说,我家里……是有些来历的,他们定然是看上的娘的东西了,要是我进了那个地方,我娘就只有听他们的份了,我做错了事情,肚子里又有了木大哥的骨肉。于是想着先逃出来,去找他。”

撇开这些种种,谷雨倒是觉得这倒是个主意,那边的人就算是要跟老太太过不去,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再说也是投鼠忌器的,只能这么找寻花丝柔,看着她性子如此倔强,又认准了她那个木大哥,只不过那个木大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木大哥究竟在何处?”

“平州城。”

平州离云州城相聚几百里,在这交通条件之下,她要是找过去,可是难如登天,再说那男的是不是个好相与的尚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