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奶娘,这么多年眉高眼低的看过来,说出来的话可不就是让人舒服的。

“玫儿,跟娘一块儿去好不好?”

玫儿有些依依呀呀的嘟囔,看样子是乐意的。这请的是夫人们,有孩子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何况她除了要结识几位投缘的夫人之外,也想让玫儿在众人跟前露露脸,心里未尝也不是没有得意的,自己生下闺女夫君连个通房都没有,可不就是羡煞旁人,这既然出去,又是头一回的,自然不能输了阵。

很快的,齐氏手里拿着安锦华特意给她买的松花扇,上头的料子自然是自己铺子里最好的,重要的是这上头也算是应景,断的是一副荷塘鹤影图,江梅鹤的手笔,上面还镶嵌了绿宝石相得益彰,她这么一路走一路摇的施施然前行,心里甚是满意。

卢氏这个主家自然是热情招呼,见齐氏来了忙不迭的拉过就笑,“早就想请你,以前听你娘提起过呢,可惜这来来回回的就到了今日了。”

一旁有个浓眉大眼的笑道:“别不是怕这地方坐不下吧?还是怕吃穷了你手头上的?”

卢氏佯怒就拍了一下,转而对齐氏笑道:“她是个没规矩的,你不要理她,这别的我也不怪,都是你命太好,一过去的时候我就盯着吧,哪知道好不容易踏雪赏梅的时候,你就有了身子,这再想请吧,又生了孩子,这可不是头一回,还不要见外,都是自己人玩闹玩闹。”

齐氏一进门就听她们这般语气说话,却是没有怎么见识过的,除了暗暗称奇之外还甚是有兴趣得很,却也没有失礼。

等人一一到齐在荷花塘一边的听雨榭上坐好,听见有人扑哧一乐,“你们瞧瞧,她就是要请也不挑个好一点的天气,看样子啊等会可不就是会下雨,我们守着这一池破落的荷叶闻着泥土味,难不成的赏落汤鸡不成?”

众人笑了一回。

齐氏见又是刚才那浓眉大眼的,心说谁家的竟然这样没有规矩,却见卢氏也没有恼意,反而顺着话头往上爬,“这个啊,我就请那些能够知晓好的来,你呀看来也是能用的,刚才可不就是说荷塘烂泥的吗?不然你下去摸几条藕上来?也算是一景!要是碰到刚好下了雨,可不就是落汤鸡也有的赏了!”

话音没有落下,周围的人已经哄笑起来,那浓眉大眼的夫人更是开怀,仰头乐过之后就一脸的蠢蠢欲动,“可是你说的让我下去弄那莲藕,我可是就下去了,摘上两段上来,到时候也好做成糖藕,给你们这帮锦口绣心的尝尝,那才知道我的好处!”

卢氏抚头做头疼状,“你们瞧瞧,我这回算是栽了,她呀是属猴的,巴不得自己变成泥猴的好,我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不如喝了这杯茶,就当我说错了话,不要下去了好不好?”

浓眉大眼谢氏,见她服软了,也不客气的,接下喝了这茶,“难得见你服软的时候,不过是心疼你那一池藕罢了,只是这茶忒没滋味了不是。”

卢氏见差不多了,不动声色的一笑,把话题扯了起来,“你瞧瞧你,这可不是什么茶,是加了蜂蜜的水呢!你以为我愿意服软,我倒是怕你下去了你婆婆她不饶我!”

这下轮到一旁的夫人不解了,“她婆婆也管不了那么宽,今日咱们乐呵咱们的不是。”

卢氏一抿嘴,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神秘一笑,“要是别人这样我倒是不好请了,她不同,非得自己要来。”

一听这话,都是蕙质兰心的,一时之间又联系了刚才的蜂蜜水,加上也是过来人,都哦的明白之后纷纷恭喜。齐氏带来的玫儿在那咯咯的笑,格外畅快。

谢氏这一次是头一胎,见大家这么笑难得的有了点拘谨起来,正好见玫儿笑得正欢,抱过来就是一番心疼的,“呀,这小人儿生的这么玲珑,帽子可是别致,倒是羡慕你,我要是也能生个这样冰雕玉琢的就好了。”

齐氏原来就想着她们或许会夸她的扇子,但是听到说起了玫儿的帽子,众人的目光刷的吸引过去之后,也是喜欢的,却也淡淡的笑道:“这却不是我自己做的,她爹自己出去寻摸回来的。”

“这上面的月季倒是看起来不错,就是大了一些。”

“据说是那绣庄老板亲自画的,这是月季当中叫玫瑰的品种,刚好合适咱们玫儿戴。”

谢氏正是对这些感兴趣的时候,“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我也要去买两个回来放着。”

一旁有擅绣的人接过玫儿,好生看了一回那帽子,“不用问了,这是元织绣庄的东西,我就说别的地方也不能有这样精巧的。这上面有她们绣庄的标志呢,再说也除了那对母女,我还没见过能把滚针用得这样好的。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只是也实在值得。”

话题一打开,就自然有哪些不想表示自己落伍的,继续说道:“那雅娘这回你不用想了,我呀说怪道这帽子看着熟悉得很,那绣庄我可是常去的,我们家没有闺女,老太太说了这上头一对珠子是什么什么珠来着,反正不卖给咱,必定是那有一男一女的拿去了,再说她总共就绣了这么一对这样的八角南瓜帽子,别的地方想仿也是难的。”

这话让齐氏听得眉眼一跳,这话里话外的怎么就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那夫人说完见她如此,赶紧往回找补,“你可不要多心,谁知道你们家那口子是不是本事,你家里可是丝业的,她是绣庄,还指望着你们的料子呢,没准就这么肯买给你也说不定,你就等着生儿子的时候去讨要那帽子就行了!”

但是这话齐氏心里却仍旧的没好过一点,她自然知道那个元织绣庄,只不过因为听安锦华说的那绣庄跟云锦阁跟安锦林过往甚密,自然是云锦阁的料子,她就从来没有去过那边,显然那夫人说的因为这样卖给他的机会太小了,还有那什么要有儿有女的买回去……

心,乱了。外面天气乌黑起来,洒下一阵秋雨。

滴滴答答的声音,本来该是心平气和听雨的时候,她却觉得这飒飒秋风有些阴冷。

而这当中已经有了夫人笑道:“留得残荷听雨声,原来就不过是这番景致吧,雅娘你刚才说的这回是不是要收回去了,这不是赏的,竟是叫咱们听的。”

“我就说怎么就到这听雨榭来了,地方不大还远不是,以前可都是在前边的。”

再说什么,齐氏似乎已经听不进去了,以至于行令的时候她木然的要人家提醒才回过神来,接得差强人意,灌进了好几杯酒,头也跟着晕乎起来。

等雨停之时,也就差不多了,杯盘狼藉,加上都喝了一点酒,热闹纷纷的,只有谢氏吃的是水,在那不满的唠叨着。

这便就要散了,齐氏强打精神跟那群人告辞,却有些眼花,奶娘自然是护着玫儿在马车里,见她神色不对赶紧劝说。但是一直以为自己美满的齐氏心里哪里过得去,又喝了酒的,就不管不顾的让马车去元织绣庄。

绣庄里却是一个姑娘跟一个老太太在的,见她来了就招呼着,她却是讪讪然问:“姑娘,铺子里可还有那八角南瓜帽卖的?”

那姑娘就愣住了,嘻嘻笑道:“夫人,这我姥姥就绣了两个呢,是一位公子给买走了,当时好像带着一个丫头,说是自己有一儿一女的,正巧女儿合适戴着那个玫瑰的,儿子是云朵的,一个是暗红的珠子,一个是黛绿的珠子,这整个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对来!哎,那公子真是好福气,有一双龙凤胎儿……”

齐氏两眼一黑。

第三卷 第五十二章 步步为营

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朱管事现在算是深刻体会了这话的意思。

刚刚他去打听了自己之前送出去的银子,却是一点眉目都没有的,心里有些怪自己主子却如何都不敢说出来,他本来就没有见过那什么采买司大人,人家这么指着他又不知道否认的,这到头来反而变成了自己的错处了。只有叫苦的份,眼看着就要自己掏钱出来赔,他哪里赔得起的,偏偏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候,听说夫人有请,他眼巴巴的去了,哪知道人家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个跟在身旁的,有些话要好好掂量着说。”

夫人可是从来都笑眯眯的。

“夫人您尽管问,小的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场面上的话,朱管事能够一溜儿一溜儿的说。

齐氏也不多绕弯子,她现在一心的想着,那外头说不准的什么夫人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却还在那当一个小丑一般的炫耀自己的夫君有多疼爱自己的闺女,想着那些别有深意的眼光,她就芒刺在背一般。

所有耐性都消磨殆尽,冷哼一声,“那我问你,老爷在外面可是养有人。”

朱管事冷汗滴答滴答下来,要当真是说有,以后安锦华追究起来自己就没法活了,但是眼前这样的情景显然不是随便问问,这一迟疑就听见吧嗒一声,一茶杯碎片就在自己脚下,他腿一软,赶紧跪在地上,一块瓷片刚好在他膝盖之下,却挪挪屁股不敢多吭声,“夫人在下真的不知道,虽则我一直跟着爷在外面,但是也是常常被差遣出去的,并不是随时跟着……”

这话似乎不假,然则齐氏从开口问的那一刻起,就不太可能就此放过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外头有什么花花肠子,也不跟你绕弯了你现在那破事,我可以跟爷说,就看你如何了。”

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是朱管事还是有些顾虑,毕竟照着这情势,以后安锦华要是知道今日自己这事情,送钱那事情虽然办砸了,但是好歹是可以被谅解的那种,要是这背后使什么坏心思,他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夫人到时候受宠不受宠还难说。

他没有机会想太久,那声音隔着屏风又响起了,“你不要以为这样会得罪爷,现在他正是关键时候,要是你能告诉我我还能看看有没有机会挽回,不然他也顾不得太多再说,你以为我这么找你,你还有资格讨价还价吗?不要以为两边讨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分量,我一句话,你就什么都不是。

朱管事苦笑,支支吾吾道:“并不是小的不说,只是在想近来的事情,小的当真没有见到爷跟什么人来往,只不过他最近单独去那羊角巷染坊那边的次数多了很多。”

这话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似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该说的也都说了。

齐氏冷哼一声,算是放过了他。

等他退下之后齐氏赶紧的叫进一个小厮,“好生的去那边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狐媚子迷成了那样!”

一旁的奶娘觉得她有些过了,加上她跟齐氏就是一条绳子上的,齐氏要是不好过,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也就劝道:“奶奶,您还是冷静一下,就算是爷在外头有人,您……这般找去他不是恨上你了吗?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齐氏已经气糊涂了,要是当初安锦华在她怀有身子的时候,有一两个通房,甚至纳一个回来,她也就都忍下了,哪知道偏生的要做成那般。现在从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还以为自己是多大的福分,这突然间听闻他在外面有了人,不仅有了那么还有了孩子,儿子!那岂不是自己进门不久的事情……她如何忍受得了这样的气。

这简直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奶娘无法,见她此时脸色发白的又赶紧去劝说,好不容易等稳定一回了,才叫过一个陪嫁丫头叫红袖的,“你赶紧回那边,去叫夫人,这话也给说明白了!”

红袖自是去不提。

这边才这么热闹,却听说采买司请的平洲青州那边的人已经来了。

马车却是直接进了丝业商会,虽然不是软禁,却是也没有人会这么拿着东西去送的,安锦华听完扬声大笑,“这真是天助我。”

回家就要叫齐氏回娘家,哪知道却是找不见人的。

却说安锦轩那日去了染坊之后,事情这么大他也没有打算瞒花氏,况且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提花织物,确实是少了一匹,只不过还不知道是不是花丝柔那边送出的,又是如何送出去的,但是段无为找到以前相熟的伙计,说的真真的就是花丝柔就是去那边教他们的。

得知消息的一霎那,花氏晕了过去。

花丝柔听见动静,赶紧从房间当中奔出来,好一顿担心,泪水涟涟的问身旁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花氏悠悠醒转,见花丝柔在身旁垂泪,也顾不得自己了,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花丝柔何曾受过这样的罪,捂脸拖着哭音道:“娘——”

花氏脸上没有见一丝血色,咬着牙关,双眼瞪着她。

花丝柔觉得很不对劲,又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好软软又胆怯的又叫了一声,“娘,您怎么了,不要吓我。”

花丘欲哭无泪,“你不要叫我娘,我们花家,我们花家没有你这样的东西!”

花丝柔怔住。

花氏盯着她问道:“你说,安大那边的提花织是你给的?图纸你也偷出去过?还有,你那阵子装病,也是为了出去见他?你倒是好本事!”

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她还是想让花丝柔自己说出来,心里何尝不是想着她会摇头会否定,哪知道却是注定要失望了,“娘,为什么?是,你何苦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仇家那般防备,是,那些东西都是我给我,但是又有什么错呢?说到底他不也是为了咱们好吗?天儿有爹也有娘,但是您为何这么久,就让他见过两面!为何一定要苦苦对付他?这样我以后有什么脸见他?你为什么就见不得女儿好呢!女儿知道您以前受过很多苦,但是天儿没有必要像女儿这样长大,你为什么一定就让他活得那么……”

啪的一声响起来,却不是花氏打的,是一脸愤怒的如意。她这么久一直盯着花丝柔,却让她这般从眼皮当中逃过,有些恼怒,但是更多的却是,她就算是这么盯着她的时候心里都是极其愧疚的,也从来没有打算对她怎么样的,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没脸皮到这样的地步!

“花姐姐,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因为你不配!你说的这些话还是人说的吗?你怪伯母?你怪得着吗?没有成亲就跟人家有了私情,伯母跟你逃命的时候可能埋怨过你?谷雨跟金老板把你救回来,还想尽方法帮你摆脱段家你又是如何报答的呢?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把最重要的东西偷出去吗?等他们输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就开心了?到时候只怕那安家接你进门你不也是日日噩梦不得安寝,连畜生都不如!还有,你是花家的人,你怎么不知道那些提花织物对花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可是这么送了出去了……”

花丝柔先前听着还有一丝愧色,但是到后面就冷哼了,“好个正义凛然啊!你又好得到哪里?你不是心里暗自属意别人,哼,可惜人家看不上你!还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你当我不知道吗!没有你,我连那东西都拿不出去,哼。”

如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蓦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手指发抖,“那我也不会像你这般没脸皮!”说完一脸不自然的扭脸到一旁。

花丝柔看着这四周的人,见都是鄙夷的目光,她也顾不得了,“娘,过了这一阵,咱们就好好的……”

花氏冷冷的声音响起,“你走吧,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的罪孽怕是都偿不清了,好自为之。

花丝柔听花氏这么决然,瘫软在地上,又不甘的抬头望着。

突然间,就在大家以为她会哀伤欲绝的时候,她却蹦了起来,手直直的去强谷雨手里抱着的天儿,“我走,我带着我的天儿走,我……”

谷雨的手腕被她这么一拉,天儿大哭起来,就连头上的帽子也掉在地上,花丝柔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的。

谷雨本来就没有气力,又没有预料她会来这么一出,却死死的抱着天儿,终于,花丝柔被如意用力推在地上,花氏气得再次晕厥了过去。

花丝柔有些癫狂状了,抢不过这边就道:“天儿,天儿你等着,娘去寻你爹,寻你爹……”

就这么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段无为从门外走了进来,冲着他们点点头。

谷雨当然知道此时他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怕还会上演一两回好戏,但是心里却没有半丝半点的轻松,反而觉得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第三卷 第五十三章 对上

如意见花丝柔跑了,赶紧过去掐花氏的人中,一边顺着气。谷雨也收收神,一边哄着天儿一边过去搭着花氏的脉。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这一天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有女如此,真是造孽。

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花丝柔已经痴了,除了安锦华,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不包括自己的亲娘,都可以这么不顾而去,这果真是因为爱情的魔力?真真玷污了这两个字。

安锦轩跟段无为两人也只能是在一旁摇头苦笑,帮不上任何的忙。安锦轩定神对谷雨说道:“这里你们顾着,我们去商会,怕是等会就开始了。”

谷雨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见他担忧,就给他吃颗定心丸,“锦轩哥,你们放心,等伯母醒转过来就不碍了。就是有什么染坊里这么多人都是当用的。”

安锦轩跟段无为想想也是,便出了门,在巷子里分开行事。花丝柔跑出去了,还有一阵子,怕是会去那染坊,而段无为自然是知道齐氏已经等在了那,倒是如何知道?这说简单也简单,他总算也在安锦华身边混了这么多年,要说做什么大事怕是不成,坏了他的事却是不难的。只怕一会安锦华会焦头烂额了。安锦轩脸上没有喜悦,反而露出了丝丝疑惑,经过这些事情,他很是明白,安锦华虽然能够耍小聪明,但是凭着他这点能耐,就是对付安锦林都是有些吃力的,当初何以会让父母到了那个地步?难道自己的爹娘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或者只是他那过世的爹娘是个狠角色……怎么的这么快就走了,是报应吗?

他摇摇头,对自己说:“你想那么多做啥。”也确实容不得他想了,目前这事情还是靠他去处理呢,但愿到时候能够扳回一局。

花氏惨白着脸,终于醒了过来,一脸木然,眼神空洞洞的。

这个时候谁让忍心再让她说什么,谷雨扶着她,“花伯母。”

花氏此时才抬头见就她们两个在,安锦轩几个已经没有了踪影“金老板呢?他们去商会了!”

声音嘶哑又苍老,说完又是一阵咳,如意赶紧给她拍背,“伯母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操心了,他们已经去了,总会处理的。”

花氏沉吟了一会,咬咬牙,“如意,给我梳个头,谷雨,带伯母过去。”

如意差点跳了起来,赶紧劝说:“伯母啊,这个时候就不要过去了,你的身子才是最是紧要的。再说还有金老板有段大哥,不妨事的。”

谷雨心里沉吟,见花氏一脸豁出去的神色,虽然她不明白当初花氏到底受了什么罪,这些年又是经过了怎样的磨难但是作为花家祖业的传人,辛辛苦苦的守了这么些年头,心里的苦怕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而眼看这就要让祖业重振,却被自己的闺女搅乱了,她怎么甘心,换做是自己,也是会拼出去的。

知道劝阻无用,谷雨也不多说,从怀里摸出两粒固神丸来,“伯母,你吃下这个,缓一缓,过去不着急,他们也是刚过去不久。

如意瞪了谷雨一眼,一脸的不赞同,“谷雨,你好生劝着,这样过去还能也不能干啥,岂不是让他们那边更加的乱。”

平心而论,如意说这话是好意,安锦轩那边是不能这么去捣乱,但是看着花氏那般眼神,她根本元法拒绝,或许,她也还有别的意思?

花氏缓了缓气,对她们说道:“她拿走了那图样,但是那当中的丝,却都是我亲自看着的,还有别的……咳咳,她还没有学到家呢……我倒是要去看看,安家何以会有如此脸皮,竟然打了这样的阴狠的主意,花家的东西就是花家的,没有人拿得走。”

如意怔住。谷雨也细细的想了这话,突然惊喜起来,“伯母,你是说她们就算是有那东西,是不是也不能做出一样的!”

就说,这秘方什么的怎么会如此?要当真是那样,花氏去了安锦华那边可不就是不能把那提花织物作出来?就算是作出来,在正版的面前,山寨版无路可走了,采买司势必会对安的印象不好,而受这不好印象影响,会不会安锦轩那边的机会就更加的大呢。

心里就有了点雀跃,如意也反应了过来,“对对对,安大那人真真可恶,这么着就想霸着别人家的东西,伯母就该去拆穿他!”

说完就喜滋滋的去给花氏梳头,又换过一身衣裳,出门吩咐马车。

花氏这边倒是下定了决心,正要起身的时候踢到了地上的帽子,如意一边捡起来怒道:“真是,你们去就成了,我家里带着天儿,免得……”意识到这话似乎不太对,转而说道:“你瞧这帽子,伯母你一出手就不一样,瞧瞧这精致样子。”

自从得知花氏的打算之后,如意就变得话多起来。花氏扭头撇了她一眼,见这帽子果真眼生,但也绝不是自己绣的那个,“不是你绣的?”

如意摇摇头,花氏拿过,看见那上面的黛绿珠子,眼睛猛然瞪大:“这……这从何来?”

如意见她这般反应,有些惊慌失措,“伯母,这我瞧着这帽子好,可不就是以为你给做的……难不成是她自己做的。”

那个她,自然是指花丝柔了。只不过她现在无法给她们答案了,当时见花氏那么决绝的说话,又要天儿留着,她心里凭着一股劲头,奔出门来。

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奔泻而出,从小她就不记得自己爹什么样子,但是娘也不说,这么多年了,一直觉得是娘不容易,哪知道原来她是心狠,还料不到娘竟然已经狠心到了这个地步,天儿明明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那么狠心的不让见亲爹也就算了,难不成的还要帮着对付吗,到时候父子反目以后又该如何?幸好的是自己警醒得早一些,才没有酿成大错,至于金老板他们的救命之恩,总是有很多别的方式回报,谁让他一开始就跟木大哥那边对着,这就是没有自己没有天儿,他们还不是走到这一步……

花丝柔简直都有些可怜自己了,这么多人,谁也没有自己为难,天儿她带不走,亲娘当自己仇人一般,自己也没有个名分,那忘恩负义的罪名看来也是要背上了,但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是的,她只不错是天儿的娘亲,她的心里就只能容得下他们,说到底自己不过就是个苦命的女子而已,为何情势总是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对,还有路走的,赶紧去找他,要回天儿,天儿是他们的骨肉,说到哪里也越不过这个理!

正巧不巧的就见有马车,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姑娘可是有急事,要不捎一程?”她二话不说就赶紧爬了上去,“麻烦去羊角巷!”

她直哭一直哭,泪水涟涟。也不觉得有异。

后头一辆马车,一直跟着。

羊角巷安家染坊,安锦华在那做最后的准备,马上就要去商会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好在这边的提花织物差不多了,生意总算的没有被抢走,不然祖母都会对自己失望了。

锦林那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他以为他有什么!过了今天,他那边只能仰着自己鼻息,要是再把天儿接进门,让他去镇子里!去庄子里去,免得捣乱的。

眼下这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突然,见有个人一边哭着一边跑进来,一身脏兮兮的,不由得就嫌恶的皱眉,“怎么开门的让这……晦气!”

还没有骂完,泪人儿就软软叫道:“木大哥,快去救天儿吧!”

安锦华这染坊,花丝柔自是常来,身边的人他也是信得过的,所以就没有顾忌那么多,“什么事情闹成这样,过了今日……”

花丝柔扑在他身上,眼泪鼻涕的一把一把下来,像是找到了依靠浑身发软,哭得说不出话来。

幸好的时辰还没有到,安锦华拍拍她的背:“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等过这一遭我就接你回去,势必不让你这般。”

花趄柔抽着气,“木大哥,等……等不了了,娘知道我给了你花家的东西,要把我赶出来,呜呜……”

安锦华眉头一皱,这还没有跟家里那边说过,本以为徐徐图之,告诉她厉害之处,就是借个儿子进来一般,到时候家业抓在自己手里,齐氏应该会顾全大局,再者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也硬气一些,她也没有给自己生下儿子……但是这个时候花丝柔要出来,可是如何是好的。

他干脆不想了,“那就出来,先外面住一阵……”

花丝柔眼泪流的凶,“我出来倒是没啥,但是娘说了要让天儿姓花,我也抢不过他们,天儿——”

安锦华心疼得什么一样,却又哄着,“不怕不怕,有我呢,怎么也是我的儿子不是,乖,现在我们就去那边,采买司愣是要亲眼见到的呢,正好你不是在这,等我们把他们打败,就夫妻双双把家还,娘子——”

这后一句念白却是纯粹的要逗笑花丝柔了,她一听果真就有些娇羞。

而屋子里却穿来一声冷笑,是凉彻心扉的齐氏,她愣是要来看看,果真的看见了,一开始就是要出来的,哪知道乳娘愣是劝住了,说要留点余地回转,她银牙都要咬碎了,直到听那安锦华说道夫妻双双把家还,她如何忍得了,他是把自己置于何地?那个狐媚子是她的妻吗?自己又是什么!

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花氏出场

花丝柔的脸颊肿了,手掌印在白嫩的脸上留下指痕,不是齐氏,是奶娘嬷嬷赏的耳光。

齐氏气得冲出去的那一刻,乔嬷嬷就暗道不好,看她那样子怕是忍不了的,也难怪,这千娇惯万娇惯的养大,从小就是没有受过任何委屈的,嫁过来又一直是没有经过什么事的,突然之间见到这些,可是如何受得住的。

不过受不了也是无法的,齐氏年轻,她却是个知晓轻重的,要当真是齐氏打了花丝柔,这本来十足十的理,就削弱了一半,到时候要是再口出无状,就落不下好了。但是自己不同,虽说那个人以后可能是姨娘,但是现在却什么都不是的。退一万步而言,自己就是有了事,不是还有奶奶吗,要是奶奶有了事,才是真正的不妙。

念头是一瞬而过的。

挺身护主的乔嬷嬷就飞身出来,此时见齐氏已经挨着花丝柔了,她一边冲出去一边扬手过去,“不许欺负我家奶奶!”

花丝柔的脸猝不及防的被打了那么一下,又被一股力道撞过来,这本来就娇弱的身子骨,又被推搡着,眼见就要倒地。

安锦华的脸色立马就黑了,也不知道是扶还是不扶,好在花丝柔终于自己挣扎着站稳了,斜斜挨着安锦华,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甚是狼狈。

乔嬷嬷甩完耳光,哑着嗓子就哭起来,拉着被这变化“吓傻”了的齐氏,就连平日里的称呼都忘记了,好像她还是当初的小姐一般,“小姐啊——,你怎么样了,你缓缓啊!爷不是这般乱说的,多半是她勾着爷,只有你们才是夫妻啊,爷一直对你的好千万不要被这就蒙住了啊。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不然我怎么向夫人交代——”

好个乔嬷嬷,这简单的几句话,虽然说得有些混乱却也能给乔嬷嬷一个借口了,她只是出来护住自己的小姐才不小心打了那人的,以后就是追究起来都寻不到由头,又透露了并没有跟爷作对的意思,况且安锦华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而乔嬷嬷让他骑虎难下了要是不说是花丝柔勾着……难道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说是自己让花丝柔做妻?笑话!况且,乔嬷嬷那混乱的话当中,还说如何向夫人交代,那边的事情迫在眉睫,要当真齐氏闹将起来……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齐氏不是傻子,乔嬷嬷这一出闹起来,她木然着脸很快收了愤怒的神色,眼泪无声的留了下来,看着仿佛她什么都不知情,她就是个一心待自己夫君的,却亲眼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反而不闹,但是眼泪冲着脸上的胭脂,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花丝柔在一旁,安锦华却也是顾不得了,不好回答乔嬷嬷的话,问齐氏,“今日你怎么来了?”

乔嬷嬷脑瓜子一转,赶紧跪在地上,“不敢瞒爷,我们本来是要去齐家的,这刚走了半道上,却有人过来叫着说爷羊角巷这边有变,爷在染坊那边等夫人,夫人担心赶过来,却是虚惊一场的,就去屋子里顺道挑些料子给小姐,这不……听见外面这声音……哪知道那个等夫人却不是我们家……”

安锦华自然知道这话是有一点水分的,但是更加好奇的并且急于知道的是谁要这么坑害自己?他今日就是算准了齐氏会去齐府的,以后的事情他也就不用操心,得知这件事情的人太少?那为何花丝柔为何选在这个时候闹腾,又偏偏是被齐氏撞破?怎么会这么巧,难道她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

安锦华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忧虑了。

齐氏恰到时机的哭出声音来,捂着脸跑出门,乔嬷嬷松了一口气,追了出去。

安锦华看这时辰,怕是来不及了,“我们走!”

花丝柔先是莫名其妙-的被抽了一耳光,然后又见安锦华对自己黑着脸,听着那打自己的嬷嬷说的话,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此时安锦华又不瞧她,赶紧为自己辩白,“木大哥,真的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刚才那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安锦华皱眉,也不多说,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木大哥!天儿那边——”

安锦华终略一思忖,却想得长远一些,她就是那般,也是因为自己,再说这一回得利或者失利,也都是要把天儿带回去,齐氏又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提花织物,一点都不入眼,跟自己送过去的差太远。既然是有人出手,就算花丝柔去了怕是也不行,再说花丝柔这个模样能不能去还是一回事,即便去齐氏那边不是更加不帮忙,损失越发大了。

喘着气,他一脚踹了过去,那花楼机本来就是竹木的,已经散开不成样子。

花丝柔惊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这一日,她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

安锦华冷笑一声,提花织物既然无法过关,不要也罢,只不过他没有,那边也难……

他两眼盯着她,静静说道,“你们听好了,花姑娘来了之后,咱们这安家染坊失火,提花织物救不下来不说,连配方跟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个精光。丝柔,等这事之后,我就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