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觐严肃地说道:“别抓脑袋,动脑子。”

陈观转了半天脑子还是想不通,最后他只好问道:“大哥,一个男人心悦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

陈觐淡淡说道:“你问错了人。”

陈观偷笑一声:“原来大哥也有不知道的。”

陈觐正色道:“天下之大,我不知道的太多了。”

兄弟两个最终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陈觐写了封信送去京城,问父母的意思。

秋收过后,便是播种冬小麦的时间。

李竹家又雇了来种。她自己则带着小白在果树林打枣子。

枣子像一阵红雨似地,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小白在一旁的草地上打滚,李竹捡完枣子,拿出一捧,随意用袖子一擦,头枕着小白毛茸茸的肚皮,半躺着吃枣子。

可能是姿势太过慵懒,李竹躺了一会儿便有了睡意。

在梦中,小白再次变成了一个人,一个男的。

李竹被惊喜。她习惯地摸摸小白,还是全身的毛。她怎么几次三番的做这种梦?光她记忆深刻的就有三次。

李竹一边吃着枣子,一边喃喃自语:“小白,我为什么总梦见你变成了人,难道是我太寂寞了吗?也不对,我的年龄还没到哪。”她穿越时还没过二十二岁的生日呢。

李竹正想得入神,小白突然发出带有敌意的呜呜声。

李竹抬头一看,就见陈觐正站在她面前。她赶紧站起来,小白仍然躺着不动,时不时呜呜一声。

“陈公子有事?”李竹纠结了一下称呼,还是沿用原来的。

陈觐拿出一根玉米棒子问道:“这是你种的?”

李竹点头:“是的。”

“亩产多少?”

“只种了不到半亩地,约有三百斤吧。”李竹特意换算了一下单位,这里一斤相当于现代于的一斤六两。

“真不少。”陈觐颔首。

李竹生怕他将自己的种子充公,连忙说道:“我可以献出一百斤种子,不能再多了。”

陈 觐说道:“我只是来确认一下,这东西能否在本地种植。若有需要,我自会让人从西南运来。”李竹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是先吃螃蟹的人呢。原来南方早有人 种了,只不过因为交通不便,没有传到这里来。同时,她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多吃些嫩玉米了。而不是想着留种,闷声发大财。

陈觐看着她的神色变幻数次,不禁觉得好笑。不过,笑意只在他脸上一闪而逝。李竹再抬头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和板正。

两说话向来都是一问一答,答完就散场。

今日也不例外,李竹见两人已经交流完毕,就说道:“这种作物不挑地,山地旱地皆可种之。——若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慢。”陈觐眉头微蹙,似乎对李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有些不满,明明陈观在这就不是这样的待遇。

李竹听他这么说,只好停住脚步。

陈觐略一思索,才像谈公事似的说道:“阿观和穆家的事,你知晓吗?”

李竹答道:“比你知道得还早。”

陈觐审视着李竹的神色,像是寻找某种蛛丝马迹。

李竹误会了他的用意,以为他是怕自己纠缠陈观,坏了陈穆两家的事。心头顿生不悦:“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对令弟交无别的意思。”

“这算是解释吗?”

李竹点头:“算是解释,主要是安大公子的心,省得你以为是那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挖朋友墙角的人。”

“你想多了。”陈觐说完便走开了。

李竹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陈觐刚一离开,小白就不满地发泄道:“主人,这只公的好烦的,他这样的,在我们狗类中也不讨狗喜欢。 我以前就见过样的狗,明明是只狗,偏偏爱装狼。”

李竹被小白的吐槽逗笑了。

从这日起,李竹一直到过年,再没见过陈觐,中间见了两次陈观。而他和穆长倩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

李竹暗暗替好友高兴。

然而她还没高兴几天,就被一个消息吓到了。

陈观不见了。

穆长倩红着眼眶来告诉李竹这个消息时,陈观已经失踪了三天了。

第134章 过年好

“他一定是被土匪绑走了。”穆长倩焦急不安地说道。毕竟陈觐将清河县周围的土匪窝都端了个干净,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拿陈觐没办法,就拿开陈观来开刀。

李竹也为陈观担忧。先不说他跟穆长倩的关系,就凭他和自己的交情,她也早把他当成朋友看待。见他出事,怎会不着急?

李竹出声安慰穆长倩:“应该没事的,不是还有他哥吗?”

穆长倩唉声叹气,低头不语。

两人虽然焦急,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耐心等待消息。

华叔也出去帮忙找人。

当日下午,青枫带着人过来向李竹借小白去找人。李竹自然痛快答应。

几天过去了。陈观仍没有任何消息。华叔回来说,这些人显然是蓄谋已久。他们对陈观平日的行踪了如指掌,在带走人时,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李竹问道:“那他失踪那天说要去做什么了吗?”

华叔道:“我也问了,下人们说他不是去打猎就是去钓鱼。”

“不过,他哥已经派士兵搜了几天的山林,仍是一无所获。河边也搜了,也问了不少人,仍没消息。”

李竹想了想又问道:“那这边的芦苇荡呢。”

从杨家集开始一直往东南,有上千顷的芦苇荡,除了山上外,这里也有可能是匪人的藏身之处。”

华叔道:“好像也搜了,没发现什么。”

李竹也是爱莫能助,她只能多多安慰穆长倩。

这一天,穆长倩突然对她说道:“阿竹,我要去找陈观。”

李竹心中一惊,连忙阻止道:“长倩,你就别添乱了。那么多官兵都找不到,你又有什么办法?”

“难道我就这么一直干等吗?”穆长倩固执地嚷道。

李竹却仍坚决阻止穆长倩,她顿了顿,沉声提醒道:“你难道忘了青云的事了?”

穆长倩一听到青云的名字,不由得脸色一白,神色顿时萎顿下来。青云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李竹低声说道:“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想想你的祖母,你要有个好歹,她老人家怎么过?”

还好穆长倩听进去了,她小声答道:“我知道,阿竹,我听你的。”

又过了两日,李竹偶然听到杨六公跟一个赶鸭子的老头聊天,那老头说,他的鸭子最近总丢,怎么也找不回。这几日都不敢去芦苇荡里放鸭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竹心中不由一动,立即上前攀话道:“大爷,你家的鸭子以前丢过吗?”

老头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也算是行家了,以前很少丢过,有次刮大风打大雷,大白天,天却黑得跟夜里似的,大风把鸭群冲得一股一股的,我也照样钻进芦苇丛里把它们全找回来,一只都不少。这几天一直晴好,鸭子也没受惊,我估计是被人顺走了。”

“大爷,你家的鸭子是在哪儿丢的?”

老头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在城东南五六里外,就是方家庄往南,那附近人家少少,鱼虾也多。”

老头又补充一句:“丢的不光我一家。”

李竹暗暗记下地名,立即去找华叔,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

华叔也是个细致人,稍一沉吟,接着就说道:“我就骑快马去县里告诉陈大公子,不管是不是,也得试试。”

说罢,他立即回去牵马,一路往县城飞驰而去。

华叔当天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也没消息。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满身疲惫地回到别庄。

李竹听到消息赶紧去探望他。

华叔见到李竹的第一句话就是:“人找到了,不过伤得很重。”

李竹又问这事是谁干的。华叔说道:“一帮亡命之徒,他们本想拿陈观威胁陈觐,好在陈观机灵,中间逃脱了,不过,他和他的两个随从都受了重伤,只好躲在芦苇荡中。三人没得吃,就引鸭子过去…他还说回来要赔人家。”

穆长倩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不往家报信呢?”

华叔道:“你以为他不想?一是那地方周围全是水,没有船,他们又受了重伤如何能游那么远?再者还有不少匪人在四周搜寻。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观回来了,大家们都放下了心中的巨石。袭击陈观的那些匪人也纷纷落了网。

不过,这事也给了陈觐一个教训,从这以后,他对陈观的管束比以前严多了。一直到过年,李竹都没再见过他。期间,她还收到陈家送来的谢礼:一麻袋玉米种子,几本字帖,两本书。

隔了几天,李竹想起来,打开字帖练字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一个巨大的“谢”字,写得龙飞凤舞,银钩铁画,颇有功力,不知这是兄弟两人谁的手笔?

小白一直没回来,华叔说,如今陈观在家养伤,无聊得很,就想让小白陪他玩几天。

过了五六天,小白才被送回来。李竹赫然发现,它比走时肥了一圈,毛也白得发亮。身上还香喷喷的。

“小白你过得好吗?想不想我?”李竹抱着它问道。

“汪汪,过得不太好,地方太小,天天被关在屋里,还有人嫌弃我脏。”

不用说名字,李竹也知道是谁在嫌弃小白。

“谁给你熏得香香?”

“汪汪,那个讨厌的大公的,他嫌我,还让我天天洗澡,洗牙,我再也不去他家。”

李竹无语,这种人洁癖人狗共愤,也蛮拼的。她再次为他将来的妻子默哀。

秋去冬来。穆长倩和陈观的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陈家父母也写了信来,让陈觐在这里下定就是,等到明年即可完婚,然后再回京城。

李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杨墨,杨墨显得十分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他的目光幽深,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半晌,方缓缓说道:“阿竹,不必担心我,她就算是我少年时的一个梦吧。”

李竹也不由得也跟着伤感起来,她说道:“我猜长倩应该不是因为你的家世问题,你人很好,可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李竹怕表哥钻了牛角尖。把一切问题都归结到自己的穷上,然后变得愤世嫉俗。

杨墨了然一笑:“阿竹无需担心,我不是那种人。我总不能因为人家看不上我就恨人家。”

两人都笑了。

笑容在杨墨脸上渐渐消逝,他的脸上重新笼上一层伤感和恍惚:“我有时想起咱们四人一起划船赏荷的情景,仿佛觉得过了很久似的。”

李竹没有接话。

临近冬日,正是媒婆们大显身手之时。

杨家也有不少媒婆上门询问。

李大姑的心思又开始活动了。

巧合的是,上次跟杨墨没成的那个胡三娘也仍待字闺中。

听那意思,那胡三娘对杨墨似乎仍有些念念不忘。

李竹很快就见到了胡三娘。

胡三娘有个亲戚在杨家集,她来串亲,来李竹家里买条鱼去亲戚家。

李三姐也知道她和杨墨的过往,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出来看。

李竹也暗暗打量着胡三娘,这姑娘长着一张银盆大脸,大眼睛厚嘴唇,虽不十分秀丽,但也颇为端庄大方。身材高挑丰满。她这种长相和身材,正是婆婆们十分欣赏的那种类型。胡三娘说话也十分爽朗干脆。李三姐拉着她聊了一会儿天,两人倒说得十分投机。

胡三娘买了鱼,便提着离开了。李三姐还送了一程。她回来时笑着说道:“路过大姑家时,她的眼睛直往里头瞟。我猜她心里头还惦记着阿墨。”

等到大姑回家时,李三姐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她。李大姑不觉也有了想法。要她说,她前年就看上了这个姑娘,不料杨墨死活不愿意。她打算再试探一下儿子的想法。

杨墨的亲事还没解决,李竹家却又迎来了一个让人意料不到的亲戚。

那就是李二姐。

李二姐带着她的丈夫,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流着长鼻涕的脏兮兮的小男孩。

这夫妻两人衣裳破旧面容憔悴。李二姐跟以前相比,更黑些也更瘦些,颧骨突出,一张脸显出些刻薄相。而那个男人,中等身量,瘦长脸,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一瞧就让人心生不喜。不得不说,这两人挺有夫妻相。怪不得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二姐抱着孩子,惊讶地打量着两个妹妹。这两人真是今非昔比,李竹今日身穿一件簇新的翠色袄,下系一条同色裙子,头上还插着白玉簪子。李三姐穿着八成新的银红袄裙。两人气色极好,面孔白面透红。李二姐打量着两人,惊讶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妒忌。

同样是姐妹,她们凭什么过得比自己好?在家时,这两人可都得听她使唤。

李二姐心里虽如此想,面上却表现得十分热切:“哈,阿竹,三妹,你们不认得我了?小宝,快叫小姨,二姨。”

李三姐的丈夫胡大山也笑着上前叫道:“三妹,四妹。”

李竹和李三姐对视一眼。

李三姐就问道:“你们去姐夫家了吗?他们家怎么说?”两人当时可是私奔。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当然,一般乡下人家没有纳妾的能力。但婆家有可能会拿这个拿捏媳妇一辈子,一个不顺就提起老话:是你不要脸硬往我们家倒贴云云。往往说得人无言以对。

李二姐一听到这话,气得眉毛倒竖,大声道:“三妹,你快别提这家人。回到家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会儿说房子不够住,一会说柴米贵,还想问我们要钱。我的天,我们夫妻俩身无恒产,全靠一双手扒拉着,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给他们。这日子没法过了。”

胡大山也接道:“是啊是啊,我还没到家就听到四妹的事了,他们都说你发了大财,人也大方好心,便是那不相识的乞丐也伸手帮衬。——不如进屋说吧,你看这大冷天的,大人没事,孩子怕受不了。”

这夫妻俩个一唱一和。李竹只好先让三人进了屋。

两人一进屋,李二姐就把孩子往地上一搁,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胡大柱也跟她差不多。

而那个孩子,一见到桌上的果子点心,就两眼放光,伸出小脏手就去抓。李竹让小春给他洗手。小家伙死活不干,又踢又打,还冲小春吐口水。

李二姐看着只是笑,也不管。

李竹心里愈发地厌恶。这样极品的夫妻,这样的熊孩子。虽然说孩子还小,但有这样的爹娘以后也够呛。

李三姐跟李二姐拉着家常,先是轻描淡写地提了自己的事。

李 二姐对她的事不太关心,她只问道:“三妹,我听说你和离后一直在四妹家住着?哎哟喂,我先前就说过,四妹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什么扫把星灾星,全是人瞎说 的。果然被我猜着了。老话说得好,有个姐强好些,有个妹子强一辈子。你看咱姐俩以后都得靠着这个妹妹。四妹啊,如今爹娘也不管咱们了,咱们姐几个相依为命 吧。你放心,有我和你姐夫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你家里有我帮着,外头有你姐夫帮着打理,省得那些不开眼的,见你人心糊弄你。”

李二姐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李竹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起身进屋拿了一吊钱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这夫妻两人眼睛顿时一亮,李二姐伸手想去拿,又被胡大山拽了回来。

胡大山笑道:“四妹不用这么客气,俺们两个空着手上门,怪不好意思的,哪能要你的钱。俺们主要是来看看你,你姐在外头时,没有一天不想你。说你可怜,乖巧聪明——”

李竹打断他的话:“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她打我骂我的事?”

“呃…”胡大山脸色不觉一僵。

李二姐也有些讪讪地,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说道:“四妹,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也知道咱爹娘脾气不好,我也在家也跟你差不多,我就想帮也没那个能力啊。”

李竹冷笑道:“我不怪你没帮我,只记得你不但不帮我,还落井下石。你受了气还把气撒在我头上。这一件件我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