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姑娘花丝柔?说完这话,段无为极其为难,看都不敢看韩氏一眼了。

要是以往,韩氏即使生气也气不出来了,要不是花丝柔不想来还特地的过来跟她说,她多半的就会信了吧,就顺着他等以后进门再对付那小贱人,可是小贱人身上有他的亲笔写的承诺啊!活了这么多年,韩冰艳啊韩冰艳,你竟然傻成这个样子了吗!

韩氏恨恨的骂了自己一句,“哦?竟然这么巧吗?大哥那头当真这么说的?”

见韩氏只是这么不太相信的问道,似乎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艰难,原来段无为还以为自己还要就着她不顺使点苦肉计什么的,看来也省下了,从怀里掏了掏,“我就怕你不信,这不,大哥写来的你自己看看,这回,哎……都怪我。”

韩氏时隔两日,又接过来一张字条,心里万种滋味翻腾,人要是不靠自己,再也没有别人能够靠得住的。

这两张字条,一张是自己当做天的夫君,一张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哥,可是现在却都指向一个目的——纳妾。

果真如花丝柔所说的,她怎么能拒绝?这大哥写来的东西,段无为竟然一点错处都没有,就是自己要闹,也当真的没有理由?到头来谁去同情她一个不讲理的妇人?幸好……早一点知道了这事情。

韩氏嘴角抖了抖,淡淡说道,“要是我不愿意呢?”

第三卷 第十四章 最后的打算

段无为见韩氏这么淡淡问他“要是我不愿意呢?”误以为这只是姿态,一种临到绝处不得不答应又要维护自己尊严的姿态,这种姿态他自己经历了太多,自然摸索出了经验。

这个时候,他只要给她一个台阶,事情也就成了,于是段无为好脾气的接着道:“我也不想,这贱人跑出去这么久,虽然刚王家的说是已经找到了,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些天呆在外头谁知道有了什么事情,怎么能贸然的带回家里,只是你大哥那边已经答应了安家,偏偏之前我也糊涂了要她进来,现在除了我们也没有别的主意了,真是为难的紧。”

一席话又是说他的过错,似软实硬,又是大哥那边交代不了安家,似乎要是她不同意,不仅仅是段家这边过不去,就是娘家也是要受到牵累的,她哪里担得起这样的罪过?她凭什么要担这份罪过?“老爷,究竟什是何事,没准还是有别的法子的,要不说出来我也好参详参详。”

段无为见韩氏如此说,差点反应不过来,自从成亲之后,她就是插手也只是在她的叙述之上出主意,这究根问底的时候,太少。只得苦笑,“我也只是照着那头的话给你说,哎,这也就算了,你大哥这边除了字条之外还给捎了一封信在这,就是怕你一时糊涂,你好生看看。冰艳,我们到了这一步了是多么的不容易,已经有了这份家业在这,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这一声呼唤,让韩氏起了鸡皮疙瘩,段无为做事情,一直都是想的周全,当时还觉得他有本事,哪知道到了今时今日,这本事原来竟然也用来对付自己了,韩氏忍着忍着,此时有些无赖起来,“哦?什么大事请,你只要说一句,你愿意不愿意纳她进来?”

段无为心里一阵狂喜,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我倒是不想,只不过这实在……”

“好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大哥那边有我去说,他们又不是非要这样是不是?你何苦把这些脏的臭的都揽上身,大哥那边也不能这么拿捏你。”韩氏很是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这本来你就说了,是想弄清楚那个人的事情吗?还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就是要这般,我大哥那头怎么不做?或者我那嫂子的弟弟,可是出了名的……再说了,她要是愿意进门何苦要逃呢?这要是逃走了你找到了她就算愿意跟你进来,不也是防着你吗?你对她又无真心,这到头来你倒还不是什么都弄不出来,到时候可是想好了怎么交代?与其那个时候让大哥为难,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接这烫手的事情。”

这韩氏没有按理出牌,竟然还好生的跟他讲起了道理,他实在是想不到。

想不到的还有,“你瞧瞧,她现在也算是走投无路了,要是此时那边的人救下她?还不是感恩戴德的,何苦这么拧着是不是?到时候怕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她都吐口了,反正啊,咱们家不要惹上这样的麻烦。”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段无为竟然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以为通过韩家就能拿捏住了韩氏,看来他这么多年实在小看了她,她嫁给他的时候,可不就是在生意场上狠辣出名的吗?

段无为没有出声,他在思考,花丝柔那边他不能再拖了,但是这头也弄不利落,就有些心烦意乱起来,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我倒是什么主意,这要是能够推脱,我一早的就推掉了竟然还用得着你这个时候出主意?说到底,你就是嫌弃不让我纳人进来,用不着找这些理由!”

见他就要撕破脸,韩氏最后的想头就破灭了,也就不再客气,“段无为啊段无为,你就是明说吧,你想纳妾,你不仅仅是想纳妾,还……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能够上天了是不是?!好,好,好!”那花丝柔给的字条差点砸了出来,好在还是忍住了,只是那三个好子,却实在是韩氏悲愤交加了。

“不过就是纳一个人回来,用得着这般小题大做的吗?你但凡看看,这县里但凡有点头脸的人,还在意这个?也就是你才这般不贤!”

韩氏怒喝,“段无为,你从第一天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并非是贤德之人,那么何苦那般?今天倒是来后悔了!”

段无为脑子一热,这妇人简直不可理喻了,硬话软话说尽,她还想如何,“当日你好歹也比现在好一些,再说要不是你大哥那边求着,我用得着迎你进来,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这句话,韩氏彻底伤了,原来当初,竟然还推到了大哥身上了,他怎么跟她说的,她又为了他是怎么不顾家里的反对,嫁到当时只有一个铺子的段家的!

段无为也不多话,也不再那么激动,看着韩氏轻蔑的道:“你以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要是不愿,就去跟你那好哥哥问问,他倒是什么主意!要不是念在如儿苹儿的份上,你还想这么轻轻松松的呆在家里过这等日子!学会知足吧你。”

说完就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却扭头在门槛上又道,“这事,你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韩氏瘫在地上,身上的肉都在颤动着,段无为,跟她完全撕破了脸面,虽然花丝柔走后,她细细的想过了会有这么一幕,可是真正发生的时候,却是这么痛,痛,还要忍着受着。她咬着嘴唇,段无为啊段无为,你当真以为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如意进门把韩氏扶起来的时候,见到她一身精湿,声音哽咽道,“夫人……”

韩氏回过神来,“没事,去韩家的朱管事回来了吗?”朱管事,早在花丝柔来了之后她想着大概要娘家那边的助力,就让朱管事过去。

那字条跟信,她已经拿在手里,虽然不抱希望了,还是不死心。

朱管事进门,苦着脸,果真跟字条上说的没有什么出入,只是又补充道,“夫人,大少爷,在信上也不好怎么说,只是老奴探他的口风,似乎……似乎老爷跟安家那边接上了头,是安家开的口,让大少爷想办法让老爷纳花姑娘的。只是似乎并没有知晓那花家姑娘什么身份,只不过是欠下老爷什么人情一般。”

韩氏反反复复的咀嚼这两句话,难道段无为有别的打算,大哥那边要是不按照那么做就等于得罪了安家,得罪了安家,是什么后果,她也知道了,只是有没有法子,竟能保娘家那头周全,又能制住段无为的。

如意在一旁提醒道:“夫人,当日那姑娘,不是说您要是实在的无路可走了,还有一个法子吗?”

韩氏一怔,“你是说?”

如意点点头。

韩氏却拿不定主意了,“那个主意确实还是好的,只要狠下心肠,不管他跟安家如何说的,到时候安家必定的以为他存有异心,这样一来就等于让他跟安家起隙,而韩家根本就是不知情的,只怕安家还会觉得亏待了韩家,只不过到时候,我娘家那头倒是好了,只是这边却……我又有何等好处呢?”

朱管事是韩氏的人,苦笑一声,“夫人,你倒是糊涂了,这个时候要是老爷跟那头接上了线,只怕以后您的日子,难了,就是没有这位花家姑娘,怎知没有什么叶姑娘,草姑娘,什么乱七八糟的,到时候老爷一点忌惮都无,倒也不见得是好事,要真是那般,顶多也只是起隙,以后你慢慢帮着老爷再起,趁机也可以给自己手头上抓点东西,也总比今日这状况好些,说不定,老爷就想通了。”

朱管事说完,韩氏倒是反应过来,是啊,这个时候哪里还管什么段无为,这一计策,最好的就是顺利解决了事情,消减了段无为的势,以后他自然不能忽略自己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段家没有了安家做靠山,只是韩家还在,大哥他们不会不管自己,一切从头再来,还乐得干净!

韩氏想明白了,“好,你去跟他说,我同意了!”

“夫人!”如意急的脸色一变。

韩氏看了她一眼,心里实在舍不得这个一直为自己的丫头,只不过还是不要耽搁了她,软声道:“你操什么心,我这答应下来,做大的总要去看看那小的吧?我不去看看怎么放心的?要不然我怎么能顺顺利利的进城?不进城,我怎么能够让他防备松了的时候告了他!”

笑了一下,她有吩咐朱管事,“你去跟他好好说,记得无可奈何一些,你刚刚从我大哥那头回来,当真的就是我们最后的路都没有了。之后再说,我要见那花家姑娘一面,倒是要见识见识究竟是何等样的人,他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

“老奴省得。”朱管事知道夫人已经下了决心,这些事情,自然有他去办了。

第三卷 第十五章 落魄

段无为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他“说服”了自己家里的夫人,准备接花丝柔进府,等着享那齐人之福的时候,等来的却是衙门当中的人。还有一个莫名奇怪的理由——谋害夫人,强抢民女。

直到他莫名的来到堂前,仍旧还是有些懵懂,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做错了,韩氏明明已经服软了,安家在当中说了话,韩家也不得不从,那么究竟还是谁会这样把自己告了?最可能的是韩氏,她只是一定要去城里见见那人才能让她进门而已,他也不在意,听派出去的人说,两人见面之时也只是吵了一场,很快韩氏也就走了,今天闹得是哪一出?韩氏走投无路竟然要告下自己?难不成她不怕这样一来连累了韩家?对她有什么好处,她难道气昏了头坏了脑子不成?

来不及多加思索,就已经见一旁跪着之人,不是韩氏还是谁,他有些恨意的望着她,韩氏抬起头也不回避,直直的看着他,这两相对望,段无为咯噔一回,韩氏眼中情谊俱无,那般恨意让他胆颤。

惊堂木一拍,“段无为,你家夫人告你要谋害于她,强抢民女入府,你可知罪?”

段无为见周围有几人,只是他这还没有弄清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告了,天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事情,于是只得苦笑一声,涩声道,“草民不知。”

知州苏恪守见他如此,厉声问道,“人证物证在此,你还想狡辩不成?”

段无为愣住,见身边的人有些眼熟,也浑不知是什么时候见过,只听那人说道:“是了,我们在秀县住着,倒是跟着花家母女为邻,只是大致十几天之前,就是段无为,竟然说了要纳人家花家姑娘为妾,还闹出了什么人家占了他们家东西的说头,天可怜见的,花家母女全凭着自己的一双手讨生活,什么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姑娘只能无奈逃了,哪知道那些人一拨拨的来为难老夫人,我们虽然在周围,无奈碍于段家之势,一点法子都没,真真造孽。花家母女都是良善之人,何故会招惹到了他。”

这话是不是实话,多问几个也就知道了,一边还有人,是花丝柔逃出之后在云州城南相救,又被追赶的人为难的人家,有这等好理由出奇,自然也赶过来了,虽然那人不知道是韩氏派来的还是段无为,此时自然算在了段无为身上。

段无为见局面对自己很是不利,有些个懵了,对着韩氏道:“这事你知道是如何,为何红口白牙说这样的话?”

韩氏冷冷说道:“我只知道你要抢那花姑娘进门,人家不从逃了还巴巴的追的人家没有活路。这点周遭的人都是可以作证的,我说的句句属实!”

段无为还不张口,而一旁的皂隶却给他看了一张纸条,正是他亲笔所书,那句韩氏但敢为难,凭此如何如何的让他冷汗一冒。

韩氏趴在地上肝肠寸断的哭诉起来了,“我辛辛苦苦的操持这个家,谁知道竟然落到了这般下场……”

段无为面对着这一摊子,实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心道自己肯定是被什么人给害了,韩氏只不过是在外头而已,里头还不知道牵扯上了什么人。他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赶紧的冷静下来,找到了问题所在,“大人,您听小民一言,这怕是有些个误会了,之前要纳花家姑娘进来她确实有些个不喜,后来我这夫人嫉妒,扬言要找到她抽筋扒皮,我就是担心这个会给她惹麻烦,这才一路跟着人过来,那姑娘害怕得紧,于是找到了小民,说是属意于我,只是见夫人悍妒,担心进门小命不保,这才逃走,小民这才写下此等不当的字条,也是有欠考量。”

好个段无为,明白自己说太多别的定然无用,还是把这些说出来,这样一来倒是韩氏自己作孽在前,他只是行为不当而已。

韩氏果然大怒,“哼!我悍妒也不会想着加害于你!”

这话有些破绽,就是说不加害段无为,也有可能加害别人了。段无为赶紧抓住话头,“是了,你不加害于我,何苦为难人家花家姑娘。要不是我赶得及时,怕是都不是今日这局面了。”

苏恪守看着这么一对夫妇,也没有多问,“段无为,你说的可是属实?”

段无为点点头,“句句属实。”

苏恪守叹息一声,也不多说别的,“传花家母女”

花老太太跟花丝柔进门,段无为看着她们进门时候对自己的态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花丝柔地上一跪,“大人可要为民女做主,那段无为实在是残暴得很,小女已经走投无路从秀县逃到云州城,依旧逃不出虎口,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段无为一听,这脑袋登时就大了。

剩下的花丝柔跟那堂上的大人说什么,他一点都听不下去,也辩解不了,心里隐约明白,或许很早开始,她就是虚与委蛇的,怪只能怪自己色迷心窍,竟然相信了她那些话。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哦,是了,大人,当日这姑娘答应之后,还曾去我那别院住着,一心待嫁。怎么会变成了强抢呢?”

他哪里想得到,那边通通都是花丝柔的人,再说即使是他的人,也只是家里的仆从,自然听信于他,所说的话是不足为证的。

花丝柔泣不成声的控诉,这些日子过的那般艰难,后面的人追赶不舍,家里的老母无人照料,句句血泪,也当真是她经过的事情,要说开始还有些做戏的样子,后来就是完全是当日的心境了,一直把当场的人都哭得心酸起来。

局势已定,段无为还没有弄明白,就已经有了结果,这韩氏那头证据不足,段无为也再三保证不再纳花丝柔入府,于是也就只好作罢。

这结果一出,段无为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赔一点银子,但是保住根本就好,这花丝柔,早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还是回去好好的哄着韩氏才行。

他哪里知道,这样的结果一早就是人家想到了的,还是韩氏的主意,不要让段无为太过以后还要留下点情分,不管怎么撕破脸,段家的家业她也辛辛苦苦得到,不能让段无为败了去,以后就是虚与委蛇也好,假装和好也罢,反正她要把段家的东西抓在手上才行。

这段无为一出门口,等着韩氏出来,现在他算是明白过来,哪怕韩氏没有什么用处,他现在也绝不能就那么甩开了她不管,免得这妇人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幸好这一次闹得还不算大,不然韩家那头发力,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抱着这样的态度,他只能等在门口,哪知道韩氏还没出来,却等来了一辆马车,“段老爷,我们家公子有请。”

这个人他自然认识,也不敢不去,得罪了韩氏倒是没啥,得罪了安家,他又不是活腻了!

等段无为再出现在这灯影幢幢的大街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别的倒是不知,只是刚才安家大公子的话让他有些不知道如何,“你不是说好了跟那姑娘一处的吗?我才给你下了保,不然你以为韩家那头能够同意?那你说我现在应该如何呢?韩家那边要是咬着不放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他们就是不计较,你叫我脸面往哪里搁?”

段无为再三保证,一定的把这事情处理好,这才过了这一关,可他也知道,经此一事,怕是安家那边再也不会惦记自己的情分了?那么韩家呢,此时回去该如何是好?家里还在闹腾,花家的事情也不敢保证别人不知。

段无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落魄的日子,不行,他一定不能让这样的情景再演他一直的在街道上转悠,一直到路上再也没有别人,才算有了主意。

为今之计,不想被韩家责怪,又不想韩家去安家那头叫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韩氏身上,虽然早几日他还跟韩氏大闹过,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知道她能够听得进去什么样的话语,找得到她的弱点,只要自己让步,他不信,韩氏会想着让他从此落魄。再怎么说,他们都已经是一处的蚂蚱。

更何况,还有孩子……

隔夜,痛彻心扉的段无为,终于“醒悟”了过来,也不知道关在房中说了多久,反正直到如意进门的时候,夫人眼睛都是湿的。

摆平了这边,次日一大早段无为见韩氏回了娘家,就急急的溜出来,找到几个人,好生的交代了一番。

对于花丝柔,他怎么能就这么让她自在下去?且不说她如何对待自己,自己能不能忍得下这么一口气,就是她花家的那些东西,他都要好好的弄到手上,到时候不说韩家,只怕安家也不敢为难了自己,韩氏所说的管家什么由着她去,妇人就是眼界短浅得很,这点家业等事成之后,再也算不得什么。

第三卷 第十六章 丝业大比

东顺大街的一个小巷子当中,租住的小院子里,花丝柔跟花老太太坐在屋子里,相对无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精明干练的妇人,见她们这般,笑着把手中的食盒放在,笑了一回,“瞧你们娘儿俩,就知道你们没吃晚饭,这不,也没做啥,他爹出门一小镇子上收罗来这些岩鱼,吃着倒是带劲,我用辣子细细炸过,这时候吃最是合口,你们也尝尝”

花丝柔好不容易扯起来一阵笑,“我还真想吃点这个东西,赵婶子,多亏你了,我们这些日子没少叨扰你,我跟娘商议好了,明日我们就自己开伙了,您也是要做买卖的,我们总不能耽搁了你。”

这个干练的妇人,正是赵石的姐姐,巧娥的大姑姐,谷雨他们上次来也就是跟她一处,她已经在这东顺大街巷子里置了一处院子,日子慢慢好过了,却也是念着旧情的。谷雨找到她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让花丝柔搬过来住,她那儿媳妇也刚添了一个孙子,正是乐得开怀的时候。花丝柔却是带着身子的,一心只是想着木大哥能够回来,也不想住进赵婶子家,一来自己不太方便,二来也不想打扰别人家里,再说段无为那边的事情当初也不知道如何,总不能给人惹上麻烦才是。

就这,赵氏还是给她们租了一处挨着很近的小院子,她们娘儿两住在这倒是也方便,她不放心一天跑上两三趟的,段无为那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才来的少一点,让她们好好过日子,其他的都不用想那么多。

花丝柔如何能够不想,但是想又能够有什么办法,目前这情况,已经是很好的了,她不奢求太多。

拿起那些饭菜就吃起来,胃口倒是不错。

赵氏听着她刚才的话语,心知要过日子,总不能自己这么顾着,也不再劝,“都是自己人,需要什么的都跟我说,你婶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在这一带却是熟的,你们好生的住着,也没有人会为难了去,等过阵子看看缓过来咱们去寻寻有什么活计,这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当办的,你们倒是也跟我说说有什么想法没有,我在这里还算认识一些人,想必找点事情做不成问题的。”

花丝柔跟花老太太都是那种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赵氏这一番话都是甚的她们的心思,要是单单的是靠别人帮衬着,那样的日子又怎么能够长久,还不论承情不承情呢。

花老太太笑笑,看着花丝柔在那津津有味吃饭,一时间的也不想那么多了,当前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其余的倒是真没有必要担心什么,只是说道,“活计这事情,我们倒是也不甚会的,就是一般的女红还过得去,织布也勉强,其余的要是不行,洗衣裳什么的都可以做……”

赵氏思忖片刻,突然一拍巴掌,“瞧瞧我这木头脑袋,我们都混了,这谷雨姥姥那头是做啥的?元织绣庄那边,你们这不是刚好派上用场?但是我都是听说她那边的东西都是亲自绣的,一般的怕是入不得眼,这个不急,咱们好好谋算谋算,谷雨就是个人精她那脑袋里的主意一箩筐一箩筐的!”

“什么一箩筐一箩筐的”门外一个清脆的女声想起来,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谷雨拎着一个包袱进得门来。

赵氏一见谷雨,抿着嘴乐,“都说你机灵,你倒是猜猜?”

谷雨见花丝柔正在吃东西,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转而跟赵氏笑道:“这个还用得着猜?当然是我姑姑那铺子红红火火,赚的钱盆满钵满的,这都装不下了,专门定那箩筐来装着呢可不就是一箩筐一箩筐的!”

花丝柔跟花老太条呵呵笑出了声,赵氏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用手捏捏谷雨的脸,“瞧瞧你这张嘴姑姑我要当真到了那一天,什么都不干了,专门啊,让我们谷雨去给姑姑数钱去”

“这别的我不会,数钱倒是熟!”谷雨顺着话意往上爬。

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融洽了不少,花丝柔花老太太两位在这愉悦的气氛当中,很快就吃好了饭,收拾收拾。

谷雨说明了来意,把那包袱推到桌面上,“花姐姐,伯母,过两日就是云州城里有名的丝业大比了,我闲着也没啥事,我姥姥我娘她们几个约好了去见见世面,也过来让你们一起去,反正呆在家里也是闷着,倒不如去看看。”

花老太太闻言,脸色突变,极力的忍着,终于缓了过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花丝柔却没有想太多的样子,只是手不经意的抚抚肚子,有些担心,“可不知道人多不多?”

赵氏嘻嘻一乐,“这可是一年一回的事情,人怎么能不多?当初我刚进城里的时候也是去看过的,后来做小买卖了只是趁着人多过去卖东西,这也好多年没有去过了,去吧,咱们一起去,再多人也是不妨的这高门当中的大家小姐们都出来,那些公子什么的更别说了,你还怕什么人多”

花老太太却是拿定了主意,低低道:“也该去看看了。”

这意味深长的话,除了早有准备的谷雨,其余的人都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

花丝柔点点头,“那就出去看看。”她拿定了主意,只不过是想着跟娘所说的,看看那些东西,现在到了什么地步。

谷雨见她们同意了,就指指桌上的东西,“这衣裳是我姥姥给做的,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就怕你们一时间的脱不开手准备。”

花丝柔手一绞,“婶子做的当然差不到哪里去,倒是……”一时间又感慨起来,伸手就要去打开那包袱。

谷雨却按住了,“怕是姐姐想在这里换吗?倒是不如到房中,这东西穿起来有讲究呢,我就卖一回乖,给姐姐你说说。”

说完,就拉着花丝柔进了房中。

少顷,花丝柔看着那奇形怪状的东西,听着谷雨说这个是托腹的,这个是什么的,各种,甚至还有一双软鞋,想的不是一般的周到,她欢喜的一一换上,果觉得舒服得很。

“姐姐,您不要担心,后天我过来接你,到时候谁也不会撞到你了,咱们一起去见见世面。”

隔日的大清早,谷雨跟王氏还有王宁氏几个都早早的过来,接了赵氏跟花家母女,往那丝业大会那头出发了。

人倒真不是一般的多,只是外围倒是都是一些做买卖的,这边围了一块大大的场地,进去的人都凭着帖子领到了几根竹签,谷雨倒是纳闷。

王宁氏来过不止一次,解释道,“这个到时候你看看是那里头的,比如说这边是丝,这边的织功,这边讲究的是染,相应的都有竹签,这本色的竹签代表的是丝,这刻花的短一些的代表织,这染上红色的就是染了,要是觉得那个好,就放在哪个面前,到时候这拔得头筹的前十五再拿去丝业总会那头去评……”

规矩倒不是一般的多,而且有些人是进不来的,比如谷雨他们就是跟着王宁氏进来的,所以她们都是没有竹签的,就等于没有表决权,好在她也不在乎这个。只是心里觉得,这样的评选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些恶意拉票啊什么的东西,或者是要作弊也容易得紧吧,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这些东西最终都是要投入到卖的那一块的,要是当真是作弊得来,怕是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个时候有这样的规矩,怕是也是有存在的合理性的。

王氏跟王宁氏倒是对那些丝绸有兴致,在那说着,而谷雨跟在花丝柔身边,又怕她被冲撞了又有心看看,安锦轩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果真,见到这么多的东西倒是让花丝柔眼睛一亮的,花老太太拉着王宁氏,两人一路走一路说,难得的投缘,渐渐的都往那头看去。

花丝柔呆在这倒是也没有什么人挤着,纤细的手指从哪些丝织物上一一划过,接着拿起一块自习看看,谷雨倒是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同的,“花姐姐,这些个不都是一样的吗?白白的滑滑的,有什么分别啊?”

花丝柔抿嘴一乐,“你瞧瞧,这是素织,表面就素洁得很,并无花纹,这块就是平纹,这两块虽然是平纹,一块却是变化方平纹,一块是纬重平的。这块是斜纹,又有急斜纹、缓斜纹,阴影斜纹……讲究多得很的,另外还有缎纹的变化。”

谷雨往花丝柔指的那些东西看去,倒是真看出了点不一样来,但是花丝柔的手离开那里,她再看,又是不明白起来,暗自嘀咕一句,“名堂真多!”

花丝柔终于在一块料子前停下来,看着前面的竹签就很多,看样子是个有人气的,只是她怔怔的看着那块东西,伸手划过来看了看,有些丧气的摇摇头,“不应该啊。”

谷雨进她那些弯弯道道,就知道她是行家,看来安锦轩猜测的十有八九,这块料子看着那竹签就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她眼神当中不仅没有丝毫惊奇,反而……有种疑惑在。“花姐姐,这个怎么有这么多竹签?”

花丝柔回过神来,笑着解释,“这就是小花纹织物了,倒是也不是太难……”

突然,花丝柔打断了话头,拉着那块料子的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谷雨顺着她拉起来的丝绸那看去。

第三卷 第十七章 木大哥现身

谷雨从花丝柔撩开的小花纹织物那一角望去,只见对面走来五六个人,三男二女,其中一个肉嘟嘟的女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儿。身后跟着丫头小厮,看起来倒像是一家子出行。

为首一男,笑得和煦如春风,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轻柔,手里的扇子,偶尔一点那抱在女人怀里的小娃娃额头,接着哈哈一笑,好一副家和图。

谷雨没来由的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是自己一想这样子怕是什么大家子的,自己接触到的人实在有限得很,就算是惊蛰的关系在,他们也从来没有明说有什么关系,那些不熟悉的来找,从来就不应的,所以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顺着花丝柔的目光看去,也不知道她是在看谁,只是觉得那几人越走越近,那边看着过来,倒是只能看见撩开的一小块料子,并不显然,但是从这当中一角看过去,那边的情形倒是清清楚楚。离她们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那群人倒是停了停,接着那抱着孩子的夫人看着这些东西,话语之间抑制不住的骄傲:“哎,本来还以为今年能够有那等入眼的,这才想着出来走走,哪知道这样,还不如去逛逛咱们家的作坊,玫儿你说是不是呀?”

或许是得到这女子的指示一般,怀里的小婴孩依依呀呀的说了一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男子听得也是心情舒畅,扭头看看这四周,“不如咱们去看……”蓦然对上了谷雨那边的眼神,有些吃惊,拿在手里的扇子抖了抖。

“看什么?”那女子见他说话说一半,有些娇憨问道。

本来想着说看看那边生丝跟织料的男子陡然回过神来,笑笑:“不如咱们看了这么久,还是回去,玫儿还小,你也乏了,出来的久了她祖母惦记着呢,她要是醒过来,哪里能够少看一眼的?”

那女子这才一抿嘴角,什么都不说,却又有那说不出的甜蜜之色涌起。身边的人就在起哄,“大哥待大嫂这份情意当真难得……”

“可不是嘛,这就是大嫂有玫儿的时候,还不是没有旁人的,单单一个人跑去那小地方苦熬,硬是把那些下面的烦心事情给理顺了。”

那男子却是抿抿嘴角,稳重得很,却又稍稍落下一群人两步,拉过一个小厮,指指那布后面,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跟上前去。

“大哥,怎么这个时候也还在忙生意的?又叫人做啥去了?”

那被称为大哥的也不多话,“那边的生丝跟织料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就叫他去打听打听,要当真还是往年那般,不看也罢。”说完也不往问话那边的人多看一眼,紧走两步。

花丝柔这边却也急急的擦眼泪,无奈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也不说什么,扭头就往出口那头奔去。

看着她那步伐踉跄的样子,谷雨赶紧走上前去,心知刚才那几个必定是有古怪的,哪知道这刚刚走到出口,便见到马车离去,她对那流云纹桐漆的仔细盯了一眼,扭头却见门口看着的人招呼,“呀,这位姑娘,怎么不跟宁大娘一起回去?”

进来的时候那人跟王宁氏打过招呼,见谷雨她们这般出来,就多问了一句。

谷雨赶紧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过去,“我这位姐姐突然有些事情,等她们出来的时候还劳烦您知会一声,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说完赶紧去追花丝柔,那小伙计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手上的银子,“嗳——”

这还没完,刚要说什么,就有人一旁问道,“刚才那姑娘往哪处去了?”

“那头!”

那人又朝他身上扔下一点东西,这急急的追了过去,那小伙计一看,却是比刚才还要重的银子,平白的等了两次赏,他挠挠脑袋,“嗯,回去还是要好好谢谢管事的,他说着这是个肥缺,果然不错。”

谷雨一路的追在花丝柔后头,见她这般急切的跑着,也有些担心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是能这样跑动的,可是这个时候花丝柔却丝毫想不到这些,憋着一股气的快走又一溜儿小跑,谷雨只得吃力的跟在后面。

终于绕进了巷子,进的门来,花丝柔什么都没有说,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谷雨竟然也不好怎么劝说,有些手足无措的呆在一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看见木大哥那个负心汉了呗,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异常?试想想人家有妻有女,那样的做派,刚好的被花丝柔看见,她又是如何的艰难,这待遇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谁让人家是正牌夫人来着,私下里做出这样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本来就是条不归路。但是她也同情花丝柔,这样一来……岂能受得住的。好在她还能哭出来,只想着以后好好过吧。

花丝柔一般哭着一边抽泣,最后终于停了下来,眼睛木然得很。

谷雨见此,问她,“那个人,就是你那位木大哥?”

花丝柔点点头,眼泪又流下来。

“那他可是有跟你说过,他是有妻室之人?”

“他没有说过,我以为他既然能够那般,定然是没有的,哪知道……”

谷雨苦笑起来,“他告诉过你什么吗?或者是他曾经说过要去寻你?他家里在云州城?”

花丝柔又是瞪大眼睛,“他让我等着他……”声音越来越小。

谷雨大致上想到了,那木大哥固然是可恶至极,但是花丝柔却什么都不管不问,怕是连人家究竟是谁都不清楚,竟然就凭着一腔的信任怀上了人家的孩子。这本来好好的就去平洲的人,怎么会在云州撞上呢。这可如何是好,依着她这性子,就算是那个人能够把她接进府里,她也不见得能够顺顺利利的过下去,再说还有一个老娘在呢。怕是连大牌一点的丫头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