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就有些着急了,“那木大哥叫何名字,在平州城做啥?不如你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寻可好?”

花丝柔这才有些懵懂起来,摇摇头,终于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不知。”

谷雨心里隐隐的有不好的预感,赶紧又问:“那他家在何处,在秀县之时可有故交或者朋友,是个什么身份?可有告诉你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去哪里找人?平日里相处的时候可曾听出什么?”

花丝柔捏着手指,似乎有些察觉谷雨这般问的目的,抬头坚定的道:“木大哥不会骗我!”

谷雨倒吸一口冷气,前世的经验虽然不多,但是也知晓,要是一个男的心里有你,定然不会在意你能够介入他的生活之中,这木大哥算是什么男的,果真陷入情感的女人都是傻瓜吗?瞧弄花丝柔这样的人,哪知道竟然连对方姓名都不得知,作何事情也是不懂,就不明不白的有了人家的孩子,她倒是一片痴心向明月,却不知人家明月是不是当成露水情缘?

花丝柔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但是想着平日里的温存,还是坚定的站在她木大哥一边,“木大哥每年都去秀县住上一两个月,只是我一个女子实在不太方便跟着他出去,他还不知晓我已经有了肚子里的骨肉,这回走之前他还说先去平洲一阵子,回来就要迎娶我进门的。”

说完生怕谷雨不信一般,“喏,这个金钗就是他留给我的,说我要是以后要寻他,也好有个物证。”

谷雨也不想再刺激她,那些事情让她自己慢慢想着,要是没有她那木大哥的希望,没准情况还会更加糟糕,“花姐姐,吃点东西,咱们想想办法,现在就是去找木大哥,单单不说能不能找到还是一回事,万一走岔了或者什么都是有的,再说外面还有那些人等着呢,况且即便你真的去了平洲,找到了人,这一来一回的至少也要几十天了,家里留着的人能够熬得住吗……”

第三卷 第六章 可恶的段家,告是不告

花丝柔听得谷雨这般说着,想着自己走的时候娘孤苦的坐在家里,还安慰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其它的都再说。她惨然一笑,神色之中还带着一丝决绝,“找到木大哥,我就先把孩子生下来,娘要是这回熬不过去,我也不能白白的便宜了段家,等办妥了事情,再去陪着娘。”

当真是个准备玉石俱焚的。而且还有一个前提,找到人,生下孩子,之后报仇再了断,这样说出来倒是比“娘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这种跟着自己过不去的做法,更能让人动容,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等人家好过。毕竟就是她死了,段家那边没有丝毫的影响,人家管你是生是死。

“姐姐出门的时候,伯母没有出门避避?”谷雨自然不愿意在最后看到这样的局面,抱着一丝侥幸,她问道。

花丝柔有些无奈,摇摇头,似乎有什么不好说出来事情,抖抖嘴唇,“我娘,她不肯走。”

为什么不肯走?是为了呆在那里让花丝柔走的更加容易一些吗,还是在守着什么东西,谷雨想想也没有再问。

突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一下静了下来。

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贸贸然出了主意,是不是有些不对?

而花丝柔却没有想那么多,她这几日的总是悬着一口气拼死的要逃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木大哥,找到木大哥,甚至为什么要找他她早已经不去想了,只是知道,只有找到了他,就可以解决了这些事情。

是以被那些人追着,好不容易逃到了林子,她又急又怕终究体力不支,这才昏厥过去。就是此时出去,她也抱定了拼死的决心的,只不过这种时候听见说有第三条路,摸摸微微凸起的肚子,扯出一抹苦笑,“谷雨妹子,倒是还请你说一下,可是还有什么第三条路?现在我这眼前,乌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谷雨向来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看着花丝柔问道,“姐姐,你们的地契是否在手中,如果要是在,那就没有什么欠租的说法,要是不在他们那边可是有地契?那个说你们拿了他的东西可有凭证?还有,她要纳你做妾,秀县的人可是知晓?你这一路上,遇见的人可是同一群?”

花丝柔怔住,她之前也就觉得谷雨是个机灵一点的小姑娘,可是当时遇事不慌的样子尤其深刻,这个时候还看的这么清楚,倒是比很多大人都强些,这些她竟然没有想过。跟着寡母一起生活,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找各种理由来欺负他们,有时候能够尖声骂回去,有时候只能忍气吞声,久而久之竟然习惯了,没有多去想想,其实并不是那些强势一方说什么便是什么。

“谷雨,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么逃了,不是真的也要坐实了吗,这脑子就是想不明白。”

见花丝柔一脸的沮丧,谷雨并非有心安慰她,而是实话实说,“花姐姐,要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情多半也不能好到哪里去,只是我站在这局外,看着跟你是不一样的罢了。况且你要是不逃,那里来的回旋余地,只怕现在已经进了囚笼也难说。逃出来,总比呆着在死受的好。”

花丝柔眼神空空的,极力的在回忆,“地契我倒是没有听过,那一片桑地一直都那么种着,我娘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他们说的东西我们家肯定没有拿,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是还不至于如此伸手。至于纳妾外面的人多半不知晓。”

谷雨听着她如此说,思路变得清晰起来,这段家,定然是看上了他们家的什么,除了人,多半还有她们花家的东西,想要巧取豪夺罢了,一个寡母,一个大姑娘,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千算万算算不到,这女子竟然有了意中人,还是个性烈的,就这么的逃了,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那你来截你的可是一群人?”那日在林子里,谷雨听见那群凶神恶煞隐隐的说些什么夫人,还说是夫人的人,语气尚且如此嚣张,要是花丝柔进门,哪里有活路的?

“应该不是,我那日其实……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但是倒是还算客气,不然我也不能逃出来,后来藏在城南一处地方容身,之后的那群倒是凶狠得很。”花丝柔打了一个冷颤。

谷雨抿嘴笑笑,“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段家老爷要纳你做妾?为何不让县里的人知道,要是他放出话来说你是他的人,已经下了什么礼,或者就从你们家里什么角落搜出什么东西,说是你们收了聘礼,那大户人家做这些的手段可是高明的很,之后就这么迎你们进门你也一点说不出来,外面的人只当你们看上人家家里的富贵,你连哭都没有地方的,更何况又不能带着娘亲逃走,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走这一步呢?还有那夫人为何在抓你,是不是不想让他纳,没准,这个段家老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着偷偷的解决了,只是家里那位也不知道,不幸被家里那位知道要纳小,还起了疑心?不然为何有两拨人,或者,呵呵,他看见姐姐貌美如花,想着人物两得。”

花丝柔瞪了谷雨一眼,“你还有心思玩笑?我这都愁死了。”说完,自己也抿嘴乐了一回,怕是好一阵子,她都没有露出笑脸了吧,“我这才有些个明白,我当真傻,这次要是被捉住了还不是合了他的意,他不想闹大,我偏要……”

“只是,这倒是能够解决了问题,不过要是传言出去,姐姐你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就跟着那边闹腾,实在是个杀敌一千在损八百的方法,流言可畏,人家知道了可不见得就会向着你这边,以后你将如何自处?你那木大哥,要是回来的及时还好,要是过几个月,就是你拖得起,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拖得起?他回来之后看见你这个样子,可是还相信你?”谷雨轻轻说道,但是每一个字,都扎扎实实打在花丝柔的心坎上。

“木大哥不会不信我,我们……但是除了这样,我还有什么法子?”

谷雨看着她都不太确定,也泛出一点苦味,花丝柔那么一个聪明的女子,怎么会不知道她跟木大哥的关系有些隐约的不对劲,只不过她还是信了他而已,因为她那个木大哥就是她最后的希望跟救命稻草,她别无选择。

“那你想想,即便你这么回去,说不定还没有到你们那边就已经被抓住了,前功尽弃,就是你想着闹大也没有法子闹大,你这分量怕是不足以。”

见谷雨之前说的跟这个又有矛盾,花丝柔的笑容隐了隐。

谷雨有些不忍,“花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告官?”

花丝柔起初还没有什么反应,听谷雨这么说了之后先是眼睛亮了亮,接着那眼睛里的小火苗又熄灭了,“我怎么没有想过,只不过这官府相勾结,向来便是官官相护,哪里有我们说理的地方,听……我们那边的人说,这云州城里的知州,都跟段家是扯不开的关系,我岂敢。”

谷雨一口水就呛在喉咙当中,咳咳半天,这当真的苏家跟段家有什么关系,也断然不至于维护他们,难不成的是段家拉大旗扯虎皮?这倒是好笑了,“姐姐,别的我不敢说,你要是还信我,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告,你但凡可以去打听打听,周遭的百姓可是清楚的。”

告官,的确是一条出路,只是花丝柔还是有些放不开,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跟官府牵扯到一块的。

见她还是犹豫,谷雨咬咬牙,“姐姐,要是你实在不乐意,倒是可以还有一个不得已的法子,只看你愿意不愿意。”

“是何法子?”

“那段家老爷你可是见过?”

“自然。”

“他对你可是有心?”

“嗯,可能……”

“那既然两拨人马来追,他又要急于得到想要的东西,你何不也虚以委蛇,最好让他立下字据有了把柄什么的,他只当你是拖延,其中各种还是你自己看着。要是……他家里的母老虎看到了那东西,这事情就是你没有闹大,怕是也有人替你闹大了,到时候再有人出面,哪怕只是耽搁片刻,你那木大哥怕是也能赶回来。”

花丝柔咬着嘴唇,一直在扯自己的衣袖,看着还是拿不定主意。

谷雨倒是没有逼她,“姐姐你好好想想,要是有别的法子也是使得的,咱们好生商量一二,只是一点,不要偷偷的就这么走出去,就算你不想牵累我们也已经牵累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你这么一走不是正好合了段家的心意,没准还在等着你不是?”

说完这句,谷雨轻轻带上门,到了这一步,该说的她都说了,要是花丝柔需要帮忙定会来找自己,毕竟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也就只是她自己能够拿主意的了。

第三卷 第七章 到嘴的肉,吃是不吃

秀县距云州城约五十里,官道两旁村落交错,倒也荒凉。只是出城十几里的地方,有座山崖,路绕着走极其难行,是以就算两地相隔并不远,马车一来一回的也是够呛。

倒也没有什么闲人会常常进城。

秀县四处被矮山坡包围着,但是这山跟山之间却是类似锅底的小盆地,土壤肥沃,采桑倒是有名的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这等便利,秀县人大多有桑园,只不过小门小户的小打小闹也不成气候,“遍身罗衣者,不是养蚕人”,任是辛辛苦苦在家采桑养蚕,最终也顶多是勉强度日,到头来不过是为了别人做嫁衣而已。真正能够得到做大并能够占一席之地的,在秀县单单的有两家的丝业甚是有名,一户是县北段家,一户县东齐家。另外,云州城里在这秀县当中有成片桑园的大户,也甚多。

段家的院落在秀县数一数二,仆从身上的穿的比小户人家的都好上许多,一溜儿的都是瓦房,飞檐列栋,丹垩粉黛,地面一色儿的青砖,每日被小厮打扫得干干净净。

此时侧门被推开,一伙子人悻悻然进门,“你说这明明就是眼见着的,还能飞上天了不成?”

“这般回来,可是如何交代是好。”

“赵四,你也担心这个?”

这伙子人正好是段家夫人让出去追那“小贱人”的,此时一无所获,垂头从这侧门进来,说不出的丧气恼火。门后立着一个小厮,看样子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色微黑,见这群人进门,赶紧跑过来叫道:“哥,夫人跟老爷正在屋里吵呢,听说是说那个事情,你们还是等会再去。免得老爷……”

刚回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瘦高个还在那里皱着眉头想,赵四就有些耐不住了,“赵五!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要是等会夫人怪罪起来我们怎么办?你这木头脑子也不多想想,弄你进来有个什么用处,碰上什么就不兴多看两眼。”这番训斥倒更是像说自己。

赵五为了让自家哥哥不至于被主子责难,这几日的在这俩个侧门守着,还跟那守门的那边搞好了关系,听说那头吵架起来就担心,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刚要松口气,还被教训上了,无比的委屈。

瘦高个儿是这的朱管事,浑家是夫人的管家娘子,在这家里很是有些脸面,夫人那边的事情一直都是叫他跑腿,这一次也是不例外的。他倒是看得明白,这夫人在家里掌权过得好,才有他的好处,本来就是连成一气的,要是当真娶了什么妾室回来,一旦得宠之后自然没有自己的好处,只怕没有好处还是好的,到时候不知会不会对自己不利,这听着赵五这般说,倒是有些不解了,“赵四,你看看你,自个儿兄弟怎么这般,赵五不也是为了咱们好,要不是他操心,有谁眼巴巴的在这太阳底下等着你,还不知道好歹了!”

“朱管事。”赵五轻轻叫了一声,心里却是觉得这管事比自己家的哥哥有人情味一些,难怪能够做了管事。

“可是听说了什么?”朱管事和善的问道。

赵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听说那人跑了,我就见王管事跟着老爷后面,倒是出了几趟门,这次回来就吵上了,也不敢狠听,走过的时候我问夫人那的小翠,说是新奶奶的事情,这就来等着,免得你们进去我怕老爷骂你们。”

朱管事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这样,你们先回去洗洗收拾收拾,我先过去坐着,要是有什么事情在找你们,散了吧。”

一大伙人完全的就是怕被责怪,心里都提着呢,这刚回来要是一无所获,夫人还不知道怎么责罚,而此时朱管事叫大家三了,就是有什么事情也是朱管事担着,于是都不再多问,客气两句倒是很快的就作鸟兽散。

后院书房之中,那些拿来摆样子的东西本来就不受宠,此时更是遭了秧,笔墨跟散开的纸张七零八落的趴在地上,丫头们发抖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你倒是说说,就这么一个人,你倒是吃哪门子的飞醋,这……这可是大事!”段老爷段无为气得发抖,用手指指着凳子上坐着的肥胖女人。

“段无为!你吃了什么胆子,当初要不是我娘家那头,你有今天吗你?现在倒是好,竟然有了这样的鬼心思,我哪点对不住你,哥儿都生了,你哪根筋长岔了是不是?什么叫大事?啊?!”那妇人一身的肉都在颤动,加上穿着上好的绿色丝绸裙装,这架势看起来就像是条巨大无比在蠕动的蚕。加上这咄咄逼人的架势,本来有理就变成了无理,说完又有些豁出去的架势,“哼,我还不知道你把那小贱人藏进了城里,等我的人找到了,我就先把她剐了看你还去哪里找人!”

段无为一听这就着急了,“你派人去抓了她?现在在哪?”

本来就甚是恼怒的妇人,此时看着自己的夫君这般紧张另外一个女子,牙齿都咬碎了,“你看看你这个时候还紧张那小贱人,倒是看上了哪一点,反正你给我记住,不要说进门,只有一个死的,要是敢养在外面,但凡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你也不放过!”

段无为这回是真的怒了,要说他是看上了花丝柔的美貌那还当真冤枉了她,要是他是那样的人当初就不会娶现在的夫人,借着娘家那头的力一步步走到今天,那日见到花丝柔倒是也想过享齐人之福,但是家里这妇人的脾性他是一清二楚,区区一个女人跟那家业比起来,又能够算得了什么,等以后自己真正势力大起来,想娶就娶,想纳就纳,她还敢说个什么话!但是前提是现在不能走错一步。

只是心里如此的有了计较,他还是忍不了那妇人当着丫头的面这般压着自己,竟然敢私自的就去找人,而那自己的理由也不能那般说出来,不然她肯定会告诉她那老奸巨猾的大哥,这几年铺的路,没少便宜了他们,不然这一次也不会就这么想着偷偷的接人进来,哪知道又有了这样的事情,恨得他牙根痒痒,手上的茶杯就要往那丑陋的巨蚕砸去。

在这将发未发之际,门外的王管事在外面大声的训斥一个不懂事的丫头,那声音大得想听不见都难,“瞧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这一回是撞上了我,要是下一回可怎么得了?差点被你误了大事……”

段无为终于忍了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但是还是想要找回一些脸面,“简直不知所谓!找到人我就抬进门,哼!”

这样看来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屋子里的“蚕”有些得意,“还敢跟老娘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抬进来也只能是个死的!春丫,收拾收拾。”

段无为走出门的时候听着自己夫人的话,抓紧拳头冷笑一声。王管事见自家老爷已经出来,也不理那含着眼泪的丫头,急忙的跟在后头。

“怎么样?那老婆子如何说?”段无为很快恢复了神色,问道。

“还是油盐不进,老爷,她那样子,当真就是那个花家吗?张口的就在那说我们拐了她的闺女,要是在不送回来,她就要告官了。”

段无为有些心烦,一掌拍到那廊柱上,“死老婆子,要不是还有那东西,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那人可是找到了?”

王管事摇摇头,“本来已经请到了花家丫头,只是……被她跑了,还有,他们在外头的时候,遇见了朱家的带着一伙子人,我是怕……”

段无为又扭头看看那屋子的方向,想着自己家里的那位母夜叉,心里更是别扭,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整天还嚣张得很,“放心,再去找找,人没有那么快找到,要是真找到了她必定的藏不住话,还不知道要如何说呢?”想着刚才的争吵,段无为很有把握的说道。

“那那边?”

“老婆子那头再问问,实在找不到人在说,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她!哪怕是处理干净了,也绝对不能让齐家的人落下好处。

王管事心知自己家老爷在说气话,为了那东西,他们可是没少费劲,已经忙活了这么久,就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出了差错,就是现在也是还有机会的,没道理这就要到嘴的肉,还有不吃的。

一个小厮急进来,“老爷,有人送来的信。”

王管事急忙问道:“什么人送来的?”

“不知道,就说一定要给老爷,就驾车走了。”那小厮回答。

王管事也是有火,喝斥两句,“你不长脑子还是怎么的,谁说找老爷就真能找着啊,万一这里头有什么东西,看你吃不了也要兜着……”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信,刚看了两行,就变了神色,赶紧递给段无为,声音当中掩饰不住的欣喜,“老爷?”

第三卷 第八章 设局

段无为有些大致看了一遍,似乎不太相信一般,又盯那简短的几行字多看了几眼,仿佛要从中看出一点什么来才罢休。

但是那几行字再怎么看也是如此,最有用的几个字莫过于“未时,八方楼。”

多年生意场上养成的习惯,让段无为此时并没有极大的欣喜占据内心,反而隐隐的觉着有些不对劲了,这好不容易逃出去的人哪有给自己送信的理?

一旁的王管事有些讪讪笑着,先把那看门的小厮遣走,边挨近低声道:“老爷,照我说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她当时倒是觉着逃出去就升天了,可惜出了门才知道难处,这一个孤女在外面还指不定的碰上什么事情,走投无路了觉得回来还好些,这不是就请老爷你去了吗?不然的她哪里有脸回来?”

段无为微不可查的笑笑,虽然知道这话不足以完全确信,但是要一个女子仰自己鼻息而存的感觉,还是心里升出了一丝满足,尤其是,那女子还俏丽得很,更别说,这刚从那母夜叉那边找了不自在出来,况且,那女子身上还有着花家的东西。这么想来,笑意就扩大了一些,就连一旁的王管事都看出来了,“这怕不是有什么在当中吧,我瞧着她倒不是这么容易折服的人,小性子厉害着呢,还想着要磨一阵子。”

这就是说有些半信半疑了,想着刚才的笑影,王管事又添了一把火,“老爷,您也说她那就是小性子了,这没有见过外头的世面呢,你瞧着以前单单的在这县里,吵吵架什么的还算是辣,出去可不就是焉了吗?再说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可是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整个人病恹恹的样子,加上夫人那边没准也是寻到了人或者她知道了,这才有这个主意呢,想着来找老爷,总比落在夫人那头强。”

段无为此时心情已然大好,刚才的不自在也烟消云散拍拍王管事的肩膀,“什么时候脑瓜子也变得好使了?”

见主子心情好转,王管事又是拍了一记马屁,“这跟着老爷在外头久了,就是学到了一点半点的都够奴才受用的了。”

“那我后日过去?”

“自然去,就是没啥,她也翻不出仟么花样来!”

“哈哈——”

八方楼,是谷雨费心挑选的,鲁家卢二奶奶因桃酱那回的事情跟谷雨倒是熟了起来加上这回城了一年多,倒是有过几次相见,甚是投缘。有些事情,谷雨也没有可以隐瞒,也说一半留一半无非就是一对孤儿寡母的受欺负,逃出来没活路的事情。这倒不是有意泄露那边的私隐,只是想着要是事情成了花丝柔还要在云州城里落脚,如果这个时候瞒下,到时候求到二奶奶身上,怕是不好。

未时,这个时候多半都在歇午觉,忙碌了一早上的八方楼此时算是难得的安静下来下一批客人还没有来到。此时太阳照着门口的石板街刺眼的光芒照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一种疲倦之意整个楼里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就连小伙计在那抹桌子都要睡着了。

这个时候,谷雨跟花丝柔呆在二楼的一处雅室当中,倒是紧张精神得很,“姐姐,你可想好了,这以后那名声?”

“这倒是一条路子,名声?将死的人谁能够哪有资格在意?”

谷雨看着花丝柔一脸的凛然,心知她打定了主意,也不多加劝说了,只是透过帘子往外瞧,“姐姐,他们来了。”说完点点头,走了出去。

花丝柔一咬牙,“一定要挺住,过了这一关,就不会那么麻烦了,木大哥,木大哥会回来的。”想着这点,她一边走到那房中坐定,脸上浮起了娇羞甜蜜的笑。

这一抹笑意刚巧被进门的段无为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动。接着又见她那俏生生的小脸上有一抹惊慌跟防备,那心动马上又转为怜惜,是以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此行是干嘛来的。

“老……老爷。”花丝柔低低唤了一声,呆在另一厢中偷看的谷雨忍不住皱眉,这样的情调万一办不好事情可是如何?

哪知道段无为看着这般娇弱的花丝柔,心里早就软成了一摊水,又想着家里的母夜叉,这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自己这么多年倒是怎么受过来的,心里不由得暗忖,要是她能够顺着自己的意思,以后定然要保她周全才是。

花丝柔绞着帕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加上这阵子担惊受怕还没有养好,那娇弱模样又添了三分,见段无为定神看着自己,她还是咬咬牙,“老爷,您当真的要……给丝柔一个名分?”

段无为强定心神,“自然不假。”

“丝柔……是丝柔不识好歹,当初在秀县,不知被欺辱成了什么模样,就对什么人都起了防备之心,倒是也常常受老爷铺子里的照料,要不然那些绣品一类卖不出去,丝柔就没有活路了……”

见花丝柔说的全部都是感恩戴德的话,段无为心里的成就感又升了两分,任是谁被崇敬也不会难受的,只是他却是露出一丝丝不解来,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逃走,“那你如何当日不应下?”

这么一问,花丝柔就抽泣起来,心里想着的是自己这么多日如何艰难,木大哥不在身边,要不是谷雨他们搭救,还不知道现在如何,这眼泪流的分外畅快,抽噎着说道,“当日娘先是欣喜,接着,接着有一日回家里来,说是老爷您,诬我们家里那块桑地是你们的,您那边说要把我偷偷抢走,我心知这定然不是老爷的主意,但是那日想去问个明白,却没有进去就被赶出来了。当日,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人来传话,说我要是不进门还可以有生的可能,要是……要是应允了,以后可是没有活路了。”

这话半真半假,是以段无为也最终还是信了大半,“那瘦高个长什么样?”

“比老爷看起来高一些,瘦得很,有些微黑,对,说话的声音倒是轻得很。”花丝柔极力回想。

段无为这回是彻底的怒了,那母老虎就知道败事,刚才那人,明摆着就是朱管事那贼小子。难怪前一天找自己说一些有的没有的,原来是要阻止花家姑娘求见,怪不得在进门的时候看见那石狮子那头有一个人影,这个时候想起来,又印证了那想法。

见段无为那样子,花丝柔心里有了底,眼泪倒是干了,只不过还是拿着手绢在那装样子,“本来想着要进门报答老爷这些年的照拂之恩,只不过当日害怕大奶奶,这才起身而去,谁知道……呜呜,谁知道大奶奶还是没有放过奴家,这差点的就送了性命,丝柔走投无路了,只求着老爷赏一条活路,不要说做妾,就是做丫头,丝柔也知足了。”

段无为心里受用得很,倒是很快就应承下来,“我自然能够护你周全,既然进了门,你家里也就是剩下一个母亲,算来也是我岳母,倒是一起接着入府里,让你们有个照应。”

花丝柔心里一怔,咬咬牙,这只老狐狸,算来算去的还不就是想着娘手头上的东西,只是这个时候她还是装作了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老爷,知晓丝柔跟娘亲是分不开的,要是丝柔能够入府,娘亲也跟着去,倒是再也没有别的想头了,只是……”

事情这般顺利,怕是当初她们还没有想到她们手头上的东西有多大的作用,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又是妇孺,哪里明白当中的道理,眼看就要成了,见花丝柔有些颤抖着,害怕的道可是,他赶紧问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奶奶……我要是跟着老爷回去,以后可是如何?”

不知道为何,段无为这几日总是不顺,每次提着都是那妇人在背后捣鬼,心里又是恨上两分,“那边不需担忧。”

花丝柔泪水一流,皱巴着小脸,“老爷您是忙人,平日里倒是还好,万一您出了门,我岂不是只能由着她拿捏,到时候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那你如何才能放心。”

终于到了这一步,花丝柔还是细细的说了,之后婉约苦笑着道,“实在是无法,才求的老爷如此,这一纸要是情况危急,也好出门寻个镇得住的人才是。”

段无为虽然有些不满花丝柔这般小心谨慎提防的样子,心里却是恨不起来的,还是照做了,他也没有把这立字当回事,毕竟等人进了府,最关键的还是他们身上的东西,以后怕是齐家就奈何段家不得了,这些东西就是被别人看去了也是不妨,顶多传出一个风流名声罢了。

“也罢,你要是不放心回去,可以先把老母接来,我那头有个院子,就先去住着,等我办好了事情就接你回去。”

花丝柔点点头,这回却是发自真心的笑了。

第三卷 第九章 幕后

段无为走出门口的时候,宛若做了一个梦,脚底竟然有些发软。他心里还在回味刚才她的那抹笑意,跟刚进门时候见到的又是不同,又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

王管事一直的等在临街之上,跟自家老爷约好了的万不得已上去直接拉人,哪知道却见段无为自己一个人走出来,不由得有些惊讶,“老爷,那……新奶奶如何不跟着你一处?难不成是不肯走,现在带人上去?”

段无为还在回味刚才的情景,见王管事这么一打断,就没有多想,冷哼一声,“上去做啥,万万不可冲撞了她,既然要入府,哪有把人这么抢着回去的道理。”

王管事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老爷进门之前虽然对那新奶奶和气,也没至于到这回护的地步,但是……也罢,都是主子是事情,幸好自己刚才是叫了一声新奶奶,不然还不是被骂回来。做奴才的总是要看着主子行事才成。

“那老爷,这是什么时候进门,也好回去准备准备。”既然老爷在意,他也巴不得的落下点好处,新奶奶要是感念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被那朱家压着一头。

段无为这才颇为赞赏的点点头,“这才是做事情的本分,不过这也用不着你做,去,把那老婆子接城里来,客气一些,以后我还要接着一起入府,看着她怕是不吃硬的,只要到时候我娶了她闺女,她也没有别的想头,她的东西不给我还留着去阴曹地府不成?”

王管事没有听错,是去接那个老婆子,张大了嘴巴,“接进城里?”

“嗯,城里有一处小院,先让她们住着,到时候也好从这边迎回去。”段无为一想到刚才那梨花带雨的脸庞,就有些悸动。

她只能靠着他,他就是她的天,她所有的命运,都掌握他手里,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王管事这才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这看样子还是要大办了,那家里的夫人岂能容得下?要是闹起来,这位又跑了或者怎么的,那就再也抓不住了,现在还能想着有那老婆子在的,要真是生了变数,岂不是一拍两散的事情。他也不想那般情形,只是见老爷已经打定了主意,必定的不能从这里入手,赶紧转动了脑筋,终于想到,“夫人那边可是如何是好的?”

段无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韩氏之所以能够那般看低自己,不外乎就是娘家那边的好处而已,她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段无为吗?韩家近几年也不过就是靠着安家能够到这一步,而他跟安家早就已经接上了线,要不是当初他当初的计谋,怕是现在这个安家大少爷,还是别的人当着,当初他不过开着一个小小的店铺度日,那么大的人情,他可是不能轻易浪费了,这一回就不同了……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动韩家罢了,当初那些冷嘲热讽不屑一顾,还有一次次的借着安家抢了他的买卖,他一忍再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让他们也尝尝,那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想着有那么一幕,他心里就快意得很。家里那蠢极的妇人,一心的都还想着娘家呢,有什么事情不是先想着韩家的好处,不然他还真可以念一些情分,可惜她不帮着自己打算也就罢了,嫁进段家的人,心里只有韩家,当真愚蠢。可是韩家那边,哪里就把她放在眼里,要不然他当初怎么那么容易,就能够把她给娶回家。那边要不是每次有了利,也不会来找这个嫁出门的闺女。

这一回,要是安公子出面……韩家自然不敢如何,只怕还会上赶着过来劝服韩氏,当时自己只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把人抬进来,她还奈何得了?一个没有娘家依傍的妇人,看她还敢翻天!只怕那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风光那么多年,总是有些代价的。

段无为跟韩氏做了这么些年的怨偶,到头来还是摆不脱这利用二字。

而今,他就是要起身,去找到安家大公子,上回已经说了在平洲,要是估计不错,还有近一个月就能回来,但是想着刚才花丝柔的面容,想着这以后要是有了花家的东西,他的机会来了,这一个月,他是无论如何都等不了了的。深吸一口气,他就上了马车。

看着他志得意满的背影,谷雨从楼上看着,嘴里也浮起一丝冷笑,抓紧的拳头都有了一道白印。段无为啊段无为,你怕是早就忘记了吧,当初欠下的债,终究会有要还的那么一天。

花丝柔见谷雨在那看着,想着刚才段无为的模样,心里又惦记着家里的娘亲,又是担心又是紧张的,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期待,一时无话。

片刻之后,店里的伙计进门,见谷雨在,笑嘻嘻的拖长了声音道:“谷雨姑娘,这客官出了门,说是要去平洲呢。”

谷雨听着这伙计职业病爆发的声音,看着那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把碎银子塞在他手里,“辛苦你了,拿去喝杯茶。”

那伙计连忙推了回来,“姑娘说的是什么话,这是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难不成的还这等见外。”

谷雨心里一笑,这小伙计倒是个会看脸色的,只是就算是二奶奶交代下来的也不能白白使唤了人家,这交代是一回事,尽心不尽心又是一回事,总不如自己打点了的好,“瞧小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有事情求您呢,这要是平日里听见什么……也要麻烦你告知一二,这可不是你奶奶交代的事情了吧?”

那伙计这才眉开眼笑的接过来,扭头的时候掂量了一回,比自己一个月的工钱都多了,真是大方。

谷雨见花丝柔呆呆在那,“他去平洲了,姐姐看来还有别的路子,这要是住进去,一时半会的他也为难不得你,那妇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没准到时候木大哥就回来了,不需想太多,反正到了最后,咱们不是还有这个吗?”

花丝柔心知谷雨所说的,要是拖延不成,还可以跑,跑不成,最后顶多可以去那边闹一闹,再不成,还有告官一路能够走,在绣铺当中住了这么几天,她是看出来了,谷雨一家子,跟那知州家里,还当真是有些渊源。有着不得已的最后一招,她就没有那么担心。

“姐姐这两日还是在绣庄当中住着,等那边把伯母接过来了再说。”谷雨也不会忍心她一个人住进去,那都是段家的人,只怕万一有变。

花丝柔点点头,“他……不会中途折返吧?”

见她那么不确定,谷雨笑笑,“姐姐不怕,他不是给了你点东西吗?既然是要住进院子里,身旁没有个丫头什么的怎么得了?看院子的也是需要几个,这些人,当然是我给姐姐准备好。”

花丝柔这才笑了,要是周遭都是自己这边的人,就是他回来了,又有什么好怕的,“谷雨,要不是你在,我这回真是乱头苍蝇了,以前还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有些脑子的,这一次却什么都想不到。”

谷雨对上她的眼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按理来说当初救她的时候,她是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只是觉得她经历有些像安锦轩一般,不忍心而已。之后为了帮她,安锦轩那边特意去秀县打听了,哪知道偏偏被锦轩见到段家老板,那个人,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加上这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很快就想到了这么一个计策出来。对于花丝柔,当然是没有害处的,不然她也不能置她于不顾,只是到底还是利用了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

花丝柔,很有可能就是当日花家的人,那段家本身是个不起眼的,后来靠着妻室娘家起家,那韩家,又连着安家,就是段无为本人,就跟安家有些关联……这线一旦理清,要是让段家跟韩家想争,或者两家跟安家相争……再怎么着,对于安锦轩而言,都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