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又笑了笑,没在意她的话,顿了一下之后问:“苍苍,在牢里的时候,你那位朋友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事情,或者说过什么让你挺注意的话?”

苍苍愣了一下之后回答:“他喉咙有问题,说话不方便,一般都是我对他不停的说话,他偶尔说,也是一两句,他没告诉过我什么吧,也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你问这些干什么?”

萧焕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苍苍瞥着他沉吟的样子,冷不丁来了句:“你刚刚叫我苍苍!”

“怎么?不喜欢吗?”萧焕低头看了看她,笑问。

“…要叫就叫吧。”苍苍沉默了一下之后,没什么底气的说,她不敢说,她刚刚恍惚了一下,在那个清醇好听的声音念出“苍苍”的时候。

萧焕的眼睛错过她有些发红的脸,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在苍苍出牢之后这么迅速的就被杀,那个曾经和苍苍关在一起的人,似乎是知道着什么秘密。可是现在不但那个人死了,连魏西辰也死了,苍苍又好像没有从那个人口里得到过什么信息,最后的一丝线索也断了。

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对方如此谨慎?竟然在不确定秘密是否泄漏出去的情况下,就连杀了两个人?

萧焕不认为自己的好奇心会重到就此插手这件事,去把一切弄个清楚。如果对方有杀了苍苍灭口的意图的话,那只用很快的把她带回京城去就可以,御前侍卫两营的力量,还不至于连未来的皇后都保护不好。

要告诉她那个人已经死了,然后带她回京城吗?

萧焕把目光移到窗口那个鼓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口哨的小姑娘身上,嘴边的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说,她不喜欢看到人伤心。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苍苍转头看着他,咧嘴笑了笑:“其实和你在一起也不错的。”她笑着比了比他的脸:“有美色看。”

萧焕轻轻的笑了笑,这个小姑娘似乎总是,对于他的脸比对于他这个人本身更有兴趣。

他的笑容看在苍苍的眼里,很淡,淡到她能看得出来,在他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她挑了挑眉,觉得这也没有什么的。

他对她来说,还只不过是一个刚刚熟悉了一点的陌生人,和一个新交的朋友差不了多少。

估计在他来看,也是一样。

第5章

陪都黛郁城一处幽静的庭院内,起了一阵凉风。

已经是时至初秋了,秋风吹过园中的那片荷塘,翻起几片颓败的叶子,凉凉的,带了些清索。

依水而建的青瓦小亭中,独坐着一个褐色的身影,正随意的拾着黑白两色的棋子,填入到面前的棋盘中。这一局棋,布局远未结束,纵横间是大片的空白。

又一阵秋风吹过,亭中人手上新拈起的一粒棋子尚未落下,荷塘的那头就走了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走得很快,没有多久,就径直走到小亭内的石桌前,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棋盘一侧。

那是一支三棱形的短镖,小小的,银色的刃上雕着秀气的藤蔓花纹,这是盐帮三当家魏西辰的兵刃。

拈着棋子的那人轻轻的笑了,他的笑声很低沉,透着慵懒:“魏西辰死了?冼血,交待给你的事,我一直都很放心。”

被称作冼血的黑衣人侧身站在石桌之旁,微低着头,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平静的开口:“我在杭州,见到了大小姐。”

那人顿了一下,手中的棋子敲着梨木的棋盘,轻叹一声:“这丫头啊,我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认出了大小姐,大小姐却不认识我,大小姐好像是想救魏西辰那个被关在白牢里的结义兄长,还想要央求我帮她把人救出来。可惜,那位结义兄长,在她求我之前就已经被魏西辰杀了。”冼血轻轻的说完,停了一下:“我在杭州,还见了另一个人。”

那人闻言,终于抬起头,儒雅的脸庞上一双清湛犀利的眼睛,看着冼血:“谁?”

冼血顿了顿,然后极轻的,吐出两个字。

那双眼睛蓦然眯了起来,一瞬间,居然射出了刀锋一般光芒,那人轻笑了起来:“原来宫里的那个,早已经是替身了。咱们这位弱不禁风的万岁爷,只身赶到江南去,莫不是只为了把他出逃的文定妻子抓回来吧?”

“赶上千里地,去找一个人,也不是没有没有可能的吧。”冼血静静的接了一句。

“你不是想说咱们这位万岁爷对那丫头已经有情了吧?”那人居然呵呵的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折在一起,那双犀利的眼睛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光彩,他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懒散而疲态显露的普通中年人。

他笑着开口,夹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叹息:“要真是如此,就太好了。”

冼血没有再接话,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等着从荷塘上送来的这阵风过去,向那人抱了抱拳:“先生,我退下了。”

得到颔首同意之后,他很快转身,重新沿着荷塘退出去。

他走的和来的一样快,直至他的身影隐没在塘边的花木之后,桌前坐着的那个面容儒雅的中年人停了一下,从棋桌前站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和笑意一同消失的,还有他脸上的那抹慵懒,挥手间,他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侍从。

对着那名侍从,他淡淡的开口:“写一封匿名的信给凤来阁的风远江,再给他五千两银子,叫他把凌小姐的人头拿来。”

那侍从明显的僵了一下:“大小姐?”

“不必担心,”觉察到了属下的紧张,他终于又笑了起来:“有那个人在,那丫头还不至于保不住命。”

那侍从这才释然,抱了拳,领命而去。

随意的把手中的黑子抛入棋局中,一身褐衣的中年人也抬步离开了凉亭。

北方的秋天,寒意渐渐重了,这湖边的小亭里也已经坐不久人了。

这两天跟着萧焕在杭州城里乱晃,苍苍只是觉得,天开始冷了,但是她没有料到会冷到这种地步——她现在正浑身湿淋淋的裹着条毯子蹲在客栈里的床上,一边打喷嚏,一边承受着毛毯揉在自己头发上的感觉。

萧焕站在床前,毫不客气的用毛毯将她的头拨弄的前后左右不停摇晃,他身上也比苍苍好不了多少,一身青衫都湿透了,脸上还挂着没来及擦拭的水珠。

苍苍闷闷的抱着下巴,任萧焕拨弄她的头发,说起来,她不过就是在和萧焕一起游湖的时候,看到有人溺水,然后连想也不想的就纵身跳下去救人,结果没想到湖水太凉,她刚跳下去脚就抽了筋,最后人没救到,自己也淹了个够呛,还是萧焕跳下水把她和那个溺水的人一起救上了岸。

“对不起…我又不是故意的。”苍苍终于小声嘟囔出来。

萧焕停下给她擦着头发的手,低头从毛毯的缝隙里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为什么道歉?我又没有怪你。”

“那干什么脸色那么难看。”苍苍依旧小声嘟囔,萧焕的手已经又开始动了,她的视线又开始随着那双手的拨弄晃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游泳!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的!我掉进水里的时候,想这次真完了,小命八成是要玩儿完了,然后就抓到你的胳膊了,唉,你是怎么把我弄上岸的?我就觉得下面轻飘飘的,接着就到岸上了,那会儿我还以为你也会武功的呢…”

“你以为的还真不少呢。”萧焕是叹着气说这句话的,语气也还淡淡的,听不出有怒气。

不过相处了两天,苍苍也知道了他绝不肯在语气中透露情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时候,也就那天从盐帮总堂赎她出来和现在两次,偷偷吐了吐舌头:“还是生气了…还说没怪我…”

“没说你救人不好,”萧焕又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解释:“只是就算急着救人,也不用这么莽撞,你如果肯在下水前稍稍活动一下手脚,那位刚掉到水里的姑娘也不会就此淹死,你的腿也不会在水里抽筋,我也就不用下水把你们两个都救上了。”他说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把毛毯盖在苍苍头上:“替换的衣服还没有送过来,你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吧,要不然真会伤风感冒。”

苍苍乖乖的听训,“噢”了一声去解衣带,偷偷瞥了瞥萧焕。

他沾着水滴的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湿透的黑发从发髻中散出来了一些,落下来半遮着眼睛,不知道是床前的光线还是水滴的原因,苍苍居然觉得他的肌肤像是透明的,心跳狠狠的快了几下,咽了口吐沫:“你光顾着管我,不把湿衣服也脱下来吗?你身体不是不好?你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那么我们一起脱?”萧焕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意,淡淡反问。

苍苍一愣,还没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眼前的床帏就落了下来,萧焕的声音从帏帐后传来:“脱下来的湿衣服就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吧,待会儿我会把替换的衣服也放在凳子上的,你自己取。”

他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带上房门。

苍苍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这才想起:对于未婚的男女来说,这叫避嫌。

“嘁,什么一起脱?谁想看你脱衣服的样子!”苍苍愤愤不平嘟囔完,眼前立刻闪出他半垂着睫毛、头发湿湿的站在自己床前的样子,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眼睛就眯了起来。

那家伙把湿衣服穿了那么久,不会就感冒发烧了吧?烧得双颊通红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到时候看他还神气什么?那时候她不但要看他的窝囊样子,还要把被子掀开痛痛快快的看光他只穿中衣的样子。还不给她看?有什么稀罕的?

越想越得意,苍苍哈哈的就笑出了声,裹着毯子倒在床上。

第6章

必须要派人去刺杀苍苍。

这是被属下们尊称为“利先生”的褐衣人离开凉亭的时候,心中的念头。

因为害怕消息泄漏而杀了严瞬开和魏西辰,却对引发事情关键的凌苍苍不管不顾,依照那个人的才智,立刻就能想到在背后指使的势力是哪一个。

但是如果派手下的人去,难保那个人会不会从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依然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这是一个死局,派与不派,都是败招。

走在秋意渐起的花园中,褐衣人微微眯上了眼睛。

然而如今,前去刺杀苍苍的将会是凤来阁的杀手。

要知道所有杀手组织最忌讳的就是向别人透露主顾的情况。买凶杀人的主顾通常都有不便自己出面杀死仇敌的苦衷,所以才会请杀手组织出面,因此绝不泄漏主顾的身份是所有杀手组织最基本的信誉,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知道,想要从一个杀手身上得到什么秘密是不可能的。

于是追查这个事情的真相,也就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下一步棋,那个人该会怎么走?

晚上还没到,的确就有个人感冒发烧了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不过那个人却不是萧焕。

可能是几天来打架进牢房私自逃跑吃不好睡不好这一连串的折腾,一向自认为身体比牛还壮的苍苍一边幸灾乐祸的盼着萧焕生病,一边美滋滋的睡着之后,居然就开始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把冷了的身体捂在被子里却又一阵阵的发热。

正当她不知道第几次把缩在被子的胳膊伸到被褥外面时,耳边听到了一个恍惚的声音:“苍苍?苍苍?”

苍苍也不管来的人是谁,一把就抱住了伸到额上试探她体温的那只胳膊,脸也蹭过去贴在那只手掌上,嘴里喃喃的:“凉凉的,真舒服。”

到底是发烧了。萧焕有些哭笑不得的任苍苍拉了他的手放在脸上乱蹭。

他就怕她这段日子一直在外流落,会禁不住落水之后的寒意感冒发热,因此上岸后就马上找了毯子把她裹好拉回客栈,没想到还是没有防到,早知道就在那船上立刻找个地方给她换下湿透的衣衫了。

“苍苍,苍苍,别睡了,醒一下。”看到他拿进来的干净衣衫还都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又看到苍苍伸出被子的两条胳膊——这个小姑娘,里面一定什么衣服都没有穿。

萧焕无奈的放柔声音:“苍苍,醒了把衣服穿一下,要不然会冷的,苍苍?”

“才不要!热死了!”苍苍眼睛也不睁的叫,手臂却像缠上棍子的蛇,攀上来把萧焕的整个胳膊抱在怀里。

萧焕的身子都快让她拽上了床,扯住从她肩上滑下来的被褥把她的肩膀裹严,无可奈何的安慰她:“好,不穿衣服,苍苍,把被子盖好,要不然还会着凉的。”

苍苍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把脸蹭到他的胳膊上:“阿婆,我头晕。”

萧焕顿了一下,在床边坐下,伸手把她脸上的乱发拂到耳后:“苍苍,乖,把我的手放开,我要去拿药给你,头才会不晕。”

苍苍瘪了瘪嘴,耍脾气一样的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不要!”

萧焕知道她因为不舒服,有些蛮不讲理,半哄半骗的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先哄着她把他带来的那碗生姜水喝了,接着写了药方交给店小二去抓药,仔细说明了各种药材所需的成色。

他自己去打了盆冷水,用浸了水的布把苍苍的额头手腕和小腿都包上,等小二把药抓回来后,又亲自用火炉煎药。

苍苍身上的湿布每隔一会儿就要换一次,药煎好了之后萧焕哄着她喝下去,又哄她多喝了些水。

大概是因为热,苍苍睡觉十分不安稳,萧焕还要时不时的把她伸出被褥的手脚塞回去。

这么一直到后半夜,苍苍终于退了烧沉沉睡去,她的人也变成了一只八爪鱼,牢牢的抱在了体温向来偏凉的萧焕身上。

溪水环绕的小村庄,麦穗的清香一直送到村里来,槐树下阿婆慈祥的笑,阿婆总是那么好脾气,一天到晚被她粘着也不会生气,她生病的时候,阿婆就把她搂在怀里整晚的看着她睡觉,阿婆还会做甜甜的桂花糖,一层桂花一层糖,放在罐子里,用指头沾了,放在嘴里甜甜的…

从梦中醒来,苍苍咂了咂嘴,没有,嘴里没有甜甜的味道,反倒有些涩涩的药味。她试着睁开眼睛,满眼的红光,有些陌生的陈设慢慢清晰了起来——她是在杭州的一家客栈里,不是在童年的家里,也不是在阿婆身边。

把目光转了转,她这才看到被她死死抱住身子的那个人的脸。

萧焕躺在她身边睡着,背半弯着,头就枕在床架的硬木上,完全迁就着她恶劣的睡姿,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把锦被的边缘收拢,以免凉气侵入。

从苍苍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投在脸上的淡淡阴影。她又侧了侧头,看着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像是会跳跃一样,散出白色光。

觉察到她醒了,萧焕睁开眼睛,就看到苍苍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盯在自己脸上。

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

苍苍依然盯着他的脸,也没有放开抱着他身体的手臂的意思,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开口:“我梦到我阿婆了。”

萧焕笑了笑,深黑的瞳仁中有柔和的光:“睡得好吗?”

苍苍点了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接着说:“我五岁前,都是在老家和阿婆住在一起的,阿婆是我娘的娘,我从来没见过我娘,阿婆说我娘出远门了,其实我知道,我娘死了,我看到阿婆背着我偷偷地看着我娘的留下的衣服哭。我从出生后到五岁,一直都没有见过我爹。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阿婆,村里的小孩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我就跟他们打架,打到再也没有人敢骂我。”

“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厉害了。”萧焕笑着,轻轻的插话。

“那是当然!”苍苍立刻高兴起来,呲牙咧嘴的冲他笑:“敢笑话我的人就要小心挨揍!”她笑了之后,看着萧焕:“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跟你成亲?”

“不是因为你只是不想和人成亲?”萧焕笑。

“是有点这种原因,”苍苍毫不在意的承认:“当然,也有些别的原因…如果不是你的话,别人说不定还可以。”她的神情是少有的认真:“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发誓,长大如果嫁人的话,一定要嫁一个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我的人,然后跟他一起,天天过的都很高兴。我不想跟我爹我娘一样,我的孩子要有爹疼也有娘疼。我想到要跟你成亲,就想,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干嘛要跟你成亲,而且如果和你成亲的话,我们成亲后你还要选很多妃子吧,我才不要跟很多女人去抢一个丈夫!我想到就讨厌,所以就索性的跑出来了,反正我以前也跟着哥哥行走过江湖的,不怕一个人再走。”

她看着萧焕,忽然笑了起来:“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也挺不错呢…我阿婆过世后我让爹接到京城之后,都是一个人睡的,抱着你睡真舒服,你真像我阿婆。”

萧焕没想到她最后会冒出这么一句,有些啼笑皆非:“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我很像你的阿婆?”

苍苍瞪大眼睛:“我很喜欢我阿婆的。”

萧焕笑着:“好,我知道你很喜欢你阿婆。说了这么久话,你不觉得饿?”

他这么一提,苍苍才觉出肚子里空荡荡的咕咕叫,连忙点头:“我饿,我要吃东西。”

萧焕笑着摸摸她的头:“那么你把手拿开,让我下床帮你叫吃的?”

苍苍“啊”了一声,这才放开手,翻身坐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忘了。”

萧焕撑着床沿坐起来,略微活动了一下酸僵的肩膀,伸手拉住快要从苍苍肩膀上滑落下来的锦被:“你刚退烧,不要再着凉了。”接着笑了笑:“你是女孩子,总是让我占便宜可不好。”

苍苍这才惊觉自己身上几乎没穿衣服,应该是昨天脱了湿衣服后头太晕,直接裹着被子就睡了,悄悄吐了吐舌头。想起刚才睡觉的姿势,自己虽然是搂着萧焕的,锦被却被他细心的裹在了她身上,别说透风,连两个人真正的肌肤相亲,也没有多少。

昨天晚上他是就穿着身上这件单衫在床边勉强休息了一下吧,苍苍边快手快脚的穿衣服,边又发现了什么问题:“对了,你不是身体不好?怎么都落水了,你没发烧,我反倒发烧了?”

萧焕正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回头向她笑了笑:“我不会发烧的。”

苍苍套上鞋跳下床,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不会发烧?说起来这么几天没看到你一点不舒服的样子,你身体不好是不是骗人的!”

萧焕从窗前转身,脸半埋在窗口的阳光里,看着她笑,并不理睬那个问题:“你早饭还要吃两笼鸡汁包子?不过现在差不多也算中午了,你感冒有些东西不适宜吃,要不要我帮你选些比较适合吃的?”

苍苍更加狐疑的看他:“昨天晚上给我看病的大夫交待的?”

萧焕笑了笑:“不是,我说的。你昨天晚上的药,也是我开的。”

苍苍“啊”了一声:“你居然给我乱开药!你以为医术光看医书就能学会了?你想拿我试药?”

“放心,不会拿你试药。”萧焕有些无奈的笑:“我也没有只看医书,我六年前已经跟随教我医术的老师出门行医了。”

“啊?你从紫禁城里出来过?”苍苍更加惊讶得大叫:“你还行过医?那你岂不是也算行走过江湖了?紫禁城里的人没发现?别人发现你不见了怎么办?你经常出来?出来过多少次?你是怎么出来…”

她还没叫完,脑门上就吃到了第二记暴栗,萧焕收回手:“他们发现不了,很多次,偷偷出来…在外面不要把紫禁城三个字叫得那么大声。”说完,笑的很有些无奈:“你在房间里待一会儿,我去叫些菜品。”

苍苍摸着额头嘀咕:“凶起来也跟我阿婆挺像的,我阿婆也喜欢敲我头…都给你们打傻了…”

萧焕咳嗽一声,又气又笑的看她一眼,开门出去了。

苍苍在屋里依旧嘀咕:“前几天有句话好象说错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记得了…就当没说过了…”她低头偷笑了两下:“我没说过我不会喜欢他吧?”

客栈的客房中,一身黑衣的御前侍卫蛊行营统领班方远低头快速的将情况说完,静等着回答。

“是这样,他们找了凤来阁。”萧焕微蹙着眉,像是思索了一阵之后,展眉笑了笑,看着班方远在黑衣下微微有些鼓起的左臂:“受伤了吗?”

班方远愣了愣,点头:“是,不小心被刺伤了肩膀,并不妨碍行动。”

“凤来阁派出的人不好应付。”萧焕依然笑了笑:“方远,你以后不用来了,蛊行营的人,也都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