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姐被堵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脆响,胡小宝把盘子摔碎了。

小春忙过去收拾。胡小宝爬上椅子把零食全往自己怀里拢。口齿不清地嚷道:“我的我的。”

李竹皱着眉头说道:“这一吊钱算我给你们成亲的礼钱,你们拿去用吧。姐夫终究是个外男,我们家就姐妹两人,留下来怕人说闲话。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李二姐脸色通红,想要站起来,又忍住了。她强作出一副笑模样:“四妹妹,你姐夫跟自家哥哥也差不离,算什么外男啊。如今这天寒日冷的,你叫我们上哪儿去?”

李竹道:“你们去哪里,这不是我能管的事。”

胡大山也软声求情。

李二姐又求李三姐,她觉得这个三妹比李竹的面软多了。说不定心一软就答应了。 可她料错了。李三姐的性子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虽然心疼二姐的处境,但同时也明白,若真是让这两人留下,以后将后患无穷。再者说,这是四妹的家,她凭什么做主?

李三姐只当听不见,并不理会李二姐的恳求。

李二姐见这等软磨硬泡都不行。就一狠心,一把扯过孩子,使劲一拧,孩子张嘴大哭起来,李二姐流着眼泪道:“小宝啊,你快求求你小姨,让她收留咱们一家三口。不然,咱们都得冻死在街头。”

李三姐忙劝道:“二姐,你这是做什么?怎能拿孩子下手?”

李竹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放他们进门。

她黑着脸把那一吊钱收了起来,“既然你们看不上,那我就收起来了。小秋把他们送出去吧。这又哭又闹的,别人还以为咱们家怎么着了呢。”

小秋沉着脸过来就去拖胡大山,胡大山眼睛骨碌一转,飞快地拿起钱,对李二姐说道:“小宝娘,咱们走了,就不打扰四妹了。”

李竹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记清了,这钱是最后一次给,以后不会再有。”

这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

李竹走到李二姐面前说道:“你以前待我怎样,你心里明白。我本来连这些钱都不爱给你。你好自为之吧。”

李二姐见留下来是无望了,说话也不似方才客气了,她尖声叫道:“三妹是你亲姐,难道我就不是?凭什么她能留下,我就不能?——你好狠的心啊,亲姐姐上门都往外赶,要让别人知道了会咋说你——”

李三姐上去劝她,胡大山一边假意劝着,一边偷瞧着李竹的脸色。

李竹冷笑着看着两人,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连亲爹娘都敢放老虎放狗咬,你一个姐姐又算得了什么。我倒不如干脆狠心到底,把钱还我!”

胡大山紧紧地攥着钱,满脸赔笑。李二姐也怕她再要回去,也只好收起方才的尖酸话,虚情假意地道了几句歉。两人拉着哭哭啼啼的孩子离开了。

李二姐夫妻俩却没有真正离开。他们一家三口又去了大姑家。杨墨是个面软的,见两人客客气气的,也就热情招待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李大姑本以为他们顶多住一晚就走,没想到两人都是属柳树的,一住下就生根,丝毫不提走的事。

头两天他们还知道收敛些,过了几日,两人便愈发放肆,直把杨家当成自已家。李二姐下厨做饭,十分舍得,什么肉蛋都拿出来做。把杨老实心疼得不行。他家孩子白天胡乱踢腾吵得杨墨没法看书,半夜里又时常哭闹不止。这一家三口把家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杨老实忍不住开始口出怨言,李大姑也心烦,最后只好拉下脸提醒他们该走了。这夫妻两人只装作听不懂。

最后,李大姑下了狠心,把厨房里的东西一锁,带着杨墨和杨老实去了饭铺。夫妻两人没奈何,只得离开了。

他们走后,李大姑再见着李竹时,就说道:“这种人不能沾,早知道我就听你的劝,一开头就得杜绝他们的想头。”

这夫妻两人回去后,还到处宣扬自己的姑姑和妹妹狠心。把李大姑给气得不行。

李竹也不管他们,若是怕得罪极品,那就只能被他们死死拿捏住。这些人的最擅长的谅是捏软柿子,啃包子。啃着包子还怨包子皮不薄馅不多。

年关渐近。人们又开始忙着准备年货。李竹因为要起鱼塘,要挖莲藕,比旁人更忙碌些。

莲藕和鱼共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再加上店铺的分红和租金,李竹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跟往年一样,李竹跟熟识的几家人都送了几条把鱼和一筐莲藕。

陈家也送了。

李竹也收到了回礼,几本书,一方镇纸,几本字帖。还有一只刷子和一盒牙粉。小白一眼就认出那是它用过的。

字帖上仍夹着一张纸,上面除了一个巨大的“谢”字,还有一句“过年好”。李竹猜测是陈观写的。

不过,穆长倩来她家时,那张纸没收起来。她看到后,不禁吃了一惊,说道:“这是陈家老大的字。他、他竟有闲心写这个?”

第135章 你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穆长倩来她家时,那张纸没收起来。她看到后,不禁吃了一惊,说道:“这是陈家老大的字。他、他竟有闲心写这个?”

“还真是他写的?”李竹也有些惊讶,第一次看到那个“谢”字时,她也怀疑过是这家伙写的。但第二次加了“过年好”,她又觉得不像此人的风格。倒像是陈观的风格。没料到竟真是他的。

穆长倩不说话了,只是暧昧地看着李竹笑。

“收起你那副表情,你想多了。”李竹说道。

李竹听说,陈觐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人都十分挑剔,他怎么会看上自己这种人?当然啦,她也瞧不上这样有严重洁癖的人。李竹不由得想起,小白在大冷天被他强迫洗澡的事。狗都不可忍,更何况是人?

“我们看彼此都不顺眼。”

穆长倩很快就想起李竹的口味,她喜欢的是温柔宽容的男子,陈觐跟这种一点都不沾边。因此,她也只是开个玩笑就罢了。

李竹又问穆长倩:“你和陈观什么时候成亲?成了亲是不是得回京城?”

穆长倩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等两年也没关系,毕竟陈觐做为老大还没有定亲,弟弟就先成亲,有些不好。但他父母说,要等到陈觐定亲,不知得等到后年马月。而且他们家不在乎这个。大概、可能,在陈觐卸任后我们会一起进京吧。”

李竹算了算,陈觐来清河县上任已经两个年头了。明年秋天就该离开了。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穆长倩也十八了。

年前的时候,杨云的年礼也送到了。跟去年差不多。不过李竹那份中还多了几份质量上乘的绣品。看样子是杨云亲手做的。李竹想着这个表姐怀着身孕还给自己绣东西,心里不禁愈发感动。

除了每人的礼物外,杨云还写了一封长信。

说自己身体很好,除了头三个月稍有不适外,其他时候都吃得好睡得香,孩子也乖。大概会在明年春天生产。请全家不要担心。

除了这些,还有就是京中的一些事情。说有人弹劾陈觐,说他渎职,放走恶匪宁希迈,还说他徇私枉法等等。这后一条指的是吴成名的事。李竹猜测这里头可能有吴成名的妹妹吴玉容的推波助澜。

杨墨给全家人读完了信,众人各自拿了礼物回去。李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礼品准备好,万一大姑要送年礼到京城正好捎上。

她 回来整理绣品时,突然发现里面还夹有一封短信。还是杨云的笔迹,只是笔迹有些凌乱。上面写道:阿竹,我刚写完信,那个吴玉容竟然来找我了。她旁敲侧击地打 听她堂弟吴成材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她似乎在怀疑咱们家,尤其是怀疑你。总之,你要小心,我在这边会尽量打消她的怀疑。

李 竹看完这封信,心下不由得一沉。她是没见过吴玉容这个女人,但是对方既然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宅门里斗出一方天地,那她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过好在,她离 京城远,吴玉容又是个后宅妇人,纵使有什么坏心也是鞭长莫及,她就是怕对方会报复在杨云身上。希望江家能护住她。

李竹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吴家满门灭绝,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没想到又窜出个吴玉容。也是,她猛然记起来,当时她因为杨云被抢之事,潜入吴家书房,偷听吴老爷和吴成名两人的 谈话,吴成名似乎提到了这个远在京城的妹妹,说是要送珍贵药材保胎之类的。只是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竹思忖一会儿,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先过个好年吧。

年底的时候,杨秋丽和蔡白成亲了。李大姑按村里的习惯也去随了份子。李竹只随了里正家一份,让李三姐去吃的席。

杨秋丽是里正家的宝贝老闺女,嫁妆在杨家集是数得着的丰厚。蔡家的聘礼也丰厚。

小凤来找李竹时,撇着嘴说道:“这两人,一个是针尖一个是麦芒,一个是紫皮蒜,一个是旱地葱,你等着瞧吧。以后蔡家有的热闹。”

李竹看着小凤,她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村里的同龄女孩子都在说亲,怎么就没听到她的消息呢。

小凤闻言叹息一声道:“我后娘说,舍不得我早嫁,哼,当我不知道她的如意算盘,她就是想多使唤我几年。”

“你爹呢?”

“他?他全听我后娘的。”

李竹暗暗替小凤担心,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送走小凤,李三姐又过来说二姐的事。这两口子到底还是回胡家去了。她婆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还有妯娌,现在家里闹成一团。李竹才懒得管她,只要她别来麻烦自己就行。

说完二姐的事,李三姐又吞吞吐吐地提起张文:“阿竹,你说实话,你觉得张文怎么样?”

“啊?他呀,还不错。”

李三姐赧然道:“如果你也觉得不错,那我们就定下来了。”

“这么快”

李三姐道:“是得快些。因为明年春天,阿寄又得去考试了,现在家里手头不宽裕,我怕爹娘又打我的主意。不如早些定下算了。我不能一直蹭在你家。”

李竹拉着三姐的胳膊道:“你就算住一辈子我也欢迎。”

“你这张嘴越来越会说了。”李三姐笑道。

姐妹俩说说笑笑,李竹突然想起,这个李寄考了好几次了吧,还一直是个童生。希望他永远都是。

一年后。

这是李竹来到这里的第三个年头。

在这一年里,她的田地从五十亩变成二百亩。铺子由两处变成了四

处。她家的果子、鱼、蔬菜也县里是小有名气。杨家饭庄的生意愈发红火。

张文和李三姐已经成亲。杨墨和胡三娘也定了亲。这两个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当春天过去,夏天到来时。清河县的百姓都在议论一件事,就是他们的知县老爷三年的任期已到。这三年里,这个知县老爷兴修水利,剿除匪患,重农而不抑商,办案清明公正,不徇私情。高产的玉米也在官府的推动下,得以传播开来。这自然又大大丰富了人们的口粮。

清河县一日比一日繁华。再加上连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政通人和。如今这位县太爷要离开了。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有的要送匾,有的要礼等。李大姑因为南玉一案,也是十分感激这位父母官。对这些活动也是积极参于。

他竟然要卸任了。李竹不禁有些怅然,虽然他这个有洁癖,爱装,但确实是个好官。希望下一任别是个又贪又庸的。

更让李竹伤感的是,穆长倩也要离开了。李竹穿越到这里一直都有些孤独,同性朋友中,也就穆长倩能基本和她说到一处。

穆长倩比李竹更难过,她反过来安慰李竹道:“你可别哭,咱们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你以后或是来京城找我,或是我回来看你,我家的祖宅和别庄还在这里呢。”

李竹故作轻松道:“谁哭了,明明哭的是你好吗?”

穆长倩得了祖母的允许,在别庄多日几日,为的就是跟李竹这个好友好好告别。

这几天,李竹什么也不干,专门陪着穆长倩玩乐。又是划船又是钓鱼。两人兴致来时,李竹甚至带着她在河边挖了个坑,点了火,两人摘了毛豆玉米烤着吃。

“太好玩了。”穆长倩拍着手笑着,李竹也跟着笑,两人像瞬间缩小十岁似的。

穆长倩用树枝翻着玉米烤,李竹十分不雅观地半趴在地上,对着火坑吹火。炊烟扑到她脸上,给她的脸颊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黑色,她变成了花猫脸。

“哈哈。”穆长倩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乐不可支。

李竹赶紧跑到水边照照,果然是一副花猫样,她正准备洗脸。就见河面飘过来一只中型船只。陈观站在船头,爽朗地大笑。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这副尊容。

李竹赶紧捧起水洗了两把。

船只很快靠了岸,不等停稳当,陈观就用竹竿一撑轻快地跳上了岸。

紧跟着,也有一人走出了船舱。

陈觐也来了。

李竹看着他不觉有些尴尬。

陈觐不知是嫌弃还是怕她尴尬,竟然将脸扭向了一边。

这两人来了,烧烤活动只得中止。其实陈观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只不过因为陈觐在场,他也只得假装对此不感兴趣。

不得不说,陈觐这人是气氛破坏高手。

有他在场,连穆长倩也变得严肃起来。

四人默默地走着。起先是穆长倩和李竹一起,这兄弟俩一起。后来,穆长倩重色轻友,慢慢和陈观挪到一起,将李竹拉在了后面。

陈觐在前,李竹在后。两人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陈觐背着手看着远方,慢慢说道:“我即将离开,你有什么话要说?”

第136章 告白、变故

“你有什么话说?”陈觐一脸严肃地问出了这句话。

李竹先是一怔,随即想道,这人还真是个工作狂,出来放松也不忘公事。

李竹将这句话理解成:“本大人要升官了,你等有什么冤情快快诉来。”

李竹想了想,自己最近过得顺风顺水,似乎也没什么冤情可说的。小白小灰也没有发现什么案子。听人说,这个陈觐将历年的积案也都处理完了。

李竹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陈觐先是默然,接着眉头微蹙,心有不甘,再问:“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李竹很确定地回答:“没有。”

陈觐看着远处的河水,半晌不说话。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李竹也猜不透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两人默默走着,夏日的果树上,繁花已谢,枝叶嫩绿,枝头挂满了小而青涩的果实。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落在草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陈觐在前面走着,他走得不快不慢,一脸深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走了一会儿,陈觐忽又说道:“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

李竹闻言不禁有些恍惚,是的,已经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在下在此三年,不知李姑娘对本人有何评价?”

李竹有些惊讶,这个问题怎么像是个陷阱?她能全说实话吗?比如:我觉得你是个爱装爱耍酷又有洁癖的不正常人。答案是不能。

不说实话,泛泛的夸赞也没什么意思。想来,对方也没少听这类话。

最聪明的办法是不评价,李竹慢条斯理地答道:“私以为当面评判别人一件容易冒犯别人又难为自己的事,伤人伤已,民女一向不这么做。”

陈觐挑眉:“你的评价能伤人我明白,但伤已是怎么回事?”

李竹一本正经地说道:“若说实话,会伤了别人;若不说实话,回头又会鄙视自己。”

“的确如此。”陈觐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语调也比方才明快许多。

他追问道:“那么现在,你是打算伤人还是伤已?”

李竹一脸为难:“我能保持沉默吗?”

“不能。”

李竹决定像别人一样泛泛称赞:“你是个好官,也算是个好人。”

陈觐:“…”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李竹:“抱歉,更高级的拍马夸赞实在非我所长。我想,随着您的步步高升,以后会源源不断地听到这类话。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陈觐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古怪的笑意。有些自嘲又有些苦涩。笑容一闪而过,快得李竹几乎没时间去捕捉。

李竹估计陈觐身上可能有所谓的官威,她敢和别人对视,但每次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所以她错过了这个察言观色的机会。

两人说到这里,谈话再次暂停。树上的知了停歇一会儿,又开始聒噪起来,低一声高一声地叫着。

这时,陈觐又问一句:“我的某种习性是否很难让一般的女子接受?”

李竹讶然,他说的是他的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