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丝柔显然的还沉浸在自己的事之中,在那合计着,“咱们回去再住几日,我想着娘就会来了,反正段家无良,他们的银子不花也白不花的,你那头来的人,可不要再添补给我了,就从我这里出。到时候他就是回来,我就跟他好好说说拖延一二,有咱们的人在,他就是用强也不能得逞,闹不过了,我就去找他家的母夜叉……”

谷雨朗声笑道,“瞧姐姐这模样,就是夫人的派头,现在只求着你那木大哥早日回来,要不然这银子还是留着,那边也不用跟我客气,只求好好养好你,不对,还有肚子里的小侄子。”

见谷雨这般打趣,花丝柔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娇羞,又有些失落,这没有进门就有了身子,再怎么也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谷雨自知失言,没有再说什么。

第三卷 第十章 决绝

两日之后,王管事急急的进了云州城,只因为一事花老太太不乐意进城。

正巧的花丝柔跟谷雨一起去看了那个段无为的那个小院,跟元织绣庄倒是离得不远,只是隔着两条街。一进的院子,虽然有些小了却也是清雅,一草一木一石都很有讲究,打理的也很是干净,听着留着守宅子的仆人说这院子,是段无为在云州城当初置下的。谷雨见这当中的摆设各种,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这段无为竟然不像做生意人的,有种……儒雅或者说附庸风雅的意味。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书房上当中的摆设一类,看着也不是没有人使用的样子,笔搁在一旁,镇纸上压着刚写下的字,一旁是一本摊开的书,看样子仿佛主人就刚刚离去而已,她还绕过去有兴致的看了两眼,倒是还算流畅挥洒,要是装装样子的,势必不用到这个地步,况且不是他,谁敢动用这书房?

看来,这段无为对花丝柔,倒是真的有份心在。

随即她又想通了,听闻段无为当初娶韩氏时候的情境,加上这韩氏从小耳濡目染这做买卖的事情,对段无为又是管得死死的,这怕是没有什么真情在里头,这样一个妻子他多半是不满意的,只是现在还摆脱不了而已。再看花丝柔,一副柔弱的样子,顶多有时候牙尖嘴利一点,况且那日又对他服软感恩戴德,两相比较,是个男子都知道怎么选择了。怕是那段无为想着花丝柔住在这,也学学附庸风雅,红柚添香伴夜读……

刚走出那门口,王管事就来了,“二奶奶,我可是找着您了,这老人家说什么都不肯来,我……我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又找不着老爷,只能来找您了。”

花丝柔面色一滞,这声二太太叫的她有些不爽,像被刺扎了一般,只是却也不好当面怎么说。

倒是谷雨见她面色不自然想着给她解围,笑着插嘴道,“花姐姐,这还没有出门就成了二奶奶,出去人家说起来倒是好玩得很。”

王管事刚才心急,一见花丝柔就忙不迭的过去,也没有多看一眼身旁有人,现在一打量,却见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杏眼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说话,一点都不打怵的,脸色白皙,眼睛大大,嘴又稍微小一些看着这眼睛鼻子嘴巴的宽度倒是差不多一样了,这几样在这稍微有些圆的脸庞之上,说不出的灵秀烂漫。跟一旁的尖细脸庞俏丽的花丝柔是不同的美丽,但是站着却像是一对姐妹一般,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心里知道这要是大家子出来的闺女,定然不会这般随便出来,要不是,又想不出什么人有这样的模样气度一时间的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花丝柔见王管事这番惊奇的样子,“这是八方楼鲁家奶奶的小友,上次我有幸见到了说了几句倒是还聊得来,正好要过来看看这院子,也没有个人做伴的,就央着她一起来了。”

王管事一听,怕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那鲁家奶奶的友人,难怪的有这气度,也就不再纠结其他,点点头示意,却也因为谷雨刚才的玩笑改了口,“姑娘,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只怕是耽搁不起。”

花丝柔也拿不定主意,倒是有些急了,本来盼着就要见到娘的心思落了空,禁不住的说道,“娘真是糊涂了。”

谷雨在一边倒是有些明白,这老婆子呆在那秀县,没准就是要守着什么东西,或者觉得她留着,花丝柔这边也有个盼头,要当真是花丝柔在外面被抓住了,要借着她拿捏自己的女儿,她怎么能来,况且最主要的,这去请的人还是早两日软硬兼施的,她如何信得过?她又没有先知,知道自己女儿的打算。

只是王管事还在眼前,谷雨笑道,“姐姐,伯母哪里知道你的心思啊,这做娘的不来,自然要去接嘛。”

花丝柔拿不定主意,那地方她也不好去,但是不去,又心里悬着心,但是万一回去落在那当家夫人手里,她就前功尽弃了。

谷雨继续不当回事的笑笑,似乎这不是什么大事情,“这位爷,怕是你看着这么凶得很,伯母不肯跟你来吧,不然这样,姐姐这头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办,想来伯母也是没有空给她准备的,这女子出嫁哪里能够马虎,好在大部分东西都是可以买的,花姐姐这阵子先忙着这个,你那边也不耽搁,拿着花姐姐的信物过去请,这怕是就没有什么了,到时候就多劳你跑两趟,这边也一样不耽搁,你们老爷回来了,也只有夸你的。”

王管事听谷雨这么一说,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看着这年纪这模样像是不知世事一般焙漫,说出来的话倒是有一套,头脑也这般清楚,实在是个难得的,这要是花丝柔回去接,他还怕夫人那边有意外他交代不了呢,再说万一耽搁下来等老爷回来自然怪他办事不力的,这个法子倒是挺好,左不过的自己再跑跑,谁让自己是做奴才的。

花丝柔想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绣着紫色茶花的荷包来,“那就有劳您多走一趟了,老爷上回说了,这过门之后还要在这住一阵子,这里空荡荡的住着倒是慌,趁着这些天我也要去挑几个服侍的人,免得娘来了也没有个人服侍。”

王管事撇了撇嘴,这花丝柔是什么境地他不是不知道,在外头靠着这织布刺绣为生,此时却一副离不得人伺候的派头。但是既然这是老爷吩咐的,王管事自然没有多说什么,这一趟又只是解决了这老太太不肯来的难题,心里甚喜,也不多呆,拿着荷包就回去了。

花丝柔这边也赶紧的准备,挑了几个靠得住的进来侍候。

拿着花丝柔的东西,花太太也终于挪了地方,进了城。谷雨去见过一回,看着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据说也就是四五十岁,看起来却很显老,看着跟花丝柔似乎隔了一辈一般,见花丝柔住进了这段家的小院,还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了她一阵。

碍着当时有王管事在,花丝柔也只有哭的份,在那里呼天抢地的却不甚伤心,只求把戏做的足足的,把王管事最后一丝疑虑都哭没了还在一边劝着,最后终于放心离去了。待娘儿两说话的时候,她才把这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终两个人又抱着哭了一阵。

最后还是花老太太止住了哭,向谷雨道谢,谷雨哪里好意思的受她的礼,只是客套了一回,就在那商议起事情来了。时辰耽搁不起。

老太太听着听着,混沌的眼睛忽然闪亮起来,“你可想好了?”

花丝柔此时见娘亲在身旁,有些拿不定主意,“娘,除此之外,我们那里还有别的路子。”

老太太叹息一声,“只不过你这般行事,除非我们跑得了,只是这地方娘是不想动了,顶多是来这云州,不然宁可呆在秀县,娘这一辈子流离也够了,你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再说要是你走了,以后肚子孩子的爹回来,上哪里找你去?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娃儿你可要想好了!”

也就是说,老太太不赞成两个人一起逃跑的事情,这等着木大哥自然是重要的原因,还有一点,她不乐意离开这地方,这花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她至少还有一片桑地守着,要不然也没有几年好活的,花家的人连这祖祖辈辈呆着的地方都落荒而逃了,到时候哪里有脸下去见花家的祖宗。

花丝柔一脸决然,“娘说不走,咱们就不走,这出门这些日子女儿也算是明白了,人离乡贱,要是走了,难保也没有第二个段家,在这里,早晚木大哥能够找到咱们,还有一点念想。”

花老太太点点头,“那你可是要想好了,既然不走,要是这阵子他当真回不来,你可怎么办?”

花丝柔这点也是想好的,就是等不来人,“娘,您好好的,您不同意他还能抢咱们不成,到时候我有这手头上的东西,跟那夫人说了,她难不成的也巴不得我进去?这闹大了去告官,姓段的终究要顾全名声,他有家有业的,咱们就是这么一条贱命,还怕了他不成。”

赤脚的不惧穿鞋的,他既然逼人太甚,也只能拼了。

老太太笑了笑,摸摸花丝柔的头,“你倒是像你姑姑……这个到时候要是真的闹大了,孩子,你的名节也就毁了,这要是他回来了当真能够不介怀吗?咱们女人,命总是这般苦,一步错,步步错。”

“好歹还有希望,我相信木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走一步算一步,顶多……娘您带着我,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花丝柔咬着嘴唇,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

谷雨倒吸一口凉气,这花丝柔最坏的打算,竟然是做未婚妈妈,忒大胆了点。

第三卷 第十一章 会面

木大哥终于没有奇迹般的出现,花丝柔也没有如灰姑娘般华丽转身。

她的日子还是步步艰难,而段无为,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兴头当然不减,连连对着花丝柔说不用等那么久了,看着她的眼神也让花丝柔胆颤,幸好花老太太在近旁,他倒是也没有乱来,并不急于这一时。见段无为说这些话,花丝柔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急着进府的情况,一时间的又挤不出欢喜的样子,只得说忧愁是因为担心怕大夫人不容,这才喜忧参半。

段无为明知韩氏曾经派人来抓过花丝柔,她就是这般担忧也实在不为过,但是也好生劝慰过一回,话里话外的,就是让她用不着担忧韩氏,他一趟门也不是白出的,只管养好身子的好。

听他说的这么笃定,花丝柔更是心烦意乱,又费心的打探几次,越发的怀疑又拿不定主意,出门找了谷雨商议。

谷雨跟安锦轩曾经商议过,所以之前是知道一点的,段无为去平洲,最有可能是去找呆在那边的安家大少爷,不知道说了什么,借着安家大少爷的手像韩家施压,而韩家为求周全,只能委屈韩氏了。此时听着花丝柔那不确定的心思,觉得安锦轩的推测应当十之八九。

“谷雨,你说这个时候我该如何,听着他那意思,似乎就是家里那位脑将起来,他也是不怕的,这样我岂不是……”

谷雨拍拍她的手背,等她说完,这才道:“姐姐,不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只不过他有他的计策,我们也有我们的对策不是?”

花丝柔脸色一苦,有些欲哭无泪,“已经糊里糊涂的住进门,这倒是如何是好的。”

谷雨眼前一亮,一个想法出来了,“姐姐,不然你就说吧,那是段家的屋子,你是待嫁的闺女,照着你们花家的规矩是要在自己的地方出门的,到时候租一个小院子住着就成,先搬出来 要是那边行不通,韩氏无力与对抗那头,你至少还是有路可以走的。”

花丝柔并非愚钝之人,“那一口的说辞,这在堂前可是不好说,也罢,还是搬出来做打算。”

谷雨默然,这些事情,总是让她感觉力不从心,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有时候并非就是你不去招惹别人就能安安生生过日子的,更别说锦轩那头的状况不单单是招惹不招惹的问题了。

花丝柔抓着荷包里的东西,想了又想,不太甘心,“谷雨,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谷雨有些意外,随即欣喜。

花丝柔定定说着,“我想着还是要去找段家那位夫人。”

谷雨反应不过来,刚才不是花丝柔说去找没有用了,此时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我想着手上有这个东西,要是去找那位夫人,言明了我不想入府,在这件事情之上,我们怕是站在一边的,所以倒是值得一试。她要是不信不肯闹大,就让她等上几天,要是我所说的就是段无为那边做下的,到时候她也是走投无路要服软,还不如跟我合作。就是去告官,也可以让她去告,反正我就是不进去,也就成了。”花丝柔看来这件事情考虑了不止一时半会,说出来已经拿定了主意的样子。

这事情的进展,慢慢的就靠在了安锦轩那头了,要是这边一起告官,段无为焦头烂额,韩家自然记恨他不说,就是安家当初保下的也会对他生隙,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女子就放弃了这么多年的来的东西。

花丝柔这一搏,倒不失是个好计策,只是看着那韩氏是不是还有点头脑。

自作孽,不可活。

既然已经这么决定,花丝柔这边,还是不能出了岔子才行。

隔了一日,花丝柔那边提出了要搬出来待嫁,本来她倒是没有什么,是老太太的主意,也说是花家的规矩,这没有嫁之前就住进夫家,实在是不妥得很。再者,成亲前几日,最好不要相见了。

段无为虽然不太乐意,但是想着这几日也还有事情要办,她呆在这里也有些不合规矩了,特别是那夫家,让他听着畅快,也不计较那么多,又要出门帮着租院子各种,都被花丝柔拒绝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清清爽爽的就出了门,搬到东顺大街那头去了。

当天下半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多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花丝柔就坐在马车中,轻装往秀县出发了。马车之中就她一个人,却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心里却是想着木大哥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肚子怕是等不及了,她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要想法子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个着落。

念及于此,她一刻都不想等,“石大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到?”

门口赶车那人不是别人,是当初在临江镇的石头,他当日伤心离去,正好是来了云州,几经辗转就在府衙当中当差,哪知道后来惊蛰回来,他就傻眼了,好不容易逃开来,哪成想兜兜转转还是撞在了一处。早几日谷雨求他帮忙,他自然应允。

他也是可怜花丝柔这般不易,见她这么问,“天黑就能到了,要是耽搁一会就晚一些,不过你放心,不要太过操劳,谷雨交代过的,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花丝柔笑笑,也没有多说,这马车走的很稳,里头还放有软垫,就是怕花丝柔的身子受不住,她打起盹儿来。

次日一大早,看门的小厮迎来了一辆马车,一身劲装的石头儿在那说大门求见夫人,看着那装扮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韩氏本身体胖,这季节越发热了起来,休息的也不好,加上段无为竟然上次怒气离去之后,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是以这些天看着什么都不太顺眼,丫头们服侍得也很是紧张,心里巴不得老爷快些回来。

突见那小厮进门说有人求见,韩氏一愣,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人。

“夫人,看着那人很是精神,就说她们家的姑娘求见,还请夫人过去一叙。这是他给的。”那小厮递上一封信。

韩氏拿在手里,递给身旁的大丫头如意,如意看了看,脸色有些变了,低头凑近韩氏耳旁,“夫人,是关于老爷纳妾的事情,那位姑娘说有事情跟夫人商议。此时等在来宾楼里。”

韩氏面色一沉,就要发火,如意又凑近她身边多说了几句,这才平息了一下怒火,“行了,让他回去,等会我们自是过去的,究竟什么来头,竟然欺我们段家没有马车吗?”

花丝柔等在来宾接当中,摩挲着手上的茶杯,见这杯中的茶叶浮沉,咬咬牙,她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此时也不能回头。

石头进门,看着她神游的表情,有些担心,“她稍后回来,你……准备好了吗?”

花丝柔定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石头儿站在她身后,似乎没有准备要离开的样子,见花丝柔扭头看他,笑着解释一句,“谷雨让我寸步不离,怕你吃亏,万一那人发怒也是不好,伤到了你。”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见这楼板竟然震了震,接着一身墨绿的绸料映入眼帘,是韩氏带着如意到了,见花丝柔跟石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找我何事?”

花丝柔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吃惊,韩氏没有见过她不认识她,她倒是认得出她的,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夫人,你不是派人去抓我了吗?我自己来了。”

韩氏有些糊涂起来,“我平白无故的抓你做啥,一看就没有四两肉做个丫头都没有力气……”

一旁的如意扯了扯韩氏的衣袖,“夫人,那个……”

花丝柔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没错,段大哥说了,抬我进府。”

见花丝柔这么出现在眼前,又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么几句话,韩氏大怒,敢情这小蹄子竟然是来示威的吗?不由得就眼睛发红,作势就要扑过去。

石头赶紧拦在当前。

花丝柔也并不惧怕,“夫人你这脾气,不要说段大哥想接我入府,只怕平日里也难恩爱的起来,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韩氏怎能不怒的,只是看着石头在一旁有些个忌惮,动惮不得。

还是如意反应过来,实在忍不住了,“这位姑娘,您这次来,该不会就是来示威的吧?倒是找我们夫人有何事情,不妨直言。”

第三卷 第十二章 同仇敌忾

花丝柔成功的激怒了韩氏,应当说不是她有意说什么激怒对方,而是她只要表明自己是谁,韩氏想不怒,都难。

本来她想着先说完了事情再说自己是谁或者不说,以第三者的身份来劝韩氏,只是到时候万一暴露身份韩氏反而多心,干脆的就坦荡荡的跟她实话实说了,说实话,才能没有破绽。反正她见到自己总是要一怒,希望她怒迂之后,能够冷静下来想一想。

好在那身旁的大丫头如意还算是理智,问了花丝柔来意。

她就盯着韩氏说道,“我自然不会闲得那般无聊过来找不自在,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当真的进门,何不就高高兴兴的等着做那新嫁娘,何苦的劳神劳力费尽心思跑到这里受你的气?再说要是来示威,我还想不想活了?要当真是那样我还不如面上服您敬着您,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怎么也比着我这有效果。”

听完她这么一说,韩氏虽然仍是怒,只是却有些疑惑起来,这花丝柔要当真的进来,加上她刚才说的那些手段,只怕不用使上几次,这本来已经有些闹僵的二人关系没准就会绷断最后一根弦。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如意扶着她坐下,又给她端上一杯茶,韩氏胸口鼓了几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要卖关子!你来做啥?”

花丝柔苦笑一下,“我是来帮姐姐,其实也是帮我自己。”

“你该不会是想来说服我让你进门吧,我这名声也是传出来了,这要是有人能够进门,恐怕也还轮不到你!”韩氏得知了花丝柔的身份之后,言辞之中掩饰不住的不屑。

花丝柔也是浑不在意,韩氏越是不想让人进门,对于她来说,其实就越是有利。“夫人,我也是这么想,并非是想跟您过不去,只是您当初想必也知道了,我要是愿意当日就不会逃脱,何苦闹成这样,不管你信不信,稍微派个人打听就知道他是准备如何的。”

这话韩氏自然是信的,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也只是性子莽撞一些,又不是坏了脑子,段无为虽然娶了她,其实心里何尝不想红袖添香,说到底还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而看着花丝柔这股子清雅狐媚劲,必定是合意的。她心里一苦,“那你来找我做啥?”

有了这话就好办了,怕就怕她不信。花丝柔淡淡说道,“既然姐姐你不想我进门,我自己也不想进门,说到底咱们现在是站在一处的,我只是个弱女子,要是他一定要我进门我哪里反抗得了的,这才求到姐姐门前,但凡还有一点法子,我都不会来这么一趟。”

韩氏沉默不语。

如意在一边听得心头打鼓,这看着那位姑娘倒是可怜,可是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能凭着这一面之词就信了她,万一夫人跟老爷不合,以后她一进门就受宠得紧了,怕不是有了这份心在?这心里一急她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可是有何凭证,万一我们夫人这头的闹起来,到时候只能由着让老爷不喜,你就做了那好人?倒是可以坐收渔利了!”

花丝柔苦笑,咬咬牙,举手起誓:“我花丝柔要是存了进段家为妾的心,就让我容颜尽毁,死后不能超生,遁入地狱受苦!”

饶是韩氏如此彪悍的人,听着这般重的誓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一般的毒誓了,要说她入了地狱什么的受苦倒是看不到也感受不着,也不是没有人扯谎,只是那容颜尽毁倒是……要是她容颜毁了,段无为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如意在一旁,再看向花丝柔的眼光之中,少了刚才的防备,却复杂起来。

韩氏直直的看着花丝柔,点点头,“我信你。”

花丝柔松了一口气,“姐姐,这为今之计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但是也不想进门,虽然我出门寒微,但是心气却高,并不想给人做小,哪怕过尽苦日子,也是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这不要说段家,就是城里的高门大户,我也不能进,不瞒你说,我已经到了云州城,可是凭着我一个人尚且难以逃脱,何况还有老母在一旁,别无他法只能应下再做打算。今日侥幸能够出来,就赶紧找到姐姐商议此事,但请你千万阻止。”

韩式咬咬嘴唇,苦笑起来,要是当初知道花丝柔有这般心志,她那里还会派人去抓她,这些年他们过得并不如意,总是想着会有人进门勾搭了丈夫,然后争宠,最后还是自己所出的子女受苦的。要是当初就知道这样,她指定的能够派人把她送的远远的,哪里闹成现在这栉的乌龙。

“妹子,你放心,我会回去劝着的。”那个劝字说的尤其重。

花丝柔见时机成熟,从荷包当中小心翼翼的掏出这么那张纸条,“这是当时我哄着他立下的,姐姐你好生看看”

韩氏接过,看了一回,不相信一般又看了一回,刚熄灭的怒火又熊熊燃起来,一巴掌砸在桌面上,茶杯跳了起来,里面的茶水一歪流下桌面,只是没有人想着要去收拾一下。石头见她这样赶紧的又站出来两步。

韩氏看着花丝柔,张口想着骂两句却生生忍住了,要是花丝柔想,她肯定是没有必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自己的,只是对那个段无为,却是凉透了心。这么多年自己辛辛苦苦帮着他挣来的家业,到头来,却一下就白手的想着让别人来分?她是要好好想想了。

这只是第一步,花丝柔知道,这一步只能让韩氏相信她站在她这一边,却不能够阻止段无为的行为,于是大胆的说道,“姐姐,不怕跟你说,我当时也是抱着这么一个侥幸的希望,说是害怕你那头不饶,所以不能进府……”

韩氏此时却突然的没有了脾气,“一定说得我像是母老虎一样了吧,其实要是他一门心思的都在我的身上,我犯得着这么作践自己吗?没有容貌性子也不甚好,要不是强在凶狠之上,他还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难得这么两个女子,竟然在如此不适宜的情况之下,说出了这样的话。韩氏自己撑着这么多年没有说过的话,竟然对花丝柔说了出来,大概也是平日之时,一直都是凶狠面目示人,哪里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就是说了估计也没有人信的,而站在花丝柔现在的这个位置,却是能够明白。算得上同病相怜又同仇敌忾。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这么大的家业,不是你在,从何处得来?丝柔也在这秀县生活了这么多年,要是这点都不知道,我就白活了。只是一个男人对你这样为她的都能那样对待,我这样的什么都没有,要是以后宠爱到头说不尽要吃什么样的苦头,所以也是在为自己着想。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他早两日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说是不要担心你,听话音似乎您并不能阻止?我不太了解你现在的状况,只怕万一到时候你真的没有办法,不得不应下,可是想好了为自己打算?”

韩氏不自然的笑笑,不是太相信花丝柔的话,在她眼里,段无为虽然有了这样的家业,却是还要靠着韩家那头的,于是冷笑一声,“这个你放心,只要你不肯来,他还奈何我不得?就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不成?我既然能够帮着他走到今天,也一样能够把他拉下来!”说着这话,面目狰狞起来,要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她何必那般执念。

花丝柔心道一句这样最好,但是还是担心,“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姐姐,要是当真走到了那么一步,为了防止万一,到了实在没有路走的时候,还可以去告官!”

韩氏立起身子,有些不可置信。她还没有到那一步,自然的也不可能想着跟段无为撕破了脸面,那样对于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这是什么话?他虽然要纳你为妾,只不过你不愿意,他要是逼着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一走了之而已,倒是叫我告官,居心何在?”

花丝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什么都不为,只是我那老母,她离不得云州城,离不得这秀县,要不然能够走,我们早就一走了之了,娘以前过着流离的日子已经受够了苦,老了也不想再奔走,谁能保证,去到别的地方就有我们的活路,家里没有个当家的,走到哪里不都是一样。

所以我才只能来找你,刚才那些你就当我没有说,要是没有万一最好,要是真的你也为难,也就说明他对你的情意如何了?姐姐你糊涂了,要是他今天能够过河拆桥,你还不为自己打算,以后保不定能够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这话说完,花丝柔像是没有了骨头一般,力气耗尽,软在那。

韩氏表情有些奇怪,不知道是恨是可怜还是别的,就不做声,而一边的如意,竟然强忍着泪水。

第三卷 第十三章 情破

这来宾楼的雅室,每一处都是有讲究的,就说这邀月居,大概是化自那句“举杯邀明月”,只是这杯中的并非酒而是茶罢了。简单清雅却也别具风情,当中挂着一幅“南方有嘉木”大写意倒是甚是合意,一旁的木头或者装饰,多多少少的都暗合这“茶”的意思,就连那个方口茶壶,上面的工笔茶花也丝毫毕现。

只不过雅室当中一坐一站的主仆二人,谁都没有在意这精心准备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茶杯,正倒在桌面上,茶水一直的往那桌沿流,之后滴滴答答的干脆滴在地上,像那孩童不在意流下的涎水,又或者是那乞丐不注意的姿态,有种奇怪的狼藉之势。

花丝柔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在这呆着,说了一席话,人就离开了。韩氏手里握着的纸条已经有些皱皱巴巴,却又忍不住去看,每看一次,上面那熟悉的笔迹就刺痛了她的双眼,要不是这个字条存在,她甚至都以为刚才那些都是在做梦。

韩氏想了很多很多,从当初她还是姑娘的时候,段无为曾经在外面为她解过围,还淡然称赞了几句她的爽利,刚烈。当时多小啊,十几岁的年纪,什么都不知道,家里的事情都是有父亲跟兄弟打理,她身边的人,不是一直假意夸得她花容月貌让她都觉得听不下去,就是那些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生意上的那些人,直到遇见了段无为,他多么儒雅,简直就是她常常想象当中的那样,然后在那个布庄之前,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还用……那样的眼光望着自己,他竟然还知道自己,夸她做生意是个稳当的,天知道她只有这么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没有等她回过神,他就扭身而去了。

后来,他们终于成了亲,也是过过几年甜蜜日子的,那时候家里的父兄没有一个人赞成,最后还是拧不过她,之后有了孩子,他反而越来越忙,越来越没有空哪怕看她一眼,她倒是胖了起来,不可遏止一般,到了现在这个自己都讨厌的样子。但是她常常的想着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仿佛那一日阳光的温度,也要温暖她这些年的日子一般。

其实她知道,他在外头,也绝对不是他那般说的那样,她再粗糙也终究是女人,心思还是敏锐的,只不过他不说,她就不问,以为就这么维持着这默契,他们还是夫妻,就没有什么别的了。如意这个忠心的丫头,当时也是提醒过她的,都被她打了。

多么大的讽刺,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你不看,你不想,就会不存在的。

韩氏抓着手里的纸条,手抖了抖,心里一遍遍的下着决心,最后还是有些妥协:是这样的,他一定是被刚才花丝柔刚迷惑住了,之后肯定会后悔的,只要这一次他回来让她不追究,她就可以不管了。毕竟还有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突然手背上沾了一滴水,她抬头,见如意在那流眼泪,“你这丫头,好好的哭成这个样子。”

如意没有说话,只是极力忍着,却也忍不住的流着泪。

韩氏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是个好的,她身旁以前有两个大丫头,如意是后头来的,吉祥是跟着她过门的,只是后来吉祥……差一点就做了通房丫头,是她怀上如儿的时候,接着送宵夜的时候差点爬上段无为的床,她还没有说话呢,段无为就已经把那丫头处置了,当时她心里是多么的满足……

她后来也看开了,想着屈了她,在生双儿的时候想把如意给他,如意却是跪在地上说了一席话,是了,怪不得如意会哭,如意也是有一个老母的,也是说的刚才那个花丝柔一般的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有那么多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她算是知道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韩氏站起身来,“如意,你今天该有十八了吧,倒是我把你耽搁了。等这事情过了,我就让你走。”

如意一愣,赶紧回辽神来,“夫人,如意刚才只是……”

韩氏摇摇手,率先出了门。

又是两日过去,这两日,韩氏先是心浮气躁,想着他回来,也怕他回来。反反复复的,接着见到如儿时候却奇迹般的想通了。还有什么呢,总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吧,花丝柔说得对,这做了娘亲的总归要想想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就算是没有了爹,也不能多出一个后娘来!韩氏是个说一不二的,这么多年的妇人生活已经悄然的磨去了她的棱角,只不过这一回她倒是想看看,那个自己一直在意的人,值不值得自己那般对他。

想通了,也就安静了下来,最坏的打算最后的方法都已经了然于胸,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段无为,终于还是回来了。

韩氏正在书房当中,看着如儿写字,闺女还呆在一边绣花。他一愣,对韩氏如此做派竟然不太习惯了。看着如儿苹儿,“先出去,爹跟你娘有事情商量。”

韩氏也不阻止,他竟然这般的等不及了吗?

段无为很是为难的搓搓手,在她一边坐下,伸手想着拍拍韩氏的肩膀,她躲了一下,他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说道,“这事情真是闹腾,我也知道你是为什么别扭,竟然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我想着也还是算了吧。”

一副求和的语气,韩氏有些疑惑想着,难得竟然不是如花丝柔那般所说,他是要放弃了吗,想着念旧情了吗?这么一想,她就有了点笑意,“哦,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段无为有些错觉,总是觉得这韩氏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柔顺了不少,但是一想到花丝柔,这韩氏就是柔顺着一百倍也比不上的,就叹息一声,压着心头的狂喜,“我这次去了云州城,不是丝业大比就要到了吗?你也知道咱们家的生丝,还是有点名堂的,当然这个你也费了不少力气,不过说到底都是大哥他们帮衬着。”

韩氏更是喜欢,这么说来,就是惦记着娘家那头的好处,怕是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你还记着就好,我就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非有什么姿色,而你却这样守着,有时候也觉得亏欠得很,这哪有几个能够像你这般……”

段无为一滞,要是韩氏早一点这么说,他或许还会感动一下,只是此时一门心思的惦记着花丝柔,其余的哪里顾及得到那么多的,说出来的话就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一回,我也见到了大哥,他竟然……竟然有个主意。”

韩氏的心已经放了下来,就不在意他说什么了,“大哥的主意向来多。”

“只是这一回……我却是为难得很了。”

这句话韩氏听了很多次,他一为难得很,她就回娘家寻求支援,最后大哥他们倒是没有说什么,嫂子却是不喜看到自己了,这一次又是为难,韩氏心里有种隐隐不详的预感。

“倒是什么事情?”

段无为说不出话来,声音都有些哽咽,一直在那踱步,最后才道:“听大哥说了,安家那头,不知道怎么的就寻到了一个人,想必是跟当初花家有点关系,外头的事情你不晓得厉害。哎,安家又不好明着打探,便找大哥拿了一个主意,这大哥也真是的,非要我办这件事情,说咱们自己人才信得过,他们哪里知道,这事情放在别人哪里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我们家里,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韩氏心里有些冷了,怎么越发的奇怪起来,“是什么事情?!”

段无为铺垫了这么久,才开始说道,“那位人偏偏巧的很的就是花姑娘,大哥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要我将计就计的办下来,要是我早就不想了这事情,还说以后自然有我们的好处,反正只是走个过场,等东西到手了,咱们那里管得了这么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