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看着他酒干杯抛,笑了笑,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慢慢把它放回桌上:“徐兄是专程来找我喝酒的吧?”

徐来毫不隐瞒:“三日之前我到山西褚家,打烂他们的酒窖偷了这坛酒,今天申时才赶到杭州。”

“三日之前…”萧焕说了这么一句,却笑了起来:“这么说现在这坛竹叶青,岂不是独一无二的一坛了?”

徐来长笑:“那是自然,我拿了酒之后就把酒窖中剩余的酒瓮一口气打了个稀烂。今后一年之内,褚家是再也没有上品的竹叶青了。”

萧焕笑:“那我真要谢谢徐兄了,为这独一无二的一坛酒。”

他们说着,年老的船夫已经又把船靠岸了,他们上船的地方靠近孤山,现在停船的地方是映波桥。

舱中熟睡的苍苍好像也觉出船停了,一翻身就搂住了萧焕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之后,喃喃的说梦话:“你身上怎么总是这么凉,这可不成。”

徐来微怔了一怔,想起来问:“你说过吧,你小时有隐疾。”

萧焕按住苍苍不安分的胳膊,笑笑:“是,就是因为我自小有隐疾,我的那位师长才一定要我学医术的。”他看着徐来,又笑笑说:“现在已经无碍了。”

徐来点头,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等了有那么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萧焕,那句话,终归还是要说出口的:“萧兄,就此别过…”

萧焕却破天荒地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他:“如果到了必须要你我交手的时候,我会竭尽全力。”

徐来一句话说了一半,半张着口,突然就笑了起来,抚掌:“好!我也必当竭尽全力!”

萧焕一笑,抱起苍苍走上堤岸,向徐来点头示意。

徐来拱手,退回舱中,船桨拨开清澈的湖水,岸边那个年轻人的影子在昏暗的街灯中越来越远,徐来却再也没有回头。

三天前,徐来接到无法无天总堂给各地堂主首领的密令,灵碧教将要倾一教之力去追杀一个名叫萧云从的人。

眼睛滑过灵碧教最隐秘的红字密信时,他还希望自己看错了,但是那三个字写的异常清晰,淋漓的墨汁,宛如鲜血。

淡金色的美酒依然在炉上翻滚,却再也没有人来尝。

夜寒已重的堤岸上,萧焕目送那一叶扁舟渐行渐远,转身走上回客栈的路。

苍苍的酒还没有醒,却知道冷了,又往萧焕的怀里缩了缩,搂住他的肩膀,嘴里乱说:“不怕,不怕,我给你暖身子。”

萧焕低头看了看她不肯停歇的小嘴,微微挑起了嘴角,眼底露出一丝笑意,继续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慢慢的走。

现在距离他遣走身边的御前侍卫,也不过就是十几天的时间,十几天之内,灵碧教已经有了动静。

几天前对苍苍的暗杀令,出自谁的授意他很清楚,他比很多人都更清楚的是,他知道那个人的背后,还站着另一个人。一个他一直都知道的人,那个人想要他死,那个人还想着更残酷可怕的事。

现在那个人,逐渐由幕后站到了台前,是他把她逼了出来,还是她真的决定,这一次,再也不会放过他?

脚下的路一步一步的延伸,萧焕走的不快,却也不慢。

他那天说让班方远走,这不是他们的事…这本就不是任何人的事,除了萧氏之外。

第9章

滇北古城的一个幽静的院落内,一袭轻纱的美人正舒臂拢过散落在肩头的青丝,不胜慵懒的轻支螓首,手上那卷《花间词》也斜斜靠上了桌上的砚台:“舞水,你说当世名剑,谁为第一?”

被她称作舞水的少女正在整理手头的宗卷,并不抬头:“不是未归山庄的胜邪吗?”

美人扑哧一声笑了:“那把老的都快长出铜绿来的胜邪?拿着它的如果不是温昱闲,剁猪头都嫌钝的。古时名剑,到如今已是破铜烂铁居多。再猜。”

舞水放下手中的宗卷,以手支颐,凝神思索:“武当秋鸣真人的云霭剑?太飘。峨嵋妙有师太的灵秀剑?太娇。正容游侠常自在的飞剑?太巧。三生堂罗冼血的无华剑?太暴,唉,那是入不得流的,我想不出,老师你说吧。”

仍旧如双十年华的女子一般艳丽的美人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邈遥,似乎穿过阶下的山茶花从,看向了很远的往昔:“真正的王者之剑…我也只见过它出鞘一次…它的光芒就像是很暖,它剑锋却很冷,冷到你除了它的冷,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舞水愣了愣,重新拿起整理好的宗卷:“我想不到,老师。”

美人轻轻的笑,冲她霎霎眼睛:“你当然想不到,你又没见过。”她淡淡的把话锋一转:“舞水,交待给艺柳的事情她着手办了么?”

“老师说的是那件?”舞水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老师,这样是不是不好?毕竟,老师没有给艺柳他们那么做的理由。”

“你是不是想说,灵碧教百余年来行事虽然诡谲,不为正道所容,但却从来没有无缘无由的追杀一个人?”美人依旧笑,懒懒的问自己的学生。

舞水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她是个认真的人,她认为不对的事情,绝对不会说对。

美人笑,缓缓起身,赤足走到冰凉的青玉阶下,俯身去看莲池中唼喋相戏的红鲫:“舞水,你知道我们灵碧教之所以存在的缘由么?”

舞水一愣,随即说:“涤荡浊世,庇佑苍生。”她说的是每个人灵碧教的弟子都知道的词句,他们每一个人在初次宣誓对圣教的忠诚的时候,除了誓词之外,都要念这八个字。

“是啊,涤荡浊世,庇佑苍生。”美人轻轻的笑了:“那么为何不是先庇佑了苍生,再清理这个污浊的尘世?偏偏要扫荡了一切之后,才能庇护?”

“这…”舞水答不上来。她从来没想过这八个字居然会被这样拆开来解释,在她的理解里,涤荡和庇佑从来都是一起的,在动荡中保护应该被保护的人,在保护那些人的同时,清理掉危害世间安定的一切邪恶。他们的任务不就在于此么?

回头看着疑惑的学生,美人春水一般柔和的眼中渐渐浮上一丝慈爱:“傻孩子…你不知道也罢。”

说完了这句话,她就摇摇的走了开去。

舞水看着他们如少女般美丽妖娆的教主走在花朵凋败的莲池边,悠然的浅吟传来:“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微有霜意的仲秋午后,她低柔的声音显得有些亦真亦幻。

舞水愣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繁茂的金菊之后,这才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的,老师居然说她是个傻孩子!

再认真恭谨的好脾气孩子也是会生气的,她忍不住嘟了嘟嘴,把手上成摞的宗卷摔在花梨的桌案上,“啪”的一声响,惊走了窗外枝头蹲着的一只肥胖麻雀。

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花草也很香,甚至连枝头的那只黄鹂,叫得都很嘀呖好听。

然而黑水寨大寨主常一雄的心情却非常非常不好。

“一个个都给我抬起头来!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

黑水寨的大堂里,响起一声豪迈的大吼,窗外桂树上那只叫得正欢的黄鹂,“嘀”的一声,给震得飞走了。

无奈的叹口气,常一雄的脑袋仿佛拉的更低。

“大常!说你呢!把脑袋抬起来!”几乎立刻的,那个声音就又响起来,这次针对的是常一雄一个人。

连忙把头摆正,努力把一双本来就颇像铜铃的眼睛瞪得更大,常一德整个人终于显得有了些精神——精神的简直就像城隍庙里的钟馗像。

看到他这样,端坐在山寨虎皮大椅上的人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目光逐一扫过大堂里站着的山寨首脑们——每一个都把胸挺的不比钟馗差。

“这才像我带的手下么!”那人的口气蓦然兴奋起来:“好!就照这个劲头,今天晚上去劫了那批官银!”

官银!常一雄猛吸一口气,差点噎晕过去…

虎皮大椅上的那人依旧兴致勃勃,站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兄弟们,咱们不干则罢,干就要干个大的!黄沙百战穿金甲,留取丹心照汉青!”

整个屋子一片死寂,一直负手站在虎皮大椅旁的那个人低头轻咳了一声。

常一雄只有苦笑,他也只能苦笑了——因为现在一脚踩在寨主的交椅上,气势汹汹的要去劫官银的那位,是个小姑娘。

对,就是一个怎么看怎么像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偷跑出门四处游山玩水,十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但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很没威胁,通常是山贼都不大好意思下手的小肥羊,带着一个人,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从山寨大门打到大堂,摆平了黑水寨的所有大小寨主,顺带还放倒了一半以上的小喽罗…

什么叫灭顶之灾,常一雄总算明白了…

“苍苍,可以叫诸位寨主下去准备晚上的攻击了。”那个人终于开口了,他一开口,大堂上就有一半儿的人悄悄松了口气。

正满怀激烈的憧憬着自己第一次带着大队兵马,不,是大队土匪去抢劫的苍苍也回过神来,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满口答应:“好啊,好啊,对了,我是不是要给他们分派任务?”

在常一雄的脸色垮下来之前,他听到那个人说:“我们还不熟悉寨内的情况,还是让常寨主分派的好。”说着,转头向常一雄笑了笑:“常寨主,请你还按平时的样子分派给寨内兄弟任务,怎么样?”语气温和,笑意诚恳,居然是十分客气的请求。

“好!好!”常一雄一愣,也不自觉地变得恭敬有礼,抱拳答应:“但凭公子吩咐。”

他也真怕那位大小姐就指挥起满寨的兄弟起来,黑水寨虽然不是什么势力雄大的门户,但是寨内各人的品行能力,也只有他这个大寨主才最清楚,今晚的行动本来就凶多吉少,要是再来个不懂情况的人瞎安排一通,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然而,今晚真的有胜算么?

今天早晨,这两个人就突然出现在了黑水寨的山门前,接着毫不费力的降服了寨中的所有人,就当常一雄绝望的认为他们一定是前来剿匪的公门高手时,他们却休战提出了条件,那就是在今天晚上助他们夺下从黑水寨势力范围内通过的一支官银。

常一雄从一个小山贼发家,慢慢坐上这个大寨主的位子之后,从来没想过要打官银的主意。虽然大武不如几十年前的仁景盛世时昌盛繁荣,却还依然是太平盛世,山贼小打小闹抢一下过往客商,父母官可能还会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如果猖獗到了敢劫由官兵押送的官银…父母官还不管,那就是真的瞎了。

可是这边的刀正在脖子上架着,常一雄敢说不干么?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抱完了拳,常一雄苦笑着准备转身离去,却突然有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个温文的书生一样的年轻人轻拍了他的肩膀,笑着:“常寨主不必担心,这次的事,我保证不会为黑水寨留下任何遗祸。”他又笑了笑:“也不会让黑水寨折损一位兄弟。”

这个年轻人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当他笑着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常一雄也不由自主地点头:“多谢公子。”

走了常一雄,苍苍悄悄的凑上来,压低了声音:“萧大哥,咱们真的要劫那批官银?”

刚才众人都在的时候,就数她喊得最大声,现在人散了,她倒怀疑起来。

方才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就是萧焕,他笑了笑:“时间紧急,灾民们等不了那么久,也只好这样了。”

苍苍“噢”了一声,歪头想了一下说:“有哪个皇帝会劫自家官府的银子的么?”

萧焕没想到她突然在这时候把自己的身份搬出来了,有些啼笑皆非:“这跟劫得是不是自家官府没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你劫的是那些贪官的银子…”呵呵笑起来,苍苍抱胸:“不过这些贪官也是你养的啊。”

微微有些头疼,萧焕第一次觉得把某些事情说明白是件挺麻烦的事,只好笑了笑:“是,所以我只好自己过来,再从那些贪官手里把银子劫回来…”

苍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冷不防的踮起脚在萧焕面颊上响亮的吻了一下:“萧大哥,我喜欢你。”说完转身笑着跑开。

愣了有那么一下,萧焕抬手抚了抚刚刚被她吻过面颊,他微低了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同时的,也轻轻的笑了一下。

他们要劫官银的理由,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今年夏天的时候,庐州府遭了蝗灾。灾民度日艰难,但是朝廷拨下来的用以购买江浙一带富户余粮赈灾的官银,却被庐州府的官员私自鲸吞了一大部分。表面上这些官银还是赈灾款,却已经在被悄悄的运送到其他地方。

萧焕和苍苍在江浙一带闲游,在路上无意间撞见了押送这些赃款的亲兵。萧焕立刻想到这不是运送赈灾款的路线,觉得不对。他们再秘密调查一番,就知道了事情原委。

萧焕把蛊行营的人员叫来,让他们把这件事上报给督察院,再由督察院彻底查办容易,但是庐州的几万灾民却等不了这么久了。于是萧焕就决定先把赈灾款劫下运去购买米粮,再慢慢查办贪墨的官员。

这样的,就有了这次黑水寨之行。

第10章

橘红色的落日终于恹恹的埋入天际的地平线下,几乎是在一瞬间,光线蓦然暗了下来。

常一雄俯身藏在官道旁的一丛灌木之后,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弯道,心跳有些加快。

就要动手了吧?一直在刀口上舔血的土匪头目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目力所及的地方,他看到自己的二寨主带人埋伏在弯道一侧的土坡上,而弯道的两侧,离道路非常近的地方,分别匍匐着四个身影。

那是整个大寨中眼力最好,身手最矫捷的四个兄弟。

今天早些时候,他依照惯例,安排这四个兄弟负责瞭望和发信,勇猛的二寨主带领兄弟冲锋,稳重的三寨主在后方接应。

安排好一切之后,他去向那位年轻的公子报告,那人根据他的安排微一变动,就是现在的布署。

他这才明白那个人将人马的调配丢给他,并不是真的要他全权负责,而是根据他的安排,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全寨人马的情况。

想到那个行事夸张的大小姐,还有那个总是沉默的微笑着的文雅年轻人,常一雄还是在心里打了个突。

今晚真的能如那人所说的那样,不损一兵一卒,全身而退?

没有时间留给他犹豫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常寨主,押银车近了。”

是的,由三百士兵押送的车队已经近了。车辙的咂咂声,马匹的嘶鸣,火把的光亮,还有隐约的呼喝。

身体本能的绷紧,敌人当头的刹那,常一雄心中的恐惧和疑惑突然都不见了踪影,鼓噪的血性涌上身体,他猛地扣紧了手中的大刀。

余光里,常一雄看到身侧,那只修长的手,缓缓挥下。

负责押送官银的统领,七品佐骑尉商友胜自认为这段日子过得相当倒霉,次次赌博输钱不说,还摊上了押银这种苦差事,日日风餐露宿,还要提心吊胆。

就像今天,赶到太阳落山,还没赶到可以休息的驿站,不知道真正驻营之后,又是什么时辰了,明天不到辰时又要拔营启程。

一想到这里,商友胜莫名烦躁起来,大声冲身边的士兵喊:“走快点!前队加快,后队跟上!”

押银的士兵们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又听到统领这么发脾气,也只是稍稍提快了一点步伐,有气无力的应声:“是…”尾音拖的又长又乱,连仅剩的一点气势也快给喊没了。

商友胜气怒交加,他一直骑马在队伍前后逡巡,现在正走在车队中间,眼看着前队的士兵已经有一小半转过了不远处的急弯道,身影再也看不见,他忍了一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挥手中精铁打造的长矛:“兔子出气呢!都给我大声…”

震天的爆炸遮住了他的声音,似乎连大地都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崩溃的石块和着泥土,从山坡上翻滚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四周的密林中突然投抛出了无数个嗞嗞冒烟的火球,爆炸声此起彼伏,黄色浓烟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强烈的气味引起一片惊嚎和剧咳。

有人劫银!商友胜气急败坏,大喝:“所有小队原地不动!”混乱中有士兵听到他的声音,吵闹低了那么一下,紧接着,迷雾中突然传来几声哀号。

敌人已经开始攻击!

咬牙一夹马腿,不管身边属下的惨叫,商友胜驱马向上风处奔去。

马匹刚动,浓烟后就闪出一道寒光,迅疾若雷,直劈而来。

精钢长矛堪堪的架住那柄大刀,兵刃倏忽交错,烟雾中一个豪爽的大笑传来。

手臂酸楚,商友胜紧握长矛,毫不犹豫的一枪刺出,刀矛再次相遇,竟然又是胜负不分。

商友胜自负臂力无双,大营里能硬接他长矛的人寥寥无几,没想到今天两招过后,被对方劲力震得虎口发麻。他热血上涌,大吼一声,长枪已经又递了上去。

对方那人也不躲避,拨马迎战,两方的劲力都是刚猛无匹,转眼间金戈相撞数次,连周身的浓烟都被强风驱散了些。

“好刀法。”淡淡的评语响起,官道旁的土丘上,有两个并排而立身影,俯视混战的土匪和官兵。

“是啊,啧啧,没想到小常还有两下子,这一枪我肯定接不下来,”小姑娘的声音里有丝兴奋,“萧大哥,你接得下来么?”

“接不下。”回答来得十分干脆。

小姑娘大失所望:“啊?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连天下第一剑的宝贝都能抢过来,没想到你还打不过那个军官!”

身旁的人笑看了她一眼:“不要小看了骑马打仗的功夫,江湖里再灵巧机变的武功,到了战场,并不一定能从这些武将身上讨到多少便宜。”

小姑娘可不听他讲什么道理,依旧嘟囔:“哎呀,连个莽夫都打不过,果然清清秀秀的漂亮脸蛋就是靠不住,还得我罩着你!”

一边说,一边却抓住身旁那个人的手,往他怀里缩了缩。现在已经入夜了,她穿得太薄,觉得有点冷。说来也奇怪的,那个人的手虽然总是微凉的,似乎他的体温天生就比别人低上一些,但是如果天变冷了,他的手却不会跟着更冷,所以这时候握着,反倒有一些淡淡的温暖。而身后靠着的这个怀抱,也暖暖的围住了她的身体。

暖和了之后,苍苍就更加兴奋:“萧大哥,萧大哥…那些官兵已经全乱了,咱们要赢了!”

笑着应了一声,萧焕微顿了一下:“苍苍,你什么时候改口的?”

仿佛是不知不觉地,苍苍口中对萧焕的称呼已经从 “喂”“哎”“那个谁”,变成了“萧大哥”。

苍苍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一回:“怎么了?不是你让我叫你‘萧大哥’的!”略带尴尬的回过头去,却正好撞见了一双含着笑意的黑瞳。

被取笑了!苍苍立刻明白过来,脚下十分熟练的踩住他的脚趾:“我从明天起开始叫你臭鸡蛋!”

那双明亮眼睛中的笑意更深,苍苍怕他接着说出什么话来,腰却被一只手轻轻揽住了,萧焕笑:“是时候撤退了。”

淡青的身影从山坡上掠下,展翅的孤鸿一样,穿过浓烟,准确地落在一匹受惊空跑的骏马上。

“商骑尉,回去告诉你施州卫的郑克勤,叫他自己到京城领罪!”淡然却清晰的声音从烟雾后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远。