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忙替陈夫人打圆场。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陈夫人见儿子平安无事,两人的感情也进了一步,不禁深感欣慰。她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府。

陈觐挽留道:“母亲何不在庄上歇一夜,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陈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道:“不必,你们可以多呆几日,我还是先回吧,家里有两个金贵人,我可不放心。”

陈觐自然明白母亲指的是祖母和弟媳。

众人齐送陈夫人出门,临上马车时,陈觐才注意到陆姗。

他不禁有些讶然:“你怎么来了?”

陈夫人怕陆姗难堪,忙说道:“她见我心急如焚,怕出了什么事,就陪着来了。”

“哦,多谢陆姑娘。”

“不必客气。”陆姗涩声答道,她扶着陈夫人上了马车。

众人挥手告辞,目送着马车离开视线,才转头回去。

只有两人时,陈觐忍不住又把李竹揽进怀里,低声说道:“对不起阿竹,这几日让你受惊了。早知道我就不进山了。”

李竹伏在他胸前,张嘴咬了他一口,闷声说道:“混蛋,你下次再这样试试!”

“不敢。你再咬一口吧。”

两人紧紧相拥着,过了一会儿,李竹又问道:“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哪怕来问我也行啊,我准备向你解释的。”

陈觐默然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伤人的话。”

李竹的鼻子一酸,“没关系的,夫妻之间偶有吵嘴争执不是很正常吗?”

陈觐轻轻一笑:“我那时觉得你对我的情份还没能可以吵嘴的地步。”

李竹无言以对。

陈觐蹭了蹭李竹的脸,又道:“我的目的是留下你,自然不能做一些把你推得更远的事情。”

李竹没有接话,只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这几天,李竹担惊受怕、坐卧不安,此时见人平安回来,心下一放松,倦意也来了。她就这么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陈觐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再脱去鞋袜,盖上薄被。他正想出去吩咐青枫一些事,却见她伸着一只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只好又折身回来,和衣上床躺在了她身旁。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李竹一跃而起,“怎么睡着了,还有几件事没处理干净呢。”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事情我都替你办完了。”

“啊?”

陈觐一边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不就两件事吗?那个雪香我已经打发到她到更偏僻的庄子上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嗯。”

陈觐用一副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无论你怎么样,都不是她一个下人应该议论的。你刚进门,威严必须得立起来。”

“我明白。”以前她一直没入戏,在陈家仿佛一个看客似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得逐渐适应妻子这个角色。

“还有一件,”陈觐说到这里,语气都变了,酸气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个蔡青又来了。”

李竹心头一凛,她是件大事,她要彻底地解决掉。她要跟他说明白。

陈觐接着说道:“今日我回来时,他就在一边看着。他当时就明白你的心思了。”

“是吗?我当时没看到他。”

陈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约的得意:“你当然没看到他,因为当时你的眼里只有我。”

“哼,少得意。——对了,他怎么说?”

“他说他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第171章 结局(上)

陈觐平安回来。经此一事,两人的感情也有了升华。

陈觐趁热打铁,放下一切事务,每日陪着李竹。两人将附近好玩的地方玩遍了。他们又抽了一天功夫,去看李大姑和杨墨,他们这几日就要启程回乡了。

陈觐早命人准备了各色礼物,也送了杨墨不少书籍。陈夫人也送来了不少礼物,又命贴身丫头送来不少补品和几匹上好衣料给李竹。

陈觐见母亲对李竹如此上心,自是十分欣慰。不过,同时他也有些疑惑,就问李竹:“那日,娘和你说了些什么?”

李竹略一迟疑,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陈觐。

陈觐听得直皱眉头。他用愧疚的口吻说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李竹道:“那日你是因为我才涉险的,我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那些话我硬生生地受住了,也没和她争执。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也不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陈觐捧着李竹的脸,轻轻触碰她的鼻尖,温声说道:“我回去会跟她好好说说。也怪我对事情预估错误,我起初以为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就行了,没料到会这样。”

陈觐再次道歉:“夫人,为夫是初为人夫,经验不足,以后会逐步改进。请娘子拭目以待。”

他生着一张严肃脸,却故意说这种卖萌的话,有一种意外的反差萌,让人忍俊不禁。

李竹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如春花初绽一般,让人陈觐忍不住亲了又亲。

李竹趁势问道:“对了,你去年跟我说不是要去西北上任吗?怎么一直不见你提这事?”

陈觐的眼睛不觉一亮,“你终于肯关心我的事了?”

“大概今年秋天就要去上任了。”

陈觐说到这里,看着她,认真地说道:“西北是个苦寒之地,又靠近边疆,不如京城安全,你可以留在京里。”

李竹摇摇头,她才不想留在京里。 她刚过门,分家是不大可能,她不想跟陈家那一家人朝夕相对。别说是婆媳,就连母女相处长了都会产生矛盾。她还是远远地离开为好。

不过,她不想实话实说,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我舍不得你,无论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跟随着你。”

“嗯。”陈觐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又狠狠地亲了她一回。

两人又在别庄了住了几日,李竹觉得他们此时才进入热恋状态。陈觐每天厮缠着她,和他走得近了,她才发现,人的性子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古板严肃,他有时也会做一些幼稚的事。而且,也真如他先前所言,他们在很多方面确实很契合。当然最合拍的要数互喷这项技能。

这天,陈觐教李竹一样东西,怎么也教不会,他微笑着鄙视她道:“哼,我才发现你有点笨。”

李竹笑着反击道:“我要是不笨怎么会看上你。”

反驳完毕,李竹仍嫌不过瘾,接着说道:“你知道你哪点比我好吗?”

“太多了。你一时数不过来。”

“你也就两点比我强:你的眼光比我好,你的伴侣比我的好。”

陈觐乍一听觉得是好话,再一想便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叵测居心。这不是变着法儿夸她自己嘛。

这时候,陈觐采取的是君子动手又动口,把李竹亲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竹以为陈觐会趁势提出夫妻合体的要求,或是再次勾、引她。如果他有意,她也不会拒绝。毕竟,两人都成亲这么久了。

但令他惊讶的是,他一直按兵不动。除了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两人在庄上住了几日,府里来便捎信说让他们回去。因为陈老夫人很想念孙子。

李竹知道,对他们的婚事反对最激烈的就是陈老夫人,据说被气病了一回,最后干脆住到二儿子家去了。一想到这些,李竹心里就不由得有些惴惴的。

世上的某些人某些事就像套餐一样,里面有她喜欢的,也有她不喜欢的。比如当初的蔡青和蔡家人,陈觐和陈家人。但套餐就是套餐,又不能拆开了买。所以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时,她猛然想起陈觐初次求亲时说的那番话,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家族,也根本不存在各方面都满足她要求的男人。这个问题已经不容她逃避,她会用心维护彼此的关系。与此同时,她也得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线。只是希望他们别太过份就是。

陈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一切有我。”

二人回到陈家,陈夫人和陈老夫人两人都不在家,说是上庙里祈福去了。天气热,两人都出了一身汗,李竹便让小春打水,她沐浴完毕,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李竹察觉到小春在她梳妆时,一副心不在焉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竹温和地问道:“小春,你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吧。”

小春微微红了脸,便将自己听的消息告诉了李竹:“姑娘,我听夫人房里的丫头说,夫人和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您和姑爷还没有圆房的事…”

“哦。”李竹也没觉得多惊讶,在大宅门里几乎是没什么秘密可言,她们现在才知道,也说明瞒得够久了。李竹又怀疑,这婆婆和祖母好意思管他们的房中事吗?

事实很快就证明李竹的怀疑是错的。

李竹刚梳好妆,陈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便来了。陈觐刚好去见一个堂哥去了。

李竹便一个人来到了上房。

陈夫人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和蔼。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李竹从容应对。但说了一会儿,李竹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陈夫人这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们要尽快圆房的事。李竹不由得有些生气。她还真想管他们房中的事,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上次她因为陈觐生死未卜,对他及他的家人充满内疚,便硬生生地忍下了陈夫人对她的教训。但这次情况不同。她不能让她养成了习惯。

李竹想了想便说道:“母亲,儿媳与您一样,性子直爽,喜欢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有不对的地方,请您多担待。”

陈夫人含笑点头:“你说吧。”

“母亲说过,以前陈家并不想接纳我做陈家的儿媳妇。其实,我也一样。那时候我也真没想到要嫁入陈家这样的家庭。

我一是觉得齐大非偶;二是,那时还不知道阿觐对我的感情以及他的为人,外界关于他的传闻…想必您也明白;三是知道自己的性子太拗,不懂变通,吃得了苦,受不了委屈。因此,当阿觐恢复人身,提议以身相许时,我便拒绝了。”

“你拒绝了?”陈夫人微微一怔,她竟不知有这回事。不过,她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儿子之所以没提这事,一是怕她对李竹的成见更深。二是被人拒绝觉得有些丢脸。

李竹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一觉醒来竟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我当时懵懵懂懂,不知所措。还有一点,我和您儿子是一样的,就是不勉强自己的感情。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大概是他看上我的原因之一吧。

我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和他成了亲,在别人看来这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然而,于我而言,却是突然被这个大馅饼砸晕了,因为我不确定这个馅饼的馅是不是我爱吃的。”

听到这句新鲜别致的说辞,陈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 竹也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当时觉得自己需要观望适应一段时日。阿觐也同意了,他说给我时间适应,等我准备好了再说。当时我们两人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告诉您 和祖母。但我们又一想,我们都是大人了,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不能事事都依靠大人。哪怕是磕磕碰碰的不尽如人意,也总算是成长了。更何况这种事,也有些 难以启齿。我希望母亲能理解我们两人的难处…”

李竹的态度十分委婉,但话里的含义却毫不含糊:“你们觉得我嫁到你们陈家是占了大便宜,实际上,你们根本没征得我的同意。你们当时觉得我委屈,我还觉得不情愿呢。圆房不圆房的事,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陈夫人一时没接话,她只是微微笑着,深深地注视着李竹。半晌才轻叹道:“我这次真的信了,你和阿觐的性子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李竹忙道:“让母亲失望了,我本性如此,不会像别的儿媳妇那样圆滑周到。不过我相信,感情是处出来的,母亲以前不了解我,或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的我。以后我会尽力而为,有不到之处还望母亲多多提点。”

陈夫人这时也不好多说了。她缓缓道:“嗯,我只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

李竹在陈夫人处坐了一会儿,对方便让她去太夫人处请安。毕竟他们成亲半年,她一直都没见过老夫人。李竹深深呼了口气,做好应战的准备。

第172章 结局(下)

陈老夫人大约六十来岁,她身材高大,头发斑白,双目炯炯有神,神态威严庄肃,不苟言笑。

李竹突然明白陈觐长得像谁了。

陈老夫人从李竹进来伊始,便不住地打量着她,李竹不慌不忙,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按着规矩向她行了礼,叫了声祖母,便垂首而立,任她打量。

陈老夫人微微笑了笑,一派和颜悦色的模样,她招招手道:“过来,孩子,坐我跟前。你莫不是怕我?”

李竹笑道:“阿觐时常对我说,祖母看着严肃,实则心肠极软,听得多了,便不会怕了。”

陈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旁边的丫头搬了张稍矮些的椅子放到老夫人身旁,李竹道了谢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陈夫人打量了李竹一会,突然轻轻叹息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愧疚。

“好孩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李竹不禁一怔,一路上,李竹设想了种种可能。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一定是陈觐听说了风声,事先做好了功课,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方才狠狠地骂了那个小畜生。什么洁癖不洁癖的。他当初可是他哭着喊着要求娶你的,娶回家却又晾着你。”

李竹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应答着。很明显,陈觐是用了自己的洁癖当借口,这倒是很让人信服。

陈老人眯着眼,越说越怒,“亏你忍了这么久,我要是看不出来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忍着?你婆婆也是粗心大意。年轻小媳妇脸皮薄,抹不开口,她就没看出来?”

李竹忍住笑,忙说道:“祖母,没关系的,我能理解阿觐,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他一直对我很好,他这样做可能是顾忌我的身体,毕竟我刚刚恢复。还有我自己,我醒来时懵懵懂懂的,就想适应一段时间…”

李竹的话里真假掺半,这是为了日后陈觐被戳穿谎言时留条后路。

陈老夫人对李竹的回答颇为满意,笑道:“你果然是个懂事的,这个时候还替他说情。这孩子从来都不像阿观那样乖巧听话,脾气又怪又拧。”

李竹嗯嗯啊啊地回应着。

陈老夫人笑吟吟地看着李竹,顿了顿又道:“孩子,以前祖母错怪你了。”

李竹心中不觉又有些惊讶,这话要从何说起?

她仔细听下去,这才明白,原来当初有人在陈老夫人面前说她的坏话。说她命硬克人之类的。依她猜测,说坏话的人不是陆琨就是吴玉容。

“今日我和你婆婆去烧香,重新给你们卜了一卦。大吉大利,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竹知道老年人就爱信这些,她也没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忽又觉得此事太巧合了,不知是不是陈觐特意安徘的。

李竹在陈老夫人处呆了半个多时辰,她说的少,听得多。这老年人一上了岁数就爱唠叨,说陈老太爷的事,说陈家昔日的显赫事迹,当然还有两兄弟小时候的黑历史。

李竹边听边笑,同时将陈觐的那一部分牢牢记住,打算以后好用来当证据笑话他。

陈老夫人对李竹愈发满意,连说传言不可信。

一个时辰后,李竹看老夫人也说累了,便寻了个适合的机会提出告辞。她得了一堆赏赐,带着小春和两个丫头施施然回到青芜院。

李竹回到房里,没看到陈觐,正要去书房看看。却冷不丁地被人从背后抱住,这家伙竟然躲到门后偷袭她。李竹趁势靠在他身上,诚心诚意地说道:“小白,你真好。”

陈觐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说道:“我是你的丈夫,自然要护着你。我祖母和母亲虽是明理之人,但一家人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以后若有冲突之处,你告诉我,由我来解决。无论我和她们闹得多僵都没事。你就不合适。”

“嗯。我知道。”李竹心头涌上一丝甜蜜的感觉。

她再次夸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好,这么称职。”

陈觐被夸得心花怒放,嘴上却仍傲娇地说道:“我一直都这么好,是你从来都没把我往好里想过。”

隔两日,李大姑和杨墨回乡,两人前去送行。听杨墨说,蔡青没有回乡,陈家别庄旁边的那栋房子他也打算卖出去。

杨墨提起蔡青,心情难免有些复杂和遗憾。

无人在场时,他悄悄地对李竹说道:“阿青变了,他不再是以前的他。”

李竹也有此感,但是这世上又有谁能一直不变呢?

杨墨深深地叹息道:“短短几年而已,一切都物是人非,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李竹恍然想起,她还在杨家集的那些岁月。穆长倩、杨墨、蔡青和她在一起游玩的快乐时光。桃花林中,芦苇荡里,那个清秀腼腆的青衣少年。他总是笑着,清亮的目光像门前的泉水一样。

然而光阴如同家乡的河流一样,不舍昼夜,逝者如斯。他们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地一直向前。河流不能倒流,他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送走杨墨和大姑后,李竹消沉了两日。陈觐费尽心思,百般逗她。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李竹很快就缓了过来。

然而,陈觐不知从哪里挖出了一些陈年旧事,有些吃味地说道:“我听说杨墨当初差一点和你亲上作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