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方远明显僵了一下:“公子爷。”

“这不是你们的事情,不能拖累你们。”萧焕笑笑:“你们不用再管这里的事情了。”

班方远沉默了一下,自进来之后第一次抬起头看萧焕,随即有很快低头抱拳:“卑职明白。”顿了一下:“请爷保重。”

说完持剑行礼,很快退了出去。

注视着他的身影退出,萧焕的眉头又轻轻的皱了起来,视线落到一旁的墙壁上,苍苍就在那道墙之后的隔壁房间里。

似乎已经是不能再接着悠闲下去了,是不是应该告诉她那些事情?

他轻淡的目光扫过一室的陈设,从打开的窗口中,看向窗外黢黑的夜,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把手中的棋子,落到棋盘中。

他们都知道,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第7章

西湖未归山庄,武林第一庄。

天下第一剑客温昱闲的宅第,传说中的武林圣地。

每一个新出道的剑客,都以能在温昱闲的胜邪剑下走上三招为荣。

温昱闲是这个江湖中不败的神话,胜邪剑是所有江湖人眼中的圣物。

苍苍坐在未归山庄内的水榭中,已经干坐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萧焕和温昱闲一起,走向了荷塘另一面的庭院。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苍苍已经趴在桌子上,无聊的玩儿起了指甲。

当她把右手上的指头逐个抠到第三遍的时候,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的靠近,苍苍连忙抬起头,看到了萧焕。

他依然像半个时辰进去前一样,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不过他的手里,多了一柄长剑。

那是一柄看起来很古旧的剑,剑鞘上爬满铜绿,张牙舞爪的睚眦图案盘踞剑柄上。

苍苍跳起来,很是狐疑的盯着这把剑:“这是什么?”

“胜邪剑。”萧焕笑了,语气是不变的温和:“我向温庄主借来用一用。”

“你要借,人家就把剑借给你了?”苍苍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萧焕,不知道是不是从水榭外倾洒下来的清亮日光,苍苍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比进去前苍白了一些,撇了撇嘴角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大面子。”

她站起来拍拍裙子,自顾自的转身就走:“快走吧,这个温庄主也真小气,都不留人吃个饭,我都快饿死了!”

她的身后,萧焕脚步微滞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慢慢隐入到荷塘一侧的繁茂花木中。

荷塘另一面的陈剑厅,温昱闲正坐在大厅正中的石桌旁。

他面前有一个木质的架子,红木黑漆,闪着幽深的光。

这是用来放置胜邪剑的架子。当这把绝世的名剑不在温昱闲的手中时,它就静静的躺在这个托架上,在幽暗空旷的陈剑厅中,流淌出属于年代久远的兵刃独特的肃杀之气。

现在,托架上已经空了。

一直久到暮色染上翠湖重楼,温昱闲还是没有动,略显浑浊的目光穿透眼前的荷塘,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输了。

当那个年轻人袖中的短剑划开了胜邪剑的光幕,他仿佛能够听见,属于他的那个时代匆匆溜走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和那个年轻人擦肩而过,胜邪剑在他手中混浊的嗡响,时光的流逝蓦然凸现,江湖传奇就此易手。

头发早已花白的剑客低头看了看自己结满老茧的双手,他的唇角突然泛上了一丝笑意,他起身走出这座因为少了胜邪剑的凄冷剑气而空旷起来的大厅,没有回头。

从凤凰山麓的未归山庄走回杭州城中,天色已经晚了。

走在街道昏暗的灯光里,苍苍突然停下了脚步,叫了一声:“萧焕。”

萧焕停步,微微回头。

苍苍抬手抡圆胳膊,手里的钱袋狠狠砸出去,正朝着萧焕的头。

没有命中目标,灌满了劲力的钱袋稳稳落在一只手里,萧焕握着钱袋,缓缓放下手。

苍苍摊了摊手:“你真的会武功。昨天晚上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看到个人影不知道是不是你。”

萧焕没有说话,他的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苍苍接着叉了腰:“说吧,这么多天你一直拖不肯把我的朋友救出来,是什么原因?”

那边沉默了一下,萧焕开口:“他已经死了,你告诉我要我帮你救他后不久他就死了。”

苍苍微顿了一下,“啊”了一声,继续用质问的语气:“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对不起。”萧焕突然开口,声音一如往常的平和沉稳,抬起头笑了笑,“没尽早告诉你这个消息,是我不对。”街边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下有一片阴影,淡淡的,很接近蓝色,投在被灯光映照的有些苍白的脸颊上。

苍苍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愧疚,口气不自觉地就缓了下来:“我知道你可能是怕我难过,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瞒着我,我会更不舒服?不管什么事总要说明白吧?”

她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你真会武功啊,你也不告诉我…我还以为长得漂亮的东西都很娇贵的。”

萧焕再次沉默了一下。

苍苍忽闪了忽闪眼睛,看着他,十分认真的口气:“嗯,其实像你这么一看就让人想摸摸的,一个人出来行走江湖,的确要会点武功才行。”

萧焕还是沉默着。

苍苍摸着下巴,很严肃的:“你看,你在江湖上乱跑,跑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被别人看到,很危险的,喜欢养男宠的女人那么多,而且还有喜欢娈童的男人!你被他们撞见就坏了!你原来有没有遇到过…”

“苍苍,”萧焕打断她的话,很温和的笑了笑:“饿得急了吗?”

他笑得和煦又温柔,苍苍呆呆的点头,气一下去,真的觉得饿得不行了。

萧焕顺手把掌中接住的钱袋收到袖里,口气依然轻和:“总归你也不需要用,你的钱袋就给我保管了。”

说完又笑笑:“我们快去找地方吃饭吧。”

苍苍乖乖点头,听话得跟着他的脚步走出了几步,才想起了什么,当街跳起来:“你干嘛拿我钱袋?谁说我不要用的?快还给我!”

前一刻的好奇,还有更前一刻的气愤,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在胜邪剑易主的一天之后,杀手组织凤来阁的阁主风远江收到了一封信函和一把随信函一起送来的长剑。

风远江对着这柄长剑沉默了片刻,接着写了一封信。把这封信和最初约定的双倍奖金,送到了京城某位达官贵人的手中。

他给出的拒绝理由很简单:我不想我的部下去送死。

他的言外之意十分明了,相信全江湖的人都同意他的观点:如果对手是一个可以让天下第一剑客俯首认输的人,那么继续跟他作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第8章

连夜晚的杭州城也是热闹的。

沿街的酒苑歌楼窗口,倚着韶龄的佳人,用纱扇遮了脸,听琉璃灯下的才子抚琴吟诗。

才子和佳人的脸旁,就是一串串的红色灯笼,从高高的屋顶,一直垂到地面。

被灯笼映的通红的柳树下,有一摊摊的小贩,花红柳绿的货架上,有最时新的绢花和香粉,有纸扎的各色风筝,有题着瘦金体的扇面字画,也有裹了一层糖汁闪闪发光的红果。

人群从这些摊贩前经过,时不时有一个或者一对的男男女女在某个货摊前停下,讨价还价,挑挑拣拣。

从这个街道里走出去,就是一株杨柳一株桃夹岸的湖堤。

这里比街上也稍微清静幽暗一些,低头互相切切私语着的情人们,慢慢的走过去。

映着疏离灯火的湖水上,留下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

碧玉一样宁静深邃的湖面远处,穿梭着零零落落的轻舟和画舫。

有丝竹和女子的歌喉隐约的从船上传来,接着又不见了踪影。

苍苍和萧焕就走在堤岸上。

苍苍头戴儒冠一身长袍,手里还呼扇呼扇的摇着一把题了李后主词的折扇。这扇子是她刚刚在扇摊前买的,不但是她刚刚买的,而且扇面上那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也是她逼着萧焕给她现写的。

她先是看到扇摊就扑了上去,接着左挑右捡,总嫌扇面上的字题得太丑。于是她就抓了一个空扇面,抢了一旁算命摊上老先生的毛笔,塞到萧焕手里,让他写字。

提着笔,萧焕也并没有推辞,笑着问她要题什么字。

苍苍想也不想,随口就来了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萧焕“哧”的一声就笑了,笑吟吟的:“还是写少年不识愁滋味吧。”

苍苍恶狠狠的眼神就扫到他脸上去了,抬腿踩在他的脚趾上:“叫你写你就写!”

脚趾头被踩了一下,萧焕只有老老实实的写。

他写完还了算命老先生的毛笔道了谢,就看到苍苍拿着他新写的那个扇面在左比右比的看,嘴里嘟囔:“太刚正了。”

扇面上的字是太刚正了点,那一行是时下最流行的瘦金体,笔意秀逸,但是骨骼里居然透着一股坚韧的正气,不像是苍竹,倒更像松柏,从严寒中拔出来,凌霜傲雪。写瘦金都能写的像座山,不知道写这个字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苍苍略呆了一呆,随即笑逐颜开:“写的真好看,我喜欢。”

这一笔字的确是好,连扇摊的老板,都点头连连赞叹。

于是苍苍就穿着男装儒衫,呼扇着这一把题着“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描了金边的湘妃竹柄扇子,逛了两家花楼,先后叫了五个姑娘,沿街喝酒喝到不停的打酒嗝,然后被萧焕拉到堤岸上醒酒来了。

苍苍走的摇摇晃晃,她手里扇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她为了装得潇洒又死活不让萧焕扶她,萧焕只好让她走在路中间,自己走在边道护着,防止她一个不小心掉到湖里清醒清醒脑袋去。

他们就这么东晃一下西晃一下的在湖边走着,湖面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欸乃,一叶扁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悠然的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岸边。

小舟上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长袍的下摆胡乱塞在腰间,剑眉微扬,抬手懒懒的朝这边打招呼:“萧兄,多日不见。”

萧焕也像是和他很熟的样子,手臂从苍苍身侧收回,微一拱手,笑了笑:“徐兄别来无恙?”

那白衣的年轻人哈哈笑了起来,豪爽的晃晃手中的粗瓷大杯:“山西竹叶青,要不要上船?”

萧焕看了一眼早已经醉得撞撞跌跌去抱湖边的大柳树的苍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一个眷属,可不可以到徐兄的船上去稍歇片刻?”

他不说“小兄弟”也不说“朋友”,居然开口就是“眷属”。白衣年轻人行走江湖多年,是何等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苍苍是穿了男装的女子,微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萧大神医,我们间柳堂里的姑娘都还惦记着你呢,你就找了这么个小姑娘回来,怎么,红鸾星终于动了?”

萧焕也不否认,笑了一笑:“这是我自小文定的未婚妻子。”

白衣年轻人像是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我说萧公子,你不要跟我说,你是那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乖乖坐在家里等着娶一个你根本连她的脚趾头都不想碰的女人吧?”

萧焕还没有回答,醉眼迷离的苍苍就截住话头嚷了起来:“谁的脚趾头连碰都不想碰了?我这么聪明温柔美丽可爱,谁要碰我的脚趾头,本姑娘还不给他碰呢!”

她一边嚷,身子一边就朝柳树后的湖面歪去了,萧焕连忙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结果却被她一个酒嗝喷了一脸的酒气,只好微微苦笑的向白衣年轻人点头:“叨扰徐兄了。”

白衣年轻人看苍苍实在醉得厉害,也不再多说,侧身一让:“上船吧。”

萧焕抱起已经攀住他脖子,像搂刚刚那棵大柳树一样吊在他身子上苍苍,顺着船夫搭起的木板走到船上。

不大的扁舟之上,除了白衣年轻人之外就只有一个划船的老者。可容两三人屈膝而坐的船舱内架着一只四方的小桌,桌上一个红泥小炉,浅金色的美酒盛在粗瓷的大壶中,腾腾的在炉上冒着热气。

他们上船在舱中坐好,划船的老翁一撑堤岸,小舟又滑向夜雾渐浓的湖面。

苍苍这会儿倒乖了,上船就倒在舱中的软垫上呼呼大睡,连一声都不吭。

白衣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木勺,又拿出一个粗瓷大杯,将早已煮透的竹叶青匀进杯中,笑道:“这一壶酒可是特地给萧兄温的,来尝尝看如何?”

萧焕笑了笑,拿过杯子啜了几口,点头:“山西褚家的上品竹叶青,听说山西褚家每年才酿一百坛上品的竹叶青,只赠好酒客,这一坛酒,可是千金难求。”

白衣年轻人抚掌而笑:“果然就你的嘴巴最精细,立刻就能说出这酒的来历来。”

萧焕也笑:“我有一位师长极嗜酒,他曾专程到山西,住在褚家三个月,治好了褚家当家的心病,所以褚家那年的一百坛竹叶青,就都给他带回了家。”

白衣年轻人笑起来:“这叫巧取,有趣味,我还真想见见你那位师长。”他笑过之后,就仰头一口气饮下杯中的美酒,击桌为拍,曼声而吟:“生为何欢,死为何苦,王孙逐尘,红颜白骨,浮沉千古尽黄土!”声音高昂,尾音直入云霄。

吟毕,他重新把酒杯填满,遥遥向萧焕一敬,烈风样清明的眼中有一丝闪烁。

白衣年轻人是灵碧教光明圣堂的左堂主徐来,灵碧教虽然是正派敬而远之的邪教,他却交游广泛,在少年一辈的侠士中声望也还不错,三年前,他无意结识了眼前这位自称叫做萧云从的年轻人。

那时他为贫苦的佃户求公道,只身一人来到称霸蜀中的风雨庄中。原来不过是想七分说理三分威逼,没想到风雨庄妄为已久,竟然不顾江湖道义暗设埋伏,他猝不及防身中数剑,险些命丧当场。

满身浴血的杀出重围,激愤之中他杀红了眼,折身去杀风雨庄的首脑。

身侧的敌人一个个倒下,气力一点点耗尽,满目的血色中,他见到了风雨庄庄主身侧的那个年轻大夫,一身青衣一肩药奁默然静立,似乎连一滴血色都不堪沾染。

他以为他是不懂武功的大夫,一柄疯了样的长剑自然而然避着他擦过,没想到被他留在身后的年轻大夫却突然一手扣住他的脉门,肩膀一震,他的长剑瞬间移手,耳侧那人的语声清晰:“你杀得太多了。”

他大惊之下拼尽全力一掌推出,逼开身侧新添的这个敌人,怒吼:“不让我杀,难道让我等着给这些卑鄙陷害的无耻之徒杀吗?”

似乎只是犹豫了一瞬间,眼前一花,他的长剑居然飞回了手中。年轻的大夫放下肩上的药奁,向他一笑:“杀到这里也够了,我来助你出去。”

风雨庄的杀手们依旧源源不断地扑上来,他已经在这里杀了太多的人,如果不能把他斩于楼中,风雨庄辛苦建立的威严将不复存在,是他逼迫对方尽了全力。

难道真要因为这一时义气为这群宵小之徒陪上性命么?悔意刚刚涌上心头,脊背突然靠上另一个脊背,年轻的大夫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他,同时也护住了他的后背,干脆的判断形势:“从后庄出去要简单一些。”

看着自己请来的大夫也跃入了站圈之中,风雨庄主没有丝毫踌躇,单手挥下,更多刀剑向他们冲来。

形势更加危急,他却精神一震,刚刚泛出的绝望一扫而空,长啸一声,挥舞长剑重新应战。

那天他们到底如何从重重的包围中杀到庄外,他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他只记得刚出庄他就精疲力竭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一艘顺长江而下的客船中,船外是风景奇丽的巫峡。年轻的大夫依旧一身青衣,持着一卷书坐在船头,身旁放着一个正在煎药的小炉,觉察到他清醒,他放下手上的书,转头向他轻轻笑了笑。

徐来自问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软弱过,即便是濒死的时刻,他会流血,但绝不会流泪。然而那一刻看着眼前这个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年轻人,他却蓦然红了眼眶。

身边就有一位大夫在,他的伤势自然好的很快,以后几日乘船顺江漂流,他和他多半倚船临江,煮酒论史,万重江山不知不觉渡过。

三年前一别之后,他也再见过他两次,不论偶遇或是相求,每次都是坦荡相交,兴尽而别。

江湖子弟本就洒脱,行走江湖数载,徐来也不是没有过像这样第一次相见就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分分合合也是经常。但是今天,举杯敬向对面的萧焕,他却不免怅惘了。

看到徐来的酒敬过来,萧焕笑笑,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慢慢吟出:“热血未尽,恩仇未穷,诸侯烽火,万民蚁虫,落日烟波葬英雄。”

这一句是他们初次相识之时乘舟下江南,酒酣之后历数风流人物,徐来脱口吟哦出那段 “生为何欢”的词句后萧焕的应和之词。他们都还没有忘记那天的情景。

徐来微微的恍惚了一阵,“落日烟波葬英雄”,那时他疑惑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词句,在他们的年纪,不都该是鲜衣怒马剑弛九州,然而这个在强敌环伺中,一笑之间抛下药箱投身刀林血海助他的年轻人,却用淡薄的口气说着落日和沧桑的英雄。

他们曾是背靠着背御敌的朋友,然而他却从来没有看懂过他。

眼前的萧焕依然像三年前一样淡淡的笑着,仿佛连唇角那一丝笑意掩藏不住的淡漠都没有变过。

再一次饮尽杯中的美酒,徐来手腕一扬,把手中的酒杯抛入了湖水中。

瓷杯激起一朵浪花,落入幽暗的湖水中,消逝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