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希迈此时已被李竹的两条狗咬伤,他不得不放开李竹,加上天黑人乱,被人群一冲,李竹就不见了身影。

李大姑和杨墨急得不行,到处寻找李竹的身影。

杨老实力劝两人躲起来:“快快找地方藏起来,这黑灯瞎火的,刀枪无眼,万一伤了人可怎么是好。阿竹那么机灵,应该没事的。”

他们正在着急的时候,蔡青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阿竹呢?”他急声问道。

李大姑摇头。

杨墨心疼地叫了一声:“阿青,你没事吧?”

蔡青摇头,顾不上跟杨墨说话,像只没头的苍蝇似的,转身钻进了人群。

就在这时,就听见有人大声喊话:“请各位乡民找地方躲好。以免误伤,不要乱走,不要好奇。”

这个人骑着马,转着圈儿喊话。

李竹趁乱跑了出来,她沿着小路,一路向前狂奔,小白和大黄紧跟着她。阴云遮蔽着月亮,大地上一片晦暗。

她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怪蔡青吗?她不怪他。所以那一刻,她难过归难过却没有多少失望。

就这样分开也好。其实早就在这事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蔡青本人像一则和平,单纯温暖、贴心细腻,满足了她对未来丈夫的幻想。

可是他的身后却是战场,当她拥有这则和平时,她将必需不断地征伐,时间会持续后半辈子。她有些累了。

李竹边跑边想,她暂时不敢回家,她怕宁希迈的人在家里等着她。

宁希迈这次看样子是真要离开清河县了,下次再想进来就难了。他这次一定会想方设法带走自己。

李竹正跑着,突然身后一阵急雨似的马蹄声,李竹以为是宁希迈追来了,心中一慌,立即命令小白和大黄:“咬惊他的马。”

“汪。”小白嗅嗅气味,似乎觉得不对。

就在这时,李竹的头顶上响起一个声音:“别咬了,是我。”

这不是宁希迈,是陈觐。李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觐勒住马,李竹也抬头望着他。

月色朦胧,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只听陈觐问道:“你还好吧?”

李竹答道:“还好。”

似乎没什么好说了。

片刻之后,陈觐又道:“抱歉,我来晚了。”

李竹忙说:“不不,你来得正好。”她没想到他会及时赶到。

陈觐的声音平静如水,似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这些土匪如此猖狂,是本人的失职。”

“不,公子无须自责。”

李竹此刻实在没有聊天的欲、望,她说了声抱歉,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陈觐说道。

李竹停住脚步。

“不出所料,那姓宁的肯定在找你,你最好不要乱跑。”

“呃。”

“今晚的事我听说了。”陈觐似乎想安慰她,“这种情况的确让人难以抉择。”

李竹低声说道:“我知道,我没怪他。”

就在这时候,李竹的心头突然生起一个荒谬的问题,几乎没有细想,她就脱口而出道:“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抉择?”

陈觐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根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李竹近乎执拗地追问道:“万一发生了呢?”

陈觐思忖片刻,认真地答道:“我至今没遇到类似的事情,无法给你确凿的答案,等我真遇到这种事,一定会转告你。”

李竹瞬间回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让你见笑,我今天心绪紊乱。”

陈觐难得没有毒舌,“正常,任何人都会这样。”

陈觐说着话,突然跳下马来,他牵着马走到李竹面前,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李竹不解地看着他。

“请你上马。”

李竹摇头,“真的不用。”

陈觐却很坚持:“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男人都会这么做,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李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陈觐牵着马沿着村庄溜达着,远处仍时不时地传来厮杀声。

李竹问道:“你不用去指挥作战吗”

陈觐说道:“不用,早安排好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得得声。

李竹身体疲倦,精神恍惚,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像梦一般。

“你不必担心了。今晚我有把握生擒宁希迈,他以后不会再闹滋扰你了。”

“嗯。”李竹心不在焉。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命运会有更好的安排。”李竹没料到陈觐还是一个心灵鸡汤大师。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忍不住调侃此人几句,但她此刻什么心情也无。

估计陈觐觉得她是个失意之人,因此对她格外犹容。

就在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焦急地呼唤声:“阿竹,你在哪里?”是蔡青的声音。

“汪。”小白先回应了。

蔡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李竹翻身下马,对陈觐说道:“我有话跟他说。”

陈觐很识趣地牵着马儿站到了安全距离以外。

“阿竹。对不起。”蔡青跑上前,用恳切地说道。

“没事,我真的不怪你。”李竹故作轻松地答道。

“可是我…”蔡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竹稍一酝酿,徐徐说道:“阿青,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可能最后还是要分开,这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你 不能割舍你的家人——我能理解,也明白你的苦衷。可是我也清楚自己的性格,我做不到没有底线的忍让,何况这不是一天两天, 而是后面几十年的忍让。没有任何人能让我这么做,哪怕是我的亲生父母都不行。如果我们真成了,我会很痛苦,你也会不好过,因为你就像一个夹心饼似的,左右 为难。

时间一长,我们之间的情份会被消磨殆尽。说不定到时会互相怨憎。你会怨我为什么就不像别人家的媳妇那样忍一忍就行了——毕竟很多女人都这样熬过来了。我也会埋怨你怎么就不能强硬起来,跟我站在同一个阵营。”

“不会这样的。”蔡青说道。

“真的会有。性格决定了我们的命运。这是可以预测的。”

蔡青没再急着否认,他缄默着,良久之后,才用极为枯涩的声音说道:“阿竹,我明白了。”

李竹勉强笑道:“你明白就好。阿青,你是个好人。以后会有更适合你的女子。”

蔡青强忍着泪意,哑声说道:“你也很好。我会一直记得那些…日子。”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天上的浓云渐渐变得浅淡,月光逐渐明朗起来。

那些撕杀声、呐喊声也逐渐消失了。整座村庄又恢复了静寂。

飒飒的晚风,吹动得树林萧萧作响。

“我送你回家吧。官兵想必已经捉到了匪人。”

两人默默走了几步,李竹在月光下看到了一个人影和一匹马,她这才想起陈觐还在这儿呢。

蔡青看到陈觐,迟疑片刻,才说道:“多谢陈、公子。”

陈觐淡淡道:“无需客气,职责所在。”

他接着又问道:“令堂伤不重吧。”

蔡青自嘲道:“不重,她只是被吓昏了。”

陈觐道:“我猜也是。”蔡青不觉有些尴尬。

三人一路沉默着到了李竹家。她家门前火把通明,十来个官兵。

看到三人走来,其中一个士兵上前就要开口,却被青枫拦下来了。青枫说道:“那些土匪活捉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已经从水路逃走,不出意外,他们将会落入水军的埋伏。”

“办得不错。走吧。”

陈觐领着一众官军离开了。紧接着李大姑和杨墨也找了过来,他们见李竹安然无恙,不觉松了一口气。李竹见天色已晚,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李大姑又安慰了李竹几句,才叹着气离开。蔡青站在原地发呆,杨墨扯了扯他:“阿青,回去吧。”

蔡青木木地应了一声,连招呼都没打,转身离开了。

李大姑看着他的背影叹道:“我这孩子会不会吓坏了?”

李竹回到家里,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用想,村里此时是热闹非凡。昨晚的事肯定传得沸沸扬扬。

村民最高兴的人要数杨秋丽,这日,她打扮一番,便提着几包点心去蔡家探望陆氏。

陆氏本就没受什么大伤,不过,她看到杨秋丽来倒是十分高兴。

杨秋丽道:“婶子,昨晚这事真是为难你了,李竹那个扫把星果然是名副其实,竟惹出了这么一大祸事。你说咱们村那么多姑娘,土匪咋就偏看上她了。我估计,她肯定是她先勾搭匪人在先…”陆氏不附和也不反驳,而是微微笑着,静静听着。

“娘。”这时,蔡青走了进来。

他一看杨秋丽,没有像平常那个温和客气,而是直接忽视她。

杨秋丽撅着嘴不满地说道:“蔡大哥,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都没看见吗?”

陆氏忙笑着打圆场,“他呀,有些不好意思。”

蔡青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看着杨秋丽,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方才说的那番话请以后莫要再提,即便我们的亲事未成,我也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还有,如果我以前有让你误会的地方,我道歉。还请自重。”

说完这些,蔡青迈着大步离开了。

陆氏一脸尴尬,急忙安慰杨秋丽,杨秋丽又羞又窘,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她双手握着脸跑了出去。

不想却与蔡白撞了个满怀。

杨秋丽哭着离开了。蔡白忙问端的,当他得知真相时,不禁暗暗嫉恨大哥,怎么这些姑娘都喜欢他?自己哪里比他差了?

第125章 嫌脏

杨秋丽哭着离开蔡家,蔡成知道后,就来怒气冲冲地质问蔡青:“你到底是想怎么着?招来一个大土匪还不够,又得罪里正一家,你存心是不让我们好过对不?我告诉你,你要是我亲生的,我早揍你了。 ”

蔡青一言不发,一脸冷淡,最后只说道:“这话我听得太多了。 以后别再说了。”

“你、你这是要反了。”蔡成气极败坏。

蔡青充耳不闻,转身离去。

陆氏拉着他又哄又劝:“他爹,这孩子亲事没成,又被那么一吓,他心情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蔡成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不管怎样,那个李竹终究还是没进蔡家的门,这个结果是他所乐意看到的。

蔡家人很快就发现曾经温和宽容的蔡青似乎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顾忌所有人的心情,不再周全妥帖地处理家中的矛盾争吵。蔡青的这种转变让蔡家人很不安。

李竹和蔡青以衣宁希迈三人的事情,传得远近皆知。那些青年男子畏李竹如虎,都怕不小心跟她走近了,也被宁大王半夜上门追杀。

这世上最惹不起的是两类人,一是当官的,二是土匪。前者是一手遮天,后者是无法无天。

李大姑眼看着自己侄女处境如此,整天唉声叹气的。杨墨也是十分难过。这两个人,一方是他最好的朋友,一方是他妹妹,他比谁都希望这两人能走到一起。

他不禁想起出事那晚,他在自前门口遇到魂不守舍的蔡青,他邀他进书房秉烛而谈。蔡青说到自己将来的打算时,双眸熠熠生辉。不想在半个时辰后,事情却骤然生变。

李三姐在娘家也听到了妹妹的消息。此时的她正与贪心的娘家周旋。肖氏和刘氏把李三姐逼回来的原因,是想让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儿子都已成亲的鳏夫,当然丰厚的彩礼是少不了的。

可是李三姐已经不是从前的柔弱性子,她一直在巧妙的周旋着。没想到李竹与土匪有牵扯的消息传到男方家时,男方主动回绝了这门亲事。原因是他们不想跟土匪有牵扯。

李三姐得到解脱,再加上娘家对李竹和蔡家的亲事也没了威胁,便收拾东西赶紧来看看妹妹。

李三姐匆匆赶到李竹家,小春正在院里洗衣裳,小秋在劈材。

李三姐左看右看,不见李竹,急忙问她到哪里去了。

李竹没多时就回来了,她见到三姐,也显得十分高兴,拉着她问长问短的。李三姐见妹妹这样,心里略松一口气,又安慰道:“阿竹,人这一辈子总要总会经历些磨难和风浪。你可别想不开。”

李竹笑笑,“三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点事算什么?也值得我想不开?我没事。咱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尽管村民们背着李竹没少说闲话,但当着她的面谁也不敢说什么。无他,他们不少时候还得靠着李竹。

别说他们,就连里正家也不敢得罪她。且说杨秋丽在蔡家受到蔡青的抢白后,就跟爹娘哭诉,还怂恿父亲为难李竹。

里 正第一次对女儿说了重话:“你这孩子,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想害死全家吗?李竹是什么人,是你能招惹的吗?我早知道就让该你去见识见识那晚的情景。那个蔡 成因说错一句话被人打成猪头,蔡青的娘险些就剁了手指头,这些悍匪连官府都不怕,若是知道我动了他罩着的人,你们兄妹几个还有活头吗?”

杨秋丽吓得不知所措。里正娘子也帮着数落她。

杨秋丽暂时打消了报复李竹的念头。

李竹若是知道宁大土匪竟然还有驱邪避灾的作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宁希迈的消息很快也传出来了。那天官兵和宁希迈在大清河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水战。

陈觐兄弟活捉土匪无数,连宁希迈和郑炎也被活捉了。只逃脱了一个黄玉。

宁希迈已经被关入大牢,因为案情重大,县衙层层上报,不日要押往京城,交给刑部处置。

李竹听到这个消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庆幸还有解脱还有旁的复杂情愫。

隔了不久,陈观在县城见到李竹时,告诉她,那晚多亏了她,否则他们不能那么容易将宁希迈一伙一网打尽。也幸亏宁希迈的胳膊受了重伤,他才轻易将他拿住。

李竹客气两句,突然问道:“朝廷将会如何处置宁希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