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华带着人离去了,花丝柔还怔怔的呆在原地,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木大哥他……

有人在耳边说话:“……想想小少爷……”

对,天儿,为了天儿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就是他们那边有了事情,也怪不得她,怪不得她……

安锦华到了丝业商会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却面色不露,含笑拱手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

眼风一扫,采买司大人,平洲谢家绸商当家的谢洪,以丝染一体有名的吴家,另外定州徐家,路家,剩余两人,却是不认识的,均是坐在那里笑呵呵的样子。

他在想,齐氏那边究竟有没有跟谢家打过招呼呢?这谁不知道,谢家吴家一直交好,是世婚之交,这要是他们两家站在自己这边……机会就大很多了。

他抽抽嘴角,看着云锦阁那些小东西,一下就发现了,打眼的有两样,提花织物,还有一个染得甚是绚烂的锦缎,至于提花织物嘛,哼哼—

采买司大人也不多话,自然有人出来。

安锦轩自然是知道安锦华送来的提花织物那一块,见自己先,就一一的说着这丝,织、染各种,文掌柜虽然平日里说话难免酸气,此时却是舌吐莲花口若悬河的,为此当然也是下过功夫,不时的还穿插着几句诗文,描述花楼机盛况,倒是也不显得讨厌。

就连段无为在一边看着都好笑的,悄声对身边的安锦林道,“还别说,他那撰文毛病改不了,这次却听得最舒服。”

安锦林此时有些微微紧张的,听见段无为那么说,扯扯嘴角,“物有所聚。”

段无为一怔,蓦然想起当初自己还不是写字作画附庸风雅的,脸色一红。

终于,文掌柜的说完,回来,那六个人加上采买司木大人就过来了,口中赞不绝口,却都是冲着那提花织物去的。

体胖的定州徐家大公子徐才厚,年纪轻轻的已经全权掌管着徐家,此时他拿着那提花织物,“这个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下眼拙,敢问可是有什么名头?”

文掌柜的看着安锦轩跟安锦林,他们都没有什么神色,这才答道:“这织物叫花缎,取名却是没有缘由的,这提花织物素来难得,只有花楼机才能做出这样千变万化的,花楼机织提花缎,另外,想必大家对以前的云州花家,也不会陌生——”

此话一出,立马就议论纷纷起来。

吴家老爷吴宏业的胡子激动得一抖一抖,“当真是云州花家!”

安锦华见他们这么激动,心里稍稍有些不快,却把眼光投向平洲来的谢洪二人,见他们不过是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的不快当时便销声匿迹了,哼,让你们吹上天去又如何?

徐才厚却是又望着安锦华这边的屏风,有些讶然,“陆大人,按说这本来便是一个个挨着来的,但是这边也是提花织物吗?源自一家还是?安家跟花家也有渊源?”

安锦华心里暗骂,你不说话人当你哑巴吗?但是想到他手里的竹签,还是不好多说。

“自然不是花家的东西。”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谷雨扶着花氏进了门。

花氏的头发梳得油亮油亮,一身紫缎也显得雍容,加上两眼精光,神态安然。

就是一直扶着她的谷雨都奇怪,自从花氏走进这商会的门,开始两步还是有些颤抖,接着便是脚下生风了,跟染坊的时候完全的判若两人。

安锦林见花氏一来,自然明白有什么意义,叫了一声,“花伯母,你怎么来了!”

花伯母三字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才那本来就有些吵嚷的场面更加热闹,就连陆大人也扭头问道:“敢问花家俊老爷子是?”

花氏轻轻答道:“正是家父。”

在场的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冷气。

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那又如何

花家当年享誉一方,要说云州城不一定有人知,而要说花家却是妇孺皆知的,日子稍稍宽裕一些的,都以能够穿上花家出来的料子为荣。

从之前的素锦、浣花锦,雪缎,到后来的妆花缎到天香绢,单罗纱,无一不是大有名头。

不过花家祖训,历来只做丝织,一心钻研那丝之经纬,不过问剩余之事,据传是不想让买卖钻营之道毁了本心。日子过得便是安然,那些染坊跟铺子,都把能够抢到花家的生意作为头等大事,曾经还有人闲记:城南林记之布庄,时有三载,多折损,门口罗雀库鼠威,得人指,售花家之物可,遂行,终旺。

花家俊便是这花家最鼎盛时期的传人,他又是个不甘于现状的,一心的不想守着这祖业过日子,要发扬光大,便开始从生丝入手,在秀县买下大片的地,开始钻研桑蚕,一边又着手要改良那织机。谁知道天妒英才,眼见要大成,一场大火,花家俊便再辞世了,而花夫人是个痴人,竟然也追随去了,这人死树倒,偏偏那些管事又借机生事,一日日的破落下来。花家就是这丝业当中的传说,即使已经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仍旧没有人能够超越他们,哪知道花氏此时就站在跟前,在座的都是这一行的,就没有不激动的。

特别是那采买司陆大人,手里乌油油的扇子都有些颤抖,哆嗦着嘴唇,“这……”到底,还是忍住了。

花氏看了安锦轩这边的东西,点点头,然后又望向那边的屏风,“安公子,请问这可是你们那亲自做的?”

安锦华不是第一次见花氏,此时见她那般望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心虚,却想着自己已经安排有后招,不自然的应道:“伯母跟我不要客气,这个……”

花氏也不让他废话,直指要害,“这个东西,怕是从我们染坊当中偷出来的吧。”

这个偷字实在是太刺耳,安锦华也忍不住回嘴,“瞧您说的,咱们不都是一家人,何必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话就值得玩味了,本来花氏是站在云锦阁那边的,但是此时听安锦华这么一说,难道她跟那边也有渊源,这个提花织物可算在哪家头上?

花氏眼神冷冷的,“你不要跟我扯什么关系,这丝柔既然已经死心跟着你,我便不把她当花家的人,说到底这也算是花家的东西,跟金老板合作,名为花缎,其余的我不想知道那么多,安老板你这东西要当真是自己做的,我看未必。”

她说得淡然而笃定,安锦华的脸上冒了汗,任是如何他也想不到,她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般言语,连女都不顾了吗?看来人要是逼急了,倒是什么都能够豁得出去的。

安锦华嘴硬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只有你们有这提花织物不是?你们花家消失这么多年,谁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花家的,反观我们安家,这么多年励精图治,提花织物也已经有大师傅有把握了。”

安锦林看着安锦华那般嚣张又令人厌恶的样子,出口反驳,“不能,这不是安家的。”

安锦华鄙夷的看着安锦林一眼,“你也配说安家?安家可还轮不到你当家。你虽然管着几个铺子,也不要张狂成这样吧?安家有什么没有什么,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安锦林面色一滞,刚要反驳。

就听那采买司大人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有他很感兴趣的事情一般,却让人觉得背后有一股凉意,谷雨扶着花氏坐了下来,站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

只听那陆睿笑过之后,轻轻说了一句,“你们安家的事情我可不感兴趣,我又不是苏大人,连你们的家事也管的着,我就只管你们这料子,要当真是你们做得出来的,明日自然就见分晓,要是想蒙混的,以后也有苦头吃,至于争个什么的,也不要在这里说!”

果真安静下来了,陆大人问安锦轩,“你可敢保证明日能够交出东西,要当真选上可能供得上?”

安锦轩自然是点头答应的。

安锦华竟然也点头答应了下来,一脸笃定,这倒是让谷雨吃了一惊,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花氏都出面了,他还要硬撑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外面一阵哭号之声传来,陆大人眉心一皱,谢洪跟徐才厚几人也都是不恼不怒的,反正他们这回一来开开眼,要当真能够知晓这几家的秘闻什么的,他们有什么好介意的。况且就是当真的介意觉得不妥,人家采买司大人还在这里呢,他们凑合什么劲。

陆睿果真的有些不耐烦,“你们怎么办事的?什么人都放进来?”

门口的人唯唯诺诺的答道:“她说跟这次的事情有关,咱们也怕耽搁……”

却说那冲进来的是花丝柔,一见到花氏就嚷道:“娘,求求你,把天儿还给我吧。”

这又是闹得是哪出?花氏看着花丝柔,扭过头去,谷雨见花丝柔双目含泪却不是悲伤,也不知道她究竟跑到这里来,难道真的是来求花氏的?何至于这么没有眼色呢?

花丝柔见花氏不应,跪着挪过去,抱着花氏的大腿,“娘,天儿才那么一点点大,难道你真的为了让咱们花家后继有人,就要让他见不到自己爹娘吗?木大哥,你快点过来求求娘啊。”

徐才厚到底年轻,心里有些软,见花氏如此,就要开口劝,哪知道又扯上安锦华了?什么个情况?

安锦华也过来,给花氏跪下,磕了一个头,“这些事情都是我不对,只要您同意我这就把丝柔跟天儿接进府里,他也是咱们安家的孩子,一笔写不出两个……”

这围观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花家的女儿跟那安家的牵扯不清,这花老太太为了花家,自然不肯,却跟云锦阁连成一气,这倒是可以理解的。

花氏哆嗦着好歹要站起来,谷雨见她这般情况赶紧拉住了她小声说道:“伯母,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花氏猛然警醒,放缓声音说道:“你们这是干啥?陆大人不是说了,家事也不好在外面说都有得商量,但是花家的东西,哼。”

安锦华一听,脸色有些尴尬,仿佛自己刚才真的是急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般,不仅如此,他还拉着花丝柔要站起来。

花丝柔却是不管不顾了嚎啕大哭,“娘啊,您好狠心,我知道您守着花家的东西不容易,但是提花织机并非就是花家才有的啊,这安家不是也能够做得出来,手艺这事情本来都差不多,你却不肯面对这个又是一心只有花家,您让女儿怎么活啊,天儿是锦华哥的孩子这点变不了的,难道您就想着只要一个花家的人就故意让女儿这样活着吗?”

花氏听着花丝柔这不明不白的话,有些着恼,却想也可以这么理解,反正天儿是不能由着他们了。何时,安锦华那边也能有花楼机?凭他?

哪知道花氏一时不应,花丝柔接着哭诉,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你守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要把花家的东西重见天日,哪知道自从无意之中得知锦华哥那边也有提花织物,您怕影响了咱们愣是把女儿跟天儿关在家里不让出门,这锦华哥也只能为难,提花织物已经送到这边来了,你却要扣着天儿,指使女儿去把那边的提花织物所有的都毁了……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把羊角巷安家染坊烧了,一把火烧了!您满意了吧?但你为何,为何还不把天儿还给我?”

再坐的人,猛然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双眼发亮,毕竟悲惨的事情,要不是发生在跟自己有关的身上,他们是不会有这种切肤之痛的。

花氏差点就厥过去了。

谷雨看着无法,她却是不好解释的。这种事情,越描越黑。

而那几个评判之人,此时一副了然的样子,这花家好狠的心啊,竟然为了自己能够重见天日,这般利用自己的女儿,还不让她们母子相认,这倒是……太过分了些。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安家要是能够做出那东西,也有可能吧。

联想到生意上的事情,他们都觉得这样也是说得通的,能够做大的谁没有点手段。

那么,等会云锦阁那边的东西……哎

花丝柔说完那一席话,已经有些癫狂的样子,安锦华在一旁不停安慰,“丝柔,不打紧的,染坊算什么提花织物算什么,只要你们母子没事就好。”

听听,这果真是苦命鸳鸯啊,只是做娘妁太过狠心了。

花丝柔这一番话说完,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身子一软,不省人事。

很快的,就有人把她带了下去,安锦华却走不开,对陆睿说:“大人,您看这,本来我们是能够明日完成的,但是现在这东西竟然都已经被毁了,怕是明天那一关……”

这要求似乎不太过分。

但是陆睿眉毛一挑,“莫非你刚才没有听清楚本官的话,我只问你,明日里你是否能够把你放这里的东西做出来?要什么就说,到时候这些自然就准备好,要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安锦华急了,这花丝柔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这陆睿似乎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他怎么甘心,“还请大人宽限几日,或者……”

陆睿这个时候似乎才明白他的请求一般,“你是说你那边被云锦阁的给使诈给毁了,要本官给你一些时日?或者干脆的免了你这一次?”

安锦轩忙不迭的点头。

陆睿脸色一沉,“你自己的破事,跟我何干?就算是云锦阁那边,那又如何?我只问你明日的事情。”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栽

安锦华愕然看着陆睿,似乎对他刚才所说的还有些消化不过来。

陆睿却是没有表情了,四周看了一回,“哦,难不成安老板这时候要我宽限日子,一定认定是云锦阁所为吗?要是云锦阁又说宽限时日要查真相,接着你这边继续喊冤枉……”

有人应景的哈哈大笑起来,“那陆大人你可当真是为难了,这怕是明年都交不了差,我倒是不妨事的,反正陆大人要是不赶我走我是不走的。”

这有人这么一说,剩下的几个不也是赶着上前。

安锦华却没有笑,他哪里笑得出来,这个大人,实在太过奇怪了,起初不收银子也就罢了,这后来朱管事倒是打听了那银子是他随从给收的,难道他当没有回事?本来自己就压了一宝,即便自己真的没有那提花织物,云锦阁那边也要拉进这趟浑水当中来,而那些他所了解的采买司,有这番争议的东西一般都是放弃的,免得到时候把自己拉下水。

这官家的人,可不都是这样吗?宁愿无功也不肯冒失获罪的,陆大人虽然是特别一些,但是他新上任的不是应该更加小心,再说还有银子……

而他算好了,花丝柔这么一闹,提花织物这样搅入了浑水之中势必会被弃,那么云锦阁跟安锦林便没有什么胜算了,这边没有得到好。到时候采买司把花缎弃了,外面的谣言加上两把火,声名不好的东西难道还会有人喜欢穿在身上吗?而那个云锦阁,没有这边的东西又背上那样的名头,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这是安锦华能够在染坊那杂乱里想到的唯一一个主意,自己却认为高明,无奈人家采买司大人却没有什么忌讳。

他除了愕然还能有什么办法,或许还应该想到那么一句话,人在河边走,总有一天会湿鞋。

谢洪微微一笑适时的开了口,“陆大人,容老夫说一句如何?”

陆睿见他这般,只好点头。

谢洪却是哈哈笑着,“这怎么听着就是两边都是有花楼机跟提花织物,这看着分别不出,要是没有啥事倒也就罢了,但是这听着似乎也不太对劲,要是都这般作为,以后难免您所去的地方,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这我们做买卖的也全非没有良善之辈,只怕都会心寒,这些都是小事,只怕是会累到您的声名。再说,我绝对相信花……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这一番话,看着中立得很,但是仔细一听,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一说这事情要是不查清就贸贸然的用了云锦阁这边的东西,那岂不是以后再去采买别的东西,也不管人家坑蒙拐骗的,到时候怕是会有不利的导向作用,商人虽然重利,但是这样必然的会让人心凉,再加上这话传回去,他采买司的位置似乎也会动摇,再又说相信花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这如何作证呢?人家亲生女儿这般说,谁也不会跟自己的娘有那么的仇恨,这看着是偏帮云锦阁,其实却是助了安锦华一臂之力。

安锦华心里一喜,果真的还是齐氏那帮了自己。

谷雨心里一骂,这老狐狸,陆睿被他架在那都下不来了。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轻轻笑道:“这位伯伯,您相信花伯母真是没有信错人。

安锦华斜眼望了谷雨一下,冷笑“姑娘,这可不是你任着性子的地方。”

谷雨也不怵他,反倒是好笑,却不理会他的茬,“我说伯伯你没有信错人,我就说说这其中缘由,大家都说那东西是被花伯母指使花姐姐去烧了,但是你们想想这有何必要呢?这就算当真是要嫉妒陷害什么的,那也只凭着这么一说就是,怎么就不能是他们以这个为条件,答应花姐姐进门呢?果真是那么情深,当初花姐姐逃难到了云州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呢?况且那时候不是还有了你的孩子,后来打官司的时候你去了什么地方?留言满天飞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在云州城没有地方去的时候,为什么不是你这去安排,反而是云锦阁看不过去了收留了他?天儿生下之后何以态度如此呢?”

大家听着,这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而安家那家训,他们也不陌生,要当真如此,看来这安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席话,泼在花氏身上的污水,又被谷雨接住给泼了回去。

谷雨见安锦华想要反驳,赶紧出口,自己把话往回收了收:“好了,您势必也是要反驳的,但是陆大人也说了,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也不要争着这个了,你说烧了你的东西,请问可是烧死了人?那些大师傅啊伙计啊的可伤了?”

安锦华发作不得,又不解道,“没有。”

段无为巴不得不要因花丝柔的事情扯上自己,这时候抓到了话柄,“安老板真是料事如神啊,这刚得知这被烧了的消息如此镇定不说,还能知道人没有事!

安锦华被谷雨噼里啪啦的说的有些头晕,又听段无为这么一说,觉得自己漏了嘴,“这要是烧了人,丝柔刚才……”

谷雨见他阵脚有些乱了,有了底,“那好,你们那边大师傅既然都在,又是他弄出来的花楼机,这倒是也不难啊,你们再做出来不就是了,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谁对谁错再说,这东西可也不会耽搁,你说是吧?顶多一把火,烧了个染坊,又是你说得一家人烧的,那不是……”

烧了也白烧了,你个心黑的。

陆睿手里的扇子一合,哈哈笑道:“这不就结了,不想跟你们扯这些弯弯道道,还以为本官偏帮了。”

安锦华到了这时候,却不认输的,“大人,并非是我们耍赖,这花楼机可不是一般的难做,东西既然已经烧毁,至少五日才可以……”

花氏听着心里明白过来,又怎么肯给安锦华机会翻身呢,“我们的花楼机给你们用,明日希望你当真能够交的出来!”

见安锦华张嘴又要说什么,花氏哼了一声,“怕是又要说什么不一样的为难话吧,只要是能够织出这样的花缎来,花楼机怕是也差不多吧,你要是再推脱,怕是自己使的计谋吧,不然你让那师傅过来跟我对对,这一批花缎出来,究竟是怎么穿梭打纬,再座的都是明白人也都内行,不会平白冤枉了你。要是不成,你们说那花楼记多少综、蹑?要是跟我们一样的就用我们的,要是不一样,你能够用那不一样的织出来这样的缎,我花家的所有东西,拱手相送!”

在场的人此时再也忍不住惊讶,一是这花氏说出来的花家所有的东西,这就算不包括花楼机在内,哪怕是以前的那些个东西,也绝对是宝啊,二是花氏巾帼不让须眉,刚才花丝柔闹腾那一幕已经完全的淡然了。

安锦华此时才算是体会到了苦涩的滋味,骑虎难下不说,其余的人都那般看着自己,这下只要自己没有办法做出提花织物……

但是提花织物他自己明白,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跟斗,他算是栽了。

却没有一个台阶,能够让他就此下,自己好歹稳住了心神,笑道:“这花家的东西自然是花家的,丝柔也跟我说过伯母的苦心,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想走到那一步的,安家花楼机,就此毁了便是毁了,一切都是天意,伯母那边的也不用这么公之于众,免得有心之人……”

这理由虽然有些牵强,好歹的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谷雨看着他冷笑,这人要是不知道颜面起来,当真是无敌啊。

谢洪老爷子却哈哈直笑,“成了,年纪轻轻的还算知道好歹,要不是你们闹这么一出,咱们也还不知道花家已经到了咱们只能望其项背的地步,花夫人,卖咱一个面子,这还是陆大人说了算吧。”

花氏逼退了安锦华,心里仍旧苦涩,她才不想花楼机的弯弯道道都在这说呢,不然这都是精明的,以后提花织物哪里还能是一家的东西,刚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这个时候自然松下口来,“单凭大人做主。”

陆睿看着她,微微一笑,“也不怕大家说我这人是不近人情的,这拿出来的东西并且能够作出来的为准,其余的我可是不管。”

再次上过茶,气氛变得又融融,加上徐才厚刚才一番插科打诨,那不好的一幕,就这么过去了。

安锦华的提花屏风被撤下,云锦阁的花锻独占鳌头。

这是没有什么争论的了,谷雨见花氏那口提着的气一松,便现了疲态,笑着道:“剩下的事情咱们是不懂的,不如我跟着伯母先回去。”

陆睿看着花氏的脸色,又看看谷雨,心道这个倒是个知道进退的,不仅知道进退,更是在自己都无言的时候有急智的,那么快的抓到漏洞,剩下的人还只是想着花家……此时看着却又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顶多有些心直口快罢了,仿佛刚刚的光芒此时不见了,被她好好的敛藏了起来。

第三卷 第五十六章 谣言起

待谷雨她们走后,安锦华有些神情恍惚。

安锦轩那边却有些微微的激动。

但是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安家一直的基业,少了提花织物,其余的却是也不逊色的。而安锦轩这边,那匹安锦轩特意拿上的雨锦罗,却独独的得到了大家的青睐。

“似红似白,非雨非晴,看似无华别有光辉……难道是?”谢洪本来还惬意的在那喝茶,见大家议论那匹奇怪的织物,原来还不以为然,听见前面两句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再接着见那清淡淡的织物变化无穷,再也忍不住的走过去,“这叫什么?”

安锦轩咬咬牙,正犹豫着此时究竟是不是时候。

安锦林却在一旁眼光闪耀,了然于胸,“极品雨烟罗谢当家的也不认识了吗?”

谢洪一怔,随即用手摸摸,又看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没想到这雨烟罗,当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安锦轩松了一口气,见安锦华那边没有什么反应,苦笑摇头,怕是这些年过去,他根本就不会记得安家当时有的雨锦罗是什么样子了吧。

但是安锦华这人,安锦轩越发的想不透了,锦林看样子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而安锦华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安家这么多年支撑下来,看着却是在走下坡路了,怎么会这样呢,跟那一对夫妇的过世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散了的时候,安锦轩都未曾想明白。

安锦林却是开心的,打了胜仗一般,回到云锦阁的时候大家一起闹腾到了半夜,要不是文掌柜的过来劝说,“今日咱们这几种料子虽然入了眼,明日却也是不能放松的,也罢也罢明日我跟着过去看着也差不多了,你们几个也要歇息好一些才成,这事情过了才是庆祝的时候……”

段无为喝得有些醉了,“真是嗦像个娘们一样……”

一边嘟囔着,却是醉了。

于是,这就只剩下了安锦轩跟安锦林。

安锦林看着也有些醉意,却还算清醒,苦笑着跟安锦轩说道:“金大哥……大哥,你知道吗,我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从小我就是个没有主意的,但是我有大哥……大哥七岁那年不见了,是我的错,我叫他出去的,祖母说带着我们去醉仙阁,我想吃那里的卷笼蒸……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吃过。”

安锦轩心里一痛却是苦笑的,锦林,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不是你让我出去,他们还有别的办法,不是你的错。

但是这话安锦轩没有说出来,他想着当时的黑暗身后的棍棒,飞命的跑,没有鞋子,脚下刺痛刺痛的,口袋里还揣着锦林递给他的卷笼蒸,靠着它,他过了整整三天,直到确定完全没有危险的时候,他才往临江镇那个方向走,终于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当时,他也是恨过安锦林的吧,后来慢慢的,他明白了过来并不是他的错,自己也没有错,只是爹娘为何那般惨死,自己当真是会克死身边的人吗?他无法确定了。

脚下的疼痛,却转移到了心里,直到那一次,葫芦沟当中,先是那蛇缠住了他,然后当时才那么一丁点大的谷雨,惨白着脸杀了蛇,接着乱舞的蛇扑来,大火起,蛇死了,他们也走到了绝路一般,那时候他也忘记了脚下的疼痛,他只是知道他不能死,背上的谷雨也不能死……想到这,他笑了一下。

安锦林却继续在说,这人喝醉了总是话太多,“后来,后来祖母就吃斋了。”

安锦轩冷笑,先是自己行了罪孽之事,而后就要吃斋赎罪吗?那沾上血的手有那么容易洗干净?

“后来,又是几年,他们也死了……我竟然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他们可曾管过我一天?那么样对我,其实我知道的,他们……怕,怕我大哥身上有晦气,怕我跟大哥一起又惹上了他们……一心的只以为有了那些家业就能……天在看,但是他们没了,我还哭了几日,我怎么了,怎么了……”

这就是安锦林的心结了吧,身体发肤,血脉相连,哪里说能恨就能恨上的,但是倒是怎么过世的呢?安家先是自己父母死得奇怪,这隔几年又……当真巧的很。

安锦轩不愿意再想下去,无论如何,安家不是安锦华一个人的,他不能让他就这么下去,还有那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哼。

他去扶安锦林,“你喝醉了,我扶你去歇息。”

安锦林却是不肯。

安锦轩无法,硬是把他拉起来,“金大哥,你说我大哥,他会原谅我吗?他愿意回来吗?”

这话无比的急切,安锦轩心里大动,蓦然的又响起,恶月恶日,赶紧摇头笑道:“锦林,不要想这些没影的事情。”

安锦林眼泪一流,闭上了眼睛。心里一苦,难怪的一见到金老板自己就觉得亲切,难怪的他还知道自己在的时候从来没有上过芝麻点心,这所有的一切,要是没有今日的雨锦罗,他还不敢肯定,现在却是没有怀疑了,所有的事情这么一串,便是都说的过去了,那只有安家,才能有的东西。只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隐瞒呢?对了,难道还怕当年……

大哥,不是当年的大哥,自己,也不是当年的自己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回。

次日的事情,没有任何悬念,安锦轩这边的花锻、雨烟罗、飞霞绫都入了采买司的册子,每年五千匹。

安锦华那边却也不少,单单是红绡就每年八千匹的量,但是他还是觉得气闷,这本来就是能够大大的打击云锦阁那边的,顺便的给安锦林一个教训,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捡了便宜,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除了气闷还是气闷,安锦华这么多年,当属这次的打击最后,有些恍惚起来。

而安锦轩却是满意的,并没有想一口气吃成大胖子,这已经好于自己祜计的了,那就行。以后的路怕是可以顺畅一些。

而云州城里,刮了一阵风,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吹出来的消息,说云锦阁跟安家那边打擂台,硬生生的是从中夺得了大买卖,以后安家独大的局面怕是被打破了。又有的人笑道,这安锦华本来就是个没本事的。

“怎么说?那不是安家以后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